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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雲重塑記:從廢徒到仙途 第41章 禁地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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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過崖頂,終年雲霧繚繞,濃稠得化不開,宛如一張巨大無朋的灰白色幕布,嚴嚴實實地將這片絕地包裹其中,徹底阻斷了與外界的聯係,隻餘下嗚咽的風聲在崖壁間回蕩。

崖頂中央,一個天然形成的洞窟靜默地嵌在石壁之中。洞口狹窄逼仄,僅容一人側身擠入,然內裡卻豁然開朗,彆有洞天,約莫有半間房屋大小。洞壁異常光滑,顯然經過人工精心修整,鑿痕雖被歲月磨平,卻仍可辨認。

此地,便是淩雲麵壁思過之所。

洞窟內陰暗潮濕,寒氣侵骨,角落裡積著厚厚的、彷彿從未有人踏足過的塵埃。唯有一絲微弱的光線,艱難地從狹窄的洞口鑽入,如同垂死掙紮的螢火,勉強勾勒出洞內的輪廓。淩雲便盤坐在洞窟最幽深的角落,背脊緊貼著冰冷刺骨的石壁,雙目緊閉,兩道劍眉卻死死地擰在一處,擰成一個痛苦的結,彷彿正承受著來自靈魂深處的巨大煎熬。

這已是他被囚禁於此的第十個日夜。

依循宗門古訓,思過崖乃滌蕩心塵、靜思己過、砥礪心性之所在。悠悠歲月中,曾有不少誤入歧途的弟子,於此地隔絕塵囂,在孤寂與困苦中尋回本心,最終得以重歸正道。

然而,對淩雲而言,此地絕非靜心之所,而是煉獄。

一個將他心中所有陰暗、怨毒、不甘與憤怒無限放大的煉獄。

“嗬……思過?”

淩雲猛地睜開雙眼,布滿血絲的瞳孔在昏暗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他嘴角僵硬地向上扯動,勾出一抹冰冷刺骨、充滿嘲諷意味的笑意。那笑容深處,翻滾著滔天的不甘、焚心的怒火與蝕骨的怨毒,唯獨尋不見一絲一毫反省的痕跡。

“我何過之有?”

他喉間滾動,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嘶啞的聲音在狹小的石壁間反複碰撞、回蕩,尖銳得刺耳。

“是宗門不公!是他們偏袒石磊那個廢物!”

“憑什麼?就憑他出身外門?就憑他那副裝模作樣的勤懇嘴臉?就能博得滿門同情?就能踩在我頭上?”

“我呢?我纔是天命所歸!我纔是青雲宗未來的擎天之柱!他們憑什麼褫奪我的身份?憑什麼罰我來這鬼地方受這鳥氣?!”

他的吼聲愈拔愈高,情緒瀕臨失控,胸口劇烈地起伏,如同破舊的風箱,似乎要將積鬱心口的滔天怨憤儘數噴吐出來。

這十日,他並非沒有思考。

但他所思所想,絕非自身過錯,更非如何改過自新。他腦中翻騰的,是如何將所有的挫敗、所有的屈辱,一股腦地推卸給彆人。

他堅信,自己敗於石磊之手,絕非實力不濟,更非心性浮躁,定是石磊使了陰招!

“必定是他!他定用了什麼下作手段!”淩雲咬得牙關咯咯作響,彷彿這已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否則,憑他區區一個煉氣八層的外門廢物,如何破得了我精妙的靈劍網?如何能傷得了我分毫?!”

他甚至認定,宗門的裁決亦是包藏禍心。

“掌門老糊塗了!陳默那老匹夫,早就視我為眼中釘!還有藥老,王長老……他們沆瀣一氣!”淩雲的眼底掠過一絲癲狂,“他們就是嫉妒!嫉妒我這曠世罕見的九竅玲瓏心!才借機聯手打壓我,好去捧那個廢物石磊的臭腳!”

在他那扭曲的認知裡,自己永遠正確。

錯的,是這渾濁的世道。

錯的,是那些有眼無珠、不識真龍、不肯捧他上天的人。

這偏執的毒念,如同地獄裡滋生的毒藤,在他心中瘋狂蔓延纏繞,早已將那僅存的、微弱的理智啃噬殆儘。

“啊——!”

淩雲驟然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嚎,並非源自肉身的創傷,而是源於心中那股無處宣泄、幾乎要將他撐爆的狂怒與絕望。

他猛地從冰冷的地麵彈起,如同一頭被徹底激怒、困於囚籠的凶獸,在狹小的洞窟內瘋狂地來回衝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碎石飛濺。

“我不服!我不甘心啊!”

“天命在我!我豈能被困死於此?我本該立於宗主峰巔,受萬人敬仰朝拜!”

“石磊!玄陽子!陳默!你們……都給我等著!”

