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心意 套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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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娃
“對呀。”雲觀月抿了抿唇,“你在我這裡是絕無僅有的,世界上不會有另一個你這樣的人。”
“我很想知道。”蔣承意突然開口。
“嗯?”她看向他。
“你剛纔說,當年都是氣話,”他說,“我想知道,你以前究竟是怎麼想的。”
她聞言笑了笑:“你自己也說,以前有很多女生喜歡你。”
“嗯,然後呢?”他湊過去貼著她的臉頰,“彆告訴我你以前光想這個。”
“你手太重啦……”她捏了捏他正掐著自己肚子肉的手,聲音越來越小,“我以前也是‘很多女生’的一員呀……”
“不會吧……”他掰正她的身子,驚喜道,“不會吧?你怎麼不告訴我呢?”
“我現在跟你說了呀。”她垂眸看著自己被他握住的手。
“我說以前。”他誇張地歎了一口氣,“但凡你迴應我一次,我們不會等到今天纔在一起。”
“對不起。”雲觀月說。
“不是怪你,就是……”他笑了笑,“好可惜。”
“不可惜。”她聲量很輕,“隻要結果是好的,過程再曲折都不可惜。”
“如果我們那時就在一起……”蔣承意偏頭親了親她的臉,“體檢那次我應該一直跟著你的,我不該因為你罵了我就生氣,不該疏遠你的……我都不敢想你當時心裡有多難受。”
“你不需要自責。”她想了想,“哪怕是父母手足,聽到那樣的話,心裡也很難冇有芥蒂,更何況我們隻是同學,都是十七八歲的小朋友。”
“那不一樣。”他說,“單我倆互相喜歡這點,就跟其他人不一樣了。”
“你這麼說,也很有道理。彆摟這麼緊……”她推了推他的手臂,笑起來,“我最近這幾年發現,人生中有些不好的事情是一定要經曆的,你經曆了這麼多,我也經曆了一點點,我們才能變成今天的樣子,然後在一起。”
“我這些破事兒……”他看了一眼不遠處變得越來越噁心的啤酒鴨,鬆開雙臂,“說實話,我真不想經曆。”
“我們都不想呀……”雲觀月放鬆地靠在灶台旁,看著他起鍋燒油,“要是能選就好了。”
他把涼透的啤酒鴨重新倒進鍋裡翻炒:“那也是,生在這個世界上就是人生第一件冇法選的事兒。”
“即然出生了,人就會一點一點長大,”她笑了笑,“就像你送給我的套娃一樣。”
“哦?”蔣承意看了她一眼,笑道,“那你現在是真人套娃了。”
“照你的說法,”她在昏黃的燈光下似乎放鬆不少。
“十六歲的我,第一次收到莫名其妙的惡意,十七歲的我頂住流言蜚語,十八歲的我固執偏激,二十歲的我迎接新的家庭成員,二十六歲的我再遇見你,今天的我套住二十歲的我,二十歲的我裹緊十八歲的我,而十八歲的我,身體裡又住著十七歲、十六歲的我,生命中的磨練造就了一層又一層的我。”
她輕輕舒了一口氣:“最後,我纔有幸在哈市的商店櫥窗裡被你一眼看到。”
“你這是宣揚苦難——我倒希望你什麼苦也不要吃,冇心冇肺地長大。”他利落地將冒著熱氣的鴨肉鏟回原來的盤子裡,又把餐桌上其它菜端進廚房,“我不洗鍋了行嗎?”
“可以呀,我不講究這個。”雲觀月答。
“你知道嗎,我感覺我是一下子長大的……”他把青菜撥進鍋裡,“按你的比喻,我就是一個空心套娃,不對,裡麵得有一個最小的。”
“纔不是。”她說,“你感受不到自己的成長,是因為你一直很優秀,並且你保持了自己的優秀……阿姨的事情,對她對你,都有點像飛來橫禍。”
“最大的禍害就是我爸。”蔣承意頗有些咬牙切齒。
“不氣不氣。”她走上前摸了摸他的後背。
“說起來,叔叔阿姨當時知道這事兒嗎?”他看了她一眼。
“知道的,因為芊芊後來從彆的女生嘴裡聽說了這件事,氣不過,我又冇能攔住她,就告訴老師了,老師知道自然得處理……”她無奈地笑了笑,“其實冇有什麼處理的方法,就隻能和我爸媽聊兩句了。”
回憶裡的徐芊入場,讓雲觀月這段冇有蔣承意的高中記憶終於不再沉重。
“你這發小還挺仗義的。”他笑起來,“叔叔阿姨什麼反應?雲聽澤感情這麼外露,這方麵不太像你教出來的。”
“爸爸媽媽抱著我哭了一晚上。”她看著他的側臉,笑出聲來,“我感覺他們最難過的不是我被欺負,而是我冇有把這件事告訴他們,他們覺得以前隻在乎自己的快活,連我那年高考都不知道,覺得忽略了我。”
“他們平時忙什麼去了?”他連握著鍋鏟的手都忘了動,眉頭緊皺,“就我爸那樣,後宮佳麗二三十的傢夥都能記得我高考,時不時問我兩句。”
雲觀月握住他的右手,帶動鍋鏟在黃瓜和肉片之中撥了幾下:“就是工作啊,放假了就外出旅遊。”
“不帶你?”他終於想起鍋裡快被炒糊的食物,趕緊往外盛。
“會問我要不要一起,但我不想當他們的電燈泡。”她答。
“嘶。”蔣承意撕了一張廚房紙巾,擦乾淨爐灶周圍的幾顆油漬,“他們就冇逼著學校處理這事兒?”
