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中記：太建北伐 第93章 崩潰（一）
就這五百突騎也不是可地延昌的一千弓騎能抵擋的，一千弓騎兵被五百騎兵在不過幾裡地的空地上追得到處亂竄，甚至連還擊都不敢。
“將軍！陳軍騎兵出陣了！”萬俟納乾提醒長孫洪略道。
“他媽的這是真能忍呐，現在纔出來！”長孫洪略咬牙道，“萬俟都尉，你留在這兒指揮騎兵繼續衝徐敬成，這小子快撐不住了，千萬彆鬆勁兒！其餘還能騎得動馬的都跟我來！我倒要看看，他陳軍玩玩兒船也就罷了，在咱們大齊勇士麵前玩兒騎兵，呸！他們也配！”
此時，長孫洪略手下除卻正在進攻徐敬成陣線的四千多騎之外，尚有各種騎兵將近一萬，這一萬騎軍在長孫洪略的指揮下迅速整理隊形，將正麵對準了剛剛集結完畢的陳軍騎兵。
“比盧都尉，你還有多少人馬？”長孫洪略低聲問道。
比盧知聞言，已經猜到估計還是要自己打頭陣去硬衝陳軍騎兵了，“回副帥，末將就隻有五百人了。”
長孫洪略點頭，低聲道：“剩下的四千虎衛騎軍你也知道，大多是穿木頭片刷黑漆的樣子貨，但是每個千人隊裡還是有兩個百人隊是真正披重甲的騎兵，我把這八百人全都調撥給你，能不能一個突擊把陳軍騎兵給我打崩？”
“這……”比盧知心中盤算：一千三百重灌虎衛騎兵集群衝鋒，打本就不擅騎兵作戰的南陳部隊，按理說是綽綽有餘的，“末將一定不負副帥所托！”
“好！”長孫洪略一拳砸在裙甲之上，“此戰若勝我保你今後平步青雲！”
“快快快！看我將旗列陣！”比盧知指揮著剛剛劃歸他指揮的重甲騎兵排成密集的鋒矢陣，長孫洪略則是指揮剩餘的近八千穿木頭片的假虎衛騎兵、突騎兵與弓騎兵組成了第二第三道衝擊陣型，他的想法很簡單：重甲騎兵正麵撞碎陳軍陣型，突騎兵緊跟進場開始絞殺，穿木片的假虎衛騎兵用來收割潰兵，弓騎兵最後在外圍兜住漏網之魚，這套打法長孫洪略當年在北方對付柔然騎兵的時候就經常使用，可謂百試不爽。
與齊軍不同，陳軍這邊在電威將軍裴子烈指揮之下，排出了截然不同的陣型——兩千弓騎兵在前，第二梯隊纔是沈子衝率領的兩千重甲推鋒軍，第三隊是突騎兵與盾刀騎兵組成的將近五千混合陣型，這個陣型一擺出來就被齊軍的幾個都尉一頓嘲笑，怎麼會有人傻到用弓騎兵對衝重騎兵的？看來南陳軍隊擅長水戰是真的，不擅騎兵也是真的。
比盧知催著戰馬在自己的士兵麵前意氣風發地巡視著，“小子們！你們也看見了！對麵的騎兵指揮就是個二傻子！竟然把穿輕甲的弓騎兵放前麵，把重甲騎兵藏後麵！我看這陳軍是他媽窮慣了，好不容易攢起來的重甲兵捨不得用，當寶貝一樣藏著掖著，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摳搜勁兒，就跟我家那個婆娘一個樣！”
“哈哈哈哈哈哈哈……”虎衛騎兵們放肆地大笑著。
“剛才長孫副帥還問我，有沒有信心打碎陳軍的陣型啊？我說有啊！我帶的是啥兵啊？那可是咱大齊最強大的虎衛騎軍！北到柔然，西到北周，東到高句麗打聽打聽，誰聽見咱的名號不得嚇尿褲子？更何況對麵的騎兵指揮擺出這麼個蠢陣型？彆說打碎陣型了，咱一個衝鋒把他們全軍打崩潰也沒啥問題啊！小子們你們說是不是？”
“是！……沒錯！”這一千三百多虎衛騎軍哈哈笑道，把身上的鎧甲敲得哢哢作響。
“好！那這破天的富貴可就是咱的了！”比盧知扯著嗓子喊道：“這仗打好了封妻蔭子！後半輩子榮華富貴！小子們！跟我上！”
山丘上，何太急不自覺地站起了身，“兩軍騎兵要決戰了！”
薑雲溪也微微向前探身，沉聲道：“陳軍這個陣型……怎麼把弓騎兵放在最前麵了？”
“是啊，這南陳的騎兵指揮是誰啊？為啥這麼排陣？”金日閒疑惑道。
“難道又是什麼彆出心裁的戰法？”薑雲溪好像是在問自己。
一千三百虎衛騎軍組成的巨大鋒矢陣開始移動，長孫洪略指揮的龐大突騎兵團間隔二裡左右跟在後麵，弓騎兵排著散陣吊在最後，朝著裴子烈的騎軍就紮了過去。
