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小廚娘 第43章 薑母鴨 外皮鍍上一層誘人的焦糖色,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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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母鴨
外皮鍍上一層誘人的焦糖色,焦……
聞言,
林書晚垂眸替王家仆從續了杯茶,倒不曾像先前那般喜笑顏開,大抵是開食肆的這些日子賺了不少銀錢,
亦或是此人雖表麵瞧著恭恭敬敬,
眼底的輕蔑卻是怎麼都藏不住的,
更何況此人的語氣中滿是自得,
好似林書晚能給王老夫人做吃食是天大的恩賜。
“怎麼林娘子不願?你可知我主家是何人?”王家仆從見她半晌都不曾搭話,
當下不喜,
“嘭”得一聲將手中的茶杯磕在桌上,臉色微微沉下。
“郎君說笑了,哪能不願,
我方纔不過是被這天大的喜事砸暈了腦袋,
纔沒來得及回郎君的話。”林書晚臉上堆滿笑意,
拎著茶壺又給他滿上一杯,若說她方纔還隻是懷疑,
如今瞧著此人的態度,倒是確認了心中猜測,
這個王家估摸著正是司法參軍王擎。
此人狗仗人勢的模樣,令人不喜,
林書晚麵上卻未顯露半分,隻笑著應和,“方纔瞧郎君這通身的氣派就不像尋常人家,
想來主家身份應是不凡。”
三言兩語下來,
哄得王家仆從眉開眼笑,
“這般會說話,難怪崔判官家這般看重林娘子,好了,
奴還急著回府稟告老爺,吃食上頭林娘子看著來就是,隻一點務必要比鄭家的豐盛。”
崔王兩家在廉州明爭暗鬥多年,年初王家不知得了欽州哪路權貴的賞識,隱隱壓了崔家一頭,正是誌得意滿的時候,原打算按照那權貴所言,隨意尋個錯處將崔判官拉下馬,誰料還未有所動作,崔宏竟攀附上了江世子,王家不甘示弱數次同江昱楓示好,卻屢屢被拒,王擎心中暗恨。
鄭家同崔家交好,一向被王家視作眼中釘,這不連吃食都想壓上一頭。
“那是自然。”林書晚陪著笑將人送出門,直到瞧見王家的馬車不見了蹤影,她才垮下臉,暗罵一聲上梁不正下梁歪,王擎是個狗官,連帶著下屬也是個狗仗人勢的,想來家風也不如崔府,估摸著王老夫人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林書晚長歎一聲,揉了揉自己笑僵的臉頰,轉身回了食肆,順手掂了掂在桌上王家留下的荷包,感受著裡頭分量十足的銀錠,才讓她心情好轉些。
“晚娘,人可走遠了?”薑婉拽著青蕪從後院探出半個腦袋,低聲問道。
“嗯,走了。”林書晚點了點頭,順手將王家的荷包拋入青蕪懷中,笑著捏了捏她氣鼓鼓的臉頰,“怎麼啦?是誰欺負了我們家小阿蕪?”
青蕪手一扭就從鬆懈下來的薑婉手下掙脫,怒道:“夫人,方纔為何不讓我出來,王家那刁奴這般囂張,都踩到娘子臉上了。”
薑婉瞧著青蕪氣紅的臉頰,無奈極了,“若我放你出去,你是打算跟王家那刁奴對峙還是打算將他辱罵一通?這樣你心中是暢快了,那你可有想過晚娘處境如何?”
“那便任由他們這般欺辱娘子嗎?娘子明明是侍郎之女!”
話音一落,薑家小院一片寂靜,薑婉無力地吐出一口氣,“青蕪你年紀雖小但也算機靈,到今日為止,你跟著我母女來廉州也有五個月了,還冇看清局勢嗎?”
“阿孃,我來同她說,你去前頭看著鋪子。”林書晚拍了拍薑婉肩膀,拉著青蕪往屋中走。
兩人沉默不言,走進屋中,林書晚靠在牆邊,瞧著侷促不安的青蕪,無奈歎了口氣,“阿蕪,我知你是見不得我受委屈,但自從我們離開林府那日起,我跟阿孃便不再是官家夫人與小姐,如今在廉州的林書晚隻是個開食肆的廚娘,士農工商,商排末尾,而王家便是士族,有言道打狗還要看主人,你今日就這麼闖出去落了王家仆從的麵子,先不提能不能做成這單生意,他回去說咱壞話,王家日後給林記使絆子,豈不是得不償失?”
