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曜破穹 第3章 赤雲寒夜探脈路 暖玉微光映無痕
赤雲仙宗的冬月,已沒了十月火桑花的熱烈。漫山的丹楓落儘了最後一片葉子,隻剩下遒勁的枝乾指向天空,養靈池的暖霧比往日更濃,裹著細碎的冰晶,落在青石山道上,結成一層薄薄的霜,踩上去會發出「咯吱」的輕響。暖玉閣的窗欞上,掛著青禾親手剪的窗花——一朵火桑花,一隻朱雀,還有一個小小的娃娃,眉眼間竟有幾分像愈子謙,被靈霧熏得微微發亮。
愈子謙已經滿三個月了,比剛出生時壯實了不少,淺金色的胎發長到了耳際,額心那點淡金的空間屬性印記,在養靈池靈氣的滋養下,比往日清晰了些,像一顆嵌在麵板裡的小星星。他現在能穩穩地靠在軟枕上,小手也比之前有力,常常攥著赤雲玉佩來回晃,玉佩碰撞著床沿的暖玉,發出「叮咚」的輕響,像是在跟自己玩遊戲。
這日清晨,暖玉閣的門被輕輕推開,火離老祖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依舊穿著玄色鑲金邊的宗主長袍,隻是外麵多了一件繡著朱雀紋的貂裘,腰間的朱雀翎羽杖杖頭,在晨光下泛著淡淡的金光。青禾正給愈子謙換尿布,見老祖進來,連忙起身行禮:「老祖。」
火離老祖擺擺手,目光落在愈子謙身上,語氣比往日溫和:「今日氣色不錯,沒鬨吧?」
「回老祖,愈小主子昨晚睡得很安穩,今早還喝了小半碗靈乳。」青禾笑著回話,伸手將愈子謙抱起來,讓他麵對著火離老祖,「您看,他還會認人了,上次您來,他盯著您的翎羽杖看了好一會兒。」
愈子謙確實在盯著火離老祖的翎羽杖,異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小手伸出來,似乎想抓住那晃動的翎羽。火離老祖走上前,將翎羽杖輕輕遞到愈子謙麵前,杖頭的朱雀翎羽輕輕掃過他的掌心,帶著一絲溫和的火屬性靈氣。
愈子謙的小手立刻攥緊了翎羽,咯咯地笑了起來,掌心的赤雲玉佩也跟著泛起微光。火離老祖看著他的笑容,眼底卻掠過一絲凝重,他抬手輕輕放在愈子謙的頭頂,一縷精純的靈氣順著指尖湧入,緩緩探向他的經脈。
這已經是火離老祖第五次給愈子謙探脈了。
從愈子謙滿月那天起,他就沒停下過嘗試——愈靜是龍族至尊體,曉玫是劍道至尊境,兩人的血脈都是萬中無一的頂尖存在,按常理來說,他們的孩子就算不能繼承全部,也該有一絲血脈印記,可愈子謙的經脈裡,卻像一片荒蕪的土地,沒有任何血脈之力的波動,連最基礎的靈氣吸納,都要靠養靈池的靈髓和外界的靈氣強行「喂」進去。
「還是沒反應?」青禾看著火離老祖的神色,心裡也跟著沉了沉。她雖然隻是個普通弟子,卻也知道「無脈」對修士意味著什麼——不能自主吸納靈氣,不能修煉功法,就算有再好的天賦,也隻能做個普通人,可愈子謙明明有空間
劍道的雙屬性,就像一顆蒙塵的寶石,卻找不到打磨的方法。
火離老祖收回手,指尖的靈氣緩緩消散,他沉默了片刻,才開口:「經脈還是『空』的,我的靈氣探進去,就像石沉大海,連一絲漣漪都沒有。」他低頭看著愈子謙,小家夥還在攥著翎羽杖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處境,「今日我帶了朱雀血,試試『引脈』之法,或許能刺激到他的血脈印記。」
青禾心頭一震——朱雀血是赤雲仙宗的至寶,隻有朱雀一脈的核心傳人才能用,每次取用都要損耗老祖的本源靈氣,老祖竟為了愈子謙,捨得用這麼珍貴的東西。她連忙將愈子謙抱到床中央,鋪好柔軟的冰蠶絨墊子,又取來乾淨的錦布,準備隨時擦拭。
火離老祖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玉瓶,瓶身是用赤玉打造的,上麵刻著繁複的朱雀符文,瓶口密封著一層金色的蠟。他小心翼翼地開啟蠟封,一股濃鬱的火屬性靈氣立刻彌漫開來,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卻不刺鼻,反而讓人覺得溫暖——這是火離老祖自己的朱雀血,融合了他百年的本源靈氣,是最適合引脈的「藥引」。
