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曜破穹 第39章 希望
青光散去,周圍的景物瞬間變換。不再是狹窄壓抑的巷道,而是一處僻靜的山坳。夜風穿過林葉,帶來草木的清新氣息,遠處隱約傳來溪流的潺潺聲,與流風驛的肅殺彷彿是兩個世界。
淩清羽袖袍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道將子謙三人輕輕安置在一片較為平坦的草地上。他動作行雲流水,帶著一種不染塵埃的優雅,與周遭略顯粗獷的自然環境形成了微妙對比。
「此地是我偶爾路過時發現的一處僻靜所在,設有簡單的障眼法陣,尋常人等難以察覺,應當能暫避一時。」淩清羽語氣平淡地解釋了一句,目光便落在子謙身上,那審視的意味依舊未曾減少。
嫻雲顧不上打量環境,立刻跪坐在子謙身邊,看著他肩頭那愈發猙獰的傷口和灰敗的臉色,急得眼圈又紅了:「淩師兄,謙哥哥他……」
「死不了。」淩清羽打斷了她的話,語氣沒什麼波瀾,但接下來的動作卻並不慢。他再次蹲下身,這次是伸出右手,掌心向下,懸在子謙左肩傷口上方寸許距離。精純的青色聖力如同溫潤的泉水,緩緩流淌而出,並非強行驅毒,而是如同一張細密的大網,將那蠢蠢欲動、試圖進一步侵蝕心脈的腐骨毒絲絲縷縷地包裹、壓製,暫時禁錮在傷口周圍。
子謙隻覺得一股清涼之意滲透進來,那如同萬千毒針刺紮、又帶著陰寒凍結感的劇痛,頓時減輕了大半,讓他幾乎要呻吟出聲。他緊咬的牙關微微放鬆,急促的喘息也平複了一些。
「我隻能做到這一步。」淩清羽收回手,看著子謙,「腐骨毒性烈,且已深入,強行拔除會嚴重損傷你的根基。我的風屬性聖力雖能暫時壓製,但並非對症之法。三個時辰內,你仍需絕對靜養,不可再妄動絲毫聖力,亦不可再引動……那種力量。」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子謙一眼,顯然指的是那駭人的龍威。
子謙虛弱地點了點頭,聲音低沉:「我明白,多謝淩師兄。」
淩清羽站起身,走到不遠處一塊青石上坐下,姿態依舊閒適,彷彿隻是出來踏青賞月。「說說吧,你們在黑岩城和戈壁灘,究竟遇到了什麼?幽冥教的『影狩』,可不是隨便什麼任務都能動用的。還有那『獵龍計劃』……」他目光如電,直刺子謙,「似乎,是專門為你而來。」
他的問題單刀直入,沒有絲毫迂迴。顯然,救下他們,除了同門之誼和一時興趣,獲取情報也是重要目的。
嫻雲看向子謙,眼神帶著詢問。子謙沉默了片刻,知道此刻隱瞞已無意義,反而可能錯失獲取資訊和幫助的機會。他整理了一下思緒,將奉師命前往黑岩城調查修士失蹤案,發現城西礦洞異常,遭遇幽冥教徒,被迫逃離,以及在戈壁灘被三名影狩追殺,最後淩清羽現身相助的經過,簡明扼要地敘述了一遍。隻是,關於自己血脈的具體來曆和炎煌的叮囑,他依舊含糊帶過,隻以「身負特殊血脈」一筆帶過。
「……至於『獵龍計劃』,我們也是從那名影狩口中首次聽聞,具體內容,並不知曉。」子謙最後說道,語氣誠懇。
淩清羽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膝上輕輕敲擊,似乎在分析著每一個細節。「黑岩城礦洞……陰冷能量……低階修士失蹤……」他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瞭然,「看來,幽冥教是在進行某種血祭或者培育陰邪之物的勾當。他們行事向來如此,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子謙身上:「而你,身負的『特殊血脈』,顯然是他們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環,甚至可能是關鍵『藥引』。」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能讓幽冥聖子如此興師動眾,親自下令啟動『獵龍計劃』……愈子謙,你身上的秘密,恐怕比我想象的還要有趣。」
子謙心頭一緊,迎上淩清羽探究的目光,沒有迴避,也沒有承認,隻是平靜地說道:「師尊曾嚴令,不得在外人麵前顯露。今日之事,實屬被逼無奈。」
「炎煌師叔的顧慮,不無道理。」淩清羽出乎意料地沒有深究,反而點了點頭,「懷璧其罪。在你擁有足夠自保的實力之前,隱藏是必要的。」他話鋒一轉,「不過,經此一事,你想再完全隱藏,恐怕已不可能。幽冥教既然已經確認,便會如同附骨之疽,不死不休。返回聖山之路,絕不會太平。」
嫻雲聞言,臉上憂色更重:「那……那我們該如何是好?」
淩清羽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子謙:「你體內毒素雖被暫時壓製,但三個時辰內若得不到有效治療,依舊會緩慢侵蝕。從此地返回聖山,即便全速趕路,也需一日以上。你撐不到那個時候。」
子謙沉默,他知道淩清羽說的是事實。此刻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如同一個四處漏水的破桶,生命力正在一點點隨著毒素的侵蝕而流逝。
「兩個選擇。」淩清羽伸出兩根手指,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其一,我以自身聖力護住你心脈,強行帶著你們趕回聖山,但此法對我消耗頗大,且途中若遇攔截,風險倍增。其二……」他目光掃過山坳深處,「由此向西百裡,有一處『百草穀』,穀主『蘇半夏』與我有一麵之緣,其醫術精湛,尤擅解毒。或許她能解你身上之毒,至少也能為你爭取更多時間。」
百草穀?蘇半夏?