話已至此,青蕪也知曉今日是自己衝動了,她將頭埋在腿上,悶悶道:“若是老爺還在就好了,夫人同娘子就不必受這等委屈。”
是啊,若是林父還在,薑婉母女何須顛沛流離遠赴廉州。
林書晚收拾好情緒,笑著捏了捏青蕪的髮髻,“好了,雖然商戶是末等,但如今我們同崔家交好,旁的小鬼也不敢上門鬨事,去擦把臉,幫我去周嬸孃家買隻鴨回來,今日給你們做薑母鴨吃。”
連哄帶騙,總算把青蕪勸出了屋子,對上小院裡薛娘子目露擔憂,欲言又止的模樣,林書晚安撫地笑了笑。
催促著青蕪去周嬸孃家買鴨,林書晚鑽入灶房尋出一整塊老薑,薑母鴨正是用老薑與母鴨同燉一鍋。
等到林書晚把老薑切成片,青蕪也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手拎著鴨的周嬸孃,原來她是擔心薑家冇人會宰鴨這纔跟了過來。
結果周嬸孃瞧見林書晚拎著菜刀,三兩下拔掉鴨脖上的絨毛,隨即乾脆利落地在老鴨脖子劃了一道,擰著鴨脖湊近空碗,接了碗鴨血。
周嬸孃眼都看直了,這動作乾脆的,比她還要快上幾分,“晚娘這手法愈發利落了。”
“嬸孃來得正好,我還打算做好午食讓青蕪去喊您呢。”聞言,林書晚笑著擡頭,順手從老鴨翅膀拔下根羽毛,撇去鴨血上的浮沫,打算等鴨血凝固了,燉個酸菜鴨血豆腐。
“不用,我還得回去看著源哥兒那皮猴子。”周嬸孃連連擺手。
“您說這話可就見外了,源哥兒這會領著謹哥兒還有阿恒不知道在哪野呢。”林書晚將殺好的鴨遞給薛娘子,笑道。
盛情難卻,周嬸孃隻好笑著應下,擼起袖子就去幫薛娘子拔毛,拔掉的鴨毛林書晚都讓薛娘子收了起來,想著多攢些日後給兩個孩子做床鴨絨被。
薑母鴨的做法簡單,味道卻十分美味,哪怕是林書晚這種不愛吃薑的人都十分喜愛。
趁著鴨肉焯水的工夫,林書晚將切好的薑片倒入鍋中,用香油煎至兩麵金黃,濃鬱的薑味讓薛娘子下意識皺起眉頭,等到鍋中的薑片微微蜷曲,鍋中的鴨塊也好了,撈出瀝乾水分,另起一鍋,將白嫩的鴨肉炒乾油脂,外皮鍍上一層誘人的焦糖色,焦香四溢。
除了薑片,薑母鴨還有一味極要緊的食材,便是米酒,滿滿一碗米酒冇過鴨肉,小火慢燉,這樣燉出來的鴨肉軟爛酥香。
待到午時三刻,整個薑家小院都被鴨肉的香味籠罩,除了鴨血豆腐林書晚還抽空做了道肉末蒸蕨菜,香煎豆腐,糖醋藕片,香味都飄出了十裡地。
巷子裡正同源哥兒還有趙謙玩著跳房子的謹哥兒,忽然停下動作,像小狗似的吸了吸鼻子,隨即高興地拽起一旁的阿恒,衝著身旁的夥伴道:“不玩了,我阿姐今日做了好吃的,我得帶阿恒回家啦!”
怎料謹哥兒兩人才走了一步,就察覺身後傳來微弱的阻力,謹哥兒順著力道朝後看去,就見源哥兒一邊吸著口水,一邊眼巴巴地盯著自己,可謂是一切儘在不言中,兩人僵持許久,都不見源哥兒鬆手,他隻好無奈歎了口氣,一手牽著阿恒,身後拖著源哥兒一同往家趕去。
於是三人就以一種奇怪的形式推開薑家小院的後門,臉上帶著灰小花貓似的模樣把薑婉驚了一跳,她飛快攔住擡手就要打兒子的周嬸孃,好言相勸,順道讓青蕪把周嬸孃推入灶房,才提溜著三人就到水井旁,挨個兒洗臉洗手後,才讓上桌吃飯。
砂鍋中的薑母鴨色澤油亮,濃香四溢,謹哥兒剛坐下就迫不及待夾了一塊鴨肉放到阿恒碗中,之後纔給自己夾了一塊。
謹哥兒飛快將鴨肉塞入口中,烏亮的眸子瞬間瞪大,匆匆扒拉兩口飯,將口中的鴨肉嚥下,又夾起一塊,順道舀起一勺鴨血豆腐澆在米飯上,鴨血鮮嫩酸菜爽滑,拌著飯吃,那酸中帶辣的滋味,令人胃口大開。
而他身旁的源哥兒早就吃得整張臉都埋在碗中,這鴨肉實在太好吃了,可惜他匱乏的詞彙完全說不出半點鴨肉的美味,隻能一塊接一塊埋頭苦吃,那模樣瞧著跟餓了好些日子冇吃飯似的,瞧得身側的周嬸孃端著碗額角一抽一抽的。
“阿孃,你踹我作甚!”源哥兒從碗中擡起頭,臉上還沾著米粒與醬汁,懵懵地問道。
聞言,周嬸孃後槽牙都要咬碎了,心中暗恨自己怎麼生了這麼個玩意兒,“你慢些吃,彆噎著!”
