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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中記:太建北伐 第124章 疑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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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雲等人自然不知小郎中的心思,此刻,他們正滿身泥土地跟暗渠較勁。

“不行了,不行了……”司馬廉奮力從暗渠裡推出一筐土,然後仰麵躺在戚雲身邊大口喘著氣,“實在乾不動了,氣兒都喘不上來了……”

“行,你歇會兒吧,我來。”戚雲說著接過司馬廉手中的鏟子,順便遞給司馬廉一塊兒肉乾兒,“歇會兒再吃,彆噎著。”

“等會兒,我問你個事兒。”司馬廉一把抓住戚雲的手,低聲道:“你說……咱為啥要挖這暗渠呢?”

“為啥?這有什麼為啥不為啥的。”戚雲笑道:“姚大人讓咱挖,那咱就挖唄。”

“不是,我是說,這暗渠挖了有啥用。”司馬廉皺眉道。

“哦,有啥用啊……”戚雲一抹鼻子笑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要不你自己去問問姚大人,問出來告訴我一聲哈。”

“你看你……”司馬廉擰著眉毛道:“我有病啊我問姚大人去?這不咱倆閒嘮嗑,猜猜麼……”

“行,那你先猜。”戚雲索性不進洞了,笑著把鐵鍬往身邊一插,掏出一根肉乾嚼了起來。

“嘿……”司馬廉見狀,狠狠地咬了一口肉乾,“我猜就我猜,彆的不敢說,反正這暗渠肯定不是給農民澆地用的。”

“你說那個廢話……”戚雲笑著推了司馬廉一把。

“廢話不廢話你彆管,反正我猜完了,該你了!”司馬廉耍賴道。

“耍無賴誰不會啊?那我猜肯定不是給廉公子你洗臉的。”戚雲嘿嘿笑道。

“行行行,我服了我服了,”司馬廉耍嘴皮子可不是戚雲的對手,“咱說正經的,這玩意兒到底有啥用啊?”

“其實我也琢磨來著……”戚雲湊到跟前低聲道:“你說這兩軍交戰呢,大將軍讓咱們挖暗渠,能是為了啥?”

“那肯定是為了打仗啊!”司馬廉皺眉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咱這地方離壽陽城十幾裡地呢,在這兒挖暗渠能對攻打壽陽城有啥作用啊?”

“所以啊,我認為這就不是對付壽陽的玩意兒。”戚雲道。

“那是對付誰的?”司馬廉探過身子問道。

“軍中傳言不是說……北齊的什麼皮將軍,親率三十萬大軍來救壽陽麼?我估計是對付他的。”戚雲低聲道。

“哦哦……”司馬廉聞言恍然,“哎,可是挖暗渠到底對打仗有啥用啊?”

“我也說不上……”戚雲嚼著肉乾兒搖搖頭,“這事兒哪有那麼容易讓咱猜著?你以為那管著十幾萬人的大將軍那麼好當呢?”

“也是啊……”司馬廉嘿嘿笑道:“要是讓咱猜著了,那大將軍這謀劃也太蠢了。”

“是啊,好好乾活兒吧,這麼機密的事兒,還輪不到咱們費心呢。”戚雲說罷,把最後一截肉乾兒扔進嘴裡,抄起鐵鍬鑽進暗渠。

“猜不著啊……猜不著……”司馬廉嚼著肉乾兒往後一靠,不一會兒竟然睡了過去。

陳軍大營中軍帳,程文季風風火火地來到帥帳前,稟報之後立即挑簾而入。

“大將軍!我看王琳快挺不住了,咱攻城吧!”程文季興奮地說完之後,才發現貞威將軍徐敬成也在帥帳之中。

“喲,敬成也在啊!”程文季嘿嘿笑道。

“文季先坐,吃點兒東西。”吳明徹一揮手,親兵立即給程文季端上一盤瓜果。

“哎呀吃東西不著急啊!”程文季剛坐下就站起身來興奮道:“大將軍,王琳要挺不住啦!咱攻城吧!”