他那布滿血絲、幾欲噴火的目光,死死鎖定了洞窟中央那塊突兀隆起的巨大岩石。

那岩石堅硬如鐵,曆經無數代弟子麵壁磨礪,表麵已被磨得光滑如鏡,本是前人用以澄澈心神、砥礪意誌的象征。

然而此刻,在淩雲眼中,它卻幻化成了所有嘲笑他、輕賤他、背叛他、打壓他之人的化身!

“都是你!都是你們!”

淩雲目眥欲裂,口中發出非人的咆哮,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以玉石俱焚的瘋狂姿態,狠狠地將自己的額頭撞向那塊冰冷的石頭!

“砰——!”

一聲沉悶如擂鼓的巨響,在密閉的洞窟內轟然炸開,久久回蕩。

石屑紛飛,淩雲的額角瞬間皮開肉綻,一道猙獰的傷口赫然顯現,溫熱的鮮血汩汩湧出,如同蜿蜒的小蛇,順著扭曲的麵頰滑落,滴答、滴答地砸在布滿灰塵的地麵,綻開一朵朵刺目驚心的血花。

劇痛如潮水般襲來,但淩雲卻恍若未覺,反而從那撕裂的痛楚中,品嘗到一絲扭曲而病態的快意。

“讓你輕我!讓你壓我!”

“砰!砰!砰!”

他一次又一次,用儘全身力氣,將頭顱當作重錘,瘋狂地撞擊著那堅硬的岩石,彷彿要將心中所有燃燒的憤怒、噬骨的不甘、蝕心的怨毒,都通過這種自毀的方式,狠狠地傾瀉出來。

鮮血迅速染紅了岩石光滑的表麵,也浸透了他散亂的前襟與半邊臉頰。他的意識開始模糊,視野被一片片湧上的黑暗切割,但他撞擊的勢頭絲毫未減,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骨骼與岩石沉悶的碰撞聲。

這肉體的酷刑,似乎成了緩解他靈魂煎熬的唯一良藥。

“咳咳咳……”

劇烈的撞擊,猛烈地牽動了他丹田與經脈內本就嚴重的舊傷。淩雲猛地弓起身子,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嗆咳,每一聲咳嗽都像是要將內臟撕裂,帶來鑽心剜骨般的劇痛。他能清晰地“聽”到,體內原本就混亂不堪的靈力,在這番瘋狂的自殘之下,如同徹底失控的洪水猛獸,在脆弱狹窄的經脈中更加狂暴地左衝右突!

“呃啊——!”

靈力狂暴衝撞經脈帶來的痛苦,瞬間蓋過了額頭的皮肉傷。淩雲疼得渾身痙攣,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頭,身體一軟,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蜷縮在冰冷的石地上,雙手死死捂住彷彿要炸開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額頭上沁出的冷汗混雜著鮮血,不斷地滴落,在他身下彙成一灘暗紅的泥濘。

他甚至能感覺到,體內那引以為傲的九竅玲瓏心,正傳來陣陣沉悶的、不祥的悸痛。那第四處關鍵竅穴的淤塞,似乎在靈力的狂暴衝擊下,變得更加凝滯、更加嚴重,甚至隱隱有股陰寒的氣息在向周圍擴散。

靈力運轉,變得前所未有的滯澀與艱難。

傷勢,在他這不顧一切的瘋狂發泄下,非但毫無起色,反而如同雪上加霜,愈發沉重、危險了。

然而,他心中依舊沒有絲毫悔意。

他癱軟在地,仰麵望著洞窟頂部那片吞噬一切光線的濃重黑暗,眼中的怨毒非但未曾消減,反而像淬了毒的藤蔓,更加瘋狂地滋長蔓延。

“這一切……都是你們逼的!”

“若非爾等將我囚禁於此,若非爾等奪我身份,我豈會淪落至此?!”

“此事……絕不會就此了結……絕不……”

他聲音微弱嘶啞,如同破舊的風箱,卻透著一股令人骨髓生寒的癲狂執念。

思過崖下,萬丈深淵之上,繚繞的雲霧如同凝固的乳白色河流。石階旁,一道挺拔的身影已如磐石般靜立許久。

玄陽子。

他的神識如同無形的網,早已將洞窟內淩雲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清晰地映照於心。

從最初那歇斯底裡的怨天尤人,到後來充滿恨意的咆哮嘶吼,再到此刻這自殘般的撞壁發泄……

每一幕,每一個細節,都像一把冰冷淬毒的匕首,精準而殘忍地反複刺紮著他那顆曾經寄予厚望的心。

失望。

徹底的、冰冷的失望。

他心底深處,原本尚存一絲微弱的火苗,希冀著思過崖的孤寂清冷與艱苦磨難,能像冰水般澆熄淩雲心中的狂焰,迫使他真正冷靜下來,直麵己過,尋回那迷失已久的本心。

畢竟,那是九竅玲瓏心啊!是青雲宗千百年來氣運所鐘的絕世天驕!他身為掌門,實不忍心就此徹底斬斷這縷宗門希望。

可眼前這血淋淋的現實,無情地嘲弄著他的希冀。

他錯了。

錯得徹頭徹尾。

淩雲的偏執與怨毒,早已深植骨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他不僅沒有絲毫反省之意,反而將一切罪責儘數推給他人——宗門的“不公”,對手的“奸詐”,長老的“嫉妒”。甚至不惜以自殘發泄憤怒,任由傷勢惡化,靈力暴走,道基崩毀……

如此心性,縱使將來能活著離開思過崖,又能有何作為?