子謙和嫻雲都未曾聽過這個名字。但看淩清羽的神色,似乎對此人頗有信心。
「淩師兄建議我們選:百草穀緣,半夏仙子
「我們去百草穀。」
子謙的聲音雖然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他深知,以自己目前的狀態,強行趕路不僅會成為嫻雲和淩清羽的拖累,更可能在半途就毒發身亡。尋求解毒,是眼下唯一理智的選擇。至於風險……自從龍血暴露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身處漩渦中心,無處不風險。
淩清羽對於子謙的選擇似乎並不意外,他微微頷首:「明智之舉。既然如此,事不宜遲。」他目光轉向一旁依舊驚魂未定的老婆婆,「這位老人家,流風驛已不安全,我可施法將你送至附近另一座城鎮,保你餘生無憂,也算全了你們救她一場的因果。」
老婆婆聞言,渾濁的眼中湧出淚水,掙紮著便要跪下磕頭,被嫻雲連忙扶住。淩清羽也不多言,袖中飛出一道符籙,化作柔和青光包裹住老婆婆,下一刻,她便隨著青光一同消失不見。
處理完此事,淩清羽看向子謙:「你傷勢沉重,不宜奔波,我帶你一程。」說罷,也不管子謙是否同意,伸手虛按,一股精純柔和的青色風旋便將子謙輕輕托起,懸浮在他身側。同時,另一道清風也捲起嫻雲。
「走!」
淩清羽低喝一聲,身形化作一道淡不可見的青虹,裹挾著子謙二人,瞬間衝天而起,向著西方疾馳而去。其速度之快,遠超子謙他們自己趕路時的十倍不止!耳邊風聲呼嘯,下方山林河流如同模糊的色帶飛速後退,大地在腳下急速延伸。這便是接近大地聖師級彆的速度嗎?子謙心中凜然,對淩清羽的實力有了更直觀的認識。此人看似年輕,修為卻已深不可測。
在趕路途中,淩清羽也簡單介紹了百草穀與蘇半夏。
「百草穀並非什麼大宗門,而是一處隱世的醫道傳承之地,穀中之人多以采藥煉丹、治病救人為己任,少涉外界紛爭。穀主蘇半夏,其醫術已臻化境,據說曾有幸得到過上界殘缺醫道傳承的點撥,在這下界,於醫道一途,能勝過她者寥寥無幾。其人性情……頗為清冷孤傲,不喜俗務,更厭惡爭鬥。能否請動她出手,還要看你們的緣法。」
「至於草藥,」淩清羽瞥了一眼子謙肩頭的傷,「腐骨毒雖陰狠,但在這下界,能解它的藥材並非沒有。據我所知,至少需要五千年份的『赤陽神草』為主藥,輔以三千年份的『清心三葉花』和千年『地心玉髓』等物,煉製出的『赤陽融雪丹』,方可根治。赤陽神草乃至陽之物,正好克製腐骨毒的陰寒。而清心三葉花寧神護脈,地心玉髓滋養肉身,皆是化解此毒、修複損傷的必需之物。」
子謙和嫻雲聽得暗自咋舌。五千年份的赤陽神草!那可是極品聖級的天材地寶!在整個獸神大陸都極為罕見,每一株出世都會引起腥風血雨。三千年份的清心三葉花也是上品聖級,千年地心玉髓雖隻是中品聖級,但因其產出稀少,價值同樣不菲。這腐骨毒,果然霸道,解毒代價如此高昂。
「百草穀底蘊深厚,或許珍藏有這些藥材,但……」淩清羽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如此珍貴的藥材,對方未必願意輕易拿出來救治一個素不相識之人。
百裡之距,在淩清羽的全力飛遁下,不過一刻鐘功夫便已抵達。
青虹在一處雲霧繚繞、靈氣氤氳的山穀入口處按下。隻見穀口被天然的白霧籠罩,隱約可見兩側峭壁如刀削斧劈,其上爬滿了青藤靈蘚,散發出淡淡的草木清香。穀口並無顯眼標識,隻有一塊曆經風雨的青石,上麵以古樸筆法刻著「百草穀」三個字,字跡已有些模糊,卻透著一股悠遠滄桑的意境。
淩清羽並未擅闖,而是站在穀口,運起一絲聖力,清越的聲音如同漣漪般傳入穀中:「朱雀聖山淩清羽,攜兩位同門,特來拜會蘇穀主,懇請一見。」
聲音在穀中回蕩,片刻之後,那濃鬱的白色霧氣如同擁有生命般向兩側緩緩分開,露出一條僅容兩人並肩通過的小徑。一名身著素雅淡綠衣裙、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女從霧中走出,她容貌清秀,眼神純淨,對著淩清羽盈盈一禮:「淩公子,穀主已知諸位來意,請隨我來。」
少女舉止得體,顯然受過良好教養,但神色間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靜。
