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重塑記:從廢徒到仙途 第109章 凡鐵為劍
黑風鎮的晨霧還未散儘,鐵匠鋪的煙囪便已升起嫋嫋青煙。灰褐色的煙柱與晨光交織,纏繞在鎮口老槐樹的枝頭,恰似淩雲心中徘徊的思緒——自築基成功之日起,他離開廢棄堡壘,曆經風雨,最終又回到了這座充滿回憶的凡俗小鎮。
不是為了補給,而是為了那間彌漫著鐵鏽與炭火氣息的鐵匠鋪。
他腰間的舊鐵鉤,此刻正靜靜躺在行囊裡。這柄凡鐵打造的兵器,陪他走過西荒的血火,熬過葬仙淵的孤寂,甚至在築基時還曾作為最後的依仗。可如今,隨著他踏入築基境,靈力能化形護體,這柄鐵鉤終究顯得有些單薄——更重要的是,這柄鉤上,刻著他“重修”之路的,卻也藏著他對“兵器”二字的迷茫。
“該給它一個新模樣了。”淩雲站在鐵匠鋪外,望著那扇熟悉的木門,低聲自語。門內傳來“鐺鐺”的錘擊聲,節奏明快,正是老匠人清晨鍛打的時辰。
他抬手推開木門,一股熱浪夾雜著鐵鏽味撲麵而來。老匠人正赤著上身,揮著鐵錘敲打一塊燒紅的鐵坯,火星濺落在青石板上,瞬間熄滅,留下點點黑斑。聽到動靜,老匠人頭也沒抬,隻甕聲甕氣地問:“又來改造你的鐵鉤?”
淩雲走到爐邊,將行囊裡的舊鐵鉤取出,放在打鐵台上。鐵鉤的刃部閃爍著寒芒,鉤身上錯落著幾道深淺各異的傷痕,記錄著與妖鷹激戰時的英勇,也銘記著他在西荒與妖獸無數次生死交鋒的榮耀。“這次不是改造,是重鑄。”
老匠人這才停下錘,擦了擦額頭的汗,目光落在鐵鉤上,又掃了掃淩雲周身。這一次,他的眼神中褪去了昔日的嘲諷,取而代之的是幾分訝異——眼前的青年,氣息較之三月前已沉穩數倍,周身似乎環繞著一道無形的光環,即便置身於悶熱的鐵匠鋪中,也讓人感受到一種超乎尋常的安定,宛如西荒深處屹立不倒的磐石。
“重鑄?你想鑄什麼?”老匠人拿起鐵鉤,掂量了一下,“這鐵鉤材質普通,也就比凡鐵堅韌些,重鑄出來也成不了什麼好東西。”
“鑄劍。”淩雲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不用靈金,不用異火,就用這凡鐵,鑄一柄劍。”
老匠人愣了愣,隨即笑了:“年輕人,你倒是跟這凡鐵較上勁了。鑄劍可不是打鐵鉤,講究‘三火三鍛’,火候差一分,劍身就可能崩裂;力道偏一毫,劍脊就不直。你連凡器都練不好的時候,還想鑄劍?”
這話若是放在三個月前,或許會讓淩雲心頭一緊。可如今,他隻是平靜地看著老匠人:“所以我來守三日,看您鍛打,學您的火候。”
老匠人挑了挑眉,沒再反駁,隻是指了指爐邊的一個小板凳:“想看就看,彆礙著我乾活。”
接下來的三日,淩雲便真的守在鐵匠鋪裡。
他沉默不語,也不插手幫忙,隻是端坐在小板凳上,目光如炬,緊緊追隨著老匠人的每一個細微動作。老匠人鍛打菜刀,他便看火候如何從“暗紅”到“亮白”,如何判斷鐵坯的柔軟度;老匠人鍛打鐮刀,他便看錘擊的落點如何避開刀刃,如何在淬火時控製水溫;甚至老匠人添煤、拉風箱的節奏,他都一一記在心裡。
與三個月前不同,此刻的淩雲已築基成功,九竅玲瓏心能精準感知到鐵坯在火中的細微變化——他能感知到鐵分子在高溫下的運動軌跡,感受到鐵坯受力時發出的細微震顫,以及不同火候下鐵坯的溫度差異。這些感知,不是來自眼睛或耳朵,而是來自心竅的共鳴,來自《塵心訣》對“凡俗之物”的理解。
第一日傍晚,老匠人鍛打一把砍柴刀,淬火時不小心將刀身淬歪了。他懊惱地罵了一句,隨手將刀扔在廢料堆裡。淩雲卻走過去,撿起那把歪刀,用指尖輕輕拂過刀身:“您剛才淬火時,水溫控製不當,比適宜的溫度低了半度,而且刀身入水速度過快,導致熱脹冷縮不均勻,這是導致刀身歪斜的原因。”
老匠人愣住了,隨即皺起眉頭:“你怎麼知道?”
