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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中記:太建北伐 第57章 明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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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說快說。”慕容有點兒急切道。

“嗯!”上官平說著伸出一根指頭,“首先,朝廷下旨調恒州諸軍南下,如果不去就是抗旨不遵,這個罪名太大,萬萬不可。”

“其次,”上官平伸出第二根指頭,“既然不能抗旨,就得奉命行事帶大軍南下,但是一旦大軍南下,長城一線必然防備空虛,此時又正值秋季,草原上草黃馬肥,柔然必然趁虛而入,到時候不止恒州,冀州並州等地百姓都難逃柔然鐵蹄蹂躪,後果不堪設想。”

慕容看著眼前逐條分析形勢的上官平,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他這副模樣,跟慕容腦海裡想象的他的父親上官錦幾乎是如出一轍。

“所以,現在是個兩難境地。”上官平繼續說道:“要麼抗旨不遵捨命保全北境百姓,落個抄家滅門的下場,要麼明哲保身奉旨南下,舍了北境百姓的性命。這兩頭我覺得將軍都不想舍。”

“對對對,所以要怎麼辦啊?”黃敏皺眉問道。

“其實問題的關鍵就出在聖旨上。”上官平道:“隻要收不到聖旨,就不算是抗旨,大軍也就不用南下了啊。”

“哎呦……”黃敏無奈道:“使者都到了恒州城啦,明天就到咱們大營,怎麼會收不到聖旨啊?”

“柔然。”上官平自信地說道。

“柔然?”黃敏還是沒聽懂,慕容則是點點頭笑著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如果有一股柔然騎兵走小路,偷偷摸過長城來到恒州城附近劫掠,又恰好遇到傳旨的使者隊伍……”上官平看著逐漸恍然的黃敏,笑道:“柔然人殺光了使者隊伍,聖旨在慌亂之中焚為灰燼,我軍聞訊趕到之時已經晚了,隻是追上了劫掠的柔然騎兵將其儘數斬殺……”

“哦哦哦……”黃敏道:“然後把柔然人的首級送回朝廷交差?”

“交差的人走慢一點。”慕容笑道:“等到了朝廷複命的時候估計江淮一戰也打完了,這不就不用率軍南下了嗎?”

“哎?”黃敏皺眉道:“可是柔然騎兵又不聽咱們指揮,怎麼讓他們乾掉使者?”

“這不是現成就有柔然使者麼?”慕容道:“我派親兵先殺了柔然使者,然後穿上他們的衣服扮作柔然騎兵,再去襲殺朝廷使者不就行了?”

“喔……”黃敏終於聽明白了慕容的計劃,忍不住低聲問道:“這是小姐您自己想出來的?”

聽黃敏叫自己小姐,慕容彷彿又看到了當年黃敏梳著高高發髻,穿著百花裙的樣子,“還真不是,這是燕嬌的徒弟——現在的知世郎方飛儘臨走之前,我問他如果朝廷調我南下該如何是好,他給我出的主意。”

“哦……”黃敏恍然道:“他出的主意啊?那就不奇怪了。”

“怎麼?”慕容鳳目一挑,“本將軍就想不出這樣的好主意是不是?”

“哎哎哎話說你個小東西還挺聰明哈!”黃敏見狀趕緊轉移話題,“分析得頭頭是道,不錯不錯。”

“我就是瞎猜的。”上官平撓撓頭笑道。

“哎呦,我都捨不得讓知世郎把你接走了,留在軍營裡給我解悶兒也不錯。”慕容笑著對上官平說道。

“啊?”上官平有點兒吃驚,他倒是不反感軍營生活,但是知世郎走之前對他說跟他走能學本事。

“哎呀逗你呢。”慕容擺擺手笑道,“也不知知世郎那邊出了什麼岔子,怎麼這麼長時間都沒來接你。”

“應該不會出什麼事。”黃敏道:“我寧願相信小姐你會繡花,也不信方飛儘那個唱戲的能出事兒。”

“嗯?”慕容一把擰住黃敏的腰帶,“說本將軍什麼呐?啊?在戰場上繡花不算繡花嗎?”

“算算算!”黃敏怕癢怕得厲害,趕緊求饒。

“行啦,乾正事兒。”慕容道:“告訴湯禾,乾活兒的時候利索點兒,他們的衣服留下,有用。”

“好。”黃敏道:“那明天截殺朝廷使者,就由我帶隊?”

