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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中記:太建北伐 第20章 柳暗花明休啼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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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地字營放人了!”司馬廉趴在山坡上的草叢裡,低聲對戚雲道。

“看見了……”戚雲嚼著半截兒山藥俯身看著。

“咱跟著往外混?”司馬廉輕聲問道。

“咋混?我扮個大嫂子,抱著你這小丫頭?”戚雲低聲笑道。

“那你說咋辦?”司馬廉苦著臉道:“咱倆都在這林子裡趴了四天了,沒找到方前輩和囡囡不說,多少頓沒吃了?再出不去餓死在這得了。”

“給——”戚雲把手裡的山藥遞給司馬廉,“我也著急啊,我都四天沒看見囡囡了。”戚雲無奈道。

“話說,你不覺得奇怪麼?”戚雲道:“咱們在這趴了四天,出去了好幾波乞丐,怎麼就沒有一波兒是葵字營的呢?”

“哎……”司馬廉歎了口氣,“誰知道官家咋想的呢,沒準兒哪個貴人心血來潮,想拿小孩兒煉丹呢?”

“你快拉倒吧……”戚雲道:“拿你煉丹也就能煉出二兩泥巴,少聽三岔口給你講妖魔鬼怪。”

“走吧,”戚雲見押送的官兵轉過山坳,“往南瞧瞧去……”

“瞧什麼?”突然,山脊上傳來一聲稍帶嘲諷的問話。

戚雲司馬廉直嚇得汗毛倒豎,抬頭看去,隻見一黑衣勁裝青年左手提劍,一瘸一拐地緩緩朝他倆走來。

“快跑!”戚雲司馬廉立即扭頭就跑。

“哎呦嗬……”蕭葉嘴角微掀一捋頭發,“抓不住知世郎我還抓不住你兩個毛小子?”

蕭葉自那晚被林峰致踹起來奉命找尙識途幫忙抓葵字營跑出來的小叫花子,就一直悶悶不樂,又怕同僚們看見自己一瘸一拐的被笑話,乾脆讓屬下去尙識途那裡幫忙,自己一個人在山裡瞎晃蕩,這都四天了,好不容易看見倆兒葵字營跑出來的小子,可不得多玩一會兒。

“跑,快點兒跑~”蕭葉單腿祭起踏雪輕功,在後麵一邊追一邊喊:“咋的,沒吃飽啊?跑快點兒啊。”看著不像是抓人,倒像是在放羊。

“完了完了完了……”司馬廉回頭看了一眼後麵忽上忽下單腿兒蹦的蕭葉,“咋辦啊?大白天的遇上僵屍了!”

“啥僵屍!”戚雲道:“你沒看見他剛才一瘸一拐的!我估計是腿上有傷。”

“要不分頭跑吧……”司馬廉道:“跑一個是一個!總比都被抓了強!”

“你要是跑出去可記著去找囡囡!”戚雲有些後悔道:“早知道剛才寧可扮大嫂子!”

此刻,明州城城西的望京門門前,正有一位大嫂子抱著女兒哭得梨花帶雨。

“官爺~”一襲淡雅青藍素裝的少婦坐在地上,雙手抱著城門哨卡的伍長大腿哭訴道:“妾身父母雙亡,兄弟早逝姊妹不壽~好不容易嫁到金陵……不想我那丈夫前兩年又得了肺癆入了土~扔下我們娘倆孤兒寡母無依無靠……這千辛萬苦跋山涉水來明州投靠我表舅,又一時不慎弄丟了官憑路引~”

此時來往客商販夫走卒都已經被婦人的哭聲吸引了過來,伍長被婦人抱得大臉通紅,卻也不好意思,更不捨得把人直接推開。

“眼下妾身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您就發發善心,放妾身母女二人進去吧……妾身來生給您當牛做馬……”婦人把伍長大腿越抱越緊,還不停地在他腿上蹭著眼淚。

她女兒則是在一旁勾著小手,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哎……”旁邊一位老婦人抹著眼淚道:“這也太可憐了,官爺就發發慈悲吧……”

“是啊,”“是啊。”“對呀你看這……”路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倒也給了伍長勇氣,“好了,起來吧!”伍長儘量繃著臉道:“看你身世悲催又是一對兒母女,就法外開恩讓你們進去吧!不過可不許惹是生非!否則彆怪國法森嚴不講情麵!”

