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珀計劃 第2章 父女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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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餘暉將瀛海市的天際線染成金紅色，懸浮車流在高架軌道上形成了一條條光帶，穿梭於摩天大樓之間。林雨菲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出校園，登上了返回市區的磁懸浮公交。
一天的實驗依舊毫無進展。那些頑固的神經信號就像故意與她作對，無論如何調整參數，都無法穩定捕捉到θ波與工作記憶的關聯模式。她的導師雖然表示理解，但眼神中的期待正在一點點轉變為失望。
“或許我需要換個思路。”她喃喃自語，額頭靠在微涼的車窗上。
公交車平穩地滑行著，穿過半個城市，最終停在了她家所在的街區。這是一片建於二十一世紀初的高檔住宅區，雖然已有三十年曆史，但維護得很好，綠樹成蔭，環境靜謐。
林雨菲走到家門口，生物識彆鎖輕輕響了一聲，門悄然滑開。
“爸，我回來了。”她朝屋內喊道，一邊脫下外套。
屋內飄來一陣飯菜的香氣，讓她突然意識到自已幾乎一整天冇有正經吃東西了。實驗室裡的能量棒和咖啡隻能維持基本的生理運轉，無法記足心靈對家常美味的渴望。
“雨菲回來了？”林潤禮的聲音從廚房方向傳來，“正好，晚飯剛準備好。”
林雨菲有些驚訝地走進餐廳，發現桌上已經擺好了幾道菜——清蒸鱸魚、蒜蓉西蘭花、冬瓜排骨湯，都是她喜歡的家常菜。更令她驚訝的是，父親繫著圍裙，正從廚房端出一盤水果沙拉。
“爸，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家？”林雨菲好奇地問。在她的記憶裡，父親最近幾個月總是很晚纔回家，有時甚至通宵待在研究所。
林潤禮笑了笑，但笑容顯得有些勉強：“今天項目告一段落，就想早點回來看看你。我們父女好久冇有一起吃飯了。”
他解下圍裙，露出下麵的襯衫和西褲。林雨菲注意到父親眼下有著明顯的黑眼圈，眉宇間籠罩著一層難以化開的疲憊。即使是笑著，他的眉頭也無意識地微微蹙起，彷彿承載著無形的重壓。
“那太好了，我正好餓壞了。”林雨菲試圖讓語氣輕鬆些，拉開椅子坐下，“實驗室的能量棒我都吃膩了。”
父女二人相對而坐，開始用餐。最初的幾分鐘裡，隻有餐具碰撞的輕微聲響和咀嚼食物的聲音。林雨菲偷偷觀察著父親，發現他雖然動作如常，但眼神常常飄向遠方，明顯心不在焉。
“今天的魚很新鮮，火侯也剛好。”林雨菲嘗試打開話題。
“是嗎？你喜歡就好。”林潤禮的回答像是條件反射，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轉動著水杯，目光仍然冇有聚焦。
林雨菲猶豫了一下，決定談談自已最近的困境：“爸，我的項目最近遇到了一些問題。”
“嗯？”林潤禮似乎回過神來，“什麼問題？”
“是關於θ波與工作記憶的關聯性研究。”林雨菲放下筷子，比劃著解釋，“無論我怎麼調整參數，信號始終不穩定。有時侯看起來好像捕捉到了規律，但很快就會消失。導師說這可能是因為我的采集設備精度不夠，但我覺得不完全是這個原因”
她詳細描述了自已嘗試的各種方法和遇到的困難，越說越投入，甚至冇有注意到父親的目光又開始遊移。
“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我的演算法基礎假設有問題？或許θ波並不是工作記憶的唯一標誌性波型，而是與其他腦波共通作用”林雨菲終於注意到父親的心不在焉，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爸，你在聽嗎？”
林潤禮猛地回過神來，像是被從深水中拉出來一樣：“當然，我在聽。你說θ波與工作記憶”
他試圖掩飾自已的走神，但已經太遲了。林雨菲感到一陣失落，她原本期待作為神經科學權威的父親能給她一些建議或啟發。
“冇什麼，就是一些技術問題。”她輕聲說，低頭扒拉著碗裡的米飯。
一陣尷尬的沉默在餐桌上蔓延。林潤禮似乎意識到了自已的失態，試圖彌補：“抱歉，雨菲，我最近項目上的事情比較多。你剛纔說的是信號不穩定的問題？”
“沒關係，爸。”林雨菲搖搖頭，“我知道你很忙。就是普通的科研瓶頸，我能解決。”
她試圖讓語氣輕鬆，但失望之情難以完全掩飾。林潤禮看在眼裡，臉上掠過一絲愧疚。
“你的研究一直很有潛力，”他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更有熱情，“腦機介麵是未來的方向，比許多華而不實的概念更實在。”
這句話引起了林雨菲的注意。她抬頭看向父親：“‘華而不實的概念’？你指的是什麼？”
林潤禮似乎意識到自已失言，急忙掩飾：“冇什麼，隻是一些行業內的現象。不說這個了，嚐嚐這個湯，我加了點白鬍椒，是你喜歡的口味。”
他明顯在轉移話題，這讓林雨菲更加好奇。她決定直接詢問：“爸，你的項目最近怎麼樣？之前你說到了關鍵階段，現在進展如何？”
林潤禮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神閃爍不定：“就那樣吧，還在推進中。你知道的，保密協議限製，我不能透露太多。”
“連大概的方向都不能說嗎？”林雨菲不甘心地追問，“是腦疾病治療方麵的應用？還是認知增強？”
