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中記:太建北伐 第130章 青雀(二)
蔡文斌剛走,程文季的戰艦就在王琳的麵前擺好了陣型。“推進——”程文季如之前一般如法炮製,二十艘青雀拍艦緩緩向城牆靠近。“弓箭手——換火箭,給我射他們拍杆的杆頭石囊!
”王琳大喝道。城牆上的守軍得令,一支支掛著風聲的火箭立即呼嘯而來!“潑水潑水!”陳軍的應對非常迅速,大量的火箭剛剛紮進石囊的外層麻袋就熄了火,效果微乎其微。
王琳看在眼裡心中無奈,被大水蹂躪了十幾天,城裡水汽氤氳,引火之物除了魚油之外儘皆受潮,眼下不堪大用也是沒辦法。“注意躲避拍杆!
”王琳手下的百夫長們頂著程文季艦船上潑灑過來的箭雨,勉力組織著城頭守軍。綿長的號角聲響起,二十艘戰艦的百夫長齊聲大喝:“放——————”數十支拍杆攜千鈞之力轟然落下,一瞬間就在南側城牆上轟出了數個缺口。
嗚嗚嗚——急促的號角聲響起的同時,戰艦左舷船槳伸出,陳軍戰艦在程文季的指揮之下,一邊拉起拍杆一邊向後退去。“拉住!彆讓他們跑了!
”城牆上的守軍一擁而上,十幾個石囊瞬間被守軍拖住,連帶著七八艘戰艦一起被拽離了陣型,動彈不得。“放箭放箭!”船上的陳軍與城頭的守軍同時開弓起盾,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一道身影左手持盾右手持刀,竟然踩著拍桿直接跳上了陳軍的青雀拍艦!
“潘將軍上去啦!衝啊!”潘純剛剛落地,就用盾牌撞飛了過來圍攻的三個陳軍水兵,趁此時機,潘純的親兵也學著潘純腳踩拍杆上了船,其中一個親兵一刀砍斷了戰艦上的旗杆,陳軍深藍色的軍旗頹然飄落水中,“潘將軍英勇——”守軍見狀一時士氣大振!
“搶船!搶船!”有潘純率先垂範,守軍紛紛效仿,一時之間被拖住的七八艘青雀拍艦成了眾矢之的,大量守軍順著拍杆要來搶船。“脫離脫離!
拍杆不要了,給他們!”程文季指揮若定,陳軍更是訓練有素,三通鼓響之後,被困的幾艘青雀拍艦主動拆除了拍杆脫離了城牆,隻有被潘純砍斷了軍旗的第九艦仍在苦戰。
“把他們推到水裡去!”青雀拍艦上的孫校尉滿頭大汗地指揮手下水兵圍攻潘純,怎奈被潘純控製住了戰艦左舷,守軍順著拍杆源源不斷地補充過來,而他孫校尉的水兵可是死一個少一個,時間越長越對自己不利。
這個道理潘純自然也明白,隻見他運刀如風立盾如牆,在本就不大的甲板上大展神威,陳軍水兵一時間還真拿他沒辦法。“眼見甲板上潘純的兵越來越多,孫校尉無奈之下隻得下令棄船。
“讓後續戰艦迅速繞過第九艦,順便接應第九艦落水官兵,給第九艦校尉孫康明記二十軍棍。”程文季冷著臉道。“搶下來啦!我們搶下來啦!
”潘純身邊的親兵還沒樂幾聲,就被從土壘外射來的陳軍火箭燎著了眉毛。護軍將軍淳於岑安排的弓箭手一見戰艦被奪,立即按軍令朝被奪艦船發射火箭。
“立盾立盾!”潘純趕緊指揮親兵躲避,同時城頭上的守軍也立即朝著土壩外射箭壓製,怎奈陳軍土壩距離城牆足有五十丈,守軍弓箭又大多受潮疲軟,壓製效果有限。
“將軍,怎麼辦?”潘純的親兵躲在盾牌後麵問道,還不等潘純想好對策,隻聽城頭王琳喊道:“潘純!把船打橫鑿穿堵住水道,把程文季的艦隊給我截斷!