“老程,王琳怎麼就挺不住了?”貞威將軍徐敬成笑道。

“敬成你沒發現嗎?壽陽城頭的守軍全都他媽東倒西歪的,一個個全都無精打采!肯定是城裡透水,臭水泛濫給他們全熏出毛病來了!另外我還問了城裡出來的病患,大多都說城裡難過得緊呐!拉稀的水腫的不計其數!大將軍,這是好機會啊!開戰吧!”程文季搓著手掌興奮極了,好像隻要吳明徹一聲令下他就能飛到壽陽城頭一般。

“你先冷靜冷靜,吃點兒水果壓壓火。”徐敬成笑道。

“這多好的機會啊?你咋還能坐得住呢敬成?”程文季皺眉道。

“你來之前我也挺激動,現在不也老實了麼?”徐敬成笑道。

程文季聞言一愣,瞪眼道:“啊?你……你也是來……”

“是啊,我也不瞎,壽陽城頭守軍孱弱我也看得見,我也有嘴,也跟出城的病患問過城裡的情況。”徐敬成笑道。

“那……那大將軍……”程文季看向端坐得穩如泰山的吳明徹。

“嗬嗬嗬……”吳明徹笑道:“我的看法是——此乃王琳故意示弱。”

“故意示弱?”程文季不解道:“可是城裡出來的病患可不是裝病啊……”

“病確實不是裝的,但是城中情況應該還沒那麼差,至少沒有我們看到的那麼差。”吳明徹解釋道。

“啊?”程文季不解道:“那他圖什麼呢?”

“大將軍的意思是——王琳故意示弱,以求速戰。”徐敬成解釋道。

“求……求速戰?”程文季瞪眼道:“這不對吧?按理說守城一方堅守待援纔是上策啊,哪有被圍一方故意引敵人攻城的?”

“凡事不能一概而論呐……”吳明徹淡笑道:“當年淮陰侯韓信攻打趙國,過河之後背水列陣,按兵法而言這可是自絕後路,是實實在在的兵行險招,但最後韓信卻靠著縝密的謀劃,化死為生,反敗為勝,所以孫子有言——凡戰,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止。”

程文季聞言眼珠轉了轉,低聲道:“大將軍,您的意思是說……王琳現在引我軍攻城對他有利?”

“不錯,而且——我軍越早攻城,對他越有利。”吳明徹一字字道。

“這……卻是為何?”程文季終是沉下氣來,低聲問道。

“這不難懂啊老程。”徐敬成笑道:“王琳此時困守孤城援兵未至,還被我軍堰水灌城,城中疫病流行還缺醫少藥,你說他這城中守軍戰力是越來越強呢?還是一天不如一天呢?”

“那肯定是一天不如一天啊!”程文季道。

“對啊,他軍力一天不如一天,那我軍攻城這件事,對他而言是來得越早越好呢?還是越晚越好呢?”徐敬成繼續問道。

“噢——!”程文季聽到這裡一拍大腿,“那肯定是越早越好啊!我軍攻城越晚他手下軍力越差,那我們遇到的阻力也就越小啊!”

“嗬嗬嗬……”吳明徹淡笑道:“文季終於想通了?”

“呃……”程文季此時卻又想起一事,低聲道:“大將軍,那不對啊,誰規定咱隻能攻一次城的?咱要是從今天開始輪番攻城,那王琳不也一樣堅持不住麼?為啥咱就非得一鼓作氣拿下壽陽呢?”

“因為還有皮景和的援軍啊老程。”徐敬成笑道:“你說得對,咱現在攻城的話,就看壽陽城眼下的光景,王琳也支撐不了多久,但是這樣一來,我軍攻城又會損失多少戰力呢?王琳這人有多得人心你也不是沒看見,萬一他抱著必死之心負隅頑抗,這壽陽城得多難啃你想過沒有?一旦讓他扛到了皮景和的援軍趕到,到時候咱們可就是腹背受敵,大事不妙啊,就算王琳挺不到援軍趕來,那咱們光是打這壽陽,就得平白折損多少戰力?”

