靈魂互換後和將軍HE了 第5章 懷霜 來 我考考你 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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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霜
來
我考考你
我是誰
徐懷霜與天使一併進宮,五臟六腑都難受得緊。
一則,能在盛都為官者,冇有一個會是傻子,她往日在家中讀過經史,說不上多滿腹經綸,但叫她在金鑾殿裝一副散漫心腸,做出不依本分之態,行欺騙之事,如何能行?
二則,這位天使抹了麵,湊近了,細細聞,才聞出一絲詭譎的香粉味,擡腳進馬車時,她見車軸還新刷了一層油。
她有些想嘔。
行至殿外時,她聽清了殿內在激論,論她這具身體的桀驁不馴,胡作非為。
她盯著盤龍柱,盤龍柱上的龍眼仿若也盯著她。
無所傍依時,她聽見天使在傳喚她進殿。
遏製自己摒棄一切胡思亂想,徐懷霜輕輕摩挲那枚令她心安些許的玉佩,踏進了金鑾殿。
一路有無數目光掠至她的臉上,徐懷霜心中打鼓,麵上卻平靜行禮,旋即一直稍稍頷首,不曾擡臉窺視官家,做出不敬之舉。
強摁下了要擡頭尋徐家長輩的心。
殿中靜得出奇,幾晌才聽一道聲音。
“哼,烜赫將軍今日是做的哪出?”
方纔正是這道聲音譏諷得最厲害,徐懷霜遂循聲望去,認出這位官員來,略微一歪頭,不曾說話。
這位盧大人在盛都是出了名的利齒,因身為言官,她家中幾位為官的長輩都在他手下吃過悶虧。
禍及口出,這位將軍既肆意妄為。
那她不說話,是不是反而更妥當?
盧鴻光斜眼乜著這位他瞧不上的將軍,見他竟還歪著腦袋用眼神挑釁自己,一時慪出火,臉都氣黃了,“大殿之上,你豈能如此不知禮數!”
徐懷霜垂眼一思量,左編右想,不明白朝堂之上是否還有她不曾瞭解過的禮數。
遂抿一抿唇,答道:“方纔臣進殿已向官家行禮,隻是臣得見天顏難免惶恐,若有疏漏,望盧大人體諒一番。”
“嘶——”
殿內眾臣倒吸一口涼氣。
這位烜赫將軍好狠毒!
兩片嘴皮子輕輕一碰就給盧大人蓋了頂臣比君高的帽子!
他這話是何用意?
哦,方纔我已向官家行過禮了,官家都冇發話冇與我計較呢,你個老東西在此越矩叨叨個屁!
盧鴻光原本氣得焦黃的臉一霎漲紅,臉皮子一抖,先是偷瞄恒文帝一眼,再恨恨朝徐懷霜瞪了回去,倒不好再說任何話了。
叫他說什麼呢?說他並非是那個意思?
此子陰險,設套叫他往裡鑽!
哼,他豈能上當!
恒文帝仿若冇聽見此番動靜,待得大殿靜寂,適才朝徐懷霜招招手,“江卿站得遠,過來些。”
徐懷霜立時上前,仍垂著臉,由著恒文帝打量。
原來這位烜赫將軍姓江。
沈老將軍見她舉手投足規規矩矩,雖不知她是裝的還是如何,但到底還念掛著訓兵一事,忙不疊就著先前的口風提議,“官家,依老臣愚見,不如就先撥一支步兵給烜赫將軍吧!”
恒文帝跨坐龍椅上,對此並未反駁,反而親身詢問:“江卿認為如何?”
離得近了,再低著腦袋便有些過分守禮,徐懷霜在心底反覆斟酌,總算擡起臉去瞧恒文帝。
恒文帝穿一身赭黃龍紋圓領袍,方正之相,眼角的褶皺因他的笑變得益發濃厚。
原來這便是官家的模樣啊。
天使在一旁提點,“烜赫將軍,官家問你話呢!”
是了,訓兵一事。
方纔她在殿外便已聽清。
徐懷霜在心內咂摸著若此刻站在殿內的人是本尊,他該如何作答?
是應下?還是應下?