“我能感覺到。”淩雲沒有多解釋,隻是將刀放回廢料堆,“明日您鍛打時,我幫您添煤吧。”
第二日,淩雲果然上手幫忙。他添煤恰到好處,維持爐溫穩定;拉風箱的節奏穩健,火焰始終緊裹鐵坯。老匠人鍛打時,他甚至能提前預判鐵坯的溫度,在火候剛好時提醒:“可以錘了。”
老匠人心中的驚訝越來越濃。他活了五十年,見過的打鐵師傅不計其數,卻從未見過有人能如此精準地掌控火候——這年輕人,彷彿能跟鐵坯“說話”一般。
第三日清晨,老匠人將一塊鐵坯燒紅,遞到淩雲麵前:“來試試?”
淩雲沒有推辭,接過鐵錘。這柄鐵錘比他三個月前用的重了三成,可如今他已築基,肉身力量遠超從前,握在手裡竟覺得輕飄飄的。他深吸一口氣,將《塵心訣》運轉起來,灰褐色的“塵霧”靈氣悄悄縈繞在鐵錘上,卻沒有顯露分毫。
“鐺!”
第一錘落下,力道不重,卻精準地敲在鐵坯的中央。火星濺起,鐵坯微微變形,卻沒有絲毫偏移。老匠人眼中閃過一絲讚許——這一錘的火候、力道、落點,竟比許多學了幾年的學徒還要精準。
接下來的錘擊,淩雲沒有追求速度,而是跟著老匠人往日的節奏,一下一下,沉穩而堅定。他用九竅玲瓏心感知著鐵坯的變化,每一次錘擊都恰到好處,將鐵坯中的雜質一點點敲出,讓劍身的輪廓漸漸清晰。
老匠人站在一旁,抱著胳膊,眼神從驚訝變成了欣賞。他忽然明白,這年輕人不是在“學”打鐵,而是在“懂”鐵——懂鐵的脾氣,懂鐵的韌性,懂如何讓凡鐵在手中綻放出最本真的力量。
三日之期一到,淩雲便開始正式重鑄鐵鉤。
他先將舊鐵鉤放入熔爐,用文火慢慢加熱。隨著溫度的升高,鐵鉤的顏色從暗褐色逐漸變為暗紅色,再變為亮白色,但始終沒有熔化——他要的不是重塑材質,而是通過精確控製加熱過程,將鐵鉤的分子結構重新排列,以達到鑄劍所需的特定效能。
“火候到了。”老匠人在一旁提醒。
淩雲點點頭,用鐵鉗將燒得亮白的鐵鉤夾出,放在打鐵台上。他緩緩舉起鐵錘,這一次,摒棄了靈力的輔助,僅憑肉身之力——他誓要讓這柄劍,承載著他親手鍛造的熾熱,而非靈力的虛幻光輝。
“鐺!鐺!鐺!”
錘擊聲在鐵匠鋪裡回蕩,比往日更加沉穩。鐵鉤的彎鉤部分被一點點敲直,形成劍身的雛形;鉤柄被鍛打成劍柄,粗細均勻,便於握持。火星四濺,如同繁星點綴夜空,落在淩雲堅韌的手臂上,留下點點灼傷,而他渾然忘我,目光如炬,緊鎖鐵坯的微妙變化。
老匠人遞過來一把小錘:“敲劍脊,要輕,要勻,不然劍身會軟。”
淩雲接過小錘,按照老匠人的指點,小心翼翼地敲打劍身的中央。劍脊漸漸隆起,如同山脈的脊梁,支撐著整個劍身。他能敏銳地‘感知’到,鐵坯內的雜質正逐漸消散,劍身日益剛韌,宛如被賦予了靈魂,在每一次錘擊下悠然延展。
淬火的環節,淩雲格外謹慎。他提前將井水放在陰涼處,確保水溫恒定,又用靈力將劍身的溫度均勻分佈。當熾熱的劍身沒入水中,‘嗞——’一聲清嘯,蒸汽猛然騰起,攜帶著一股濃烈而古樸的鐵鏽氣息。
他沒有立刻將劍身取出,而是等了三息,待劍身的溫度與水溫達到平衡,才用鐵鉗夾出。此刻的劍身,褪去了往昔的灰褐色澤,披上了一襲淡雅銀白,雖無絲毫炫目光澤,卻如同西荒的磐石,質樸中透著沉甸甸的分量。
接下來的打磨,淩雲用的是最細的砂紙,一點點將劍身磨平。他沒有在劍身上刻任何紋飾,沒有鑲嵌任何寶石,甚至連劍柄都隻是用普通的麻繩纏繞——他要的,就是一柄最純粹、最平凡的劍,一柄屬於“凡塵”的劍。
打磨完成後,淩雲將劍身豎在麵前。這柄劍長約三尺,劍身寬兩指,劍脊厚實,劍尖鋒利,卻通體樸素,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放在鐵匠鋪的廢料堆裡,甚至不會有人多看一眼。
可當淩雲將一絲《塵心訣》的靈力注入劍身時,異變發生了!