”
“是!”潘純聞言立即帶著親兵頂著箭雨操縱戰船,可潘純這些親兵大多並非水兵,手忙腳亂之下戰艦不聽使喚地在水中打晃,潘純眼睜睜地看著程文季的戰艦一艘艘駛過自己眼前,才將將把船橫在了水中。
“鑿沉,快!”雖然放過了程文季的艦隊,但是此時把戰艦鑿沉橫在水中,倒也能防止程文季去而複返,潘純帶人七手八腳地鑿漏了船底,立即在守軍接應之下回到了城頭。
“好小子,發起瘋來真狠啊!”王琳一把手把潘純拽了上來,潘純甩甩腦袋咧嘴笑道:“憋屈了這麼長時間,早就想發發瘋了,否則豈不是得被南陳給看扁了麼!
”
“潘將軍威武!”守軍振臂高呼,聲動數裡。“守好南城,我去東城看看。”王琳拍拍潘純的吞肩道。“將軍放心!”潘純昂然道。
東城賓陽門城樓,尉破胡與麾下守軍嚴陣以待。程文季故技重施,再次將戰艦擺成一排緩緩靠近城牆,同時弓箭壓製,可出乎程文季意料的是,東城的守軍並未放箭還擊,隻是立起盾牆默默等待陳軍艦船靠近。
“嗯?”程文季站在船頭頗感意外,“這守軍怎麼不還擊呢……”
程文季還在疑惑之際,城頭守軍卻突然動手!“擲——”數個百夫長齊聲呐喊,成百上千大大小小的罐子從城牆上飛出,砸在陳軍戰艦上碎裂開來,一股難聞的氣味兒瞬間擴散開去。
“不好!”程文季第一反應是魚油,“後撤後撤!小心火攻!”
話音未落,城頭果然射出了無數火箭,直奔陳軍艦船!“快潑水!快退!
”陳軍水兵罕見地有些驚慌,畢竟水火無情,腳下是水,頭頂是火,身上還掛著油,任誰也無法在這般情形下鎮定自若。“漂亮!”王琳出聲讚道,尉破胡這手突襲大獲成功,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把程文季這剩下的十九艘戰船全都燒毀也說不定!
“快滅火!滅火——”程文季急得兩眼通紅,恨不得親自拎起水桶去舀水,可是火箭落在船上之後,火勢卻並未如同程文季設想的一般難以控製,即便點燃了一些油脂也被水兵們迅速撲滅。
“嗯?”程文季見狀一愣,俯身從船舷上刮下一塊油脂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一股腥臊惡臭的氣息直衝腦門,嗆得程文季眉頭一皺,“這……這啥玩意兒?
這也不是魚油啊。”
“不是魚油?”賓陽門城樓裡,王琳同樣疑惑地看著苦笑的尉破胡,“你說將士們砸過去的罐子裡裝的不是魚油?
”
“如果是魚油的話,程文季的這些船就該燒成一堆架子了。”尉破胡無奈笑道:“罐子裡裝的,是末將讓兄弟們收集的廢油,大多都出自百姓家前幾日被汙水泡過的油瓶子,還有前幾天殺雞宰豬剩下的肥油。
”
“哦……”王琳聞言恍然,旋即苦笑道:“我說這火勢怎麼不旺呢。”
“是啊,所以最多也就是讓程文季手忙腳亂一番。”尉破衚衕樣苦笑道。
趁著船上的陳軍混亂之際,城頭守軍弓弩齊發,殺傷人數頗為可觀。“靠過去!砸!
