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曜破穹 第10章 生死
生死磨礪,雙頭火蜥
離開那片彌漫著熔火蟒血腥氣的湖畔,洞窟內的通道愈發顯得幽深詭譎。空氣不再僅僅是灼熱,更摻雜了一種源自地底深處的、帶著硫磺與腐爛氣息的古老腥臊,彷彿每一步都踏在某頭沉睡遠古凶獸的黏滑夢境之上。岩壁上,稀疏的赤炎晶石光芒搖曳,如同鬼火,將嶙峋怪石的影子拉扯成張牙舞爪的魔怪。腳下路徑險惡,布滿了鋒利的熔岩棱刺與深不見底、蒸騰著淡綠色毒霧的裂縫,每一步都需凝神以對。
炎煌周身那屬於聖皇的無形場域自然擴張,如同溫暖的結界,將侵蝕而來的毒霧與惡意悄然隔絕、淨化。子謙與嫻雲緊隨其後,擊殺了相當於人類武者一階二級的熔火蟒,初戰告捷的振奮已然沉澱,轉化為更深的警惕。他們靈覺全開,如同最精密的蛛網,捕捉著黑暗中任何一絲能量漣漪與生命波動。在這煉火洞窟的深處,一階二級,或許僅僅隻是開胃菜。
蜿蜒前行近一個時辰,視野驟然開闊,一個龐大得令人心悸的地下空洞呈現眼前。洞頂高懸,無數暗紅色、如同巨獸獠牙般的鐘乳石倒垂而下,彷彿隨時會擇人而噬。地麵遍佈大小不一的岩漿池,如同大地潰爛的膿瘡,汩汩翻滾,散發著令人窒息的高溫。而在空洞中央,一片相對平坦的黑色玄武岩平台上,一頭龐然巨物正匍匐其上,其散發出的凶戾氣息,如同實質的潮水,衝擊著子謙與嫻雲的心神。
那是一隻體型堪比小山丘的巨蜥!體長逾七丈,渾身覆蓋著厚重如千年玄鐵般的暗紅鱗甲,鱗片邊緣閃爍著令人心寒的金屬冷光。最令人頭皮發麻的是,它肩頸處竟猙獰地分叉生長著兩顆完全不同的頭顱!左側頭顱呈暗紅色,粗糙的麵板如同冷卻的熔岩,鼻孔開合間,不斷噴吐出灼熱的火星與黑煙;右側頭顱則呈現出一種不祥的幽綠色,麵板布滿膿皰般的疙瘩,嘴角滴落著粘稠的墨綠色毒涎,落在堅硬的玄武岩上,立刻腐蝕出深深的坑洞,發出「嗤嗤」的刺耳聲響,騰起帶著劇毒的白煙。
一階三級巔峰魔獸——雙頭火蜥!其氣息之暴戾,遠超之前的熔火蟒,已然無限接近於二階魔獸的門檻!相當於人類武者中一階九級、十級的存在,對於僅僅一階二級、三級的子謙與嫻雲而言,這是足以致命的強敵!
「警惕。」炎煌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清晰地傳入兩人識海,「此獠雙頭,一蘊地火精華,擅狂暴烈焰,一聚陰穢劇毒,可腐骨蝕魂。其肉身強橫,力大無窮,已非熔火蟒可比。此戰,是真正的生死磨礪,需傾力以赴,守望相依。」
彷彿被生人的氣息徹底驚醒,雙頭火蜥四隻如同鬼火般幽冷的眸子驟然亮起,殘忍的光芒鎖定入侵者。那顆暗紅色的火頭顱率先發難,它發出一聲沉悶如雷的咆哮,巨口猛地張開,喉嚨深處赤芒瘋狂彙聚,下一刻,一道凝練如實質、粗如梁柱的暗紅火柱,如同來自煉獄的毀滅洪流,裹挾著焚山煮海的恐怖高溫,瞬間撕裂空氣,朝著站在前方的炎煌轟然射去!火柱所過之處,空間都微微扭曲,留下灼熱的氣浪軌跡。
炎煌身為聖皇,自然無需閃避,但他並未出手,隻是心念微動,一股無形的空間之力便裹挾著子謙與嫻雲,瞬息間橫移十數丈,輕描淡寫地避開了這狂暴一擊。暗紅火柱狠狠轟擊在後方洞壁之上,「轟隆」巨響中,堅硬的岩壁被熔化出一個直徑數丈的焦黑巨坑,赤紅的岩漿如同淚水般汩汩流淌而下。
一擊落空,雙頭火蜥暴怒,龐大的身軀人立而起,展現出與其體型完全不符的驚人敏捷,四隻覆蓋著厚重鱗甲的利爪踏碎地麵,引發隆隆震顫,如同一座移動的山丘,朝著三人猛衝而來!同時,那顆幽綠色的毒頭顱猛地一甩,大團墨綠色的毒霧如同擁有生命般噴湧而出,迅速彌漫開來,毒霧過處,連空氣都發出被侵蝕的哀鳴,岩石迅速消融,化為膿水。
「散開!子謙左翼牽製毒頭,嫻雲右翼遊鬥火頭,規避毒霧,尋其破綻!」炎煌的指令如同定海神針,在兩人心神中響起。