恐怕隻會化作一顆毒瘤,反噬整個青雲宗吧。

“唉……”

一聲悠長而沉重的歎息,自玄陽子口中逸出,飽含著深深的疲憊與鑽心的痛楚。

他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淩雲幼時的模樣。

那時的少年,雖也帶著幾分天之驕子的傲氣,但眼神明亮清澈,對修行之道充滿赤誠的熱情,對未來懷抱著星辰大海般的憧憬。每每遇見他,總會恭恭敬敬地行禮,脆生生地喚一聲“掌門伯伯”。

究竟是從何時起,那個天賦驚豔的孩子,竟扭曲成瞭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是九竅玲瓏心帶來的無邊優越感?

是宗門上下過度的寵溺與縱容?

還是他內心那貪婪無度、唯我獨尊的偏執魔障?

或許,皆是。

然而時至今日,再究緣由,又有何益?

“罷了,罷了。”玄陽子緩緩搖頭,眼底最後那一絲掙紮與不捨,如同風中殘燭,終於徹底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萬載寒冰般的決絕。

他原本的打算,是讓淩雲在此麵壁三載,希冀時光能磨去他身上的棱角與戾氣。若其心效能有丁點悔改,將來或許還能網開一麵,讓他做個普通內門弟子,在宗門庇護下終老一生。

如今看來,連這最後一線生機,也無需再留。

一個心中隻餘怨恨與偏執,從不知自省為何物的人,是永遠不可能真正醒悟的。留他在此,隻能是禍根。

玄陽子緩緩轉過身,深邃的目光穿透層層疊疊的厚重雲霧,彷彿能洞穿那灰白的屏障,清晰地“看”到洞窟內那個在瘋狂與絕望中徒勞掙紮的身影。

“淩雲啊淩雲,是你自己,親手斬斷了所有的路。”

他於心中,默默刻下了最後的裁決。

待此番麵壁期滿,便昭告全宗,正式將淩雲逐出青雲門牆,斷絕其與宗門的一切關聯。

此後,他是生是死,是沉淪魔道還是另有際遇,皆與青雲宗再無瓜葛。

做出此決斷,心若刀絞。

放棄一個身懷九竅玲瓏心的絕世天才,對任何宗門而言,都是難以估量的損失。

但玄陽子深知,這是唯一的選擇。

青雲宗千年基業,絕不能因一個無可救藥的“天才”,而埋下覆滅的禍根。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重重山巒,投向雲霧繚繞的宗主峰方向,眼神重新變得堅如磐石。

青雲宗的未來,絕不能係於淩雲一人之身。

或許,那渺茫的希望,可以寄托於……石磊?

那個出身微末外門,卻一步一個腳印,憑借堅韌不拔的意誌與沉穩如山的心性,一步步崛起的年輕人。

玄陽子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微微牽動,浮現出一抹極其淡薄,卻又帶著一絲期許的笑意。

至少,此番宗門大比,讓他看到了青雲宗另一種可能的未來,一種更加堅韌、更加踏實的可能。

洞窟深處,淩雲的喘息終於稍稍平複了一些。

額角的傷口仍在流血,黏膩的溫熱感不斷傳來,但他已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幾乎耗儘。

他如同被拋棄的破布偶,癱倒在冰冷刺骨、滿是塵埃和血汙的地麵上。身體的劇痛與內心熊熊燃燒的怨恨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將他緊緊纏繞,使他如同置身於無間煉獄的最底層。

他無從知曉,崖下那道曾對他寄予厚望的身影,已對他做出了最終的審判。

他更無從知曉,自己在青雲宗的時日,已然如同沙漏中的流沙,進入了無可挽回的倒計時。

他隻是本能地蜷縮著身體,像一頭重傷瀕死、卻仍呲著獠牙的凶獸,在無邊的黑暗中舔舐著自己血淋淋的傷口,同時,也在那絕望的深淵裡,無聲地醞釀著更為深沉、更為黑暗的仇恨毒液。

“石磊……玄陽子……”

他乾裂的嘴唇微微翕動,發出夢囈般的低喃,聲音微弱得幾不可聞,卻浸透了令人骨髓生寒的刻骨戾氣。

“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等著……給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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