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心意 傷病號
-
傷病號
“受了這麼重的傷,怎麼不直接來醫院呢?”雲觀月撥了撥他稍長的頭髮,輕聲問。
“直接來醫院就親不到你了。”蔣承意的聲音有些含糊。
“……我是臨時決定去找你的。”她咬著下唇,默默紅了臉。
“嘿嘿……”他眯著眼,瞌睡起來,“其實我是回家拿備用機,手機被那群雜碎踩成這樣,肉疼死我了。”
“嗯。”她摸摸他的耳朵,最終把手心捂在他微涼的後頸,輕緩地捏起來。
她正盯著不遠處的護士站發呆,懷裡的蔣承意突然開口:“嗨,兩位律師。”
雲觀月回頭看去,發現兩個身著職業裝的年輕女孩兒正站在自己身側,嚇得趕緊鬆開懷裡意識模糊的人。
蔣承意傷得不重的左手不知何時圈在她的腰間,她一鬆手,他就收緊手臂,非要維持原來的姿勢不可。
“辛苦兩位這麼晚趕過來。”雲觀月尷尬地笑了笑。
“應該的。”粉西裝律師禮貌道,“蔣先生,我們按王律的吩咐,去公安取了您的傷情鑒定委托書,稍後我們陪您驗傷。”
“行,多謝。”蔣承意雖然圈著雲觀月不放,整個人的狀態倒是比方纔清醒不少,笑道,“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完事兒了我請大夥搓一頓。”
看起來年紀更輕的白襯衫律師聞言興奮起來:“蔣先生太客氣了,托您的福,我倆剛轉正就能接觸到這麼大的案子,從中學了很多……”
“蔣先生,”粉西裝律師聽著這話越說越不成樣子,連忙打斷,“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蔣承意被倆人逗樂,接過紙質委托書:“你們先回吧,我老婆一會兒帶我驗傷。”
“我不是……”雲觀月簡直目瞪口呆,向兩人解釋道,“我們隻是朋友。”
“這人害羞,”蔣承意冇給律師們應聲的機會,心滿意足地靠回她的胸前,擺擺手,“這就是我老婆,你們回吧,路上注意安全。”
兩位律師已經憋笑憋了一會兒,此時如獲大赦,手挽著手,相攜逃離現場。
“我實在忍不住,原諒我吧。”他毫無悔改之意地擡頭看她,委屈道,“我都好久冇見過你了。”
雲觀月看著他略微下垂的眼尾,心幾乎要軟得化開,戳了戳他的鼻尖,小聲道:“那是我不給你見嗎?”
“是我,是我。”他深深地埋進她懷裡,“我們以後一定會天天見麵的。”
“所以你現在能告訴我了嗎?”她的耳根子太軟,隻聽他說了兩句軟話便全然冇了脾氣,“有關你的事情。”
“想知道什麼?”他終於鬆開她,拍了拍身邊的椅子,“坐這兒。”
她四處看了看,確認冇有病號需要坐著輸液,這才坐下:“你之前跟我說的……爭家產,這和阿姨的案子有什麼關聯嗎?”
“也不是我想爭,是有人覺得我想爭。”蔣承意笑了笑。
“嗯,你說。”她看著他。
“小夥子,你可以慢慢喝點兒水了。”醫生拿著血檢報告走過來,照例翻開蔣承意的下眼瞼看了看,“嗯,你身體不錯,止住血就慢慢在恢複了……拿這張單子去收費處交錢,差不多就回家休息吧。”
“謝謝醫生,請問他有什麼需要忌口的嗎?”雲觀月問。
“煎炸、油膩、海鮮、牛肉、菸酒都不要碰。”醫生低頭把簽字筆卡在口袋邊緣,“清淡為主,蒸點肉餅,燉點瘦肉湯都可以,這幾天喝水還是少量多次,彆喝涼的。”
“記住了嗎?”雲觀月看著蔣承意。
“記住了,記住了。”他討好地看了看她,又看著醫生,“我爭取再也不來這兒見您了。”
醫生哭笑不得地走遠了。
雲觀月接著幫他交費,陪他驗傷,忙完一通以後,醫院外的天光已然大亮。
兩人並肩穿過醫院室外的休閒步道,見他並冇有著急走的意思,她開口道:“我們還是打車回去嗎?”
“大後天就開庭了。”他答非所問。
“嗯,我知道。”她說。
“你打車回去。”他擡手擦擦她臉上早已乾涸的血跡,勾了勾唇,“我們三天後見。”
“不一起回去嗎?”她擔憂地看著他,“你什麼都冇有吃……”
“昨天蔣立人找我麻煩,我報警,警察當場把他拘了。”他坦誠道,“龔琳肯定會想辦法保釋他,我不能放他離開警局。我得去敲打一下其他人……還得見一趟王律,證人不太聽話。”
“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雲觀月把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手心裡,“一定要好好地回來。”
“我要是好好地回來……”他摸索著尋到她的指縫,將自己的五指嚴絲合縫地嵌進去,前後晃了晃兩人十指緊扣的手,笑了一聲,“好像還冇回答你的問題,現在還聽嗎?”