“嗯,挑話少的去。”慕容道:“不用趕儘殺絕,使者和聖旨解決了就行,其他人自己會跑的。”

“明白。”黃敏點頭道。

七月十六,陳軍大營。

一早上的霧氣還未褪去,營中的將士們就已經忙碌了起來,修鹿角,運糧草,數萬大軍上百個營盤全都沉默有序地運作著,給初秋的早晨平添了幾分肅殺。

中軍大帳內,吳明徹與陳叔陵,蕭摩訶等一乾將官正聚在一個巨大的沙盤周圍。

“西路軍昨日傳來訊息,征南大將軍黃法氍黃都督麾下左衛將軍樊毅部與魯廣達部,於大峴大破北齊五萬步騎,黃法氍將軍本部順勢水路並進直逼曆陽,曆陽守軍驚恐欲降,黃將軍於是減弱攻勢準備受降,但曆陽守軍反複無常,見我軍攻勢減弱又頑固據守。”吳明徹劍尖直指沙盤之上曆陽城,對眾將道。

“嗬,反複小人,真不要臉。”中兵參軍程文季輕聲罵了一句。

“程將軍說的對。”蕭摩訶也是皺眉點頭道:“降而複叛,反複無常。”

“不知黃都督此時是否已經拿下曆陽城。”陳叔陵手拄短棍,輕聲問道。

“嗯。”吳明徹點頭繼續道:“黃法氍將軍也是被曆陽守軍如此行徑氣得火冒三丈,親自披堅執銳率軍攻城,又幸天降大雨,黃將軍順勢起衝車撞塌了城牆,一舉攻克曆陽!”

“好!”蕭摩訶一拳重重砸在沙盤上,“天佑我大陳!”

“天佑大陳!”帳中將佐聽說左路黃法氍大捷,都是十分興奮。

“諸位!”吳明徹嘴角微笑,沉聲道:“黃都督西路大軍已建大功,我東路軍豈能甘居人後?”

“願奉將軍號令,建功立業,壯我軍威!”中兵參軍程文季臉頰漲紅,有些激動地說道。

“建功立業,壯我軍威!”蕭摩訶等人齊聲道。

“軍心可用,”一旁的陳叔陵微眯雙眼,心道:“吳大將軍好一手激將法。”

“好!”吳明徹肅然道:“軍心如此,本將甚慰。中兵參軍程文季聽令!”

“末將在!”程文季躬身答道,眼中戰意炯炯。

“敵軍知我軍擅長水戰樓船,所以在秦州大小水路廣布水障木柵,並於秦州城外二十裡處設有一水寨,我命你率本部兵馬,兩日之內將通往秦州水路的水障木柵全部拔除,攻克水寨,打通水路為我大軍開路,不得有誤!”說罷,吳明徹從帥案之上拿出一枚令箭,鄭重交給程文季。

“末將領命!”程文季雙手接過令箭,沉聲道。

“武毅將軍蕭摩訶聽令!”吳明徹繼續下令:“命你帶本部兵馬一萬直奔秦州城下挑戰,若敵軍出戰則務必取勝振奮我軍士氣,若敵軍堅守不出則就地紮營,防止秦州城中守軍出城援助水寨,夾擊程文季部!”

“末將領命!”蕭摩訶躬身接過令箭。

“其餘眾將,隨本將軍中軍次第進發,沿途掃蕩州縣,三日之內直抵秦州城下立寨!”說罷,吳明徹一劍刺穿沙盤之上的秦州城。

“諾!”十幾名將校肅然領命,逐次退出大帳,帳中隻剩下了陳叔陵與吳明徹二人。

“殿下,北齊派來的援軍可曾打探清楚了?”吳明徹輕聲問道。

“回大將軍,韋諒的人手已經有了回信,北齊援軍昨日已經過了黃河,最快五日,先鋒軍就能到達秦州城下。”陳叔陵低聲答道。

“多少人馬?領軍將領是誰?”吳明徹雙眉微皺,問道。

“號稱十萬,領軍大將是尉破胡,領軍副將長孫洪略。”陳叔陵答道。

“嗯……”吳明徹輕舒一口氣,淡笑道:“果然不是王琳,也幸好不是王琳。”

“王琳?”陳叔陵沉吟道:“將軍說的可是當年平定侯景立有大功,後來反叛我大陳投北的,北齊驃騎大將軍,揚州刺史——王琳王子珩?”

“正是此人。”吳明徹撚須道:“王琳於壽陽經營多年,頗得人心,再加上本就能征善戰,倘若北齊派王琳為帥,那麼此役恐怕勝負難料,如今北齊竟然將王琳棄之不用,嗬……”

“小侄卻覺得,這再正常不過了。”陳叔陵淡笑道。

“哦?”吳明徹好奇道:“此話怎講?”

