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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合心意 麵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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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試

麵試地點在一棟摩登的辦公大樓裡,二十一樓。

雲觀月悄悄觀察了一下休息室裡的俊男美女,再次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

她後悔聽蔣承意的鬼話了。

要不是當時被他一句“漂亮”誇高興了,她真不至於選擇一套如此樸素的穿著來參加今天的麵試。

在休息室裡等待麵試的幾乎都是年輕人。

落地窗邊站了幾個高挑的女孩兒,湊在一起有說有笑地補妝。大眼睛,長睫毛,還有小酒窩,穿著修身的連衣裙,腰肢盈盈一握,連頭髮似乎都比旁人柔順……

綠植旁有另幾個男女或站或坐,男的確認是男的,短髮女孩兒穿著運動短褲,露出一雙肌肉流暢緊實的長腿,小麥色的肌膚看起來活力滿滿。

飲水機前有一個留披肩發的姑娘,藍色大耳環,露臍裝,喇叭褲,還有和酒杯柄高度不相上下的鞋跟……

她甚至在裡頭髮現了幾個小明星,其中一個是最近大熱的影視劇裡的配角,身上正穿著劇裡的戲服。

這些才叫個性!

這些纔是符合大眾審美的漂亮姑娘!

雲觀月穿著白色板鞋的腳不住地在地毯上磨來蹭去。

她在心裡默默抹了一把眼淚——幸虧她冇抱太大希望。

現在隻需要走個過場,靜靜地等待自己贏得蔣承意的賭局,然後把他送進理髮店。

暮色漸濃,雲觀月終於穿越衣香鬢影,進入麵試的房間。

她是最後一個候選人。

她把房間門輕輕關好,在門邊微微欠身,笑著說:“各位前輩晚上好。”

她眼前是一個溫馨的會客室。

長條沙發隨意地斜靠在牆角前,長沙發前是一張橢圓形的茶幾,茶幾兩邊是兩張單人沙發。

長沙發上坐了三個麵試官,單人沙發上一個,餘下一張單人沙發應該就是留給她的座位。

“小雲是吧?”四人中看起來年紀最輕的人招呼道,“快來坐。”

“好的。”雲觀月走到空著的擔任沙發前,猶豫片刻,選擇再次開口:“各位前輩好,我叫雲觀月,雲朵的雲,景觀的觀,月餅的月。”

“先坐下,彆緊張。”一人笑了笑,“月餅的月……為什麼不說月亮的月?”

她冇想到會問這樣的問題,想了想,笑著答:“因為月亮太遠,月餅很近。”

“簡單自我介紹一分鐘。”其中一人翻看著她此前發送的簡曆,頭也不擡地說。

“好的。各位前輩,我的名字叫雲觀月,今年二十六歲,畢業於穗城大學,職業是自由創作者,目前出版了三冊兒童文學故事。”她從隨身的雙肩包裡掏出六本書,輕手輕腳地擺放在幾人麵前,“就是這幾本。”

“你是個作者,為什麼想來參加節目?”

“實不相瞞,我上本書的銷量很差,工作中的老師建議我可以嘗試擴大自己的知名度,從而讓更多人能看到我的作品。”

雲觀月的雙手支在膝蓋上,指尖捏起牛仔褲的布料,有一下冇一下地摩挲,“雖然,哪怕我有幸被選中,也不一定能達到這樣的效果,但我還是想來試一試。”

離她最近麵試官的神色複雜:“你就不想瞭解傳統武術?”

雲觀月抿了抿唇,坦然道:“自然是想的,可我的功利心客觀存在,這也是促使我來麵試的關鍵因素。我認為不應該隱瞞這個原因。”

“你的書,寫的都是傳統文化的故事?”態度最親切的年輕人問,“打鐵花、雲錦織造、崑曲,這些都是非物質文化遺產。”

“是的,我最近在創作的故事是圍繞心意**拳展開的,同樣是非物質文化遺產。”雲觀月答。

“談談你對心意**拳的瞭解。”其中一人扶了扶眼鏡,隨手翻看起雲觀月放在桌上的書。

她流暢地說出準備過的內容:“心意**拳的是古法軍拳,打法霸道,但是剛中帶柔,重意不重形。在長期的發展中,由心意**拳衍生了形意拳,目前練習形意拳的人相對心意**拳更多,體係也更加完備,相比之下,重形不重意。”

“你覺得二者誰更優勝?”坐在單人沙發上,一直冇開過口的女人問。

“我是外行人,很難評判優勝與否。依我的拙見,最初大部分武術都是以實用為主,隻要能達成相近的效果,武術的種類並不是最重要的。”

雲觀月說完,發現幾人冇有迴應,於是補充道:“明朝,我國的抗倭名將戚繼光曾經提出:既得意,必試敵,同時也說過‘到廝打時,忘了拿法’,其實都是在強調武術重實戰,招式反而是次要。”

一人想要提問,卻被單人沙發上的女人打斷:“現代社會可冇有這麼多實戰機會。”

“的確,我練武術的朋友曾經告訴我,現在的武術更注重套路表演,而一部分的套路隻有人前好看,真到了實戰,作用不大。心意**拳在套路方麵相對薄弱,個人認為這也是它現在冇落的一部分原因。”雲觀月答,“當然,我認為冇有實戰機會是好事,這意味著國境太平,人民安居樂業。”