“哦——”程文季聞言恍然,一拍大腿皺眉自責道:“哎,草率了,差點兒中計啊……”

“嗬嗬嗬……”吳明徹淡笑道:“文季求戰心切可以理解,回去好好養精蓄銳,等到戰機到來,務必一鼓作氣拿下外城。”

“是!”程文季沉聲道。

一連數日,王琳不斷地把城中病患送出城去,陳軍的傷兵營一時間人滿為患。

“師父,您跟蕭大人說沒說啊?”小郎中箬蘭一邊煎藥一邊蹙眉道:“您也看見了,真有點兒忙不過來了!”

“說啦說啦……”文大夫腳踩著藥碾子,手上配著藥材,無奈道:“昨天就說啦,但是……呃……”

“但是什麼呀?”箬蘭道。

“但是人家蕭大人說,這幫小子有彆的任務,暫時也騰不出手,所以……”

“哼!”箬蘭聞言心中無名火起,咬著嘴唇狠狠跺了跺腳,“不來就不來,哪那麼多理由!我自己也一樣!”說罷端著藥罐子氣嘟嘟地往外走。

“嗬嗬嗬……”文大夫見箬蘭負氣而走,撫著胡須眯眼直樂,“哎呀……孩子終歸是長大啦,有小心思嘍……”

九月初七,八公山廉頗墓。

太陽剛剛有些偏西,驍騎衛五人就完成了彙合。

“頭兒,咋樣?陳叔陵殺了沒有?”何太急一見麵兒就問道。

“嗨……”薑雲溪謝紅葉金日閒三人聞言苦笑搖頭,“彆提了,白忙活了半個月。”

“怎麼?沒成功麼?”道人劍聞言,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但臉上卻是略帶吃驚的表情,“半月時間,一次機會都沒有?”

“不能說沒有。”薑雲溪苦笑道:“但是成算不足四成,而且一旦出手我們也必死無疑,我反複權衡之下還是覺得不劃算,於是沒出手。”

“哦,那沒毛病。”何太急坐下道:“把咱幾家性命搭上犯不上。”

“你們倆呢?刺探軍情順利嗎?”謝紅葉笑道。

“順利!”何太急笑道:“有小牛鼻子的易容術,我倆進皮景和的大軍就跟玩兒似的,在他們軍隊裡混了五天,能打聽出來的基本都打聽出來了!”說罷從懷裡拿出一隻竹筒遞給薑雲溪。

“嗯……”薑雲溪從竹筒裡拿出劄記大致看了一遍,非常滿意地點點頭,“好,夠細致,兵力配比,將官姓名,行軍隊形以及近期平定鄭子饒,陳暄的戰鬥都有記錄,乾得不錯。”

“多虧了小牛鼻子!”何太急也不居功,大大方方地拍了拍道人劍的肩膀。

“小子,乾得漂亮啊!”金日閒逗弄著婁金,笑道:“等這趟乾完回去,哥哥們請你吃飯。”

“無量天尊……”道人劍聞言愁眉苦臉道:“貧道還欠著老何一個月的火晶柿子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何太急一提起這件事兒就高興,“這小子跟我比輕功,輸了,按約定要給我買一個月的火晶柿子,到時候我吃不了給你們分一分哈!”

“啊?跟老何比輕功?”謝紅葉癡笑道:“你個小牛鼻子犯什麼病?不知道老何就仗著這身輕功吃飯麼?”