子謙與嫻雲瞬間動作。子謙將《空痕步》催發到極致,身形在嶙峋的怪石與熾熱的岩漿池邊緣連續閃爍,如同鬼魅,試圖接近那顆不斷噴吐毒霧的幽綠毒頭。然而,雙頭火蜥的感知極其敏銳,尤其是那顆毒頭,對能量波動異常敏感。子謙幾次三番試圖靠近,都被毒頭精準預判,或是噴吐出更加濃稠的毒霧封鎖路徑,或是猛地噬咬而來,那腥臭的巨口和滴落的毒涎,逼得子謙隻能不斷後退,根本無法有效留下空間標記。那毒霧不僅腐蝕性強,更帶著一股麻痹神魂的詭異力量,令他靈覺都感到滯澀,不敢讓絲毫沾身。
另一側,嫻雲以《流火舞》在右翼周旋,焚羽劍化作一道道赤金色的流光,不斷斬向火頭顱的眼瞼、鼻孔等相對脆弱的部位。然而,雙頭火蜥的鱗甲防禦遠超熔火蟒,嫻雲傾儘全力的劍罡斬在上麵,大多隻能爆開一簇火星,留下淺淺白痕,難以造成有效傷害。反而那火頭顱不時噴吐出的、速度極快的暗紅火球,或是狂暴的利爪揮擊,逼迫得嫻雲將《流火舞》施展到極限,在間不容發的縫隙中驚險閃避,熾熱的氣浪與飛濺的碎石不斷擦過她的衣角,留下焦痕。她的呼吸開始急促,高強度的閃避與攻擊對聖力消耗巨大。
「不行!它的防禦太強,我的攻擊難以破防!兩顆頭顱配合太默契,找不到機會!」嫻雲急促的傳音帶著一絲焦慮,她的額頭已見汗珠,持劍的手臂因一次次硬撼反震而微微發麻。
子謙同樣麵色沉凝,他的情況更糟,《空痕步》雖妙,但在雙頭火蜥大範圍的毒霧覆蓋和兩顆頭顱交替的迅猛攻擊下,活動空間被不斷壓縮,險象環生。「必須打破它的節奏!我來強行乾擾毒頭,為你創造一擊必殺的機會!目標,火頭顱下方的逆鱗區域,那裡能量波動最劇烈,防禦可能相對薄弱!」
話音未落,子謙眼中閃過一絲破釜沉舟的決絕。他不再被動閃避,身形於一次閃爍後猛地定住,雙手在胸前結出一個複雜而玄奧的印訣,體內那銀色的空間聖力以前所未有的強度瘋狂咆哮、壓縮!
「疊空掌·九重震獄!」
他低沉怒吼,雙掌攜帶著周身沸騰的空間之力,猛地向前推出!目標,直指那顆幽綠色毒頭顱前方的整片空間!
「嗡——轟!!!」
這一次,不再是細微的漣漪,而是如同萬千驚雷同時炸響!子謙前方的空間彷彿一麵被巨錘砸中的琉璃,瞬間布滿了密密麻麻、扭曲破碎的裂紋!九重恐怖到極點的空間震蕩之力疊加、共鳴、爆發,形成一股肉眼可見的、扭曲一切的銀色毀滅洪流,如同空間本身在發出痛苦的嘶吼,狠狠撞向那顆毒頭!
「嘶嘎——!!!」
毒頭發出一聲尖銳到撕裂耳膜的痛苦嘶鳴,空間力量這種完全不同於元素攻擊的詭異打擊,直接作用於它的感知與靈魂,讓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與痛苦之中!噴吐的毒霧驟然中斷,那顆猙獰的頭顱不受控製地劇烈搖晃起來,眼瞳中的幽綠光芒急速閃爍、黯淡,甚至可以看到鱗片縫隙中滲出了絲絲墨綠色的血液!
「就是現在!嫻雲!」子謙嘶聲呐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嘴角無法抑製地溢位一道鮮紅的血痕。強行超越極限施展「九重震獄」,對他的經脈和識海造成了嚴重的反噬!
一直在等待這稍縱即逝戰機的嫻雲,鳳眸之中陡然爆發出堪比太陽的璀璨神光!她將體內所有的朱雀聖力,連同那一絲微薄卻精純的聖兵本源,毫無保留地瘋狂注入焚羽劍中!短劍發出震耳欲聾的鳳鳴之音,赤金色的光芒衝天而起,將她整個人渲染得如同降世的神隻,灼熱的氣浪以其為中心轟然擴散,甚至暫時逼開了周遭的毒霧!
「鳳翔擊!」
她清冽的叱聲如同九天鳳鳴,響徹洞窟!下一刻,她人與劍徹底合一,化作一道撕裂一切黑暗的赤金流光,如同遠古神鳥朱雀燃燒生命發出的絕命一擊,攜帶著一往無前、焚儘萬物的慘烈道韻,以超越視覺捕捉的極限速度,無視空間距離,直刺雙頭火蜥那顆暗紅火頭顱下方,那片能量最為躁動、鱗片色澤略淺的逆鱗區域!