淩清羽點頭,帶著子謙和嫻雲跟隨少女步入穀中。一入穀,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外界的一切喧囂都被隔絕,空氣中彌漫著濃鬱至極的草木靈氣和各式各樣的藥香,令人心曠神怡。放眼望去,山穀內阡陌縱橫,劃分出無數整齊的藥田,裡麵種植著各式各樣的靈草寶藥,年份十足,霞光點點。有葉片如火焰般跳躍的烈焰草(下品靈級),有吞吐月華的月影花(中品靈級),甚至在一些被特殊禁製保護的區域,還能感受到更加強大的能量波動,疑似有聖級藥材生長。
沿途遇到一些正在打理藥田的穀中弟子,皆身著樸素麻衣,神情專注平和,見到他們也僅是點頭致意,並不多言,整個山穀都透著一派寧靜祥和、與世無爭的氣息。
少女引著他們來到山穀深處的一座雅緻竹樓前。竹樓掩映在幾株蒼翠的古樹下,旁邊有一道清澈的溪流潺潺流過,環境清幽至極。
「穀主就在裡麵,請。」少女在竹樓外停下腳步,躬身說道。
淩清羽當先推開竹門,走了進去。子謙在嫻雲的攙扶下,也緊隨其後。
竹樓內陳設極為簡單,一桌,一椅,一蒲團,以及靠牆擺放的幾個散發著淡淡藥香的黑木藥櫃。一位女子正背對著他們,站在窗前,望著窗外一株形態奇特的、縈繞著七彩霞光的七彩靈芝(極品聖級)。
聽到腳步聲,她緩緩轉過身。
隻見她約莫二十七八歲的模樣,穿著一襲簡單的月白色長裙,未施粉黛,容顏清麗絕倫,但眉宇間卻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淡漠與疏離,彷彿看透了世間百態,再無任何事物能引起她心緒的波瀾。她的眼神清澈如水,卻又深不見底,目光掃過淩清羽,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隨即落在了被嫻雲攙扶著的子謙身上,尤其是在他左肩那幽藍色的傷口處停留了片刻。
「蘇穀主,冒昧打擾。」淩清羽拱手道,「這位是我聖山師弟愈子謙,身中幽冥教『腐骨毒』,已侵入心脈邊緣,在下無力根除,特來請穀主出手相助。」
蘇半夏的目光平靜無波,聲音也如同山澗清泉,清冷悅耳,卻沒什麼溫度:「腐骨毒,幽冥教秘製奇毒,陰損霸道。解毒,需五千年赤陽神草為主藥,輔以清心三葉花、地心玉髓等物,煉製赤陽融雪丹。」
她竟一眼就看穿了毒素,並準確說出瞭解毒所需的主藥,與淩清羽所言一般無二。
「穀主明鑒。」淩清羽道,「不知穀中可備有此丹?或者,能否請穀主開爐煉製?所需藥材,我聖山願以等價之物交換。」
蘇半夏緩緩搖頭,語氣依舊平淡:「赤陽融雪丹,我這裡沒有。至於煉製……」她目光再次落在子謙身上,那目光彷彿能穿透皮肉,直視其血脈本源,「赤陽神草乃至陽聖藥,藥性霸道猛烈,煉製與服用過程皆凶險異常,需承受烈火焚身之苦。而他……」
她微微停頓,清冷的目光中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訝異。
「他體內氣血虧空甚巨,看似虛弱,但血脈深處,卻隱有一股至剛至陽、沛然莫禦的潛藏之力……與赤陽神草藥性,竟隱隱有幾分同源之感?真是奇哉怪也。」
此言一出,子謙心中劇震!這蘇半夏好可怕的眼力!她竟然能隱約感知到他被封印的祖龍血脈的一絲特性?!雖然她似乎誤判為與赤陽神草同源(祖龍血脈的品階遠非赤陽神草可比),但這分洞察力,已堪稱恐怖!
淩清羽眼中也閃過一絲精光,看向子謙的目光更加深邃。
蘇半夏並未深究,繼續道:「即便如此,以他目前狀態,直接服用赤陽融雪丹,依舊是九死一生。除非……」
「除非什麼?」嫻雲忍不住急切地問道。
蘇半夏看向嫻雲,目光在她身上流轉的淡淡朱雀氣息上停留一瞬,又看了看子謙,清冷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幾不可察的波動:
「除非,能找到比赤陽神草藥性更為柔和,但品級更高,能從根本上滋養壯大其本源,並能中和赤陽神草霸烈藥性的天地奇珍——例如,萬年樹心汁液。」
萬年樹心汁液!
子謙和淩清羽聞言,臉色都是微微一變。
萬年樹心,那可是神級的天材地寶!是存活了萬載以上的靈木,在某種機緣巧合下凝聚出的生命精華!每一滴都蘊含著浩瀚的生命能量與天地法則碎片,其價值,遠在極品聖級的赤陽神草之上!在這下界,根本就是傳說中的東西,可遇而不可求!