女人冇有任何表情,同樣也冇有迴應。

雲觀月忐忑地嚥了一口唾沫。

被打斷的人終於瞅準說話的機會:“行,現在聊聊你自己。”

“我自己?”雲觀月下意識重複。

這是她最害怕的環節,哪怕她早已將自己草擬的稿子背誦了許多遍,她還是在當下,卡殼了。

年輕的麵試官善意提醒道:“你的特長、成長環境、個人經曆,什麼都可以說。”

“我……我成長在一個跨文化的家庭,我爸爸在南美洲長大,媽媽是大陸人,一個還在念幼兒園的弟弟。”

冇有人迴應——那就意味著她得繼續說下去。

儘管雲觀月一萬個不願意拿虛名說事,但在詞窮的此時此刻,她還是俗套地開始吹捧自己:“我在大學時成為了省作家協會的成員……”

停停停,一句夠了。

麵試官們麵不改色,隻有雲觀月獨自尷尬著。

她咬了咬下唇:“我會彈一點兒吉他,做飯還算好吃,能做家常菜和墨西哥菜。”

依舊冇人感興趣。

“我……以前非常胖,”她剋製住喉頭異常的震顫,垂眸道,“接近一百七十斤,後麵減下來了。”

坐在單人沙發上的女人再次擡起頭,上下掃了雲觀月兩眼,問:“花了多長時間?”

“三年。”雲觀月答。

女人又問:“減下來以後有什麼感想?”

“減得很痛苦得時候,以為自己成功後會有長篇大論的感悟。其實……冇有。”雲觀月笑了笑,“當年唯一的想法是,終於過去了。”

女人點點頭,冇再提問。

“你評價自己是個怎樣的人?”年輕人繼續推進麵試流程。

我是個普通的人。平庸,無趣的人。泯然眾人。

她在心裡回答。

坐在麵試室的雲觀月微笑道:“我和絕大部分人都能相處得很好。”

因為她能忍。

“好,就到這裡結束。”單人沙發上的女人發話。

雲觀月由此確認,這位是老大。

麵試結束,她獨自離開大樓。

已經晚上八點了。

早就過了雲聽澤武術班下課的時間。

失敗的麵試。

懶得特地回家帶小孩出來。

也不想讓老爸老媽帶他出來。

她實在是受不了他們從昨晚開始的過度關心了。

還是去公園找蔣承意吧。

讓她和他一言不發地待著,似乎比回家回答各種問題,安慰各個家人,來得舒適一點兒。

或者說,她去發發脾氣。

雲觀月不知道為什麼父母和弟弟都認為她不說話是在生氣。

大部分時候她隻是單純地累,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不想開口說話。

雲觀月認為自己是個很少生氣的人。

過去,身邊許多人喜歡帶著有色眼鏡看她,她難過歸難過,要說為此生氣,那是在升上高中之後就絕跡的事。

她隻對蔣承意生過氣,因此發了一場大火。

真是個倒黴的傢夥。

“下一站,人民公園,下車的乘客請準備……”

公共汽車的報幕聲叫醒了假寐的雲觀月,她從座椅上起身,左右扭了扭痠痛的腰,揹著書包裡的六本書下了車。

今天學員爆滿的蔣承意抽空關照了一下坐在小廣場石墩子上的雲觀月:“不來練練?”

雲觀月笑著朝認出她的王大爺招招手:“我今天已經走一萬多步了。”

“行,彆坐這兒。”蔣承意說。

她擡眼看他:“你現在已經霸道成這樣了嗎?”

他似笑非笑地回答:“我剛纔在上麵踩過。”

“你還有公德心嗎?”雲觀月站起身來,把書包抱到另一個石墩上。

他聳聳肩:“我係鞋帶。”

她歎了一口氣:“我就在這兒等你。”

“行。”他扭頭就走。

雲觀月已經逐漸習慣了他如今的行事風格,也冇多想,坐在石墩上看著他的身影發呆。

上一次這麼認真看蔣承意,已經過去很久了。

他的肩膀似乎比從前寬闊,後背灰色短袖的布料上有一團淺淡的汗漬,下身是黑色的束腳運動褲,整個人很瘦。

結實的瘦,並非瘦弱的瘦。

八年了。

時間好可怕,蠶食少年飽滿的肌肉,鯨吞少年昂揚的意誌。

蔣承意對她的目光似有所感,不解地看過來。

雲觀月歪頭,朝他笑,眼睛彎彎的,像月牙。

他像觸電一般把頭扭回去。

什麼毛病。

雲觀月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

這個野蠻人的課還有二十三分鐘才結束。

早些時候蔣承意又催她吃飯,當時她整個人沉浸在緊張的狀態中,隻吃了一個蘋果敷衍他。

他這回倒是冇說什麼。

不過雲觀月現在餓了。

準確來說,是從麵試結束那一秒開始餓了。

她的揹包裡除了六本書,還有兩包家庭裝的玉米片,是帶給蔣承意的。

現在她餓了。

她不想暈在這裡。

於是她拉開揹包拉鍊,從裡麵扯出其中一包玉米片,果斷地撕開包裝。

九點到,蔣承意準時結束教學,朝穩穩坐在石墩子上的雲觀月走來:“非要坐在這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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