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君大人他攻略成癮 我得到一切了嗎?
我得到一切了嗎?
風聲蕭蕭,裴欽洲獨坐帳中,茶盞在他指尖隻餘下一點溫熱,他卻未曾飲過。
帳外隱約傳來士兵操練的號令,一場風暴正在大夏悄然醞釀。
再擡眼時,他手中的茶杯化作一縷紫煙,消散無蹤。
幾乎同時,夏承恩闖了進來,衣擺沾著未乾的血跡,呼吸急促。
“裴欽洲,”他開門見山,聲音壓得很低,“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我知道,你不是凡人。”
“想明白了?”裴欽洲眸色平靜無波,彷彿早就在等這一刻。
“你從一開始救下我,就知道我會成為你向上爬的階梯。上次訣彆,你也篤定我最終會倒戈。”夏承恩步步逼近,“你洞悉所有人的命數…裴欽洲,你究竟是不是縛靈司要抓的妖?”
“是,也不是。”裴欽洲緩緩起身,徐步行至夏承恩麵前,“他們確實想要我的命,可我並非妖物。”
話音未落,他張開手掌,一把纏繞著黑色霧氣的長劍憑空出現,寒氣瞬間彌漫整個軍帳。
夏承恩瞳孔驟縮,下意識後退半步,喉結滾動了一下。
“我的身份,你們無需知曉。”裴欽洲手腕一翻,魔劍再度化為虛無,“隻需記住,我們的目標一致。”
夏承恩穩住心神,沉默片刻,才啞聲問道:“那你一定知曉…我的生母……”
“你已知道,何必再問。”裴欽洲打斷他,“我會扶持你登臨帝位,唯一的條件,就是護溫知白一生順遂平安。你將是人君,做得到。”
“裴兄……”夏承恩喉間發緊,“那你呢?”
“我逍遙慣了,”裴欽洲轉身望向帳外翻湧的雲層,“安頓好她,我自會離開。”
“你可想好,”夏承恩擦過衣上血漬,聲音沉了下去,“這在人間,叫謀逆。”
“謀逆的,另有其人。”裴欽洲回身,指尖懸浮起一顆泛著詭異灰光的珠子,“這是李柯的魂珠,他已成我掌中傀儡。而我與殿下,不過是清君側。”
夏承恩看著那枚魂珠,冷哼:“真不愧,是我東宮大名鼎鼎的裴幕僚。”
與此同時,薑府之內,一場死局已然佈下。
溫嫻早已迫不及待,領著縛靈司眾人闖入薑家。憑借一早種在溫知白身上的神蠱,她不僅找到了薑氏藏身之處,更隱隱影響著溫知白的心緒。
“小姐!溫嫻傳信,她在薑家。”謝諳拿著拆開的信封,快步走到臨窗而立的溫知白身邊,語氣焦急。
“真是……高看這位姐姐的品行了。”
待她趕到薑府,門檻早已被踏破,庭院中,薑家數十口人被反綁著跪了一地,口中皆塞著麻布。
溫嫻正站在薑銘之麵前,鋒利的匕首在他稚嫩的臉頰上輕輕比劃。
“銘之!”溫知白失聲喊道。
看著那孩子在溫嫻手中如同待宰的羔羊,淚水漣漣卻無法哭喊,她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溫嫻,你不就是想報複我嗎?抓一個孩子算什麼!你想要我的命,我給你就是!”
“嗬,妹妹真是讓姐姐好等。”溫嫻語氣慵懶,擡眸瞥來,眼底儘是貓捉老鼠般的戲謔,“莫急,你的性命我自會取。不過現在,我要你將裴欽洲帶過來。否則,不止是你,他,還有他們——”她匕首一掃,劃過所有跪地的人,“一個都彆想活!”
“我與裴欽洲早已互不相乾,你們縛靈司要抓他,與我何乾?就算你殺光薑家人,他也不會現身!”
“笑話!”溫嫻嗤笑,“尚京城誰人不知,他裴欽洲愛慕你多年,苦尋你已久!隻要你還在這裡,我就不信他能忍住不來!”