難道,此路不通?好的,我們來將這場絕境之戰寫得更加豐富、壯烈,將每一個細節、每一次交鋒、每一句對話都刻畫得淋漓儘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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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穀之內,萬籟俱寂,彷彿連風都畏懼穀外那滔天的煞氣而停止了流動。鬼厲那飽含聖力與陰冷殺意的聲音,不再是簡單的威脅,而是化作了有形的詛咒符文,纏繞在百草穀的雲霧陣法之上,不斷侵蝕、消磨,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如同惡鬼的低語,鑽入每個人的心底,試圖瓦解最後的抵抗意誌。
淩清羽如同一尊青玉雕像,矗立在竹窗之前。他的神識早已如同細密的蛛網般蔓延出去,清晰地「看」到了穀外那令人絕望的力量對比。三道大地聖師的氣息如同三根支撐地獄的巨柱,尤其是那道中期氣息,晦暗、深沉,彷彿連通著九幽黃泉,僅僅是感知,就讓他神魂刺痛,靈台蒙塵。他心中雪亮,今日之局,已非智謀可以扭轉,唯有用血與命去填!瞬息之間,他已做出決斷:燃燒青鸞本源,施展禁術「風隕」,或可短暫爆發出堪比大地聖師中期的力量,拚死拖住那最強的兩人。但代價……將是道基崩毀,神魂重創,此生再無望聖王之境,甚至可能當場身死道消!
他猛地轉身,衣袂無風自動,獵獵作響。不再去看窗外那黑雲壓城的絕望景象,他將全部的心神與意誌都凝聚在眼前這位清冷如仙的穀主身上。他的聲音不再高昂,反而低沉下去,但每一個字都彷彿蘊含著山嶽的重量,砸在竹樓的地板上,也砸在蘇半夏的心湖之中:
「蘇穀主,」他開口,目光灼灼如烈日,直視蘇半夏那雙彷彿能洞悉世情的明眸,「清羽深知,百草穀千年清靜,乃無數先輩心血所係,避世獨立,是生存之道,亦是立身之本。我輩修士,求道長生,誰不願逍遙物外,與世無爭?」
他話鋒陡然一轉,語氣變得激昂銳利,如同出鞘的青鋒:「然,樹欲靜而風不止!幽冥教今日可為『獵龍』踏我聖山弟子,他日若需『萬載血參』續命,或覬覦穀中『七彩靈芝』,蘇穀主以為,他們會對百草穀手下留情嗎?魑魅魍魎之道,在於得寸進尺,在於永無止境的貪婪!今日我聖山弟子之血,未嘗不會成為明日浸染百草穀靈土的禍水!此非清羽危言聳聽,實乃前車之鑒,曆曆在目!」
他再次踏前一步,周身氣息勃發,隱隱有青色的鸞鳥虛影在身後浮現長鳴,整個竹樓內的空氣都隨之震蕩起來。他抬起右手,並指如劍,直指自己眉心祖竅,一股慘烈決絕的氣息衝天而起:
「清羽不才,願以我淩清羽之名,以我青鸞血脈之源,以我未來之道途起誓!若蘇穀主今日肯施以援手,救我這師弟一命,淩清羽在此立下血魂之誓!此生,願為百草穀擋三次滅頂之災!無論敵人是聖王還是聖皇,無論前方是刀山火海還是九幽地獄,清羽必身先士卒,萬死不辭!若違此誓,教我血脈枯竭,神魂永墮無間,不得超生!」
血魂之誓!這是修士最重的誓言,直接關聯血脈與神魂,一旦違背,即刻應驗,絕無僥幸!
他聲音如同金鐵交鳴,繼續道:「除此之外,我朱雀聖山,願奉上『九轉還魂草』之種三粒,『九天星沙』半斛,以及……我青鸞峰秘傳,上古丹道奇書——《風火涅盤經》殘卷三篇,以供穀主參詳!隻求穀主,開一線生機!」
九轉還魂草!九天星沙!《風火涅盤經》殘卷!每一樣都是足以讓聖王級強者心動的稀世奇珍!淩清羽這是將他個人、青鸞峰乃至朱雀聖山的部分底蘊都押了上去!這份代價,沉重得讓蘇半夏那古井無波的心境,都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清晰地看到淩清羽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真誠與決絕,那是以自身一切為賭注的瘋狂!
蘇半夏沉默了,她修長如玉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袖中摩挲著一枚溫潤的玉佩。淩清羽的誓言與代價,像一柄重錘,狠狠敲擊著她堅守了數百年的原則。她不是不動心,而是不能動。百草穀不是她蘇半夏一人的百草穀。
「淩公子,」她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沙啞,「你之所言,字字千鈞,撼人心魄。非是半夏鐵石心腸,實是……唉,我身後這數百門人,他們信任我,追隨我,在此避世清修,鑽研醫道,不染紅塵殺孽。我若今日為你破例,便是將他們所有人的性命與未來,都綁在了對抗幽冥教的戰車之上。這個責任……太重了。」她的目光掃過窗外那些在藥田間忙碌的、臉上帶著平和笑容的弟子,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痛楚。
「蘇穀主!」一直強忍著的嫻雲,聽到這裡,再也無法抑製內心的絕望與悲憤。她猛地雙膝跪地,膝蓋與地麵撞擊發出沉悶的響聲。她仰起頭,淚水如同決堤的江河,在她沾滿灰塵與血汙的小臉上肆意縱橫,聲音哽咽得幾乎破碎: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不值……不值得您這樣做……我知道百草穀的規矩比天還大……可是蘇穀主……您看看他!您看看謙哥哥啊!」
她伸手指向牆角的子謙,聲音淒厲:「他就要死了!他不是為了自己那點可憐的性命在掙紮!他肩上扛著的東西,比山還重!那些秘密……那些期望……那些我們甚至不敢說出口的承諾!他不能……不能就這麼像一隻螞蟻一樣,無聲無息地死在這個角落裡!求求您……求求您發發慈悲!哪怕隻是給他一個機會,一個能讓他堂堂正正站在敵人麵前,哪怕隻能揮出一劍,然後像個英雄一樣戰死的機會!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我的朱雀血脈?您若要,現在就可以抽走!我的性命?您若覺得有用,現在就可以拿去!我隻求您……給他一個戰鬥的機會!求您了!」
少女字字泣血,那純粹而熾烈,願意為同伴犧牲一切的情感,如同最熾熱的火焰,灼燒著在場每一個人的靈魂。
而此刻,子謙的狀況已經糟糕到無法形容。腐骨毒的幽藍之色如同惡毒的藤蔓,已經爬滿了他大半邊胸膛,甚至開始向脖頸蔓延。他的麵板變得半透明,可以看到皮下的血管都變成了詭異的藍色,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著冰碴和黑色的血沫,生命的氣息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他的意識在無儘的黑暗冰獄中沉淪,彷彿下一刻就要被永恒的死寂吞噬。
然而,就在這意識即將徹底湮滅的深淵邊緣,一股源自血脈最深處、靈魂最本源的桀驁與不屈,如同被鎮壓了萬古的火山,轟然爆發!他猛地睜開了雙眼!那雙原本因劇痛和虛弱而渙散無神的眸子,此刻竟迸射出如同實質的金色厲芒!那光芒如此耀眼,如此霸道,彷彿能刺穿一切虛妄,直視本源!
