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互換後和將軍HE了 第53章 了結 我有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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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結
我有何懼
珠簾靜垂,
鶯雀撲騰飛過高簷,徐懷霜舒坦睡了一夜,甫一跨出門,
窺見牆腳一朵野生芍藥,像是從牆根下冒出來的,
被暴雨狠砸得靜靜躺在那,
在沉悶的青磚石裡,有種淒淒靡豔的美。
近前輕輕撿起來嗅,是一股濕噠噠的花香。
徐懷霜笑一笑,
遞給妙青,“擦乾水拿去屋裡擺著吧。”
妙青垂頭應下。
晨起涼爽,徐懷霜正欲往院外走,
打算去尋馮若芝,
不想迎麵與神情急迫又驚喜的俞媽媽撞上。
這廂見了她,
俞媽媽忙剪著胳膊輕攬她,“哎唷!姑娘,快隨奴去前頭,
宮裡來人了!”
徐懷霜腳步一頓,“宮裡?”
俞媽媽仍拉著她,
忙不疊重重點頭,
“老爺太太他們都在前頭呢,
就等姑娘了!”
一路匆匆穿過園子,
蜇進待客前廳,徐懷霜便一眼望見了恒文帝身邊那位天使。
習慣使然,她險些打一拱手。
好在馮若芝眼疾手快將她拉去跪下,才聽頭頂天使淺淺笑了幾聲,旋即清清嗓,
尖利的嗓音一霎響徹前廳。
“徐家有女,沉靜聰慧,朕聞‘蔡嚴受擄’一案,汝機智過人,識破蔡妙翎之計策,及時助蔡嚴二人一臂之力,朕心甚為驚喜,今特賜七字真言,望汝堅守自身。”
徐懷霜有些驚詫,隨馮若芝夫妻行過禮起身,接過天使遞來的卷軸,攤開才知是恒文帝批公文所用黃紙,紙上隸書莊重,字尾蓋下朱印“恒文親賢之寶”。
是恒文帝的私印。
徐懷霜目光落向那七字真言,張了張嘴。
勿說姝女無聰敏。
天使臉上仍撲著香粉,笑起來帶起一陣細膩的塵,“恭喜徐四姑娘,這可是官家親賜,還望徐四姑娘一如這七字真言,奴婢還要去下家,就先不留了。”
徐光佑與馮若芝匆匆上前打點,麵上掛著笑送天使出門。
徐懷霜垂眼盯著手中這張禦賜的黃紙,一副心腸繞了又繞,大約明白了幾分。
這事便要從昨日下晌論起。
這時節的雷雨狂暴得仿若詭譎絕境,重重洗涮過,漸漸變成淅瀝的小雨,因這一場雨砸得人皮肉生疼,富貴榮華的盛都城裡又潮濕又寂靜。
話說昨日蔡霖在山腳下管農戶借了蓑衣,進城時雨勢有漸小的苗頭,本是應直接進皇城。
都馭馬行至皇城牆根下,驀然回神一身濕漉漉的,頂著這一身去恒文帝麵前,恐叫其怪罪。
隻好一轉馬頭先回了家。
蔡妙翎被擄,蔡太太見了她已是抱著哭過三四回,倒是蔡妙翎瞧著像個冇事人,隻覺蔡霖定然會剿光所有山匪,便吃飽喝足、換過乾淨衣裳待在前廳,懶洋洋撲在案上等蔡霖歸家。
豈知等到約莫申時三刻,蔡霖歸家,一見他像被炮竹轟過的模樣,蔡妙翎連連驚呼:“爹爹?這是怎麼回事?”
蔡霖一路渴極,胡亂捉了桌上一壺茶往嘴裡倒,半晌一擦嘴角茶漬,沉聲答:“這回險些要了我一條命。”
蔡太太也有些心驚,摸著絹子攪了攪,忙追問緣由。
蔡霖簡潔答了,扔下一句:“我回房洗洗,換身衣裳進宮麵見官家,一切還看官家如何定奪。”
約莫半個時辰,蔡霖換了身乾淨官袍,匆匆往外走。
不想蔡妙翎撐案而起,“爹爹且慢!”
蔡霖回首,見她捉裙趕來,烏黑的眉頭緊擰,打發她回去,“翎兒,你被擄走許久,也吃了不少苦,回去好好歇息。”
“爹爹,你是預備進宮向官家回稟所有事麼?”蔡妙翎同樣扭著兩條細細的眉,眉心一點紅痣在天光下愈發明豔。
蔡霖轉眼望向蔡太太,蔡太太一轉眼珠,幾步上前攬過蔡妙翎的臂彎,一連疊開口:“你爹爹自然是要進宮回話,又冇你什麼事,你忽然不見了,我擔心得整夜冇睡著,走,你與我再說說話。”
聞言,蔡妙翎在二人臉上來回掃量,忽然仰著臉透過屋簷往陰沉沉的天上瞧,冷不丁問:“母親,爹爹,你們這是何意?覺得我被擄走了很是不堪?為了避開一些麻煩事,現下就要困住我?”
蔡太太:“哎唷,哪是這麼一回事,切莫瞎想,快些隨我進廳,彆攔著你爹爹辦要緊事!”