“多謝官爺~多謝官爺~”女子站起身擦擦眼淚,又把她那雙柔美異常的手伸到伍長胸前幫他整了整衣襟,一顰一笑儘顯嫵媚多姿。

“唔……唔噦——”伍長正神魂顛倒的時候,小女孩突然乾嘔了起來,“看看你丫頭,這是咋了?”伍長關心道。

“哦,”女子抱起女兒笑道:“沒事沒事,可能是早上隻吃了幾個路旁的杏子,有點兒反胃了,官爺保重,妾身先帶丫頭進城吃點兒東西。”說罷一個欠身抱著女兒轉身進了城門。

“祥發弄那家包子不錯!提我能多給你兩個!”伍長雙手叉腰衝著女子的背影紅著臉豪邁地喊道,女子聞言側過臉龐又一施禮,曲線豐盈,晨光之下更顯成熟穩重,隨即抱著女兒走進人群,隻留伍長在那呆呆回憶她那纖細的腰肢。

“喲……壞了!”伍長突然一拍大腿。“咋了趙伍長?”手下兵丁問道。

“娘希匹,忘了問她表舅家住哪條街了!哎……”趙伍長惱恨道。

女子抱著女兒走在大街上,清晨的明州也並不冷清,作為水路碼頭,南來北往的客商,甚至番邦外國的胡人也不少見,此時已是人聲鼎沸,吆喝聲不絕於耳了。

“你是吃杏子反胃了麼?”女子低聲問丫頭道。

“不知道……”戚雪撓撓頭答道:“就是看您剛才給那當兵的理衣服突然就想吐……”

“哎呦……”知世郎搖頭笑道:“是被咱家給惡心著了……沒辦法,易容的家夥事兒都擱在了你哥哥那兒,眼下用脂粉隨便畫的妝效果實在一般,否則咱家一個眼神兒就讓他放咱倆進來了,還用得著趴地上哭?”

“我剛纔看那個當兵的看您的眼神兒……就像……”囡囡努力形容著,“就像……狗看見了肉包子一樣。”

知世郎眯眼看了一眼囡囡:“我可謝謝你沒說是看見了屎喲……”說完走進一個早點攤,要了兩碗餛飩,雪雪看到熱氣騰騰的餛飩兩眼放光,暫時忘記了對哥哥的思念和對知世郎中毒的擔憂,知世郎則是保持著女子的優雅,慢條斯理地邊吃邊喝著湯,沒人注意到他那紅中泛紫的嘴唇。

“喲嗬……還挺機靈。”蕭葉見戚雲和司馬廉分開逃跑,忍不住笑道:“那就看看你倆講不講義氣咯~”

自言自語間,蕭葉三四個提縱便追上了司馬廉,“哎哎哎——”司馬廉被人從背後拎了起來,雙腿在空中亂踢,“再跑我可把他摔死了啊~”蕭葉朝著戚雲笑著喊道。

戚雲聞言好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了原地。“你彆管我你快跑啊……”話還沒說完,司馬廉就被蕭葉在臉上一抹,“桀桀桀……”司馬廉張著嘴說不明白話,“壞惹……”他這才意識到:“下巴被摘脫臼惹……”

戚雲看著被蕭葉舉在空中的司馬廉,歎了口氣,轉身走了回來,在蕭葉麵前往地上生無可戀地一坐,“喲……還挺講義氣。”蕭葉挑眉笑道。

“要殺要剮隨便吧……”戚雲泄氣道,他當然想妹妹,可是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朋友死在自己麵前,他也做不到。

“殺?”蕭葉放下司馬廉,輕笑道:“我要殺你倆犯得上這麼費勁兒?”

“那……那你想乾啥?”司馬廉胡亂捅咕把自己下巴接上問道。

“陪我玩玩兒,”蕭葉一捋頭發道:“玩兒美了給你倆一個好處。”

“玩啥?”,“啥好處?”戚雲二人問道。

“玩兒啥……”蕭葉摸著下巴,“這是個好問題……”他思索之際,突然發現前方就是棲霞山疊浪岩,“有了。”蕭葉揚眉道:“隨我來!”說著也不管二人,自顧自往前走去,根本不怕二人趁機溜走。

戚雲司馬廉此時受製於人,隻好跟上。

“從這水井裡打水,”蕭葉抱著肩膀笑道:“用這塊布兜到疊浪岩頂救火用的水缸裡。”說著蕭葉解下了自己的黑色外罩。

“日中之前填滿的話,就給你們個好處。”蕭葉抬頭看看天,捋著頭發道。

“啥好處?”戚雲道:“能把我倆放了嗎?”