此時,張冥道自人群中踱步而出,紫袍麵具下的聲音威嚴冰冷:“這位小姐,何必嘴硬。隻要你肯說出那妖物的藏身之處,待我稟明聖上,或許可留你家人全屍。”
“我憑什麼信你們?”溫知白怒極反笑。
溫嫻卻不耐煩與她多言,一把抓過薑銘之,扯掉他口中的麻布。
“小姑姑……銘之好害怕……小姑姑,救救我……”
“溫知白,你沒資格談條件。”溫嫻話音未落,手中匕首寒光一閃,利落地抹過薑銘之的脖頸!溫熱的鮮血噴濺而出,孩子軟軟倒地,再無生息。她像是嫌棄般,一腳將那尚帶餘溫的小小屍體踹開,“哭哭啼啼,吵死人了。”
溫知白眼前一黑,撲跪在地,將孩子冰冷的身體緊緊摟在懷中。
溫嫻居高臨下地欣賞著她的痛苦,傷害溫知白最在乎的人,遠比殺戮本身更讓她感到快意。
“還是不肯說嗎?”她用手絹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匕首上的血跡,語調輕快。
“溫嫻……”溫知白擡起頭,淚痕未乾,眼底卻是一片死寂的灰敗,“為何你偏要執意與我相恨至此?”
這句話如同巨石,狠狠砸入溫嫻心中那片早已汙濁的血海。
“是你!搶走了我的嫡女之位!是你!讓我與母親反目成仇!也是你!害我落得孤身一人,被所有人踐踏!”溫嫻的情緒驟然爆發,麵容扭曲,指著溫知白厲聲嘶吼,“溫知白,你一點都不無辜!你活該!憑什麼你能輕易得到一切?憑什麼我最渴望的東西,你總能不費吹灰之力就握在手裡?!這不公平!我就是要看你跌落塵埃,眾叛親離,變得比我更慘!百倍!千倍!”
“我得到了一切嗎?”溫知白仍跪在地上,聲音低啞,任誰也看不見她垂下的眼眸中是何神色,“你又何曾……看見過我的苦楚?溫嫻,你是苦,但時至今日,所有的拋棄,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溫嫻被徹底激怒,渾身發抖,轉身就要拉過另一個薑家人泄憤。
就在這時,溫知白卻緩緩站了起來。她臉上沒有任何溫嫻預想中的崩潰與痛苦,隻有一片令人心寒的淡漠。
“很失望嗎?我沒有如你所願,痛哭流涕。”
溫嫻不死心,刀刃再次揮向另一人,溫知白依舊麵無表情,冷眼旁觀。
“溫嫻,你真該好好看看自己現在這副模樣——被人拋棄,無人憐惜,隻能靠踐踏他人來維係那點可憐的自尊。”
“溫知白!你沒有心!!”
溫知白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竟自顧自走到一旁的太師椅坐下,姿態慵懶地望向溫嫻,“跟蹤我這麼久,累不累啊?”
“你難道真不在乎他們的死活?!”
“他們?”溫知白挑眉,“你說的是……哪個他們?”
“怎、怎麼會這樣?!”
縛靈司人群中突然爆發出驚疑不定的議論聲。
溫嫻猛地回頭,隻見方纔還跪滿一地的“人質”,此刻竟全部消失不見,原地隻留下一片片畫著符咒的、輕飄飄的紙人。
“不……不!!”
溫嫻瞳孔放大,臉上血色儘褪,踉蹌著後退,最後的心理防線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她所有的算計、所有的狠毒,都成了天大的笑話。
“溫嫻,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蠢。”溫知白起身,緩步走到她麵前,“無權無勢,無名無分,無親無故,你拿什麼,和我鬥?”話音未落,她揚手,一記清脆的耳光狠狠扇在溫嫻臉上,“是我太慈悲,竟有一刻想放你生路。”
溫嫻偏著頭,死死盯住溫知白,眼神怨毒:“你以為……這就結束了嗎?”
她猛地從袖中掏出一枚血色符籙,狀若瘋癲:“溫知白!就算殺不了薑氏,我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獄!”
“夠了!”張冥道厲聲喝止,一步上前,紫袍翻飛,“溫嫻!此等陰毒咒術有傷天和,我縛靈司豈容你濫用!”他並非心存仁慈,而是深知此咒邪戾,若在此地爆發,極可能乾擾他們早已佈下、專為對付裴欽洲的鎖靈陣。
溫嫻猩紅著眼回頭“事已至此,我早已回不了頭!”
她不顧一切,將符籙狠狠拍向自己心口,試圖以自身精血引動咒術。
“阻止她!”張冥道下令的同時,自身亦急速念訣,一道閃爍著靈光的鎖鏈直射溫嫻手腕,意圖強行打斷。
就在靈力與邪咒即將碰撞的混亂瞬間,一道身影猛地從斜裡撲出,緊緊抱住了溫嫻!