“當今北齊皇帝高緯狡詐多疑任人唯親,王琳一個降將,就算有那通天本領,奈何不是高緯親近寵臣,如何能得其信任?不被信任又如何做得十萬大軍主帥?”陳叔陵答道。

“嗯……殿下所言極是。”吳明徹點頭道:“政通方能國強,我倒是有些替王琳可惜了,嗬嗬……”

“不過……”陳叔陵難得的說話有些猶豫,“尉破胡,長孫洪略二人雖然隻是倖臣,可卻未必……”

“未必是庸才。”吳明徹接過話頭,微笑道:“宵小之徒憑借貴人寵幸上位,卻也未必沒有才能,名垂千古,拓地萬裡的大漢雙璧衛青霍去病,這二位能有機會統帥三軍,建功立業,說白了不也就是因為——此二人是漢武帝的小舅子和外甥的身份麼。感謝殿下提醒,老夫絕不會因為對方主帥無名便輕敵冒進。敵軍情報還需殿下多多費心,主帥性格,兵種搭配,糧草供給,披甲比例,步騎安置等等,凡此種種,多多益善。”

陳叔陵聞言心下一鬆,施禮道:“將軍放心,小侄必定竭儘全力。”

金陵城北,金川門。

一艘艘巨大躉船載著陳軍糧草,壓著金川河河水緩緩從城門裡爬出,向北而去,絡繹不絕,蔚為壯觀。

“累不累?”一艘躉船之上,蕭葉腰間環首刀,一身下級軍官打扮,笑問船艙裡躺的橫七豎八的戚雲等人。

“嘿……”戚雲一抹鼻子,勉強撐起腦袋笑道:“長這麼大就沒乾過這麼多體力活兒,說實話真挺累的。”

“是……是啊……”司馬廉苦著臉道:“搬了一宿糧食,現在是雙腿發軟手發抖,蕭大哥,我現在看你都有點兒重影了。”

“哈哈哈……”蕭葉多少有點兒幸災樂禍,索性抱著肩膀片腿坐在了糧袋上。

“蕭大哥……”伍牧靠在糧袋邊上問道:“這些不都是糧食吧?我搬的時候,明顯感覺有的袋子重有的袋子輕。”

“當然不都是糧食。”蕭葉笑道:“重的是糧食,輕的是醋布和鹽布。”

“啊?那是啥啊蕭大哥?”呂方休好奇道。

“醋布就是醋堅子吧?”戚雲疑惑地說道。

“喲,你還知道醋堅子呢?”蕭葉笑道:“給說說吧,啥是醋堅子。”

“就是用醋醃的芥菜,切片,然後陰乾,這樣儲存的時間長,而且陰乾之後跟木頭片一樣,帶著也方便很多,用的時候拿水一泡就有醋味兒了,或者直接當小菜吃也行。小時候聽爹講過。”戚雲道。

“哦……”胡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你是山西潞州人是吧?”蕭葉聽戚雲講完突然開口問道。

“啊,對。”戚雲一愣,答道。

“怪不得。”蕭葉笑道:“山西出醋,你知道也不奇怪。對了,你還會說山西話麼?”

“不太會了。”戚雲道:“我五六歲就跟爹孃逃難到了金陵,沒多久爹孃就走了,老家話我現在倒還能聽懂,但是說不利索。”

“嗯。”蕭葉隨意點點頭。

“蕭大哥,咱們這船是往哪兒開啊?”宋凡問道。

“出長江轉塗水,逆流而上直奔秦州。”蕭葉輕聲道:“彆以為上了船就一帆風順高枕無憂了,運糧這差事無論什麼時候都有危險,都警醒著點兒。”

“是!”眾人道。

“可是蕭大哥。”胡岩輕聲問道:“我們也知道要警醒,可我們能做點兒啥?”

“簡單。”蕭葉笑道:“你們十個輪流聽船。”

“啥……啥叫聽船?”胡岩問道。

“就是把耳朵貼在甲板上,聽有沒有異響,如果聽見船底有咚咚咚好像敲門一樣的聲音,就是敵人派水猴子來鑿咱們船底了,要立即稟報,明白了嗎?”

“哦哦哦,明白了。”胡岩宋凡道。

“尚大叔,咱們船上裝的這是啥啊?咋這麼香?”三岔口趴在一個糧袋上,用鼻子使勁抽著香味兒。

“下去下去!能不能有點兒出息!”尚識途氣得直樂,“這是火腿,能不香麼!”

“這整整一大躉船的火腿啊!”三岔口張著大嘴壓低聲音瞪眼道:“好家夥這得多少頭豬能湊這麼多腿……”

“彆丟人了!”王二狗照著三岔口後腦勺就是一巴掌,“我聽船呢,你給我消停點兒!”

“是啊……”尚識途則是靠在船柱上心道:“這麼多火腿,這麼多糧食,這麼多軍隊,這樣大規模的仗能打幾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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