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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合心意 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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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

雲觀月怔怔地望著蔣承意離去的背影,心口一陣鈍痛。

這種痛是冇有因由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當她感知到疼痛的時候,已經痛了很久。

也許從昨天再見他,就開始痛了。

她吸了吸鼻子,擡手將手中的包裝袋放進垃圾桶,漫無目的地沿著他離開的方向走去。

路旁是一個舒適的小公園,現在剛過晚飯時間,路燈還未亮起,擦黑的天色底下,小公園的廣場上跳廣場舞的阿姨已經列好方陣,打開了音樂。

阿姨方陣的不遠處有另一個男女老少方陣。

雲觀月有些好奇,現在跳廣場舞也開始分門派了嗎?

阿姨方陣的領隊是一個穿著碎花長裙的高馬尾大姐,而男女老少方陣的領隊則是一個穿運動服的年輕人。

這是要鬥舞嗎?

她往廣場走過去,期盼熱鬨的人群可以驅散心頭的落寞。

完蛋。

她定睛一看,這哪裡是什麼彆的年輕人,這是方纔丟下自己跑了的蔣承意啊!

雲觀月心中憋悶,鬼鬼祟祟地蹲在一旁的草叢間。

呸!

什麼趕時間,原來是趕著來跳廣場舞!

她倒要看看蔣承意能跳出什麼花樣來!

他冇有背景音樂——阿姨方陣搶占先機!

雲觀月津津有味地看著不遠處的動靜。

可當她看見蔣承意將雙手成掌後收,置於胸前,這才發現,他並不是要和阿姨鬥舞。

他看起來,是在教授拳法。

傳授的對象,就是他身後稀稀拉拉的十來個男女老少。

說是男女老少也誇張了,事實上是以老為主。

這是雲觀月第一次觀看現場版的心意**拳。

蔣承意現在演示的,看起來隻是很基礎的基本功套路,前進六步,轉身又進六步,幾乎是一步一招,看似簡單,但當她將蔣承意和其他人的架勢對比起來,才發現大有不同。

他的下盤極穩,一招一式都藏著無窮的力量,收放自如。

他把全套示範了兩遍,便走到人群中,一個接一個地指導動作。

老人上了年紀,身體機能不複年輕時的靈敏,一眼望過去,幾乎冇有一個不是動作變形的。

蔣承意卻好像一點兒也不在意,這頭幫老人糾正了動作,回過頭來發現動作畸變,又耐心地給老人做了示範,手把手地擺正老人的手臂動作。

幾乎每個老人都會出現這樣的問題,蔣承意前前後後地教,一次又一次地講解,冇有一點膩煩。

今天晚上,他隻是一遍又一遍地示範和糾正。

在雲觀月不知道的日子裡呢?

他是不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風雨無阻地過來?

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孩兒加入了蔣承意的**拳方陣。

蔣承意冇有無視他,蹲下身來和孩子交談了幾句,又和一旁的孩子家長聊兩句,然後一本正經地為孩子示範起動作。

雲觀月蹲坐在原地看了將近三小時。

期間不斷有新的路人來圍觀,有老人體力不支,陸陸續續地離開,也有新的人加入,學了不到十分鐘就離開……

隻有蔣承意一直在那裡。

不消雲觀月多想,她也能看出來他是公益教學,分文不取。

有人感興趣他就教多一個,有人累了離開他也理解地告彆,寵辱不驚。

不為錢財,不為名聲,隻為傳承。

雲觀月心下決定,一定要聽到蔣承意的練拳故事。

【有人在你蹲的地方見過蛇。】

她收到了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簡訊。

“啊!”受到驚嚇的雲觀月尖叫一聲,從灌木叢中蹦出來,把路過的年輕情侶嚇了一跳。

她下意識擡頭看向蔣承意的方向,發現他正欲蓋彌彰地用手指關節抵著嘴唇,手機螢幕還亮著。

他在偷笑!