“嫻兒!小心!”
竟是高哲禮!
他不懂什麼咒術靈力,隻看到數道危險的光芒射向溫嫻,便憑著本能衝了出來。
“高公子!”張冥道驚怒交加,想收回靈力卻已不及!
這突如其來的外力介入,使得血咒徹底失控,儘數反噬,灌入了高哲禮的胸膛!
高哲禮身體猛地一僵。
他低頭,茫然地看著自己手背浮現出的烏黑血紋,又擡頭望向近在咫尺的溫嫻:“嫻兒……你、你沒事吧?”
溫嫻徹底愣在原地,眼睜睜看著他口鼻中湧出汩汩的黑血。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他朝她伸出手,想觸碰她的臉頰,手臂卻沉重得擡不起來,“對不起,我又偷偷跟著你跑出來了……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這一次,溫嫻主動將側臉湊近他無力擡起的手,輕輕搖頭:“喜歡,不是討厭。”
“……你以前說,喜歡我的人……都是騙我的。你現在說喜歡我……也是……騙我的嗎?”
“……”
沒有等到回答。
那隻擡起的手,無力地垂落下去。
他至死都望著她,眼中沒有怨恨,隻有未能護她周全的遺憾,以及……一絲或許終於被她“認可”了的、可憐的滿足。
“我從未真正恨過你。”溫嫻的側臉輕輕貼在他尚存餘溫的額前。她想起那個雨夜,他背著她,步履笨重卻堅定,那份真實的溫度曾短暫地驅散過她心底的寒意,“現在說不喜歡你纔是謊言。”
院內死寂。
縛靈司眾人麵麵相覷,無人敢出聲。
張冥道麵色鐵青,他萬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如此無法收拾的局麵。
溫嫻呆坐著,懷中人的溫度正一點點流逝。
她算計了無數種讓溫知白痛苦死去的方法,卻從未算到,最終為她而死的,竟會是這個她一直輕視、利用的夫君,而且從某種程度上說,是死在她手裡。
溫知白靜靜看著這一幕,心中並無快意,隻有物傷其類的悲憫。她轉向張冥道:“張大人,縛靈司今日‘協助’邪術,誤殺高丞相的公子,這‘替天行道’的招牌,不知還立不立得住?”
不等張冥道回應,她的目光落回失魂落魄的溫嫻身上:“溫嫻,你耗儘心力去爭、去搶、去恨,最終,親手毀掉了你唯一真正擁有的東西。”
“……我們本可以,各自為安的。”說完,她決然轉身,欲離開這片血腥之地。
“溫知白!”溫嫻在她身後嘶聲喊道,用儘最後力氣,“就算我輸了,你也不會好過!你最愛之人,註定要離你而去!!”話音未落,她猛地拔出張冥道腰間的佩劍,毫不猶豫地橫向自己脖頸。
鮮血噴湧,她最後看了一眼身旁的高哲禮,頹然倒地,與他倒在了一處。
溫知白腳步微頓,緩緩閉上雙眼,深吸一口帶氣,複又睜開,望向天邊那輪淒豔的夕陽,對門外的謝諳輕聲道:“我們走。”
“溫知白!站住!”張冥道強壓怒火,厲聲喝道。
謝諳立刻上前一步,擋在溫知白身前,少年麵容冷峻,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張大人,縛靈司還是先想想,自己還能活幾時吧?”
恰在此時,一隻半透明的靈蝶穿過混亂,輕盈地落在張冥道掌心,瞬間化作一行燃燒的小字:宮變!速歸救駕!
張冥道臉色劇變,猛地擡頭,難以置信地瞪向溫知白:“你們……竟敢謀逆!”
溫知白回眸:“張大人,謀逆與否,從來不由輸家決斷。”
“你!”張冥道氣結,但皇城生變,刻不容緩,他隻得狠狠一甩袖,“我們走!”
縛靈司眾人來得快,去得也快,頃刻間便撤得乾乾淨淨。
溫知白與謝諳對視一眼,沒有絲毫猶豫,立刻翻身上馬。
“小姐,我們去哪?”
溫知白取出懷中那枚指引方向的羅盤,隻見指標正劇烈顫動著,堅定地指向皇宮深處。
“皇宮。”她握緊韁繩。
風聲嗚咽,捲起庭院中散落的紙人殘骸與未乾的血跡,彷彿在為這場荒誕的悲劇,無聲地送葬。
兩騎快馬,則向著風暴的中心,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