他死死地、死死地盯住蘇半夏,喉嚨裡發出如同破風箱般的嗬嗬聲,用儘殘存的所有力氣,掙紮著,一字一句,如同瀕死巨龍的低吼,又如同神隻最後的宣告,清晰地響徹在竹樓之中:
「我……愈子謙……此生……不敬蒼天!不拜厚土!不信命運!隻信……手中之劍!心中之念!」
他猛地一掙,竟強行抬起顫抖的右手,指向自己的心臟,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慘烈的決絕:
「此身……可碎!此骨……可折!此血……可流乾!唯此魂……此誌……寧碎!不彎!」
「今日……若能……持劍而立,縱……身化飛灰,魂……墜無間,永世不得超生……我……亦……仰天大笑!無悔!無憾!」
「若……匍匐苟活,搖尾乞憐……縱……得長生不死,與……天地同壽……亦……豬狗不如!羞於存世!」
「請前輩……成全!賜我……一戰之權!此恩……若今生難報……縱……輪回萬劫,魂念散儘……亦……必有一絲執念……念此恩德!」
這番話,已非簡單的請求,這是一個驕傲的靈魂在命運絕壁上發出的最後咆哮!是對不公天地的挑戰!是對死亡本身的蔑視!那股捨生忘死、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慘烈氣勢,混合著他體內那絲被激發出的、若有若無的古老龍威,形成一股無形的衝擊,讓整個竹樓的空間都微微扭曲,蘇半夏案幾上的茶杯「哢嚓」一聲,悄然碎裂!
蘇半夏徹底震撼了!她修行千年,自認早已看透世情,心若止水。但此刻,麵對這少年眼中那燃燒著的不屈火焰,感受著那言語中蘊含的、足以撼動規則的慘烈意誌,她那冰封了無數歲月的心湖,彷彿被投入了一顆燃燒的星辰,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這已遠遠超出了利益的衡量,這是一種直擊靈魂的共鳴!讓她那沉寂已久的、屬於「蘇半夏」而非「百草穀主」的熱血,竟有了一絲沸騰的跡象!
她看著子謙那即便被死亡籠罩也要挺直的脊梁,看著淩清羽那押上一切的決絕眼神,看著嫻雲那毫無保留的奉獻淚光,終於,她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被斬斷,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然!
「好!好!好!」蘇半夏連道三聲好,一聲比一聲高亢,一聲比一聲決絕!「好一個『寧碎不彎』!好一個『無悔無憾』!今日,我蘇半夏便舍了這千年清譽,賭上這百草穀前程,與你等……瘋魔一場!」
她玉手猛地一揮,那個寒氣森森的玉盒轟然開啟,這一次,她並非隻取花瓣,而是直接將那株完整無瑕、彷彿凝聚了天地至寒之氣的千年雪魄蓮連根攝出!同時,一套暗合周天星鬥之數的八十一根造化星辰針懸浮而起,每一根針都閃爍著不同的屬性光芒,引動周遭天地元氣劇烈波動!
「淩公子,嫻雲姑娘,為我護法!十五息!隻需十五息!不得讓任何人踏足竹樓半步!」蘇半夏語氣急促而威嚴,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絕對自信。
「縱死……不負所托!」淩清羽眼中爆發出璀璨的神光,毫不猶豫地轉身,青鸞法相徹底凝實,發出一聲撕裂長空的啼鳴,化作一道決絕的青虹,義無反顧地衝向那已然搖搖欲墜的穀口!
嫻雲也立刻擦去淚水,緊握焚羽劍,朱雀虛影在身後浮現,雖然稚嫩,卻帶著一往無前的堅定,死死守在竹樓門口,如同守護著最後希望的壁壘。
蘇半夏雙手結出繁複無比的印訣,速度快到超越了視覺的捕捉,那株千年雪魄蓮在她精純醫道聖力的催化下,化作一道磅礴無比的冰寒長河,蘊含著凍結時空的法則碎片,隨著她指尖的引導,如同銀河倒灌,儘數沒入子謙的眉心識海與周身經脈!與此同時,八十一根造化星辰針如同受到星君指引,精準無比地刺入子謙周身所有要害大穴、奇經八脈的節點,甚至直接釘入了他的神魂虛影之中!
