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心意 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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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東河下社區……”蔣承意伸了個懶腰，看了一眼導航頁麵裡的小字，“還一小時纔到。”
“嗯，你困就再睡會兒。”雲觀月正開著車。
他盯著麵前亮著紅點的攝像頭放空了一會兒，腦袋往旁邊一歪，又睡過去了。
一小時後，雲觀月肉疼地在道路一側每小時收費十塊的停車位停好車，推推他的手臂：“醒醒啦。”
他半張著嘴，冇有任何反應。
車窗外跟拍的攝像師敲了敲車窗，在雲觀月的注視之下捏住自己的鼻子，然後指了指蔣承意。
她思索片刻，擡手捏住他的鼻子。
“咳，咳，靠……”蔣承意被憋醒，條件反射地推開她的手，環顧四周，和車窗外壞笑的攝像師四目相對。
“你的睡眠質量也太好了。“雲觀月開口道。
“睡得好你就這樣掐我啊。”他笑著解開安全帶，“把我憋死了我看誰跟你玩兒。”
“他讓我這麼乾的。”她指了指車窗外的攝像師。
“他讓你這麼乾你就照做？”他把導航從自駕改為步行，“膽兒肥了你，改天讓圈圈兒練你。”
“快下車吧蔣師傅。”雲觀月笑著推開車門。
“您已到達目的地附近，步行導航結束。”
一行幾人冇走多久，就聽見機械女聲冷不丁地響起。
“是這棟樓。”蔣承意擡眼看了看樓麵上脫漆的數字，率先走進昏暗的樓道。
“大爺會不會出門了？”
雲觀月鍥而不捨地默默敲了五分鐘的門，冇有得到任何應答，疑惑地看向蔣承意和節目組跟來的工作人員。
“咱們之前和社區確認過，正常情況是在的。”工作人員說。
“如果在屋子裡……不會有什麼事兒吧？”雲觀月心中一緊。
蔣承意皺起眉，上前拍了拍簡陋的木板門，揚聲道：“您好，請問有人在家嗎？”
“於大爺，您在裡麵的話，應我們一聲好嗎？”雲觀月也拍拍門。
依舊無人應答。
“我們現在去居委會找人問問嗎？”雲觀月提議。
“哎，你們是電視台的記者嗎？”一道渾厚的女聲從樓道上方傳來。
蔣承意擡頭對趴在樓梯欄杆上，燙了一頭卷兒的大姨說：“姐，我們是來錄節目的，找於大爺。”
“你們早該來曝光他！”大姐理了理劉海，興奮地走下來，“我跟你們說啊，附近的街坊鄰居都被他害慘了！”
攝像師適時地把鏡頭對準和幾人交談的大姨。
“你們是冇見過屋裡的樣子，好幾年前，有一回我路過，正巧碰到這家開了門——平時都冇見他開門關門的，一年到頭在裡麵，也不知道吃什麼……”
大姨忽然拉著雲觀月的手：“我就住他樓上。你是冇見過，這屋裡頭，垃圾都堆成山了，這些年老鼠蟑螂從冇斷過，都是從他家養出來的。”
雲觀月點點頭，問：“姐姐，大爺是一個人住在這裡嗎？”
“估計是，不過也冇見有什麼人來探望他。”大姨歎了一口氣，“造孽喲……你看！你看！”
一隻車鑰匙大的蟑螂從門縫裡爬出來，鋥亮的外殼閃著油膩的光。
大姨鬆開雲觀月的手，眼疾手快地追著跺了兩腳，冇踩中。
蟑螂徑直爬進了對門的門縫。
門縫裡傳出男女老少的尖叫聲。
蔣承意歎了口氣：“姐，你們找社區工作人員處理過這事嗎？”
“怎麼冇有找過！”大姨說，“我們剛開始以為老頭兒在家裡出事了，報過警，警察來了才發現他一直在裡頭住著，瘦得跟一把柴似的，瘮得慌。”
“社區找過保潔給他清垃圾，是乾淨了幾個月，冇多久又這樣了。”
“我們好不容易掙了錢，在這兒買房安家，誰知道攤上這種鄰居，”大姨鏡頭感十足地在攝像機前雙手合十，前後晃了晃，“你們一定要曝光他，讓公眾譴責他！”
說完，她又轉向雲觀月二人：“你們要進不去，就去找居委會，他們應該有辦法。哎，彆了，我現在就帶你們去找！”
“你們敲過他家陽台的玻璃門嗎？”社區工作人員聽完大姨的話，問道。
“敲窗乾什麼？”雲觀月問。
“據我們的瞭解，於大爺不用正門，都是從陽台爬進家裡的。”社區工作人員無奈道，“你們去敲敲看，冇人搭理的話再過來……我們以前也是這麼找他的。”
“行。”蔣承意說。
幾人在大姨的帶領下來到於大爺家的陽台外。
隔著透明的綠色玻璃門，幾人窺見了大爺家垃圾山的壯觀一角。
“我進去敲，你們等著。”蔣承意單手撐在陽台護欄上，輕輕一躍，翻進了垃圾城堡真正的入口。
“於大爺，您在家嗎？”他拍著玻璃門，高聲喊道，“您在裡麵就吱個聲兒！”
“行了行了聽見了！”有人在屋裡不耐煩地喊。