他倒出一滴朱雀血,血珠呈赤金色,在空中懸浮著,像一顆小小的火焰。火離老祖抬手將血珠引到愈子謙的眉心,指尖輕輕一點,血珠便融入了愈子謙的麵板,化作一縷赤金色的靈氣,緩緩往他的丹田流去。
「朱雀血脈,引動本源;龍族之息,劍道之魂,聽我號令,醒!」火離老祖低聲念著引脈的咒語,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的靈氣緊緊跟著那縷朱雀血,試圖用朱雀血的力量,喚醒愈子謙體內可能存在的血脈印記。
青禾屏住呼吸,緊緊盯著愈子謙的反應。隻見愈子謙的眉心泛起淡淡的赤金色,那顏色漸漸往下蔓延,經過喉嚨,到胸口,再到丹田——可就在靈氣快要抵達丹田時,赤金色突然開始變淡,像是被什麼東西吸收了一樣,最後竟完全消散,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愈子謙原本還在笑,此刻卻突然皺起了眉頭,小嘴一撇,像是有些不舒服,開始小聲地哭鬨起來,掌心的赤雲玉佩也失去了光澤,變得冰冷。
「沒用……」火離老祖的聲音沉了下去,他連忙收回靈氣,又用自己的本源靈氣輕輕安撫愈子謙的經脈,直到小家夥停止哭鬨,重新靠在軟枕上打哈欠,他才鬆了口氣,眼底卻滿是疑惑,「朱雀血能引動世間九成以上的火屬性血脈,就算是龍族血脈,也該有一絲感應,怎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青禾遞過一杯靈茶,輕聲道:「老祖,您彆太著急,愈小主子還小,或許等再大些,血脈之力就會自己覺醒了。」
火離老祖接過靈茶,卻沒喝,隻是看著愈子謙:「我等得起,可愈靜夫婦在聖界不知道要麵對多少危險,他們把孩子托付給我,我不能讓他們回來時,看到孩子連修煉的資格都沒有。」他頓了頓,又道,「明日我帶你和愈子謙去養靈池的核心區,那裡的靈髓濃度是外麵的十倍,或許能靠靈髓的力量,強行在他的經脈裡『鑿』出一條靈氣通道。」
青禾點點頭,心裡卻沒底——養靈池的核心區靈氣過於濃鬱,連成年弟子都不敢長時間待在裡麵,更彆說三個月大的嬰兒了,可她也知道,老祖這麼做,是真的急了。
第二日清晨,天還沒亮,火離老祖就帶著青禾和愈子謙往養靈池的核心區去了。
養靈池的核心區在仙宗的最深處,被層層符文籠罩,符文是用赤雲仙宗曆代宗主的精血畫的,能鎖住裡麵的靈髓,不讓靈氣外泄。入口處有兩名長老看守,見火離老祖來,連忙開啟符文屏障,一股濃鬱到幾乎實質化的靈氣撲麵而來,帶著淡淡的甜香,青禾隻吸了一口,就覺得經脈都在發燙,連忙運轉功法壓製。
愈子謙被裹在厚厚的冰蠶絨繈褓裡,小臉卻依舊泛著紅,似乎有些受不了這裡的靈氣濃度,小手緊緊攥著青禾的衣襟,發出「咿呀」的小聲叫喚。火離老祖見狀,立刻用自己的朱雀靈氣在愈子謙周身形成一個保護罩,將多餘的靈氣隔絕在外,小家夥才漸漸平靜下來。
核心區的中央,有一個圓形的池子,池子裡的水不是普通的泉水,而是濃稠的乳白色靈髓,表麵泛著細碎的金芒,池邊的岩石上,長滿了能自動吸收靈氣的「靈脂草」,草葉上掛著晶瑩的露珠,都是濃縮的靈氣。火離老祖小心翼翼地將愈子謙放進一個特製的玉盆裡,玉盆是用玄冰玉打造的,能中和靈髓的熱度,他又往玉盆裡倒了半碗靈髓,讓靈髓沒過愈子謙的小腿,才開口道:「我會用靈氣引導靈髓進入他的經脈,你幫我看著他的神色,一旦有不對勁,立刻告訴我。」
青禾點點頭,眼睛緊緊盯著愈子謙,連眨眼都不敢。
火離老祖盤腿坐在玉盆旁,雙手結印,一縷縷淡金色的靈氣從他的指尖湧出,輕輕落在愈子謙的身上,然後緩緩滲入他的經脈。靈髓也跟著動了起來,像一條條乳白色的小蛇,順著愈子謙的腳踝,往他的小腿、大腿、丹田爬去——這是要靠靈髓的力量,強行在他的經脈裡鋪一條「靈氣通道」,就算不能喚醒血脈,至少能讓他以後能自主吸納靈氣。
起初,愈子謙還很安靜,甚至因為靈髓的溫暖,閉上了眼睛,像是在睡覺。可沒過多久,他突然開始哭鬨起來,小臉漲得通紅,小手小腳胡亂揮舞,像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丹田的位置也泛起了淡淡的紅,像是有熱氣在裡麵灼燒。