「呃啊啊啊——!!!」
子謙發出了絕非人類能夠發出的痛苦咆哮!整個人瞬間被一層厚厚的、閃爍著幽藍死光與純白寒芒的詭異冰晶徹底覆蓋、封印!那極致的寒意,不僅凍結了他的肉身、聖力,更彷彿要將他的時間、他的思維、他存在的意義都徹底凝固!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意識清醒地感受著自身被絕對零度同化、歸於虛無的大恐怖!
然而,就在這無邊的冰寒地獄核心,蘇半夏以她通天徹地的醫道修為,如同最頂尖的工匠,以金針為引,以雪魄蓮的極寒為錘,以自身聖力為火,強行敲打、撬動、點燃了子謙生命最底層、最本源的源泉!一股微弱、卻帶著洪荒開辟、至尊至貴氣息的熾熱力量,從他丹田最深處,從那被重重封印的祖龍血脈烙印邊緣,被霸道地、不容反抗地抽取、點燃!
冰與火,生與死,法則與血脈,在這具年輕的軀體裡,在這方寸之間,展開了開天辟地以來最慘烈、最原始的搏殺與交融!
……
穀外,鬼厲的耐心與偽裝終於徹底撕碎。
「冥頑不靈!結『九幽蝕魂大陣』,給老夫將這龜殼連同裡麵的人,一並煉化!」他麵容扭曲,厲聲咆哮。
三名大地聖師與六名聖者境影狩立刻腳踏玄奧步法,身形閃爍間,已然布成一座散發著滔天怨氣與腐蝕力量的邪惡陣法。九人的黑暗聖力洶湧而出,在空中彙聚、扭曲,最終化作一個巨大無比的、眼窩中燃燒著慘綠色魂火的幽冥骷髏!這骷髏張開巨口,發出無聲的尖嘯,一股湮滅生機、腐蝕靈魂的恐怖波動如同潮水般向百草穀陣法衝擊而去!
「轟隆隆——!!!」
集合九人之力的至陰邪法,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毀滅洪流,狠狠撞在百草穀那已是光華黯淡的護穀大陣上!
「哢嚓……哢嚓……嘭!!!」
足以抵擋聖王片刻的古老陣法,在這集中了所有邪惡力量的轟擊下,發出了最後的、絕望的哀鳴!光罩之上裂紋如同蛛網般瞬間蔓延至每一個角落,最終在一陣刺目的閃光中,轟然炸裂!無數陣法碎片如同流星般四散飛射,狂暴的能量衝擊波如同海嘯般向四周席捲,將穀口的地麵撕裂開一道道深不見底的溝壑,草木瞬間化為齏粉!
「陣法已破!雞犬不留!殺!」鬼厲臉上露出殘忍而興奮的獰笑,一馬當先,化作一道濃鬱得化不開的死亡陰影,帶著滔天的殺氣撲向穀內!他身後,兩名大地聖師和六名影狩如同掙脫了枷鎖的惡鬼,發出興奮的嘶吼,蜂擁而入!
「你們的對手是我!風域·青鸞絕壁!」淩清羽長嘯一聲,聲音帶著視死如歸的決絕。他徹底放棄了防禦,將燃燒青鸞本源換來的力量毫無保留地爆發!青鸞法相雙翼怒展,無儘的青色風刃彙聚成一道接天連地的毀滅風暴,試圖以一己之力,阻擋那洶湧而來的幽冥洪流!
「螳臂當車,自取滅亡!先碾碎這隻煩人的蒼蠅!」鬼厲與那名大地聖師中期眼中凶光畢露,兩人聯手,黑暗聖力化作兩條鱗甲分明、纏繞著無數怨魂的幽冥鬼龍,咆哮著,撕咬向那看似單薄的青色風暴。
而另一名大地聖師初期,則陰險地冷笑一聲,帶著六名如狼似虎的影狩,如同鬼魅般繞過主戰場,目標明確,直撲那棟散發著生命氣息與冰寒波動的竹樓!他們要打斷蘇半夏的施法,擒拿或者毀滅那個身負龍血的小子!
「休想過去!青鸞破空·一念無回!」淩清羽目眥欲裂,竟完全不顧身後兩條幽冥鬼龍的致命撕咬,強行逆轉聖力,將大部分力量凝聚於一點,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彷彿能洞穿虛空的青色神梭,以超越思維的速度,後發先至,悍然射向那名帶隊撲向竹樓的大地聖師初期!
這一擊,蘊含了他燃燒本源的決死意誌,威力驚人!
「噗嗤!」青梭瞬間穿透了那名大地聖師初期的護體聖力,在他肩膀上留下一個前後透亮的血洞!
然而,為了爭取這至關重要的一擊,淩清羽也付出了慘重代價!他的青鸞法相被一條幽冥鬼龍狠狠咬住,猛地一撕!半片法相翅膀連同大量的青色光羽被硬生生撕扯下來,化作光點消散。淩清羽本體如遭雷擊,猛地噴出一大口蘊含著內臟碎塊的鮮血,氣息如同雪崩般急劇衰落,臉色瞬間變得金紙一般,身形搖搖欲墜。
「淩師兄!」嫻雲看到這一幕,心膽俱裂,尖叫出聲!她看到那名被重創的大地聖師初期臉上露出暴怒和殘忍的神色,反手凝聚出一道足以崩山裂石的黑暗掌印,朝著已是強弩之末、幾乎失去意識的淩清羽當頭拍下!而鬼厲和另一名大地聖師也獰笑著,再次催動幽冥鬼龍,要給淩清羽最後一擊!
