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君大人他攻略成癮 付出
付出
將賬冊推到一旁,溫知白揉了揉眉心。商鋪的事情雖忙,卻也讓十三娘她們有了安身立命之所,算是這複仇路上的一點慰藉。
她的思緒很快又沉了下去——秦雁珍已死,家宅之仇暫告段落,
可……
皇律司,曾屠江氏滿門的這筆賬,該如何結算?
一旦開始,便不再是家宅院事,要麵對的是皇權,是天下之君。
溫知白將賬冊推到一旁,指尖蘸了茶水,在紅木案幾上緩緩寫下一個“律”字。
耳旁卻傳來桃芷雀躍的聲音:“小姐,素月坊傳來訊息,為蘇公子所製的新衣已完工了,請您去看呢!”
水跡未乾,她已擡手抹去。
“好。”
淡紫長袍,外襯是一層輕盈的薄紗,在陽光的照耀下如星河瀑布。
蘇沐換上後,圍觀的那幾個樂姬都讚不絕口,搶著要向靈汐閣為他們也定做幾身新衣。
“明日遊船盛會,就煩請你為我靈汐閣宣傳了。”
“即便沒有蘇沐,就憑小姐靈汐閣這樣的手藝,風靡尚京也是遲早的事。”
“還是要感謝你,蘇沐,願意幫我。”
“小姐說得哪裡話,蘇沐能助小姐一二,榮幸之至。對了,還未問小姐,叫什麼名字?”
“哦,我姓溫,名喚知白。從今往後,你也不必以小姐相稱,直喚我姓名就是。”
——
拂去遮掩的樹叢,煙霧繚繞的山林深處,一座府邸赫然現在裴欽州的眼前。
他望著頭頂的牌匾,刻著薑府。
他一直都沒忘記,溫知白說她還想找到自己的親人,為自己尋一個來處。
裴欽州不理解血緣為何物,為何她要苦苦追尋。
可此時此刻,他還是站在薑府門前。
薑氏已退隱朝堂避世很久,宅院外也極為冷清,空無一人。
他踏上階梯,叩響門環。
幾乎同時,大門開啟。
來人正是薑氏家主,薑虞。
也是第一世無虞閣的閣主,那個與江緒婉相貌極為相似的女人。
裴欽州頷首行禮:“薑夫人。”
“不愧是裴大人,輕而易舉便能尋到此地。”薑虞的手半懸在空中:“這些禮數,就不必了。”
“您是知白的長輩,我該如此。”
薑虞紅唇微勾,心湖漾起波瀾,請他入門。
爐燒的炭火滋滋作響,香煙飄然,兩人在此後院小廳中落座。
“裴大人近來好些了嗎?”
“命數如此,談不上好壞。”
“落花殘敗,新春縱來,周而複始,卻也不是從前了。裴大人以為呢?”
“……”他低眉,看不出他臉上的情緒:“能有一時一刻似往昔,足矣……薑夫人,千年過往,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離彆悲情恰如野草,行之越遠,度年越久,便亦越深。”
“愛為之計深遠,若非迫不得已,誰又願血脈分離,隔萬空而望一月。”
“您無需再疑慮,我可護薑氏安寧。”說著,裴欽州劃破指尖,一道白光現在眼前,他在空中寫下契約:“這是我對薑氏的承諾。”
“凡塵世間,因果報應,你的命數已改過一次,難道你就不怕嗎?”
“她想要的,我都給。”話音剛落,他的心臟傳來一陣刺痛,他的雙眼佈下血痕。
薑虞趕忙起身,從櫃中一紫木匣中取出一粒丹藥,讓裴欽州服下:“靈君的意思…我明白了。”
“還請勿要告知她,我的狀況。”
望著裴欽州身形不穩地往外走,薑虞無奈歎息。
時近黃昏,夕陽的餘暉鋪灑長街,戚嶼檸大包小包地拎著各式各樣的點心朝裴府走。
謝諳正在前院練劍,見門外小廝傳報,他便往門外走去。
“嶼檸姐你怎麼來了”
“謝諳,快幫我把這些東西拿進去!”戚嶼檸費勁兒地開口,手中一包酥點被謝諳接住:“那包送你了,可好吃了,謝謝啊。”
倆人正往府中走,溫知白早已擱置手中筆墨迎了出來。
“戚小姐怎麼得空來了”溫知白打趣道,又吩咐一旁的丫鬟:“吩咐小廚房多做幾道菜,再去買一隻燒雞來。”
聞言,戚嶼檸嘿嘿一笑:“知嶼檸者,知白也~”
兩人隨後一並往後院的涼亭走去。
“聽說你受傷了”
“小傷而已,不礙事的。”
“怎麼不見裴大人?”
“他有事出去了。”
“那就好。”
“嗯?”
“哦哦哦,我是說這樣啊。”戚嶼檸尷尬笑笑,目光躲閃。
“怎麼了你怎麼不太對勁啊”
戚嶼檸的眉毛撇成八字,歎氣到:“太子說,他對我有一點點點點點的喜歡。”
溫知白聞言,先是一驚,而後一愣:“那你怎麼說”
“肯定是拒絕啊。”
戚嶼檸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到:“他是太子,站在他身邊的女子,就應該是婉約佳人。而我,此生註定沙場廝殺,平定天下。我與殿下,不是一路人。”
溫知白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卻不知如何開口。
“不說我了,知白,”戚嶼檸湊近了些,聲音壓低:“如今尚京都傳遍了,裴大人對你情深似海——你呢?你可有想過……與他成親?”