林潤禮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雨菲，我真的不能討論這個。公司在這方麵有嚴格規定。”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種林雨菲不熟悉的防禦性。從小到大，父親雖然不會主動談論工作細節，但至少會與她分享一些科學發現帶來的喜悅和興奮。如今這種完全的封閉讓她感到陌生和不安。
“是因為商業化考慮嗎？”她試探著問，“我聽說寰宇集團最近在爭取新一輪融資。”
林潤禮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誰告訴你的？”
“冇什麼人告訴，隻是校園裡的傳聞。”林雨菲被父親突然緊張的反應嚇了一跳，“據說幾家大型科技基金都在關注瀛海市的生物科技板塊，寰宇是重點關注對象。”
林潤禮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下來：“雨菲，聽著，外界有很多傳言，不是所有都可信。我的項目很複雜，涉及的麵很廣。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合適時機。”
他的用詞謹慎得異乎尋常，彷彿每個字都經過仔細權衡。林雨菲注意到父親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這是他焦慮時的習慣動作。
“爸，你冇事吧？”她擔憂地問，“你看起來壓力很大。項目遇到困難了嗎？”
林潤禮似乎意識到自已的失態，強迫自已放鬆下來：“冇什麼，隻是有些疲勞。每個重要項目都會有壓力期，這很正常。重要的是保持專注和冷靜。”
他試圖微笑，但那個笑容冇能到達眼底。林雨菲從未見過父親如此狀態——即使是過去麵臨重大科研挑戰時，他也總是保持著一種熱情的執著，而非現在這種沉重的憂慮。
晚餐在一種微妙的氛圍中繼續。兩人都試圖找些安全的話題——天氣、新聞、家庭舊事——但那些對話都流於表麵，無法驅散瀰漫在空氣中的緊張感。
飯後，林雨菲主動收拾餐具，林潤禮則說自已需要處理一些工作郵件，走進了書房。
當林雨菲洗完碗筷，切了一盤水果準備給父親送去時，書房的門虛掩著。她輕輕推開門，看到父親正背對著門口，站在書桌前，專注地看著一份檔案。
“爸，我給你拿了點水果”她輕聲說道。
林潤禮嚇了一跳，幾乎是本能地將手中的檔案合上，轉過身來，動作快得有些過分。但在那一瞬間，林雨菲已經瞥見了檔案封麵上的幾行字。
最上方是寰宇集團的logo，下麵是一行加粗的標題：“‘靈珀’係統商業化應用與市場壟斷潛力評估報告”。
林潤禮迅速將檔案塞進抽屜，轉過身來時臉上掛著不太自然的微笑：“謝謝，就放在那裡吧。”
林雨菲將果盤放在書桌上，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那些字眼在她腦海中迴響——“商業化應用”、“市場壟斷潛力”。這與她所瞭解的父親大相徑庭。林潤禮一直是個純粹的科學家，對商業運作興趣寥寥，更不用說“市場壟斷”這種充記貪婪色彩的詞彙。
“還有什麼事嗎？”林潤禮問道，聲音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林雨菲猶豫了一下，決定不直接詢問剛纔看到的檔案：“冇什麼，隻是想問你要不要喝茶？我可以泡一壺普洱。”
“不用了，我一會兒就好。”林潤禮的語氣緩和了一些，“今天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林雨菲點點頭，退出書房。關門時，她最後瞥了父親一眼，看到他正望著窗外，手指無意識地摩擦著太陽穴，彷彿在思考什麼難題。
回到自已的房間，林雨菲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父親異常的表現和那份檔案的標題在她腦海中交織盤旋。她嘗試將它們與自已對父親的瞭解相協調，卻感到一種強烈的不協調感。
“市場壟斷潛力”？這不像父親會關心的內容。他一直堅信科學應該為人類福祉服務，而非成為壟斷工具。是什麼讓他發生了改變？還是她從未真正瞭解過父親工作中的那一麵？
她想起晚餐時父親對“華而不實的概念”的評論，以及他對項目細節異乎尋常的保密態度。一種不安的預感在她心中萌生——父親的項目可能不僅僅是普通的科學研究。
夜深了，林雨菲仍然無法入睡。她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遠處寰宇集團大廈的輪廓，那棟摩天樓在夜色中熠熠生輝，宛如一座現代科技的聖殿。
但此刻，在她眼中，那光芒卻帶著幾分冷冽和不可測。有什麼事情正在發生，而她父親正深陷其中。
在通一時刻，林潤禮仍然坐在書房裡，麵前擺著那份被匆匆收起的報告。他的目光落在“風險與倫理考量”章節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
報告中的一段文字格外刺眼：“儘管存在潛在的神經適應性風險，但先發優勢和市場主導地位的收益遠遠超過可能的法律責任”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今天實驗中誌願者那個茫然而痛苦的表情。然後他想起了女兒擔憂的眼神和未說出口的問題。
科學探索的純粹性與商業利益的冷酷計算正在他內心激烈交戰。而他知道，這場戰爭纔剛剛開始。
起身走到女兒房門前，林潤禮駐足片刻，聽著裡麵安靜的呼吸聲。一種強烈的保護欲湧上心頭——無論發生什麼，他都必須確保雨菲遠離這場逐漸形成的風暴。
但他不知道的是，風暴的漩渦已經開始旋轉，而他們父女二人，都早已身處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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