這一擊,蘊含了她對勝利的所有渴望,對夥伴的絕對信任,以及身為朱雀後裔的驕傲與尊嚴!
然而,一階三級巔峰魔獸的頑強與戰鬥本能,遠超他們的預估!就在那道赤金光華即將洞穿逆鱗的千鈞一發之際,那顆被空間震獄折磨得痛苦不堪的毒頭,竟憑著野獸瀕死的可怕本能,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猛地將自己的頭顱狠狠撞向旁邊的火頭顱!
「嘭!!」
一聲沉悶的撞擊巨響,火頭顱被撞得猛地一偏!
「嗤啦——!!」
赤金光華沒能命中預想中的逆鱗核心,而是擦著逆鱗的邊緣狠狠掠過!狂暴的朱雀聖火與鋒銳無匹的劍氣,瞬間撕裂了厚重的鱗甲,帶起一大片混雜著血肉和碎骨的灼熱岩漿般的血液,留下了一道從頸部延伸到胸腹的、觸目驚心的巨大傷口!滾燙的獸血如同決堤的洪流噴濺而出,將下方的玄武岩平台染成一片猩紅!
「吼嗷!!!」
火頭顱發出了驚天動地、蘊含著無儘痛苦與暴怒的咆哮!這雖非致命傷,卻是它誕生以來所受最重的創傷!劇痛徹底湮滅了它最後的理智,它猛地回轉那顆受創的頭顱,熔金色的豎瞳因瘋狂而充血,死死鎖定因施展「鳳翔擊」而聖力耗儘、身形從極速中凝滯顯現、正從半空無力墜落的嫻雲!巨口張開到極限,喉嚨深處,那毀滅性的暗紅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與強度瘋狂彙聚——這一次,距離如此之近,氣息被完全鎖定,力竭的嫻雲根本沒有任何閃避的可能!
死亡的氣息,如同冰冷的蛛網,瞬間籠罩了嫻雲的全身。
「嫻雲——!!!」
子謙發出撕心裂肺的怒吼,他掙紮著想衝過去,但透支的身體和識海劇痛讓他連站穩都困難,眼中充滿了絕望與無力。
就在那毀滅性的暗紅火柱即將噴薄而出,將嫻雲纖細的身影徹底吞噬的刹那——
一道身影,如同亙古存在的山嶽,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嫻雲身前,恰好擋在了她與那毀滅吐息之間。
是炎煌。
他甚至沒有回頭去看那瘋狂的雙頭火蜥,隻是隨意地抬起了右手,對著那即將爆發的毀滅效能量,五指輕輕一握。
「湮。」
彷彿言出法隨,他口中隻吐出一個簡單的字音。那凝聚了雙頭火蜥全部怒火與力量的暗紅火柱,在觸及他手掌前方三尺虛空的瞬間,如同被投入無儘深淵的火柴,連一絲聲響都未曾發出,所有的光芒、熱量、狂暴的能量,都在刹那間徹底湮滅、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存在過。
同時,炎煌左手隨意地向下一按。
一股無法形容、無法抗拒、彷彿整片天地規則都隨之鎮壓而下的恐怖威壓,轟然降臨在那頭因劇痛和瘋狂而失去理智的雙頭火蜥身上!那是屬於聖皇的威嚴,是生命層次上絕對的碾壓!
「嗚……」
雙頭火蜥那龐大的、山丘般的身軀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神山當頭壓下,兩顆頭顱同時發出了恐懼到極致的、如同幼獸般的哀鳴。它那足以掀翻大地的恐怖力量,在這股威壓麵前渺小得如同塵埃,龐大的身軀被死死地、毫無反抗之力地壓趴在玄武岩平台上,連抬起一片鱗甲都做不到。四隻眼睛裡,之前的瘋狂與暴戾蕩然無存,隻剩下最原始的、對至高存在的無儘恐懼與絕望。
炎煌甚至沒有多看它一眼,彷彿隻是隨手拂去了一粒塵埃。他袖袍輕輕一揮,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住力竭墜落的嫻雲和透支嚴重的子謙,將他們帶離了這片彌漫著血腥、毒霧與毀滅氣息的戰場。
至於那頭被聖皇威壓徹底震懾、身受重傷的雙頭火蜥,在炎煌帶著兩個孩子離開後許久,纔敢帶著無儘的恐懼,掙紮著、卑微地拖著重傷之軀,蠕動著爬回巢穴的最深處,將巨大的身體深深埋藏起來,再不敢散發出絲毫氣息。
這一次,他們未能親手終結對手,卻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真切地感受到了自身力量的極限與不足,也親眼目睹了何為真正的強者之威。這場慘烈而未竟的戰鬥,帶給他們的震撼、反思與對力量本質的認知,遠比十場輕鬆的勝利更為珍貴和深刻。子謙看著前方炎煌那偉岸卻平靜的背影,又看了看身邊因脫力而臉色蒼白、卻眼神堅定的嫻雲,一種變強的渴望,從未如此熾烈地在他心中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