蔡霖作勢往外走。
蔡妙翎眯一眯眼,陡然高喊:“爹爹!帶我進宮!”
“不成!”蔡霖又頓足看向她,語氣沉了些。
蔡妙翎一向嬌蠻,不管不顧起來相當固執,“名節什麼的我暫且不說,爹爹既要進宮,就將我帶著,我涉事其中,又擅自驚動官家豢養的飛頭雁,理應進宮謝罪,這項罪名爹爹可是想私自替我擔著?我不同意!自小爹爹便教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也要進宮!”
話講得鏗鏘有力,蔡霖定定瞧著麵前的女兒,冇幾時吭笑一聲:“倒是我狹隘了!好!翎兒隨我一併進宮!”
蔡太太冇好氣看一眼蔡霖,“你父女二人真是一個脾氣!既要去,這會也不好去,冇幾時官家要用晚膳,如何能去?晚些再去!”
父女二人隻好暫時留家,用過晚膳又靜坐片刻,便忙使小廝套了車往皇城趕。
坊市絢麗,蔡妙翎欹在車壁,微黃的光線從簾隙裡透進來,打在她鬢旁那支輕晃的纏絲步搖上,她捲了捲舌尖,驀地問:“爹爹怎知我在禦林苑?”
蔡霖憶起出城時在城外被朱嶽攔下,朱嶽言明是徐四姑娘猜測女兒應在禦林苑,便如實答:“爹爹歸家時不是說,今日烜赫將軍與徐四姑娘出城是為了助爹爹尋你麼?徐四姑娘在城外聽見飛頭雁的叫聲了,也多虧了她,烜赫將軍與其副將初入官場,可是不知禦林苑養了飛頭雁的。”
蔡妙翎眨了眨眼,“哦。”
又問:“徐懷霜與烜赫將軍當真墜崖了?”
談起此事,蔡霖仍是一陣後怕,鬢髮不自覺又濕了幾縷,他摸出帕子揩乾淨汗珠,低聲道:“是,爹爹親眼所見,也是命大。”
蔡妙翎聞言抿了抿唇,冇再說話。
輾轉穿過長街,二人在皇城外下了馬車,巧的是與徐柏舟迎麵撞上。
蔡霖打一拱手,“小徐大人,正巧你也來了,便一併麵見官家吧。”
徐柏舟眼神微閃,暗道蔡霖興許會將真相儘數說出,不露聲色點了點頭。
三人進了皇城便由內侍引著往偏殿去,內侍低柔著一把嗓說起:“蔡大人,小徐大人,官家正與刑部張大人在偏殿議事呢。”
蔡霖稍稍頷首,“臣知道了,勞煩中貴人。”
徐柏舟亦附和著。
這時黑漆漆的天裡飄著濛濛白霧,內侍提過一盞燈籠,蔡霖與徐柏舟的臉各自切割一半隱在濛濛天裡,另一半卻是在明亮下,細了瞧,也有幾分說不清的籌算。
一徑到了偏殿,整座皇城點起燈,內侍揚眉笑笑,“奴婢就引到這。”
言語甫落,內侍旋身輕輕叩了叩偏殿的門,幾十息的功夫,沉重的殿門被拉開,天使歪著半張臉細看,又匆匆回稟,總算又來喊:“蔡大人,小徐大人,官家有請。”
恒文帝欹在龍椅上,穿著薄薄一件明黃窄袖圓領袍,因殿中有些涼,身側擺了個金絲纏紋茶爐,咕嚕嚕的茶水沸騰滾著,熱氣騰騰往上冒,也洇潤了他兩條暗雜灰白的眉毛。
這廂見了蔡妙翎,恒文帝倒是剔起一側眉,“蔡氏妙翎?”
蔡霖與徐柏舟逐一行禮,蔡妙翎因春搜的緣故,也見過恒文帝許多回,因此不急不忙提裙跪下,“見過官家。”
見她全須全尾回來,恒文帝笑一笑,“可有傷著?”
“多謝官家關懷,我不曾受傷。”蔡妙翎垂目盯著鋥亮的地磚,語氣裡牽出十分鄭重其事來,“我還有一事要稟明官家,官家,因我與嚴頌、周玉等被綁著,待得醒來才發現那幫山匪將我綁去了禦林苑,為及時脫險,我不得已擅自驚動飛頭雁,請官家降罪。”
恒文帝用一雙略微意外的眼看著她,一時冇說話。
殿中爍爍閃著燭火,茶爐裡的水煙越滾越密,籠罩著恒文帝晦暗不明的臉,蔡霖暗窺著,指尖藏在袖擺下搓一搓,搓走黏濕的汗,心念一轉,將話引了引。
“官家可還記得年節時,潘大人提及過的那具無頭男屍?”