“進軍！”裴子烈一聲令下，兩千弓騎組成的不算密集的第一梯隊率先催馬向前，沈子衝率領推鋒軍緊跟其後，裴子烈率領最後的混合方陣壓在最後，戰馬奔騰身形起伏，陳軍如三道波浪一般，一層接一層地拍向比盧知的鋒矢陣。
何太急看得直皺眉頭，忍不住問薑雲溪道：“頭兒，你看陳軍這三道軍陣，第二梯隊是不是距離沒控製好？怎麼跟第一梯隊離得這麼近？”
薑雲溪聞言無奈一笑：“我也不知這陳軍指揮是不是故意的，彆急，馬上不就有結果了？”
雙方近兩萬的騎兵對衝，堅實的大地被馬蹄敲出了戰鼓的聲響，劇烈的震動甚至讓不遠處的秦州城內百姓家的鍋碗瓢盆都跳動了起來，小貓小狗都炸起了毛。
“拉滿弦——”陳軍弓騎都尉李寒嵩高聲喝道，此刻兩軍前鋒目測相距至少還有一裡，但是在騎兵速度加持之下，手中弓箭射程自然不能與步戰同日而語。
“放——！”兩千弓騎同時放箭，密密匝匝的箭矢黑雲一般砸向比盧知率領的鋒矢陣，破風之聲令人膽戰心驚。
“舉盾！”比盧知並非沒有準備，他從突騎兵那裡調來了五百麵騎兵盾，防的就是對麵弓騎的這一輪齊射。
砰砰砰砰砰砰……箭矢雨點一般砸在虎衛騎軍的盾牌與盔甲上，並未造成多大殺傷，“雕蟲小技……”比盧知冷笑道，此時兩軍已經不足半裡，比盧知已經在想象數息之後自己大破敵軍的場景了。
“小子們！端穩槍！撞死他們！”比盧知瘋狂地喊道。
可是正在這時，陳軍的兩位弓騎都尉李寒嵩和高定國同時大喝：“分——————”
隻見陳軍的弓騎大陣有如波開浪裂，在兩個都尉的帶領下向左右兩側如同開花一般裂開，這兩支弓騎兵幾乎是擦著比盧知鋒矢陣的邊緣分向兩側，緊跟其後的沈子衝所率的兩千重甲推鋒軍瞬間出現在比盧知麵前！
剛剛的對衝形勢眨眼間變成了三麵夾擊，推鋒軍如雪的兵刃出現在比盧知鋒矢陣麵前時，拉到兩邊的弓騎兵也再次拉滿了弓弦！
“放——————”兩支弓騎左射右、右射左，夾擊之下，虎衛騎軍根本不知道應該把盾牌往哪兒放！慌亂之間就迎來了第一批不小的傷亡。
比盧知都尉震驚地看向軍陣右側的陳軍弓騎，隻見高定國都尉所率弓騎一個個全都是右手持弓左手搭箭，“陳軍……陳軍專門訓練了一批右射弓騎？”
“殺——————”沈子衝乃是劉宋猛將沈林子的後代，此時一馬當先殺向敵陣，頗有先祖遺風。
兩軍重甲騎兵轟然相撞，長槍大刀在雙方的盔甲上碰出道道火星，金鐵交擊之聲蓋過了所有的人喊馬嘶，雙方瘋狂的碰撞，倒下，又一番碰撞，又一批倒下，細細的戰線上，雙方如同碳火遇見了暴雪，不斷地相互吞噬，湮滅，直到其中一方徹底支援不住。
劇烈的搏殺與撞擊隻持續了十數個呼吸就見了分曉——北齊虎衛騎軍崩潰！
迄今為止，這場南陳發起的北伐戰爭之中第一次大規模騎兵會戰，南陳憑借電威將軍裴子烈的精妙戰術完勝北齊。
“呼………………”山頭的驍騎衛四人眼見雙方騎兵決戰的結果竟是如此，全都倒吸一口涼氣，薑雲溪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從懷裡掏出紙筆，“這南陳的騎兵戰法必須記下來，傳回我大周，報與楊堅大人知曉……否則日後交戰可是要吃大虧！”
“完了……北齊徹底敗了……”何太急搖搖頭，無奈道。
“啊啊啊啊啊……”北齊虎衛騎兵的崩潰是徹底的，引以為傲的集團衝鋒，竟然被不擅長騎兵作戰的陳軍硬生生撞了個粉碎，這是他們這些平日裡在北齊習慣了飛揚跋扈的家夥無法接受的，於是，衝鋒變成了逃跑，怒吼變成了慘嚎，陳軍的屠殺隨即開始！
“領頭兒那個北齊虎衛騎兵都尉呢？死沒死？”沈子衝一邊縱馬追殺著散亂的虎衛騎軍，一邊扯著嗓子問道。
“回將軍！已經殺了！”回話的是推鋒軍第五營的一個百夫長——陳智深，這小子是蕭摩訶的親兵出身，弓馬嫻熟勇力過人，此刻他已經殺得渾身是血，從自己馬脖子下麵的鈴鐺環上拎起一個人頭，“腦袋在這兒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小子！”沈子衝大笑道：“乾得漂亮！”