源哥兒捧著碗,嘿嘿一笑,湊到周嬸孃耳邊,自以為極小聲地道:“阿孃,我方纔瞧了,鴨肉還有很多,你不要怕搶不到。”
桌上幾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心中好笑,又顧忌著周嬸孃的臉麵,不敢笑出聲,隻好憋笑憋得肚子都痛,周嬸孃瞪了自家不成器的兒子一眼,心中一陣無奈。
“嬸孃,能吃是福,您瞧謹哥兒月前還時常著涼傷風,如今可結實多了,況且幾個娃娃放在一塊,每日飯還能多吃些。”林書晚夾了一快鴨肉到周嬸孃碗中,笑著寬慰。
“是啊,先吃飯吧,這可是晚娘廢了大功夫做得吃食。”薑婉也開口勸道,半晌忽然想起一事,“晚娘,那位江郎君的吃食,你可有備好?”
林書晚點著頭,挖了一勺肉沫蒸蕨菜到碗中,攪拌均勻,等到肉汁完全浸透米飯,那一口下去,鹹鮮的肉汁帶著脆爽鮮嫩的蕨菜,都快給她香迷糊了,她滿足地眯起眼,心道這天生地長的野菜,的確味道更鮮,她不止一次慶幸自己身在嶺南食材豐富,若是在永寧北疆亦或是西北,那可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
“娘子,這豆腐好好吃,咬下去竟還爆汁!”青蕪吃得一臉滿足。
不單單青蕪,薑家幾口人與周嬸孃母子,話都來不及說,隻埋頭苦吃,林書晚琢磨片刻,端著碗湊到周嬸孃旁邊,“嬸孃,後日在雞的基礎上再給我加上二十隻鴨!”
她打算後日先做上二十隻薑母鴨試試水,若是賣得好,到時再多訂些也不遲。
與此同時,廉州府衙中,江昱楓坐在堂中,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中的玉笛,聽著堂下幾人為這藏書閣失竊一事爭論不休,互相攀咬。
“崔判官,藏書閣可是你管轄之處,如今丟失卷宗豈不是看管不利?”王擎猛地一拍桌子,餘光掃見江昱楓撩起眼皮,更是起勁,“你明知如今江世子在查近幾年廉州失蹤人口的案子,你卻弄丟了卷宗,難不成你心中有鬼,監守自盜!”
一頂帽子扣下來,哪怕是素養極好的崔宏都忍不住瞪了王擎一眼,衝身旁包著腦袋麵色慘白的程輝招了招手,“你休要胡言!世子明鑒,此人名喚程輝,正是昨日在藏書閣當值的侍衛,你來同世子說說,昨夜到底發生了何事,不得有半分隱瞞。”
“是!”程輝朝江昱楓行了一禮,回憶著昨日所見,“昨夜屬下當值,忽聞後院傳來異響,前去檢視,卻被人從身後偷襲,但屬下失去意識前,隱約瞧見那人布鞋底下沾滿黃泥。”
“黃泥?廉州唯有青峰山上有黃泥,莫不是青峰山的賊匪潛入廉州?”有人暗自猜測。
話音一落,王擎冷哼一聲,“胡言亂語,廉州佈防嚴密,那賊匪如何能進來,世子,此人乃崔宏親信,斷不可信他片麵之詞!”
“王參軍,廉州佈防皆出自你手,嚴不嚴密不也是你一句話的事情,旁人如何得知?莫不是你同那匪首有首尾,故意放人進城摧毀證據?”賈茂瞧了眼王擎,笑道。
“你放屁,廉州哪個不曉得,老子跟青峰山有血海深仇,老子今日話就撩這了,隻要我王擎活著一日,青峰山那群畜生就進不來城。”王擎眼一瞪,怒道。
“你……”
堂中一片混亂,江昱楓眉頭緊皺,手中的玉笛有一下冇一下的敲著掌心,驚得裴知州心頭一跳,猛地一拍桌子,打斷了賈茂。
“好了,吵吵嚷嚷像個什麼樣子,世子您意下如何?”
“既然王參軍說崔判官監守自盜,賈參軍又說王參軍與青峰山有勾結,那便由他們三人聯合探查此案,期限三日。”江昱楓笑著掃了眼三人,手中的玉笛隔空挨個兒點過,隨後打了個轉插回腰間,也不等幾人有何反應,衝著一旁的驚鴻招了招手,“走了,我方纔聞到飯香,可是林娘子的吃食送來?”
“稟世子,一炷香前閒漢就將吃食送到了,這會就在隔壁廳中。”
江昱楓聞言,踹了驚鴻一腳,道:“為何不早些同我說,害我平白在那聽了一炷香的廢話。”
兩人聲音漸漸遠去,裴知州茫然回頭,“那位林娘子可是林記食肆的東家?”
“若無旁的林記,應當是的。”崔宏亦有些茫然,兩眼放空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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