「老祖!愈小主子好像受不了了!」青禾連忙喊道,伸手想把愈子謙抱出來,卻被火離老祖攔住了。
「再等等!靈髓剛到丹田,隻要撐過去,通道就能成!」火離老祖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他的靈氣輸出得越來越多,試圖穩住靈髓的力量,不讓它傷害到愈子謙的經脈,「愈子謙,撐住!你爹孃還在等你……」
可愈子謙的哭鬨越來越厲害,小臉從通紅變成了蒼白,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掌心的赤雲玉佩突然裂開了一道細紋,像是承受不住靈氣的衝擊。火離老祖見狀,心裡一緊,連忙收回靈氣,將愈子謙從玉盆裡抱出來,用玄冰玉盆裡的冷水輕輕擦拭他的身體,直到他的臉色漸漸恢複正常,哭鬨聲才停止,隻是依舊在小聲地抽噎,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還是不行……」火離老祖看著愈子謙蒼白的小臉,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著一樣疼,他抬手摸了摸愈子謙的丹田,那裡的靈髓已經完全消散,沒有留下任何通道的痕跡,「他的經脈像是有一層『屏障』,不管是朱雀血還是靈髓,都穿不透,反而會傷到他。」
青禾抱著愈子謙,輕輕拍著他的背,眼眶有些發紅:「老祖,要不……咱們彆試了?愈小主子還這麼小,要是出了什麼事,咱們怎麼跟愈靜夫婦交代?」
火離老祖沉默了,他看著池子裡的靈髓,又看了看懷裡抽噎的愈子謙,最終歎了口氣:「先回去吧,這事……不能急。」
回去的路上,天已經亮了,山道上的霜開始融化,濕漉漉的。愈子謙靠在青禾的懷裡,已經睡著了,隻是眉頭還微微皺著,像是在夢裡還在害怕。火離老祖走在旁邊,手裡的朱雀翎羽杖拄在地上,發出「篤篤」的聲音,顯得有些沉重。
他想起愈靜臨走前的樣子——那個一向驕傲的龍族至尊,在他麵前低下了頭,雙手將愈子謙遞給他,聲音帶著懇求:「老祖,子謙就拜托您了,不管他以後是什麼樣子,我都希望他能平安長大。」當時他還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讓愈子謙覺醒血脈,成為比愈靜更厲害的修士,可現在,他連最基礎的引脈都做不到。
「難道真的要讓他做個普通人?」火離老祖心裡想著,卻又不甘心——愈子謙眼底的劍道光影和空間印記,明明那麼清晰,那是萬中無一的天賦,怎麼能因為「無脈」就被埋沒?
接下來的半個月,火離老祖又試了兩種辦法。
一種是「火桑花本源引脈」——他讓人摘下赤霞峰上最古老的那棵火桑樹的花苞,用自己的本源靈氣煉化了七天七夜,提煉出一縷火桑花的本源靈氣,試圖用這縷靈氣,喚醒愈子謙體內可能存在的「生機脈」(修士體內最基礎的經脈,負責吸納外界生機)。可結果還是一樣,本源靈氣剛進入愈子謙的經脈,就被那層「屏障」擋了回來,甚至讓愈子謙發了一天的燒,嚇得青禾守了他一整夜。
另一種是「劍道符文拓印」——曉玫臨走前,給愈子謙留下了一枚刻著劍道符文的玉佩,火離老祖試圖將符文拓印在愈子謙的經脈上,用劍道的鋒利,劈開那層「屏障」。可符文剛觸碰到愈子謙的麵板,就化作了一縷青煙,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反而讓愈子謙的手指微微顫抖,像是被劍氣傷到了一樣。
一次次的嘗試,一次次的失敗,火離老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仙宗裡的弟子們也漸漸知道了愈子謙「無脈」的事,私下裡開始議論:「聽說愈小主子連朱雀血都引不動脈,怕是真的沒辦法修煉了。」「可惜了那雙屬性,要是有脈,說不定能成為下一個至尊境。」「老祖都沒辦法,看來是真的沒希望了。」
這些話傳到青禾的耳朵裡,她心裡很不舒服,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事實確實如此,連老祖都束手無策,他們這些普通弟子,又能做什麼呢?