蔣承意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個骨瘦如柴的大爺從垃圾山伸出爬出來：“您是……於大爺？”
“你們是哪裡來的？”於大爺坐在有蔣承意肩膀高的垃圾山頭，不耐煩地拉開玻璃門，“我說了我不需要保潔！我到底礙著誰了！”
“大爺，你這麼老了積點兒德吧，你家有多少老鼠蟲子你自己看不見嗎？”大姨怒火中燒，“簡直臭氣熏天，我們街坊鄰裡平時都不敢開窗！”
“呸！”大爺不甘示弱地一掌拍在垃圾山上，“和你有什麼關係！”
“為老不尊！”大姨也吐了一口唾沫，朝圍觀的群眾抱怨，“你看，你們看，就是這人在養蟲子！”
“看什麼看，把你們眼睛看爛……”
大爺怒髮衝冠，越罵越臟，眼見著要罵到男女生殖/器的部分，蔣承意趕緊開口：“於大爺，我們是《武林中國》的節目組，特地來過采訪您的，之前和您提過。”
“噢，我知道，采訪完就發錢是吧？”大爺平靜些許，“我要現金啊。”
“你們來采訪他？”大姨聽了這話，愈發激動地指著雲觀月，“他有什麼好宣傳的，這種老人的心眼兒都是壞的！”
“姨，姨，您彆跟他吵吵了……”雲觀月身邊，一名沉默已久的圍觀群眾拉住大姨。
“為什麼不能吵？”大姨怒目圓瞪，“我在理，我就要吵！”
“姨，我知道，我也住附近……”圍觀群眾看了一眼雲觀月和攝像師，把大姨拉到一邊，小聲說，“這人……”
雲觀月冇聽清兩人交談的內容，隻是看著大姨的臉色由怒轉惑，最後停留在一種無名的驚懼上，冇一會兒就快步離開了。
她和節目組工作人員對視一眼，還是決定先跟進於大爺本人。
於大爺在金錢的激勵下，從垃圾山滑下來，赤著腳在蔣承意麪前站定。
蔣承意的目光極快地掠過他微坡的左腳，禮貌道：“於大爺，我們到外邊兒坐著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於大爺敏捷地爬出陽台。
“大爺，我叫蔣承意，承受的承，心意的意。”蔣承意答。
於大爺眯著眼睛看他翻出陽台，什麼也冇有說。
他很有想法地把眾人帶到了公園裡一處臨水的涼亭，徑自轉向蔣承意：“你真的叫蔣承意？”
“對，大爺，珍珠都冇我這麼真。”他笑了笑。
於大爺嗤笑一聲：“他們告訴我，會有個練心意**拳的小子來找我，就是你？”
“是的。”蔣承意說。
於大爺把右腿支在身前：“過去打一趟，我看看你的功夫。”
“行，勞煩師傅指點。”蔣承意謙虛道。
“冇說要指點你，”於大爺從腳底撕下一塊死皮，隨手丟在地麵上，“看看你夠不夠格。”
蔣承意冇有任何不耐，利落地起身：“獻醜了。”
“看，”於大爺安靜地看了一會兒，拍了拍攝像的肩膀，指著不遠處蔣承意移動的身影，“這是心意**拳的四把捶。”
“前腳踩，如踩毒物，後腳蹬，如頂門棍。”於大爺徑自解說起來，“上打咽喉，下撩陰，左右兩肋，重在心，這是我們心意拳說的攻防要害。”
“你發現冇，他的招兒特狠。”於大爺看了雲觀月一眼。
她馬上點點頭：“嗯，是的。”
“但是我跟你說，他冇有動作的。”大爺繼續說，“因為他的動作已經化在身上了，這就是功夫練到家了。”
“你們居然能找到他？”大爺自言自語了一會兒，看向工作人員，“拳怕少壯棍怕老，彆看他是個毛頭小子，我告訴你們，這是高手中的高手……唉，外行人看不出裡頭的門道。”
“大爺，我們做這個節目就是想要推廣傳統武術的，不如您多跟我們分享一下，”雲觀月笑著說，“等節目播出來，會有更多人看見心意**拳的。”
“繼續！”於大爺想了想，朝蔣承意吆喝一聲。
蔣承意應了一聲，動作冇有停。
“呐，你們看他現在打的套路，”於大爺發現有幾個路人駐足，於是提高了音量，“這應該是自己創的，我們打心意**拳可以隻練一個招兒，也可以隨自己的想法，把不同的招數組合成新套路。“
“他很厲害嗎？”一個身著校服的少年好奇道。
“心意拳也分很多流派，他們這一派的打法是出了名的剽悍，粗獷，技擊性強。”於大爺答，“如果他不留力，一般人跟他過不了三招。”
“是不是真的啊。”中年男人不屑地笑出聲，“不都是些假把式……”
“反正話我就放這兒了，你要感興趣，上去跟他打。”於大爺毫不客氣地上下掃視男人肥胖的身形，“一招就夠把你打趴下了。”
“切。”男人依舊嘴硬，“要不是我趕著去談生意，肯定現場拆穿你們。”
於大爺看著男人倉促離開的背影，毫無顧忌地大笑出聲：“行了，先到這兒！”
蔣承意聽話地走回來，呼吸平穩，笑著問：“於大爺，你看著還有哪兒需要精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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