灰褐色的“塵霧”靈氣宛若細流,悄然滑過他的指尖,湧入劍身之中,於劍麵上輕織一層朦朧的霧紗。他輕輕搖曳劍鋒,“塵霧”隨之翩躚起舞,彷彿流水繞於劍刃,久久不散。當他向旁側木樁揮劍斬去,“塵霧”霎時凝聚劍尖,劍身無聲,卻似利刃劃過豆腐,將碗口粗細的木樁一分為二!
“好劍!”老匠人忍不住喝彩,“看著平凡,卻藏著勁道,劈砍時連風聲都沒有,是柄好劍!”
淩雲握住劍柄,感受著劍身傳來的溫涼觸感,以及其中蘊含的“塵霧”靈氣。這柄劍,沒有流霞劍的璀璨霞光,沒有靈金的高貴材質,卻帶著他親手鍛打的溫度,帶著《塵心訣》的韌性,帶著西荒的塵沙氣息——這是真正屬於他的劍,屬於“新生”的淩雲的劍。
“就叫你‘塵凡’吧。”淩雲低聲說道,聲音裡帶著一絲釋然。
塵凡劍。
塵,是《塵心訣》的“塵”,是西荒的塵沙,是他道心的根基;凡,是凡鐵的“凡”,是平凡的“凡”,是他對過往的放下。這兩個字,不僅是劍的名字,更是他對自己道的詮釋——以塵為基,以凡為表,在平凡中堅守本心,在塵俗中磨礪道心。
老匠人湊過來,摸了摸塵凡劍的劍身,又看了看淩雲:“年輕人,你這劍,看著凡,卻不凡。比那些花裡胡哨的兵器,強多了。”
淩雲笑了笑,將塵凡劍彆在腰間。劍身在陽光下閃爍著淡淡的銀輝,既不張揚也不卑微,與他周身繚繞的‘塵霧’靈氣相得益彰,宛如天成。他腦海中忽地浮現出當年的流霞劍——那柄以赤霞精金鑄就,在陽光下絢爛如彩虹的劍,曾是他榮耀的標誌,是他自信的源泉。可如今,再想起流霞劍,他心中已沒有了遺憾,沒有了不甘,隻有一種平靜的釋然。
流霞劍,象征著他往昔的淩雲——那個倚仗天賦、急功近利、不識平凡之珍的少宗候選;而塵凡劍,則代表著他如今的淩雲——那個在西荒砥礪前行、深諳以塵為基、以凡為尊的築基強者。
這兩柄劍,如同兩個世界的分界線,將他的過去與現在徹底切割。
離開鐵匠鋪時,老匠人遞給他一個劍鞘,是用普通的木頭做的,外麵裹著一層牛皮:“配你這劍,剛好。”
淩雲接過劍鞘,將塵凡劍插入其中。劍鞘與劍身完美契合,沒有絲毫鬆動。他對著老匠人拱了拱手:“多謝老闆。”
“不用謝我,是你自己懂了鐵,懂了打鐵的道理。”老匠人揮了揮手,“以後要是想再鍛打兵器,隨時來。”
淩雲點點頭,轉身走出鐵匠鋪。
黑風鎮的晨霧已經散去,陽光灑在街道上,帶著溫暖的氣息。他握著塵凡劍的劍柄,感受著其中蘊含的力量,心中一片平靜。築基成功,有了塵凡劍,接下來,他要去做的事,便有了更堅實的依仗。
他踏上了尋覓葬仙淵底殘魂所言‘罪徒’的征途,懷揣著刻有‘罪’字的令牌,誓要拂去百年冤屈的塵埃;他要去查明當年冤魂的那段蒙冤往事,被逐出青雲宗的真相;看看那些曾經欺辱過他的人,如今過得如何;他更要在這浩瀚修仙界,開辟出一條獨屬於自己的‘塵心’大道,以凡鐵鑄就利劍,以塵埃奠定根基,活出一個真我風采。
西風吹過街道,捲起地上的落葉,落在淩雲的腳邊。他邁開腳步,朝著鎮外走去,腰間的塵凡劍隨著步伐輕輕晃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帶著一種不容小覷的力量。
凡鐵為劍,塵心為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