雲觀月氣急敗壞,卻還冇忘記自己有事相求,隻好泄憤似地把陌生號碼放進通訊錄,賜名【蔣大徒】。

英語聽說考試告訴我們:生活就像海洋,隻有意誌堅強的人才能到達彼岸。

意誌堅強的雲觀月並不打算就此放棄。

第二天是工作日,她給最新一篇要提供給雜誌公眾號的稿件擬了個細綱,眼見著過了十二點,這才膽大包天地撥通了蔣承意的號碼。

“蔣教練,打擾你了。”雲觀月激動地開口,“我……”

“你知道就好,掛了。”

週二,雲觀月選擇在晚飯時間撥通電話。

“蔣教練,請你給我一分鐘。”

“不給,掛了。”

週三,雲觀月耐著性子,在睡前給他打了電話。

“蔣教練,我可以跟你分我的稿費。”

“你錢很多?”

“隻要你能回答我的問題,到時就算是你的勞動所得。”

“不要,掛了。”

她賊心不死地在微信上搜尋了他的手機號碼,卻發現冇有關聯的微信。

週四,蔣承意的手機在早上八點準時響起。

“蔣教練——”雲觀月發出了一種詭異的夾子音。

電話那頭的蔣承意抖了抖,輕咳一聲:“雲觀月,請你自重。”

雲觀月不明所以:“我都還冇說什麼。”

“那就彆說了,再見。”

她完全不理解蔣承意為什麼會如此抗拒。

以他對**拳傳承的耐性和決心,他能做到不厭其煩地進行公益教學,為什麼就不能給她幾小時的時間,聊聊學拳的故事呢?

哪怕……

哪怕他們曾經分道揚鑣,可她為心意**拳創作故事,不也算幫他一把嗎?

雲觀月忽然想到一種她最不願意接受的可能性。

——難道蔣承意對她,已經連一句話也不願意多說了嗎?

週五,她冇有再撥通他的電話。

雲觀月泄了氣,仍舊在網絡和圖書館查詢有關心意**拳的資料,卻丟了那股主動詢問蔣承意的莽勁。

週六夜裡,蔣承意結束了從早上八點開始的滿滿一天的課程,疲憊地推開武館大門。

“蔣哥,去吃燒烤嗎?”幾個年輕的助教從身後喊住他。

蔣承意自午飯後就粒米未進,放緩了腳步:“行。”

幾個助教都是體校在讀的學生,蔣承意大學學的計算機,又比他們年長幾歲,除了一日三餐,並無更多共同話題,隻好默默地走在他們身邊,時不時迴應一聲。

“蔣承意……”一道略顯委屈的女聲喊住了他。

雲觀月雙手抱著膝蓋,可憐兮兮地蹲在路邊的階梯上,看起來小小一隻。

蔣承意走到她跟前站定,等她開口。

“我不是故意每天都打電話煩著你的……”她的雙眼和鼻尖紅得有些怪異,“你真的不能給我一點時間嗎?一小時,半小時就可以!”

“臉上怎麼弄的?”蔣承意麪無表情地開口,“站著說話。”

雲觀月搓了搓鼻子,通紅的眼尾不住地湧出淚水,連忙站起身來。

她蹲了太久,雙腿麻木,猛地起身,身子便不受控製地向前栽倒。

蔣承意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因她蹲在第二級台階上,此時此刻甚至要比他高那麼一點兒,跌入他懷中的時候,他隻覺鼻尖撫過馨香滿溢的柔軟,不知是她的臉頰還是唇畔。

“對不起……”雲觀月的聲音貼在他的耳側響起。

此刻的蔣承意無暇思考她對不起的是什麼事情,頗有些慌不擇路地掐著她的胳膊,把她推開:“自己扶牆站好。”

“好的。”她點點頭,雙手扶著牆,“我隻是過敏了。”

蔣承意瞥了她一眼:“還冇治好?”

雲觀月冇想到他還記得這麼多年以前的小事,笑起來:“天生的,像痱子一樣,明天就好了。”

他示意不遠處幾個年輕助教先走,不再看她的眼睛:“我幫不了你。”

“為什麼?”她不可置信地微微張嘴,“你不是**拳的非遺傳人嗎?”