”程文季的首艦上再次吹起綿長的號角,拍杆照著東城的城牆狠狠砸去,一番人仰馬翻之後,破壞效果卻遠不及西城與南城,這也正常,壽陽城城牆在泡了十天水後突然撤水暴曬,而
午後的陽光遠比上午要毒辣,所以南城與西城被陽光燒得最狠,碎裂也更嚴重,東城與北城則不然,因而在拍杆之下也更堅挺一些。
“壓住拍杆!搶船!”東城的守軍摩拳擦掌,都想要效仿潘純。嗚嗚嗚……嗚嗚嗚……短促的號角聲響起,陳軍水兵得令,竟然直接解開了拍杆纜繩,直接舍棄了石囊,迅速收回了拍杆。
“任務完成,收兵!”程文季看著城牆上不知所措的守軍略顯得意地收起寶劍,青雀艦隊迅速離開城牆重新駛回了淝水。“這就走了?”東城守軍剛想大顯身手,卻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由得有些泄氣。
“通令全軍——立即收集可用木料石料,隨時準備修補城牆!”王琳肅然下令道。王琳所料不差,程文季的水師剛剛退回淝水,忠毅將軍吳超便再次撤掉攔水壩,壽陽城內外的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與此同時,東,南,西三個方向的陳軍開始迅速拆除堰水土壩。
“修城修城!快快快!”城中水位剛剛落到齊腰深,壽陽城的守軍就開始緊鑼密鼓地修補城牆,此時的城牆堪稱千瘡百孔,但所幸城中被洪水衝毀的民居也是不計其數,所以用來補缺的物料倒是足夠。
陳軍自然不會放任王琳修補城牆,上萬的弓弩手藏身土壩之後,將箭雨潑灑向修城的守軍,守軍既要趟水趕工,又要躲避箭雨,一時間頗為狼狽。
午時三刻,日上中天。洪水退儘,土壩與城牆之間隻留下了近五十丈的淤泥爛地,沒了積水阻滯,守軍修城的速度又快了不少,一些較小的缺口甚至已經被守軍用木料打好了骨架,再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用石料重新填滿。
王琳對手下修城的速度頗為滿意,雖然洪水已經退儘,但是城外那五十丈沒過膝蓋的爛泥地卻成了阻滯陳軍進攻的最強助力,陳軍如果不等這泥地曬乾就貿然進攻,王琳有信心藉助這五十丈泥地讓吳明徹留下一萬具屍體。
“快快快,趕在陳軍進攻前修好城牆!”王琳指揮南城守軍修補缺口之時,卻聽潘純大喝道:“將軍!陳軍有動靜!
”
王琳聞言疾步登上城樓向外看去,隻見攔水土壩已經被陳軍拆得隻剩最先打樁定位的一排木柵,但是大量的沙袋卻並未被搬得太遠,而是一堆堆排在了木柵一旁。
“將軍,吳明徹這是要乾啥?”潘純皺眉道:“這木柵和沙袋就往那兒一放,不是耽誤攻城部隊行進麼?”
王琳微眯雙眼,盯著陳軍營寨一言不發,因為除了木柵和沙袋的擺放不合理之外,他還發現陳軍營寨之中似乎正在吃飯,而且看意思好像已經快吃完了。
“一日兩餐的話,這頓飯是不是吃得太早了……”王琳不理解,當然,木柵沙袋他也不理解,戰場之上,敵人忽然做出了很多自己看不懂的行為,這本身就夠可怕了,更可怕的是,這個敵軍統帥還是人老成精的吳明徹。
“將軍,你看!
”潘純突然伸手指向前方,王琳抬頭看去,隻見陳軍調來數千精壯民夫,背對壽陽城,背靠木柵一字排開,然後從地上抓起沙袋向後扔去,一包包沙袋翻過一丈多高的木柵落進爛泥地之中,數千人同時做工,不一會兒功夫,靠近木柵三丈左右的泥地就被沙袋堆滿。
“他媽的,吳明徹好算計!”王琳此刻終是看明白了陳軍意圖——不等泥地被曬乾,直接用沙袋填滿泥地進攻!“通令全軍,一半將士上城牆休息,一半將士繼續修城。
”王琳皺眉道:“看來吳明徹是不會給我們時間修好城牆了。
”
不出王琳所料,一段泥地被沙袋填滿,陳軍民夫架起木柵向前推進三丈,然後繼續把沙袋往泥地裡扔,城牆上的守軍乾著急沒有辦法,想用弓箭射,人家民夫被一丈多高的木柵擋得嚴嚴實實,想用火箭點燃木柵,可這木柵在水裡泡了十多天怎麼可能點得著?
想出城砍了這些民夫,可是人家陳軍早就列好了陣型虎視眈眈,更何況城牆根兒一側還有能沒過膝蓋的河泥,出去不是給人家弓箭手當活靶子麼?
電威將軍裴子烈頂盔摜甲橫刀立馬在壽陽城西指揮民夫乾活之際,武毅將軍蕭摩訶策馬而來問道:“裴將軍,這沙袋夠用麼?”
“足夠,我估計還能富裕不少。
”裴子烈用槍鑽拍了拍身邊的沙袋笑道:“除了築土壩的沙袋,我把吳將軍那裡堆水壩的沙袋也調過來了,東城南城我不知道,但是這西城的沙袋一定夠用。
”
“哦?既然如此我有個想法。”蕭摩訶笑道:“不知裴兄想不想聽聽。”
“什麼想法?”裴子烈笑道:“願聞其詳。”
“騎兵攻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