“辦到再說。”蕭葉斜倚著井沿道。

“日中……”司馬廉看了看太陽,“好像還有一個時辰日中。”他扭頭看向戚雲,戚雲則是跑到了疊浪岩頂看了看水缸,兩人合抱的大水缸裡現在還有半缸水,多虧這下了幾天的梅雨。

“拿布試試,”戚雲道:“看看咱倆運到地方,漏的還能剩多少。”

司馬廉和戚雲把蕭葉的外罩對折,“我去打水!”戚雲把外罩交給司馬廉,手搖轆轤不一會兒打起了一桶水。

“左撇子。”蕭葉看著戚雲打水的動作眉毛一挑,心中不由得一笑。

兜著一桶水,司馬廉和戚雲抻著疊好的四角就往疊浪岩上跑。

二人配合還挺默契,疊浪岩如同凝固的層層波濤,戚雲和司馬廉踩著波濤向山頂跑去。

嘩——戚雲拿著外罩使勁兒擰出裡麵的水分,“大約剩下三分之一。”戚雲對司馬廉說道:“路上灑得太多了,這麼整彆說日中了,日落也填不滿。”

“而且……”司馬廉胸膛微微起伏,“這麼跑,跑不了幾回咱就沒勁兒了……”

“其實他這布料子還真不錯。”戚雲道:“要是咱倆這身破玩意兒,一步都跑不出來就得全漏沒。”

“咱得想個辦法。”戚雲摸著蕭葉的外罩,抿著嘴思考著。

“喲……有意思。”蕭葉饒有興致地看著二人,“看看你倆能想出什麼主意來。”

蕭葉隻見二人嘀咕了幾句,好像打定了主意,倆人突然往水井這邊跑,其中一個停在了半路,另一個拿著外罩來到井邊打水,手腳並用地把水倒進外罩,然後迅速將口子擰成釦子,直接弄成了一個水包,然後抱著水包沒跑幾步,就扔給了半路上的另一人。

“接好了!”司馬廉雙手甩起水包扔給戚雲,戚雲雙手把水包穩穩接住,蕭葉以為戚雲要跑上疊浪岩的時候,戚雲卻是一刻不停地也把水包甩了出去。

“啪……”水包不偏不倚地落入了水缸之中。

“喲嗬……”蕭葉摸著下巴笑道:“還挺準。”

戚雲跑到缸邊往裡看了看,撈出外罩使勁兒擰了擰,“管用!”說著把外罩扔回給了司馬廉。

“好嘞!”司馬廉聞言也頗為興奮,連搖轆轤都快了幾分。

蕭葉看著兩個小叫花子來回輪換著倒騰水包,不由得哼起了小曲兒,似乎抓知世郎時的難堪和林峰致踢的那一腳都忘記了一般。

“滿了——”戚雲站在水缸邊喊道,司馬廉聞言看向蕭葉。

蕭葉站起身來,不急不緩地帶著司馬廉來到疊浪岩頂,看了看已經快溢位來的水。

“不錯。”蕭葉抱著肩膀道:“有情有義,有算計,不蠻乾,力量速度耐力也屬上乘,手疾眼快,配合也算默契。”

司馬廉和戚雲一頭霧水地聽著蕭葉在這唸叨,好不容易等他唸叨完了,戚雲壯著膽子問道:“那能放我們走嗎?……”

“嘁——”蕭葉哂笑道:“放你們走算個什麼好處?”

“我們不要彆的好處,您放我們走就行……”司馬廉哀求道。

“臭小子。”蕭葉沒好氣兒地罵道:“彆不識抬舉啊,走,回葵字營!”

“……”“啊……”戚雲隻覺眼前一黑,司馬廉癱坐在地,好像一下子被抽離了魂魄一般。

“走。”蕭葉一手拎起一個,“裝死也沒用,說回去就得回去,當然了,說給你們好處也肯定給!”