燈燭驀然爆響,徐柏舟心中連帶著咯噔一聲。
恒文帝稍稍俯身,歪著兩隻手撐在案緣,一副不怒自威之相,“往下說。”
蔡霖沉默了一會,細細說來,“臣得官家口令出城搜尋小女蹤跡,在城外遇上烜赫將軍身邊那位朱副將,他隻言是奉將軍之命前來相助,說是更瞭解那些山匪,又說徐家四姑娘與將軍在一處,小女驚動飛頭雁求救,被徐四姑娘看破,徐四姑娘此舉確實給了小女喘息之機,臣這才省去不少時間,直接往禦林苑去,不想剛趕去冇多久,見百來號山匪追過來”
冇幾時,將後續事宜一併說了。
徐柏舟暗窺恒文帝的臉色,忙輕聲接話,“稟官家,李承瑜的案子經由臣手,起因是李承瑜在元縣猥褻幼女,因怕被縣學抓住把柄,其父李昆故命其前來盛都,李承瑜身死前夜在街上鬨,周玉之父周夫子與其同鄉,不曾包庇他,導致李承瑜被捕,後李承瑜逃出巡捕屋匆匆出城,死於山匪之手,李昆咽不下這口氣,因此懷恨在心,故而纔有這樁擄人的案子。”
說完徐柏舟刻意靜候片刻,暗揣蔡霖是否會揭露江修與四妹妹也牽連其中。
畢竟細細檢算起來,二人是無論如何都撇不開乾係的。
等了片刻,未等到蔡霖出聲。
蔡霖垂著蓄鬚的下頜,稍稍轉頭,淡掃了徐柏舟一眼,兩方互相一睇眼,兩副不一樣的心腸漸漸繞向一處。
來回不過幾息的功夫,蔡霖忽然望向蔡妙翎,眨了眨眼。
徐柏舟倏然間明白過來。
四妹妹識破蔡妙翎的計謀,儘最大限度縮短了時間,於蔡霖而言,是幫了蔡妙翎。
江修是武將,蔡霖亦上過數次戰場,從某些角度來說,總歸是暗含欣賞之意的,蔡妙翎曾與四妹妹在嚴家有過齟齬,這也不過小打小鬨,蔡霖是出了名的護短,但也是心胸闊達之人。
虎虎山的峭壁上,四妹妹與江修驚險墜落,蔡霖與他一併尋至山洞,能更銳利精準地發現二人有情。
既如此,不如在此時同時賣徐家與江修一個人情。
這廂正恍然,那廂蔡霖便附和起來,漸漸偏移話題,“正是,那李昆存了死誌,兒子犯下錯事卻不好好管教,反將罪責怪在不相乾的人身上,李昆身上綁滿火藥,他機關算儘,若非老天庇佑,官家龍氣盤踞在盛都,此刻城外已是滿山碎屍殘肢!”
“好大的膽子!”恒文帝怒拍案起,一雙虎目泄露出絲絲怒氣,“世上竟還有這般大奸大惡之人!”
蔡妙翎嚇一跳,抖著薄肩顫了顫,恒文帝目光落過去,見她如此境遇下仍臨危不懼,絲絲怒氣儘散,擺了擺手,使她起來。
蔡妙翎起身後老實站在蔡霖身後,恒文帝反剪一雙手在背後,背過身去,親自斟了幾杯茶,天使見狀忙不疊輕聲喊內侍搬來矮杌。
天使一一將茶遞去,連帶著刑部尚書張欽也有份,四人受寵若驚,連連捧謝。
恒文帝複又坐回龍椅,斜斜窺了眼蔡妙翎,忽地玩笑著問了個與此事無關的問題:“你大搖大擺隨你爹進宮,冇想過你與嚴頌一起被擄走,回頭外麵要如何議論你?朕看你膽子挺大,就不畏懼?”
蔡妙翎先是悄悄瞄了蔡霖,見蔡霖冇有阻攔之意,這才輕問:“為何要懼?”
恒文帝眼裡泄出意外,“哦?你細細說來,若說好了,朕的那些飛頭雁驚了便驚了,不降罪與你。”
蔡妙翎心中一喜:“官家此話當真?”
“翎兒!”蔡霖忙低斥。
蔡妙翎及時斂了笑顏,握了握手中杯盞,很是認真想了想,再擡眼時,眼色裡透出幾絲豁然幾絲瀟灑。
“回官家,我是女子,起初被擄走,自然是怕的,那山匪行事浪蕩,我也怕過,可在生死攸關麵前,我更想活著,我既是女子,外頭能議論的,無非是我與嚴頌之間的事,將我的名節低低踩在腳下,可我不曾做過那樣的事,我為何不能高高站著,有何懼?”
“再則,被擄走的是我,我是受害者,外頭那些人不議論那些施害者,反來議論我,嘴長在他人身上,要議論,我也管不住,我雖有些蠻橫,卻不能將那些人的嘴依次堵上,我也不屑去堵,更不會因此頹棄,我救了周玉他們,我是功臣,我都敢在山匪手下逃生,寥寥數語,有何懼?”
“再不濟,那些議論之言會影響我日後議親,說起議親,我自然是想嫁給心儀之人,可若是這心儀之人因此事對我冷落,足以證明此人與外麵那些人一般無二,那我便上請和離,我相信爹爹與母親也會在背後支援我,檢算起來,我有許多值得炫耀的地方,此事比起來不過是小小一道坎,我輕輕一跨就過去了,有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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