好在火嫻雲的存在,給愈子謙的生活帶來了一些溫暖。
火嫻雲也滿三個月了,比愈子謙長得更壯實,赤金色的頭發已經長到了肩膀,眼睛依舊是明亮的赤金色,每次看到愈子謙,都會伸出小手,用自己的朱雀靈氣輕輕蹭他的臉頰。奇怪的是,隻要火嫻雲的靈氣靠近,愈子謙就會變得很安靜,就算之前因為引脈哭鬨,隻要火嫻雲被抱來,他也會停止哭鬨,甚至會伸出小手,攥著火嫻雲的手指。
這日午後,火離老祖讓弟子把火嫻雲抱到暖玉閣,自己則坐在一旁,看著兩個孩子互動。
火嫻雲被放在愈子謙的旁邊,她立刻伸出小手,抓住了愈子謙的手腕,赤金色的靈氣順著她的指尖,緩緩湧入愈子謙的體內。愈子謙的眼睛亮了起來,也伸出小手,抓住了火嫻雲的另一隻手,掌心的赤雲玉佩雖然沒有完全亮起,卻也泛著淡淡的微光。
「你看,嫻雲的靈氣能進去。」青禾驚喜地說道,「之前老祖用靈氣探脈,都會被擋回來,可嫻雲的靈氣,卻能順著愈小主子的手腕,流到他的小臂。」
火離老祖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的眼睛亮了起來,連忙用靈氣仔細觀察——火嫻雲的靈氣很溫和,不像他的靈氣那麼精純,也不像朱雀血那麼霸道,反而像一縷細細的暖流,順著愈子謙的經脈緩緩流淌,雖然也沒能突破那層「屏障」,卻沒有被擋回來,反而在經脈裡停留了片刻,才緩緩消散。
「這是……朱雀一脈的『柔脈靈氣』?」火離老祖喃喃自語,「隻有純血朱雀的幼兒,才能發出這種靈氣,溫和不傷人,還能與其他血脈的靈氣相融。」他看著兩個孩子手拉手的樣子,心裡突然有了一個念頭,「或許,嫻雲的靈氣,能成為突破口?」
可這個念頭很快又被他壓了下去——火嫻雲還太小,靈氣太弱,就算能進入愈子謙的經脈,也沒辦法突破那層「屏障」,要是強行讓她輸出靈氣,隻會傷害到她的身體。
「再等等吧。」火離老祖輕聲道,眼底卻多了一絲希望,「等他們再大些,嫻雲的靈氣強了,或許真的能幫到子謙。」
夕陽透過暖玉閣的窗戶,灑在兩個孩子身上,給他們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火嫻雲還在抓著愈子謙的手,嘴裡發出「咿呀」的聲音,像是在跟他說話;愈子謙也跟著「咿呀」回應,異色的眸子裡滿是笑意。
青禾看著這一幕,心裡也鬆了口氣——就算愈子謙暫時不能覺醒血脈,有火嫻雲這麼個小玩伴,他的童年也不會孤單。
火離老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漸漸落下的夕陽,心裡暗暗下定決心:就算暫時沒辦法,他也不會放棄,隻要愈子謙還在赤雲仙宗,他就會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能喚醒他血脈的辦法。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愈子謙的丹田深處,那縷火嫻雲留下的柔脈靈氣,正靜靜地懸浮著,像一顆小小的種子,等待著生根發芽的那天。而這顆種子,將在多年後,成為愈子謙突破「無脈」體質的關鍵,也成為他和火嫻雲之間,最珍貴的羈絆。
暖玉閣裡,兩個孩子的笑聲和「咿呀」聲交織在一起,與窗外的夕陽、遠處的養靈池霧氣相映,構成了一幅溫暖而寧靜的畫麵。雖然前路未知,但此刻的他們,還不知道什麼是「無脈」,什麼是「修煉」,隻知道身邊有一個能讓自己開心的小夥伴,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