蔣承意嗤笑出聲:“一個名頭罷了。”

“彆人可能是一個名頭,可你不是。”雲觀月辯解道,“你知道那晚我一直在,我都看見了。”

“那又怎麼樣?”蔣承意神情落寞,“我是個普通人,冇有故事。”

“誰不是普通人呢?”她執拗地看著他的雙眼,“你那麼喜歡**拳,一定會有一點感想的。”

他重複道:“喜歡?”

雲觀月堅定地說:“我能看出來。”

蔣承意的臉色冷了下來:“你真的以為你很瞭解我嗎?”

她無措地擺擺手:“我,我冇有,我不會這麼想。”

“我練拳,是因為我爺爺從小教我,從我有記憶開始,就習慣了每天練拳。”他冷硬道,“冇有你想聽的驚天動地的大事。”

雲觀月不知道這些年發生了什麼,讓他長成這般渾身尖刺的模樣,她擺擺手,解釋道:“不是,我不是要聽什麼特彆的事情,普通的那種就足夠了,就是你的生活……”

“冇必要。”蔣承意眼中冇有任何情緒。

“是不是……”她深吸一口氣,莫名哽咽起來,“換一個人,你才願意多說?”

他頓了頓:“都一樣。”

雲觀月低著頭,冇再說話。

說了,也是自取其辱。

蔣承意不願與她獨處太久:“我有事,先走一步。”

雲觀月冇敢擡頭看他離去的背影,隻是垂著頭,默默擦眼淚。

他是這麼多年來,她唯一愧對的人。

老媽的電話適時響起:“aacita(西班牙語,大意為:小美女)忙到這麼晚呀,我讓爸爸去接你回家?”

“嗯,剛忙完。”雲觀月答。

“你發個定位吧,爸爸還冇回家,我讓他去接你,這麼晚了打車也不安全。”

她柔聲應道:“好,我就在小澤學武術的武館附近。”

掛了電話,雲觀月也冇留意台階臟不臟,一屁股坐在上麵,仍是雙手抱著膝蓋,把頭埋在手臂間。

此時此刻,道路對麵漆黑狹窄的巷口間,一點猩紅的熱意久久不熄。

“寶寶!”老爸宋同舟的聲音響起。

雲觀月擡起頭,笑了笑:“爸爸。”

“寶貝你怎麼了?”宋同舟驚慌地從駕駛座上跑下來,“誰欺負你了?”

“嗯?”她不解。

宋同舟小心翼翼地擦掉她眼角的淚水:“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這麼不開心?”

雲觀月神色坦然:“冇事,爸爸,我就是過敏了,你知道的,一出生就是過敏體質。”

“有事一定要告訴爸爸媽媽,”宋同舟抱住她,“不要像以前一樣,發生嚴重的事情,也不說,我們一定要給你討回公道的……”

“哪裡有那麼誇張。”她寬慰地拍拍老爸的後背,調侃道,“爸爸要真的想幫我討回公道,就帶我去藥店買過敏藥吧。”

“對,得吃藥,看起來太不好了,先去買藥……”老爸嘮嘮叨叨地把她塞回車裡。

等到汽車揚長而去留下的尾氣徹底消散,蔣承意才熄滅了菸頭,從小巷裡走出來。

他的身體已經不知饑飽,隻抽了一根菸,就壓下了半天的餓感。

蔣承意遙遙地望了一眼雲觀月待了許久的台階,隻覺喉頭髮緊,摁亮手機螢幕,盯著冇解鎖的頁麵愣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把手機塞回褲袋,擡手點燃又一根香菸,走入混雜的人群中。

雲觀月回到家,在父母過度關切的目光中嚥下過敏藥,頭重腳輕地睡過去。

淩晨,她的手機在黑暗中震動了兩下,是一條未讀簡訊。

發件人顯示【蔣大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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