她壓根咂摸不出他拒絕的理由。
早在將軍府醒來時,她對鏡束冠那一會,她就已萬分冷靜地回憶了腦子裡一切與他有關的訊息。
二哥哥與潘家姐姐相看時,潘太太談起他來,鄙夷下更藏著一股酸味,尋常人做官一步一個腳印,他這將軍之位來得容易,定然是與朝廷做了交易。
護城河邊,他高坐馬上,兩個副將搖頭擺腦,他高擡下頜,儘數收下那些哪怕算不得友好的言論。
他是山匪出身,但他想做將軍。
思襯間,徐懷霜有了定論,沉沉應聲:“臣,但憑官家吩咐。”
烜赫將軍,我替你應下此事。
希望你在徐家莫要太過分纔是。
朝臣心知這烜赫將軍定會應聲,倒也冇起反對之言,他們本就不讚成盧鴻光那老東西的話,這廂見得官家也樂見其成,自是不再出聲。
再說這盧鴻光,他便吹鬍子瞪眼有些難受了。
此事甫一定下,盧鴻光立時要持笏反對,偏生他先前多舌斥了這山匪一嘴,叫他給挖了個坑,他若再去反對,豈不是明晃晃地在告訴官家——
你下來,衣裳也脫了。
這龍椅我盧鴻光來坐!
這龍袍我盧鴻光來穿!
難為他一把年紀慪著氣,硬憋著一口氣在胸腔裡,他這張嘴不能說話,他便轉著腦袋朝後頭的季聿之睇眼,示意他這泥腿子站出來反對。
孰知季聿之忽然染上盲症,隻盯著笏板瞧。
末了還扯袖拂一拂笏板上壓根不存在的灰。
盧鴻光本就算不得硬朗的身板險些氣得撅過去。
季聿之!
豎子!不足與謀!
氣煞他也!
這廂應下訓兵一事,恒文帝便揮一揮手,叫徐懷霜先行退下,徐懷霜自是本份退出殿外,隻行至拐角卻陡然叫停領路的內監,隻說叫內監先行去忙,稍刻她會自行出宮。
不一時內監就笑眯眯離去。
徐懷霜左顧右盼,最終目光對準拐角一處隱蔽的柱身後,她在此靜候,靜等徐家長輩出來。
她如今成了另一個人。
卻也還想在惶恐時見見家人。
總算等得下朝,徐懷霜藏在柱身後,歪著腦袋,隻露一雙眼,緊緊盯著逐個跨出金鑾殿的身影。
未幾兩道熟悉之影出現,她驚喜之餘下意識要喚大伯二伯,所幸及時反應過來,忙用長著厚繭的手掌捂住了嘴。
她未出聲,那廂徐家大爺徐方隱與二爺徐明謙反倒察覺有視線落在身上,旋即敏銳朝廊角一睇眼,細細一瞧,就望見那位本該早就出宮的烜赫將軍。
徐方隱官至尚書右仆射,徐明謙乃禦史中丞,二人溫和正直,在徐懷霜心中一直是尤為親切的長輩,見自己被髮現,鼻尖一酸,顧不得再遮掩,胡亂掩去眼眸裡的濕潤,端起身板向二人行去。
徐明謙先是上下掃量她一眼,適才牽唇露出一抹笑,“將軍怎的還未出宮?”
徐方隱則沉穩許多,隻稍稍頷首。
算作打過招呼。
徐懷霜忙與二人行禮,不得已尋了個拙劣的藉口,“我、我迷路了。”
徐明謙訝然:“將軍昨日下晌不是進過宮麼?夜裡又走同樣的路出宮了,怎的還會迷路呢?”
徐懷霜赧然低下頭,抿著唇沉默。
徐方隱為人正直,對身前這位烜赫將軍的出身不甚在意,聞聲便點點頭,“既如此,將軍便隨我二人一同出宮吧,這回記著路,日後可莫要再迷路了。”
見這將軍呆愣著,徐明謙笑一笑,“走吧,烜赫將軍。”
徐明謙與兄長徐方隱一併前行。
時不時稍稍側頭。
用餘光去瞥乖巧跟在身後的將軍。
再三轉幾下眼珠子,徐明謙到底低聲與兄長咬耳,“大哥,你有冇有覺著這將軍有些奇怪?”
徐方隱麵上雖不顯,卻也壓低聲音:“何處奇怪?”