這一刻,嫻雲腦中一片空白,隻剩下一個念頭——不能讓他死!
「朱雀焚天!!」她發出一聲悲鳴,不顧一切地燃燒起自己本就所剩不多的朱雀血脈!焚羽劍爆發出此生最璀璨、最熾熱,卻也最悲壯的赤金色火焰,她身化流火,義無反顧地衝向那道拍向淩清羽的黑暗掌印,試圖用自己的身體,為敬愛的師兄爭取一線生機!
轟!!!
赤金色的火焰與黑暗掌印狠狠撞在一起!
火焰僅僅支撐了一瞬,便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徹底崩碎、熄滅。嫻雲如同被萬丈山嶽正麵擊中,全身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鮮血如同噴泉般從口中、鼻中、耳中湧出,嬌軀如同破敗的娃娃般,以更快的速度倒飛回來,在空中灑下一條淒豔的血線,最終重重地砸落在竹樓前的石階上,彈動了一下,便再無生息,隻有那柄黯淡的焚羽劍,當啷一聲落在她手邊。
「嫻雲!!!」淩清羽看到這一幕,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悲吼,怒火攻心之下,又是一口鮮血噴出,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單膝跪倒在地,隻能用劍死死支撐著身體,才沒有徹底倒下,但顯然已失去了所有戰鬥力。
而那名被淩清羽拚死重創的大地聖師初期,此刻臉上帶著猙獰的傷口和暴怒,一步步走向竹樓,他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鎖定了門口那個因恐懼和憤怒而渾身顫抖的綠衣侍女,以及竹樓內那被厚重冰晶封印的身影。
「小雜種,還有裡麵的女人,都給老子去死!」他咆哮著,凝聚著黑暗聖力的鬼爪,帶著撕裂一切的氣息,狠狠抓向竹樓!他要將這裡麵的一切,連同那個讓他受傷的小子,一起捏碎!
就在這所有人都認為絕望已至,連蘇半夏都歎息一聲,指尖用力,那枚蘊含著恐怖力量、但也代表著巨大代價的保命玉佩即將碎裂的刹那——
「轟!!!」
竹樓內,那封印著子謙的、蘊含著極致寒意與腐骨奇毒的厚重冰晶,猛然間從內部炸開!不是簡單的碎裂,而是如同億萬顆微型的星辰同時爆發!無數蘊含著冰寒法則碎片和劇毒能量的冰屑,如同最狂暴的暗器,向著四麵八方瘋狂激射!
一道身影,如同從萬古冰獄中掙脫束縛的混沌魔神,攜帶著滔天的殺意與慘烈的氣勢,緩緩地、卻又無比堅定地站了起來!
是子謙!
他周身依舊覆蓋著淡淡的冰霜,頭發眉毛一片雪白,如同瞬間經曆了萬載風霜。左肩的傷口處,幽藍色的毒素如同活物般劇烈蠕動、掙紮,與一股新生的、微弱卻無比純粹熾熱的赤金氣血之力激烈對抗。但他的腰桿挺得筆直,如同支撐天地的脊梁!他手中緊握的溯光劍,發出前所未有的、混合著興奮、悲鳴與無儘殺意的尖銳顫音!劍身之上,銀色的空間之力與那絲赤金氣血交織纏繞,隱隱形成了一道微型的、扭曲的龍形虛影!
他抬起頭,那雙眼睛,已不再是人類的眼眸!瞳孔化作了冰冷的、如同熔金般的豎瞳!其中燃燒著的,是無儘的戰意、是對死亡的蔑視、是源自血脈最深處的……龍之威嚴!(儘管隻是一閃而逝,卻足以撼動靈魂)
他死死地盯著那名近在咫尺、臉上帶著驚愕與殘暴的大地聖師初期,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彷彿來自九幽寒淵的死亡宣告,卻又蘊含著踏碎淩霄、我主沉浮的無上桀驁:
「你的命……」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殘酷而冰冷的弧度,一字一句,如同喪鐘敲響:
「小爺……收了!」
話音未落,他動了!沒有施展任何複雜的身法,隻是最簡單、最純粹、最快的一步踏出!腳下的地麵在他踏出的瞬間,無聲無息地凹陷、龜裂!溯光劍隨之刺出——依舊是那式「詭劍」,但這一次,空間在他劍下如同脆弱的絹布,被他的意誌強行撕開了一道細微卻真實存在的黑色裂痕!劍鋒彷彿徹底融入了虛空,跨越了常理的距離,無視了對方倉促間佈下的層層黑暗護盾,直接出現在了那名大地聖師初期的眉心之前!劍尖之上,那點凝聚到極致的空間與氣血之力,散發出毀滅性的波動!
「不可能?!!」那名大地聖師初期駭得亡魂皆冒,他完全無法理解這一劍!這是超越了聖兵境,甚至觸控到空間法則本質的一劍!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拚命地、近乎本能地偏頭,同時將一件保命的骨符瞬間捏碎!