“你說吧。”她彆扭地不去看他,卻捨不得鬆開自己的手。
“那都是我爺爺的股份。”蔣承意非常直接,“357,爺爺立了遺囑,給我媽留了百分之八,剩下了都歸我。”
“新聞裡的說法……”她皺起眉,“都說是你圖謀你爸爸的。”
“我不在意他們說我什麼,我隻想還我媽一個公道。”他說,“我一直都不知道遺囑的存在,直到我媽過世,律師來找我簽字……那時還有大約27的股權握在我爸手裡。”
“為什麼你爸爸可以操控這些股權,爺爺的遺囑不是有效的嗎?”她不解道。
“的確有效。”他打了個哈欠,“就是因為有效,他走的時候,我還冇成年,遺產隻能交給我的監護人處置……我真想知道我媽為什麼一直不提遺產的事情。”
蔣承意突然笑了一聲:“也許她和以前的我一樣,清高吧。”
“既然你一直都有8的股權,那你為什麼要這麼辛苦掙錢還……”她頓了頓,“要是用了這個錢,阿姨會不高興的。”
“對啊。”他說,“我媽走了,我纔拿到這些股份,這時候用裡麵的錢,感覺像在吃人血饅頭……你能明白我吧?”
“當然。”她笑了笑,“你是個有骨氣的孩子。”
“我怎麼又成孩子了。”他佯裝生氣,“你再說這種話我在這兒親你啊。”
“不說這些。”雲觀月無奈道。
“這麼多年,你都冇有去要剩下的股權,為什麼現在……”她又想了想,“隻是為了把事情鬨大嗎?”
“不愧是我的人格。”他極快地偏頭在她臉上啄了一口,笑道,“除了這個吧,我不想讓爺爺奶奶辛苦打拚出來的事業落到彆人手裡。”
她紅著臉看了他一眼:“除了你爸爸和那對母子,還有彆人想要這些嗎……就算想要,也很難拿到吧?”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爸在外頭養了多少女的。”他嘲諷地笑了笑,“就我們以前半個班吧,還一半都生了孩子。”
“半……班上四十多人呢。”她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她們住在集體宿舍嗎?”
“哈哈哈哈哈……”蔣承意手忙腳亂地捂住傷口,大笑出聲,“你怎麼能這麼有創意呢?!”
“不然呢……”她不自在地瞄了瞄四周投來的視線,拽了拽他的手,“一人一套房也太鋪張浪費了……你彆這麼大動作,傷口剛縫好冇多久呢。”
“生了孩子的獎勵一套房……生不出來的,我知道有倆我爸特彆中意的長住在酒店。”他滿不在乎,“其他的,可能真是員工宿舍吧。”
“我還是不理解。”雲觀月搖搖頭,“有錢人都愛立遺囑吧?就算生了孩子,就能保證一定會得到財產嗎?哪怕現在得到了房產……每個月也要自己交水電、物業、停車的費用,這根本不是長久之計,總有一天會坐吃山空的。”
“所以你不可能去當小三啊。”他笑著說,“你一身正氣的,金主都得被你譴責得無地自容。”
她斜了他一眼。
“總之,那些生了孩子的,個個都愛吹我爸的枕邊風,要這要那……”蔣承意鄙夷道,“我噁心,我就要攥著這些股份,丟進糞坑也不讓出去,我噁心死她們。”
“所以你冇有回去工作的打算。”她篤定道。
“殺了我吧。”他麵無表情地說,“不然我一頭撞死在打卡機上頭。”
她笑起來:“也不用你打卡,你甚至可以讓全公司的人都不打卡。”
“讓我爸乾去吧,我一進辦公樓就頭暈。”他不懷好意道,“我就是要噁心她們一輩子,讓她們生,生出蔣立人這種早產智障就高興了。”
雲觀月若有所思,應道:“我大概清楚你的想法了,謝謝你告訴我。”
“要謝我是吧?”他忽然來了勁,拉著她閃進無人的連廊,興奮地說,“讓我親一個唄?”
蔣承意目光中的渴求太過直白,盯得她不知所措,低著頭說:“等庭審結束……我們再談這個。”
“結束了就能親,好!”他選擇性失聰,一把抱住她,附在她耳邊低語,“到時來我家親。”
“我冇有答應這個……”她羞惱地推開他,“現在我要回家了!”
“一言為定!”他自顧自地高興起來。
兩人終於在上午八點分彆。
三日後,案件開庭。
此案的焦點在投毒,又涉及知名企業的家族內鬥以及婚外情、非婚生子繼承權等社會熱點,公眾關注度高、社會影響大、且具有一定法製教育意義,法院因此決定對此次庭審進行全網直播,現場甚至邀請了部分人大代表、政協委員以及各界公民等百餘人進行旁聽。
雲觀月捧著小小的手機,一字不落地聽完書記員宣讀法庭紀律,又聚精會神地觀察起現場情況。
“穗城高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庭,現在開庭。”隨著法槌落下的響動,這場長達七年的審判,正式拉開序幕。
蔣承意出現在直播頁麵左下角的小框裡,和兩名黑袍律師坐在原告席後。
他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西裝襯衫,麵無表情地環抱著手臂,不知道在盯著什麼地方看。
雲觀月試圖雙指放大畫麵,無果,隻能盯著他比米粒還要小的頭。
他提前掀掉了裸露在衣物外所有傷口的紗布,現在正偏頭和頭髮半白的律師交談。
“傳原審被告人,蔣立人、龔琳到庭。”審判長高聲道。
螢幕右手邊的另一個小格子裡,男人被兩名法警夾著,從門裡走出來。
隨後一箇中年女人被押送進來。
畫麵的采光不足,導致雲觀月隻能看見六個黑衣人和幾顆白色的光點晃來晃去。
噢,白點是法警的手套。
“我呸!**狗雜種!怎麼打不死你!”
暴怒的男聲迴盪在法庭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