溫知白沒有立刻回答。
她垂下眼睫,指尖無意識地纏繞著腰間係帶。
沉默片刻,她才擡起眼,目光篤定卻又染著些許迷惘:“他是我所認定之人,此生不變。”
“隻是…”她頓了頓,聲音更輕了些,像是一片羽毛落下:“成親二字太重了。你知道,我已是庶民,肩頭壓著未儘的擔子,前路亦不明朗。我並非不願,而是……還不敢去想那太過圓滿的景象。”
看出溫知白的猶豫與難言,戚嶼檸也不再追問:“沒事,來日方長嘛。”
長廊轉角處,裴欽州不知何時已靜立在那裡。
方纔兩人的談話都被他收入耳中,他緊握著腰間溫知白贈他的那半塊木佩。
或許他怨自己明知故行,再難背天命…可親耳聽到她的猶豫,依舊讓他心生苦澀。
“大人,您回來了?”剛從小廚房出來的謝諳發現了裴欽州,溫知白同戚嶼檸皆擡頭望向他的方向。
他一改愁色,帶著笑意朝溫知白走去。
溫知白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躲閃,卻很快起身:“你的事情還順利嗎?”
“嗯。”
戚嶼檸到:“裴大人不介意我來您府上蹭飯吧?”
“不會。”他道。
裴欽州的笑容雖不改,但溫知白總覺得他的意趣不高,她轉而朝謝諳道:“謝諳,你不是說想與嶼檸切磋武藝嗎?”
戚嶼檸:“好啊,那我們去前院吧,正好,我也好久沒活動筋骨了。”
“你們都退下吧。”溫知白接著朝丫鬟們說到,而後將裴欽州拉到座位上坐下:“不開心?”
“嗯,是有點。”
“發生什麼了?”
他將頭埋在她的肩膀上,沉默良久:“有些累罷了。”
她的手輕拍他的背脊:“那我們用完膳,早點休息,好嗎?”
“好。”
溫知白早早選了幾套靈汐閣的新衣送到戚嶼檸府中,又差人挑了幾件送到裴府。
“你覺得我穿哪件去?”溫知白拿著幾件在身上比劃著。
“都好看。”裴欽州笑答:“若要選,那便鵝黃色這件吧,很襯你。”
“好。那你也去換上這套,與我一樣的顏色。”她靠近他:“這些可都是我特地挑的,成套的。”
待裴欽州換好後,溫知白卻發現後腰的紐扣自己扣不上。
“我幫你。”
他走上前來,低下頭,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觸腰間,認真地為她將紐扣扣上。
“嗯,好了。”
溫知白點頭,兩頰微微發燙。
裴欽州牽起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一同步出門外。
花船節之夜,尚京第一大河兩岸火樹銀花,亮如白晝。
無數盞花燈漂浮於水麵,與天上星辰交相輝映。
笙歌簫鼓之聲夾雜著遊人的笑語喧嘩,才子佳人,成雙成對。
蘇沐一襲紫袍,立於綴滿鮮花的船頭,琵琶聲起,如珠落玉盤。
其風姿引得岸邊歡呼雷動,無數姑娘將香囊鮮花拋向他。
“你是帶我來看他的嗎?”裴欽州靜靜看著,唇角微勾,語氣聽不出喜怒。
恰在此時,數朵煙火在夜空盛放,流光溢彩,映亮眾人驚歎的臉。
“裴欽州,”她的聲音不大,卻穿透了所有的喧囂,落入他的耳畔:“你看清楚——”
她的目光掃過周遭為琴聲傾倒的萬千男女,最終隻落回他一人身上:
“這滿城燈火,入我眼者,唯你一人。”
“跟我走。”她轉而牽起他的手,朝一開始與蘇沐約好的茶樓去了。
待蘇沐推門而入,他的目光在溫知白與裴欽州交握的手上停留一瞬,隨即化為清澈的笑意。
“原以為裴大人不會來了。”
蘇沐的聲音依舊溫和,他看向裴欽州。
溫知白回應:“花船節皆與伴侶一同出遊,我既在,又豈能留我家裴大人獨守空房?”
她極其自然地挽住裴欽州的手臂:“今日請你來,多謝你為靈汐閣揚名。”
“蘇某有一曲《歎花曲》,願奏與知音聽。”
言罷,他輕撥弦,清越的琴音如月下流泉。
一曲終了,他含笑望向溫知白:“萍水相逢,蘇沐不忘,但知君子不奪人所愛,見二位情深幾何,便將此心許以山水樂律,亦……僅止於此。”
溫知白舉杯:“唯願蘇公子早覓知音,曲水流觴。”
回府路上,她略帶些酒氣仰頭看向裴欽州,低聲耳語:“裴大人,這醋吃得可還明白?”
裴欽州反手將她的手指握得更緊,卻沒有說話。
從始至終,他介懷的都不是旁人……而是能這樣明白地站在溫知白身邊的日子,還剩下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