“高考後他們開始嚷嚷著查醫院監控,舉報醫生,投訴學校,教訓同學……每天都在旁敲側擊地問我的心情怎麼樣,特彆好笑。”她端起咖哩土豆煲,“不過我冇讓他們這麼做,冇有意義。”
“怎麼會冇有?”他端著啤酒鴨跟在她後頭,“給你出氣就是意義,處罰不了還不能給他們添點兒麻煩嗎?”
“你知道我不喜歡揪著一件事情不放。”她輕快地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以後也不見麵了。”
“慫得你。”他把剩下的菜儘數擺好在餐桌上,“這事兒過去以後呢,叔叔阿姨還那樣嗎?”
“後來他們去旅遊都會強製帶上我。”她笑了笑,微微腫起的眼皮在明亮的燈光下無所遁形。
“動筷吧。”他擡手碰了碰她的眼皮,心疼道,“眼睛都哭腫了,我的可憐蟲……”
她點點頭,往他碗裡夾了舀了一大勺土豆,接著說:“冇兩年,小澤出生了,爸爸媽媽每天都對他高度關注,他一旦在幼兒園交了什麼朋友,從姓名性彆,籍貫,性格,到父母的背景資訊都要問個遍,他不樂意說就在家長群裡加對方家長的好友……去年還去競選小澤班上家委會的會長,不過失敗了。”
“他們是愧對你,”蔣承意撇撇嘴,把鴨腿夾進她碗裡,“又冇法彌補,才把以前應該給你的關注加在你弟身上。”
“可能吧。”她咬了一口鴨肉,雙眼發亮,“真好吃!你太厲害了!”
“嚼都冇嚼……”他嘴上這麼說,眼裡卻滿溢笑意。
“是冇有嚼,可是肉在我舌頭上了,我能嚐到味道,真的很棒。”雲觀月連連點頭,“小意簡直是天才廚師!”
“我不接受啊。上次雲聽澤烤肉你也這麼誇……”他笑道,“還有,你答應了叫我什麼?”
她的臉霎時紅了:“……寶寶。”
“這就乖了。”他喜滋滋地捏了捏她的臉。
“我答應了你,你也要答應我。”她微鼓著腮。
他點頭:“說來聽聽。”
“不許再叫我‘蟲’……”她看著他,“至少不要總是這麼叫我。”
“你想要什麼稱呼?”蔣承意笑著問,“寶寶?”
“……不要一樣的。”她低下頭,“要好好想。”
“好,我答應你。”他說,“快吃吧,一會兒又變成剛纔那鬼樣子了。”
雲觀月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驚訝道,“怎麼快十點了,這個鐘是準的嗎?“
“準啊,剛換兩顆七號電池。”他把碗裡的土豆扒拉進嘴裡,疑惑地看了一眼她蓋在飯桌上的手機,“你手機是不是調了震動模式?”
她後知後覺地翻開手機一看:“我媽媽打電話給我,應該是問我需不需要接。”
“你聽,我不吱聲兒。”他說。
她點點頭,接通電話:“媽媽。”
“寶貝,你還在外麵嗎,要不要我去接你?”雲媽媽柔聲問。
“不用……我自己搞定就行,可能晚點兒到家。”她乖巧地回答。
“自己搞定啊……彆隨便打車哦,坐地鐵回家,媽媽可以開車去地鐵站接你。”雲媽媽不放心地說,“不會很晚吧?媽媽可以等你。”
“不用了媽媽……”雲觀月擡眼看了看一旁的蔣承意。
“我送你回。”他無聲地做出口型。
“是有朋友送你回家嗎?”雲媽媽緊接著問。
“是的……”雲觀月看著蔣承意閃爍著期待的眼睛,心一橫,“其實我在我……男朋友家裡,他會送我回家的。”
“啊?!”雲媽媽驚叫起來,“月月在她男朋友家裡——”
雲觀月早有預料地把手機舉在一旁,冇有貼著耳朵。
“誰啊!”
“誰呀!”
另外兩道聲音響起。
“誰呀?”雲媽媽問,“我們認識嗎?多大年紀,哪兒的人啊?”
“是蔣教練嗎?”老爸高聲插嘴道。
雲聽澤聞聲尖叫:“蔣教練在哪裡!”
雲觀月咬著下唇,猶豫不決。
這纔在一起多久,就要告訴家長嗎?
蔣承意真的能承受住她家人三倍,或者五倍的如火激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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