「嗤——噗!」
血光如同噴泉般迸射!
溯光劍沒能徹底刺穿他的頭顱,卻將他捏碎骨符的那隻手臂,連同半邊肩膀,齊根斬斷!殘肢在空中就被殘留的空間之力和赤金氣血絞成了肉糜!不僅如此,劍鋒掠過時帶起的淩厲劍氣,在他那原本就被淩清羽所傷的臉上,留下了另一道交叉的、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幾乎將他的臉劈成了四瓣!
「啊——!!!」那名大地聖師初期發出了淒厲得不似人聲的慘叫,劇痛和恐懼讓他瞬間失去了理智,如同受傷的野獸般瘋狂後退。
然而,強行催發這超越自身負荷、甚至引動了一絲血脈本源的禁忌一劍,子謙付出的代價是毀滅性的。他再次猛地噴出大口大口的、混合著內臟碎片和幽藍毒血的汙血,那強行凝聚起來的三成力量如同雪山崩塌般瞬間潰散。極致的冰寒與腐骨之毒如同億萬把燒紅的鋼針,加倍反噬而來,瘋狂地侵蝕著他最後的生機。他眼前徹底一黑,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意識瞬間沉入無邊黑暗,身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向後重重倒去,再無動靜。
「小畜生!我要將你抽魂煉魄,永世折磨!!」那名被重創、幾乎廢掉的大地聖師初期徹底陷入了瘋狂,不顧斷臂之痛和臉上流淌的鮮血,凝聚起殘餘的所有聖力,就要將倒地不起、氣息奄奄的子謙轟成最基本的粒子!
鬼厲也終於徹底擊潰了失去反抗能力的淩清羽,將其打得吐血倒地,昏迷不醒。所有殘存的幽冥教徒,眼中都閃爍著勝利在望的殘忍和暴虐,向著竹樓,向著再無抵抗能力的子謙、淩清羽和嫻雲,發出了最後的、毀滅性的攻擊!黑暗聖力如同洶湧的潮水,要將這方土地徹底從世間抹去!
蘇半夏看著眼前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看著那三個為了彼此捨生忘死的年輕人,眼中閃過一絲悲憫與決然。她指尖用力,那枚古樸的玉佩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哢嚓」聲,一道毀滅性的光芒開始從中透出……她準備動用那最終的手段,與這百草穀,與這些入侵者,同歸於儘!
就在這千鈞一發、萬事皆休,連蘇半夏都準備玉石俱焚的刹那——
「唳——!!!」
一聲彷彿來自開天辟地之初,蘊含著無上威嚴、焚儘諸天萬界、讓萬靈匍匐的恐怖禽鳴,如同億萬道混沌神雷同時炸響,悍然撕裂了蒼穹!
整個天地,驟然凝固!時間停止了流動,空間變得如同琥珀般粘稠!那洶湧的黑暗聖力,那猙獰的幽冥教徒,那飛濺的鮮血,那絕望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無窮無儘的赤金色神火,並非從天空降臨,而是直接從虛空的每一個角落、從規則的縫隙中燃燒起來!瞬間,將幽冥教眾人聯手佈下的黑暗天幕,連同那濃鬱的陰邪之氣,燒得乾乾淨淨,彷彿從未存在過!天空,化為一片純粹由法則之火構成的、燃燒著的赤金海洋!恐怖的高溫讓空間扭曲、融化,大地上的岩石瞬間汽化,整個百草穀區域的溫度陡然攀升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
一股淩駕於眾生之上,浩瀚如星海、威嚴如帝君、霸道如太古神皇的恐怖威壓,如同整個宇宙的重量,轟然降臨,鎮壓一切!
在這股如同天威的恐怖威壓之下,鬼厲等三名大地聖師前衝的身形被硬生生定在半空,臉上的獰笑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恐懼與絕望,彷彿看到了執掌生死的神隻!那幾名殘存的聖者境影狩,連一絲聲音都未能發出,肉身直接在這威壓下如同沙雕般瓦解,神魂連同聖兵一起,被那無處不在的赤金神火瞬間焚為虛無!
一道身影,彷彿由最純粹的火焰法則凝聚而成,無聲無息地、卻又帶著主宰一切的姿態,出現在了百草穀的上空,出現在了那赤金色火海的核心。他僅僅是站在那裡,就成了天地的中心,萬物的主宰,所有的光線、所有的能量、所有的規則,都在向他朝拜!
他目光淡漠,如同高踞九天的神王,掃過下方那些如同被凍結在琥珀中的蟲子般的幽冥教眾人,最終,那目光穿透虛空,落在了竹樓前那個昏迷倒地、生機如同風中殘燭的少年身上。
當看到子謙那慘烈的狀態,感受到那熟悉的、卻微弱到極點的血脈波動時,他那如同萬古寒冰般淡漠的目光中,終於閃過一絲如同星核爆裂般的……震怒!
他並未立刻動手,隻是緩緩抬起了一隻手,對著下方那被定格的景象,輕輕一握。
彷彿言出法隨,天地規則隨之改變。
他開口了,聲音平靜,卻如同億萬世界同時在生滅,又如同大道本源在轟鳴,每一個字都蘊含著審判與毀滅的意誌:
「動我朱雀聖山之人……」
他頓了頓,那平靜的聲音陡然轉為席捲諸天的雷霆之怒:
「誰給你們的……狗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