徐明謙鬼鬼祟祟往徐方隱身側再靠近些,掰著指頭去數,“喏,你記得昨日見他時的情形吧?那模樣簡直是在用鼻孔瞧人,席間與人喝起酒來不用杯盞,反倒用碗,昨夜盧鴻光陰陽怪氣罵他,他也陰陽怪氣給罵了回去,今日卻有所不同。”
“今日這將軍竟還與你我二人見禮。”
“瞧著很是乖巧。”
“比咱家的三郎六郎都乖。”
他一連舉上許多例子,徐方隱聽及身後的腳步聲,輕咳提醒他,“住嘴,習武之人耳清目明,彆叫他聽見。”
徐明謙悻悻閉了嘴。
待得出了宮門,徐明謙見有兩位副將在掖門外候著,適才朝徐懷霜擺擺手,“將軍,既有副將在此等你,我們便先走了,回見。”
徐懷霜不免一眼望向兩位副將,暗自撇開臉癟癟唇,再度謝過大伯與二伯,低垂著腦袋往副將跟前走了。
任玄喜滋滋過來要勾徐懷霜的肩,臨行卻被朱嶽拉住衣袖,提醒他而今是在宮門口。
任玄隻得胡亂收回手,笑眯眯問:“大當家,官家叫你進宮又賞賜了什麼好東西?”
徐懷霜擰著眉糾正:“彆喚我大當家。”
不一時覺得語氣過重,又輕歎一聲,將恒文帝派她領一支步兵去軍營訓兵一事說了。
任玄果真大喜,剔起兩條小山似的眉,來回踱步幾圈,一霎撫掌,“好!好男兒就該領兵打仗!大當將軍!你的本事我和朱嶽心裡門兒清呢,你定能訓出全盛都最強悍的一支兵!”
本事。
她何來的本事訓兵?
徐懷霜眉尾難能痙攣抽一抽。
俄延幾晌,徐懷霜岔開話題,“我還病著,皇城也不許騎馬,你二人可套車來了?”
先前在將軍府,她冷靜之餘勸自己,為今之計是走一步看一步,方纔見了家裡的大伯與二伯,適才明白自己壓根在這具身體裡待不住腳。
她迫切想換回去。
這廂見朱嶽趕來馬車,徐懷霜立時蜇進車內,頭一遭泄了氣,腦袋稍稍往後仰,輕倚在車壁上。
“先不回將軍府,去坊市轉一圈。”
她須儘快藉著逛坊市的機會靠近高梧巷。
藉機先摸清占據她身體的那位將軍可有做出什麼驚駭徐家眾人之事。
江修穿過園子,大大方方去瞧這宅子,旋即見妙青妙儀領著他行至一處院落,遂同手同腳行進,不一時打簾進去。
至於為何同手同腳。
自是他穿不慣女兒家的裙子了。
因著那枚玉佩的緣故,江修此刻心情甚好,甚至哼上幾句,正疑惑這老太太怎的不吭聲,一擡臉就見身前七八張女人的臉都錯愕盯著他。
上首那位鬢間發白的定是老太太了。
江修見其神情平平,憶起這位女孃的規矩,頓時在心裡喊上一句不妙,於是掐著嗓子,胡亂擺了個行禮的姿勢,“見過祖母。”
尖利的嗓音甫一出口,連江修自個都惡寒發毛。
適才反應過來。
他如今就是個女娘!
為何還掐著嗓子學女娘開口說話?
不知這宅子裡的女人怎麼這般多,江修一時認不得這些人,但見老太太冇吭聲,他便不動聲色掃量一陣,窺清一張眼眉有些熟悉的婦人,心內有了主意,幾步行去那位婦人身前。
先試探著喊了聲母親。
見其冇有旁的神情,旋即扯過一張繡墩,兩條腿一張,直直跨坐下去。
他打量著眾人。
眾人也打量著他。
二房的五姑娘徐蓁蓁美目輕張,歪著臉瞧他好半晌,才扯出一絲笑來,“四姐姐,昨夜冇睡好?還是身子不適?”
江修轉目掃過去,本不願搭話,但念及他不知何時才能換回去,想必要在這女孃的身體裡多待些時日,太過奇怪倒也不好。
他在虎虎山常聽山腳的人說。
這些世家很是奇怪,都吃喝不愁了,還一味講究。
官位品級,宅子風水。
總之通通在意得很。
這老太太瞧著就是個講究人,他太古怪了,給她懷疑上,懷疑她的乖乖孫女兒中邪了,他擔心屆時這宅子裡請來道人往他身上灑狗血,他會忍不住暴露本性。
於是到底反問一嘴,“何來此說?”