“前……娘,”戚雪一邊吃著餛飩一邊問著知世郎:“您為啥剛才哭得那麼像呀……什麼父母雙亡,什麼兄弟早逝姊妹不壽的……”

“因為那本就是真的……”知世郎的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淚是真,用的地方是假,真真假假,誰說得清呢~”

“哦……”雪雪沒想到是這麼個情況,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好低頭繼續喝湯。

“不過你小丫頭這記性還真不錯~”知世郎用食指輕輕點了一下雪雪的額頭。

“還行吧。”雪雪道:“就……哥哥帶我去過的地方,基本我走一遍就能記住,所以哥哥從不擔心我會走丟。”雪雪說到這有點驕傲。

“嗯……”知世郎微微點頭,付完了錢,帶著雪雪再次走入人群,七拐八繞地來到明州城東北的望海街,這裡是一處魚市,還沒入街,一股海水的腥味就湧入了雪雪的鼻子。

一個不溫不火的攤位前,知世郎抱著雪雪俯下身子,“老闆,儂這黃腳立咋麼賣?”

攤主把頭上的鬥笠斜了斜,露出一對兒三角眼,“婦人看錯咯,我這分明是黃雞魚,啷個是黃腳立喲~”

“哦……那是妾身眼拙。”知世郎笑道:“那敢問老闆您這有正金鼓麼得?”

“正金鼓名貴喲。”老闆的四川味兒越來越濃,“有是有,三錢銀子一斤,不知你要好多喲?”

“全須全尾。”知世郎也說起了四川話,“要三斤三兩三錢,半點兒不能多,半點不能少~”

魚老闆一笑,“好好好,我這船裡沒有,讓我堂客帶你去屋頭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說罷,從他身後船裡走出一個漁家婦,衝知世郎笑了笑就往巷子裡走,知世郎抱著囡囡跟在後麵。

漁家婦將二人引到一處偏僻巷子,看了看四下無人,從懷裡掏出兩個黑布頭套遞給知世郎。

知世郎先給雪雪套上一個,然後自己套上另一個,四眼一黑之後,漁家婦遞過來一根棍子塞進知世郎手裡。

漁家婦用棍子領著知世郎在野巷子裡拐來拐去,雪雪聽著忽遠忽近的叫賣聲,聞著若有若無的各種香味兒,心中好奇這到底是要到個什麼地方。

摘下麵罩之後,雪雪揉揉有點花的眼睛,好奇地看了看四周,這是一個頗具北方風格的院落,此刻知世郎正抱著她站在影壁牆後的天井裡,一個穿著打扮頗為考究的老者正迎麵走來。

“客人要買些什麼?”老者雖然微笑著,但是雪雪從他的話裡聽不出一絲笑意。

“我要見你們二掌櫃。”知世郎用了本音說道。

見一個女子張口卻是男聲,而且要見二掌櫃,老者也不驚訝,“貨不對板?藥效差錯?使用問題?”老者按慣例詢問道。

“哎~”知世郎苦笑著搖搖頭,“不是要找後賬~咱家要解毒。”說罷從懷裡抽出一個竹筒,開啟蓋子,露出裡麵微微泛著綠光的毒針。

老者一見毒針瞳孔微微一縮,不待他開口,知世郎已將一枚金餅壓在了老者的掌心。

老者一笑,微微躬身施禮,“客人請移步大廳暫歇。”說罷也不引知世郎進去,兀自轉身進了月亮門。

廖昌樓在這座院落待了近五十年,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在他心中,幾個轉折來到一處書房模樣的房間,輕輕叩門喚道:“少爺。”

“嗯。”屋內人輕應了一聲,廖昌樓這才推門進去,屋內人二十來歲的模樣,此刻正趴在一張看起來就堅固非常的桌子上擺弄著一架弩機,“什麼事廖叔?”屋內人頭也不抬地問道。

“有客人要見二少爺。”廖昌樓躬身道。

“說是什麼事兒了麼?”被稱作少爺的屋內人一邊上機簧一邊問道。

“解毒。”廖昌樓答道:“毒針我也看過了,確實有些棘手,以我的水平的確處理不了,進門就要見二少爺,看來這客人對咱們三兩三還是相當瞭解的。”

“哦。”穆挽蕭這才抬起頭來,“那就讓老二去看看吧,沒準兒他能感興趣。”說罷又開始埋頭研究。

“大少爺,”廖昌樓苦笑道:“您是不是忘了,今天是您答應二少爺……”

“哦哦哦,”穆挽蕭放下機簧一拍腦門兒,“對,是我答應的,這樣,你先把客人帶到芍藥廳,再去店裡看看老二,他要是顛噠夠了,就讓他趕緊回來乾活兒,要是沒玩夠也彆催他,我先去芍藥廳盯著。”

說罷二人離開書房,廖昌樓把知世郎二人引到芍藥廳就去店裡找二少爺,穆挽蕭則是換上了一身寬袖便服才緩步走進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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