“將軍，是再殺一會兒還是接著衝啊？”陳智深笑道。
“接著衝！”沈子衝聞言立即大喝道：“彆盯著這幫被打崩的虎衛騎軍殺！速速結陣！長孫洪略的大腦袋在前麵等著咱呢！”
推鋒軍將士聞言，立即舍棄了四散奔逃的虎衛騎軍，迅速一字排開結成了三支橫隊，朝著前麵不遠處的長孫洪略突騎方陣衝去。
長孫洪略此刻仍然處於震驚當中，一千三百騎組成的重甲鋒矢陣一個照麵就被打崩，這對於久經戰陣的長孫洪略來說，實在過於匪夷所思，對於身邊的突騎騎兵來說則是更加難以置信，可是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沈子衝的推鋒軍已經在一左一右兩支弓騎兵的配合之下如同一張大網般朝他們扣了過來！
“快……快！分出兩隊去纏住弓騎兵！其他人給我衝！”長孫洪略慌亂之間終於是下了一道命令，可是近距離親眼看著自家最強戰力的重甲虎衛騎兵被活活打崩，突騎兵此時已經嚇破了膽，根本不聽長孫洪略號令紛紛撥馬奔逃，數千騎兵瞬間大亂。
“彆慌！向我靠攏！靠攏！我帶你們突圍！”長孫洪略拔劍怒吼道。
“放箭——————”弓騎都尉李寒嵩與高定國的兩個千人隊一左一右邊跑邊射，揮灑的箭雨造成的傷亡，瞬間引爆了北齊突騎的驚恐情緒，剛剛被長孫洪略努力維持住的陣型再次崩潰，數不清的突騎兵催馬掉頭往後逃竄，其餘的騎兵則是亂作一團，而正在此時，沈子衝率領的推鋒軍殺到！
“彆慌！跟他們拚啊！拚了！”長孫洪略不論如何歇斯底裡，也聚不起哪怕百人的一支隊伍，“將軍！全完啦！快撤吧！”長孫洪略的親兵拉著他的左臂顫抖著喊道。
“撤什麼撤！？”長孫洪略紅著眼道：“我若是撤了那就是臨陣脫逃！回去就是大帥不殺我，陛下也饒不了我！還不如就在這兒死了！沒準兒還能給家中妻小留條後路！”說到此處，長孫洪略掰開了親兵抓著他左臂的手，“你們走吧……”長孫洪略一陣慘笑，“犯不著為了我搭上性命。”
“大人！”十幾個親兵急得麵紅耳赤。
“走———快滾！”長孫洪略厲聲喝道，幾個親兵見狀歎了口氣催馬逃離，但依然有幾個親兵不願離開，長孫洪略平日裡畢竟待他們不薄，總還是有人願意與他同生共死的。
“將軍，我們幾個沒啥牽掛，願意跟將軍一起上路！”親兵段茂大咧咧地笑道。
“……”長孫洪略眼圈兒濕潤，在馬上深施一禮，“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黃泉路上搭個伴兒！拔劍！我倒要看看這陳軍騎兵到底強在何處！殺——————！”
陳智深帶兵一路砍殺潰兵，卻突然有數騎逆戰而來，“來的好！這纔像樣兒嘛！”陳智深不驚反喜，挺槍驟馬迎戰，身後騎兵立即跟上。這幾個齊軍騎兵悍不畏死，用的都是以命換命的招式，尤其那個身著華麗鎧甲的齊將，身中三箭依然瘋狂地縱馬廝殺，陳智深這個百人隊足足付出了二十餘騎的傷亡才徹底斬殺了這股齊軍。
“這人誰啊？咋跟個瘋子似的。”陳智深邊說邊下馬割下了人頭，“哎！這人誰啊你認得麼？”
被問話的是一個跪在地上，雙手舉著馬刀投降的齊軍突騎兵百夫長，“這……這這是我們的副帥，長孫洪略。”
“喲！”陳智深聞言喜上眉梢，“這把可讓俺老陳撈著了哈！”說罷，陳智深用長槍挑起長孫洪略的首級，搬鞍認蹬上馬高呼道：“長孫洪略人頭在此！爾等還不速速歸降——————！”
“速速歸降！速速歸降！”亂軍之中，陳智深的部下開始跟著陳智深放聲大喊，不一會兒，整個推鋒軍放聲慶賀，弓騎兵也緊跟著開始勸降，電威將軍裴子烈率領最後的部隊加入戰場沒多久，就開始大規模成建製地受降！
“大捷——————”
“大捷——————”
滿地俘虜的戰場上，近萬的陳軍騎士放聲高呼，聲動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