另一道聲音接了他的話搭腔,他轉著腦袋去看,是個臉盤尖尖、小這具身體至少兩歲的女娘在說話。
那女娘嗤嗤而笑,語氣叫江修聽得連連擰眉,“四姐姐還問上了?誰不曉得四姐姐最是規矩,今日見了祖母行禮卻毛毛躁躁,屋子裡的長輩這麼多,四姐姐除了叫四嬸母一聲,可就冇叫過旁人了。”
話說江修從閨房醒來至今。
根本就冇在意過這位女娘姓甚名誰。
也冇在意過這宅子裡的長輩是何身份。
再一打眼瞧見這一大堆女人,他適才高興起來的情緒又壓下去,陡地煩躁起來。
這幾張臉盯著他看得腦仁脹疼,沉默幾瞬,江修冷不丁起身,一言不發走了出去。
待得行至廊下,見妙青妙儀守在院子外頭,江修忙躲去假石後頭,給附近灑掃的婢女招招手。
他一眼就瞧著這婢女像新來的。
果不其然,那婢女畏手畏腳過來,問他有何吩咐。
江修一麵瞥著外頭的動靜,一麵輕咳一聲,眼珠子一轉問起婢女話來。
“你來我家幾時了?”
婢女答道:“回四姑娘,有十來日了。”
江修笑得放肆,追問:“那我考考你,府裡的主子你可都認得了?”
婢女怯怯低著腦袋,雖不知四姑娘為何忽然叫她來此,還聲稱要考考她,但想著教她規矩的媽媽提過這位四姑娘好學,她做奴婢的不好多講,便隻點一點頭,“請姑娘考奴婢。”
江修稍稍眯眼,問出第一個問題,“我問你,我家在我這一輩,一共有幾個姊妹,屋子裡穿橘黃色衣裳的姑娘排幾?粉色衣裳的姑娘又排幾?藍色衣裳的姑娘又是幾?”
婢女忙答道:“奴婢曉得,媽媽帶奴婢認過主子,加上姑娘一起,府上一共八姊妹。”
“大姑娘二公子在大房,五姑娘在二房,六公子與七姑娘在三房,三公子與姑娘、還有最小的八姑娘在四房。”
江修:“。”
他暗自笑罵這宅子裡的人可真能生。
下豬崽子呢?
又聽婢女道:“屋子裡穿藍色衣裳的是大姑娘,橘黃色衣裳的是五姑娘,穿粉色衣裳的是七姑娘。”
江修在心內理清這女娘姊妹間的順序,曉得與她一脈相連的隻有排行老三的哥哥與排行第八的妹妹,便冇再多去刻意記下其他幾房的人。
多見幾回就能記下了。
他旋即又問:“大姐姐,五妹妹,還有七妹妹叫什麼名字?”
婢女不大敢說,卻還是硬著頭皮開口:“大姑娘叫徐徽音,五姑娘叫徐蓁蓁,七姑娘叫徐文珂。”
直呼主子名諱乃大不敬,原以為四姑娘能放過她,孰料四姑娘吊起一側柳葉做的眉,問她:“哦,那你說說,我叫什麼名字?”
婢女駭目圓瞪,不敢擡臉瞧主子,哆哆嗦嗦開口:“姑、姑娘閨名懷霜。”
徐懷霜。
江修卷著舌尖刮一刮上顎,在心裡反覆咀嚼她的名字。
婢女見四姑娘沉默,便以為自個哪裡出了錯,忙要伏腰下跪。
江修一霎攔停她,不耐擰起眉,“答得不錯,跪什麼?”
婢女呆愣起身。
江修旋即陰惻惻開口:“你還算聰明,我再加點難度,你能答出來麼?”
婢女癟一癟唇:“請姑娘出題。”
江修抵一抵腮,拇指指腹下意識做出摩挲銀戒的動作,卻隻摸到光滑柔軟的一片。
今日太陽刺目,稍刻,他眯起眼,問:“屋子裡穿藍色衣裳,鼻梁處有顆痣的,是哪位?”
婢女:“是大太太。”
江修:“你很聰明,我再問你,臉有些圓,今日隻在腦袋上戴了根髮簪的,是哪位?”
婢女得了誇讚一霎驚喜。
忙答道:“是三太太!”
徐懷霜的母親他已認得,眉眼與她有幾分相似。
最後那位自然是那二房的太太了。
他這人向來直來直往,躲在這給婢女一通問已是不耐到極點,得到想要的答案,江修又散漫誇讚了婢女幾句聰明,適才重迴廊下。
徐懷霜啊徐懷霜。
你這一家子的人可真難認。
先替你瞞著。
換回來了,你可得好好謝我。
江修立在厚重的簾外,深深吸氣,翹起尾指扶鬢,輕柔打簾而入,“祖母見諒,霜兒適纔有些不舒服。”
言訖他掀起她濃密的羽睫,輕輕扇動幾下,挨個喊了幾房的太太。
末了還悶咳幾聲,“哎喲,霜兒讓長輩們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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