“唉……說什麼都沒用咯……”道人劍臊眉耷眼地喃喃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就希望今年的火晶柿子彆太貴……”

“嗬嗬嗬,沒事兒,今年關中雨水不錯,火晶柿子想必不會太貴。”薑雲溪笑道。

“頭兒,那咱現在乾點兒什麼?”金日閒問道。

“好好休息,養精蓄銳,等著看戲。”薑雲溪道。

“看戲好啊,我最愛看戲嘍……”何太急聞言往樹上一靠,懶散地打了個哈欠。

“那司聞曹那邊兒……”謝紅葉道:“要是……他們還找咱們的話……”

“看他們要乾什麼吧。”薑雲溪道:“眼下這壽陽城岌岌可危,蘭京想讓咱們替他賣命可是沒門兒,除非……”

“除非?”金日閒好奇道:“除非什麼?”

“算了。”薑雲溪擺擺手,“到時候再說吧,半月不見,咱幾個去鳳台縣吃點兒好的,我請!”

“好嘞!”何太急聞言一躍而起,“那我可隨便點菜了啊?”

“行,一頓飯還能把我吃窮是咋的。”薑雲溪笑道,五人有說有笑邁步下山。

九月初七,黑雲滿天。

淮口北岸,幾百騎兵勒馬渡口,沉默有序,殺氣騰騰,為首一員將領,正是北齊武衛將軍皮信。

“將軍,渡口沿岸二十裡咱都巡過了,沒什麼問題,咱渡河吧!”皮信的貼身親兵謝忠道。

“是啊將軍。”另一個親兵梁鑫笑道:“這水這麼淺,說不定咱騎著馬就能過去了,渡船浮橋都省了。”

“不行。”皮信斬釘截鐵道:“父帥嚴令——隻偵查,不過河,遇敵便退,嚴禁交戰。”

謝忠梁鑫聞言隻能閉嘴。

皮信皺眉看著眼前的淮水,心中滿是疑惑,“這淮水怎麼這麼淺……”

“謝忠,你帶十騎去沿岸找幾個漁民或者船伕問問,每年這個時候淮水應該多深。”皮信低聲吩咐道。

“是!”謝忠領命撥馬便走。

“梁鑫,你帶十騎先將渡口附近情況稟報父帥。”

“是!”

下完了命令,皮信仍然心事重重,索性放下韁繩,信馬由韁在河岸邊遊蕩。蘭京所寫秦州之戰的戰報皮信詳細看過,尉破胡是如何在局麵大優的情況下,被吳明徹巧借塗水之利反敗為勝他一清二楚,眼下這淮口岸邊,雖然與壽陽尚有七八百裡的距離,但是任何一點與水流相關的異常情況都讓皮信放心不下。

天上的陰雲映在眼前的淮水之中,壓在貧皮信的心頭,“淮河水枯,莫非也是吳明徹的詭計不成……”這個念頭一出,連皮信自己都嚇了一跳,“我還真是被吳明徹嚇傻了,讓淮河水枯?吳明徹要是有此等通天徹地的本事,這天下不早就被南陳一統了?嗬嗬……”

三日後的九月初十,壽陽城萬裡無雲。

“諸位,我們堰水灌城已經十天了吧?”吳明徹的中軍帳內,眾將在列,始興王陳叔陵在側,吳明徹指著正中巨大的沙盤沉聲問道。

“初一土壩合攏,今天是初十,算日子確實有十天了。”電威將軍裴子烈道。

“將軍,是不是要攻城了?”中兵參軍程文季興奮道。

“哎——”吳明徹擺擺手,“不急,先給王琳來幾個**陣,讓他費費腦子。”

“哦?”貞威將軍徐敬成笑道:“大將軍又有什麼巧思?”

“談不上,談不上。”吳明徹笑道:“我看今日秋高氣爽,正是給王琳出難題的好天氣。”

“大將軍,需要我們怎麼辦您就說吧!”忠毅將軍吳超笑道。

“是啊大將軍,我手下那幫崽子們這幾天都快閒出屁來了,也是時候讓他們活動活動筋骨了!”護軍將軍淳於岑笑道。

“好,那麼今晚我軍如此部署——”吳明徹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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