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頭_逆水寒 番外一 偎雪眠香似舊時[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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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偎雪眠香似舊時
謝竟牽牢長兄的手,從“天下文樞”牌坊下的人山人海中擠出來。時值歲末,秦淮兩岸張掛起燈綵來,幾乎全金陵的達官顯貴都會造訪此處,百姓們看景倒還在其次,觀察形形色色的人纔是最有意思。
雖然建寧十一年尾梢的這場雪大得罕見,但夫子廟離家不遠,兄弟兩還是選擇步行出門,也未帶下人,一來怕前呼後擁的排場走不動,二來怕被人當成了耍猴看。
謝兗問:“方纔在大成殿敬香,許了什麼願?”
謝竟百無聊賴道:“兄長帶我來此,左不過就是求學業,難道還能是要我求姻緣?”
謝兗摸摸他的腦袋:“技多不壓身,若學業能有所成就,既便來日不入仕途,也有其他安身立命的路可走。”
說話間正與一輛馬車迎麵遇上,幾名年輕閨秀聚於車旁閒談,不知是誰家女眷,其中忽然有個透亮的嗓音喚道:“謝公子!”
謝兗回頭,隻見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女,把手臂從大氅中伸出來朝他們搖,金鐲子映著日光,忽閃忽閃的。
他一頓,上前去寒暄道:“姚姑娘。”
少女的姊妹們退開半步,留出空間給二人講話。她挽著盈盈笑意,道:“謝公子新遷了右補闕,這一向交際應酬,恐怕忙得很罷?”
謝兗聽出她的調侃:“姑娘說笑。”
少女卻並不饒人,壓低些聲音:“上個月寄給謝公子的幾首殘詩,也不見你相和,想來是貴人多忘事,都給拋去腦後了?”
“當然不是!”謝兗顯然有點為自己的急於否認而窘迫,正要找補,少女轉了轉眼睛:“那就是怕同僚閒話,說你私相授受呀?”
謝兗鄭重其事地解釋:“是因為反覆斟酌詞句,若不是儘善儘美,怕寄回去給你看了遭你笑話,這才耽擱久了。”
少女意味深長地“喔”了一聲,彷彿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不再調笑,換了公事公辦的語氣:“貴府的請帖已經收到了,這幾日客多事雜,尚不及覆信。家中長輩讓我轉達,初二定當登門給謝家伯父伯母拜年。”
謝兗還以一禮,目送少女上了馬車離開,才拍了拍謝竟,繼續往家的方向走去。
謝竟好奇:“那是誰?”
謝兗卻隻搖頭:“到初二你就認識了。”
還至烏衣巷,謝夫人剛送走幾位女客,匆匆忙忙從正廳下來,嗅到謝竟沾了一身的香火味道,催促道:“快去梳洗一下,入宮的時辰耽誤不得的。”
謝竟不太情願,他剛纔被擠得頭暈眼花,現在隻想鑽到無人處求個清靜。他小聲道:“就不能不去?”
謝夫人彎下腰與他平視,鄭重道:“你當母親想要帶你去麼?這一回是貴妃聽說你上京來過年,特意吩咐要見一見你,不便推脫。等下見了人怎麼叫、怎麼見禮,囑咐過你的,都還記著?”
謝竟隻好點一點頭,拖著步子,回南院換衣裳去了。
謝兗望著他的背影,心下有些疑惑,問母親:“貴妃一向從不熱心與朝臣們經營關係,怎麼忽然指名道姓要見之無?”
謝夫人小聲道:“聽你父親說,陛下有意在世家子為殿下擇選伴讀,隻是蕭太後那邊冇說話,便一直還未有定數。貴妃大約是怕殿下交遊不慎,纔要把適齡的人選都見上一見。”
謝兗皺眉:“既這麼說,倒是過完上元,儘快讓之無回陳留的好。”
謝夫人歎了口氣:“陛下若鐵了心拿定主意,之無便養在天涯海角,一紙詔令也得給送進宮去。隻能盼著太後莫鬆口,此事不要輕易成行罷了。”
每逢年節謝竟都有穿不完的新衣,他換了件象牙白的外衫,罩上正紅的鬥篷,領間一圈雪狐毛捂得嚴嚴實實,半張臉都埋在領子裡,隻剩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露出來。
宮車將謝家母子送至鳴鸞殿,早有內監等在殿外,七手八腳地將兩人扶下來,簇擁著就要入內去。庭中栽著淺赭色的梅花,掩映在白雪間,是陳留故宅看不到的景,謝竟駐足多瞧了兩眼,便比身前宮人慢了半步。
隻這半步。
謝竟擡起的腳還冇有落到台階上,身後就猛地撲上來一個炮仗似的東西,衝勁之大,把他撞得一個趔趄。下一刻,一團冰涼的東西就被丟進了他好容易捂暖的毛毛領中,和頸間肌膚來了個親密接觸。
耳畔有箇中氣十足的嗓門,嚷著“悶死我了,李岐你小子怎麼纔來”,而謝竟脖子裡那一團雪球遇了熱,早已迅速化開,冰冷的雪水淅淅瀝瀝流進領口,一路螞蟻似地爬向肩背。
他緩緩轉過臉去,盯著身旁目瞪口呆、已然意識到大事不妙的罪魁禍首,張嘴,想問“李岐是誰”,但是後背的狀況委實太難捱,把人心肝脾肺腎一股腦凍個透。
所以冇等話出口,謝竟打了個寒噤,涼意嗖地一下順著脊椎直沖天靈蓋,硬生生把一雙眼逼得染了紅,泛了水霧。
其實陸令從在看到那件鬥篷時,就隱隱覺得奇怪——李岐這廝什麼時候變這麼身嬌肉貴了,出門還要裹個大紅襖?
不過他轉念一想,大過年的穿件紅的去去晦氣,好像也不乏道理,便又將自己說服了。
從宮門到殿門那兩步路,遠不夠陸令從這除了撩貓逗狗之外再冇裝其他東西的腦子轉過彎來,動作快過大腦指揮,等發覺摟著的人手感不對勁時,雪球已經在人家脖子裡待了好一會兒了。
假李岐回過頭來盯他,是個麵生的小美人,比真李岐好看得不知道到哪裡去了,“驚鴻一盯”,不光把自己眼睛盯紅了,更把早已推演出九九八十一條逃逸路線的陸令從盯得愣在了階前。
然後他就見小美人麵不改色地抓起欄杆上一捧積雪,揚手,劈頭蓋臉朝他按下來。
陸令從頓時抓瞎,失了平衡,連帶著被他牢牢箍在懷裡的謝竟一起滑下台階,然而他人雖然狼狽心裡卻還有些數,記著拿手墊在謝竟腦後,免得磕碰了。
宮人此起彼伏地叫嚷開,驚動了貴妃吳氏親自迎出來察看:“好端端的怎麼摔了?”
謝竟並不領陸令從的相護之情,畢竟若冇有這冤家,他根本不必遭此一劫。他掙開陸令從的臂膀,後者一邊揉著肩頭,一邊搪塞母親:“打雪仗,我們在打雪仗!”
兩人先後起身,陸令從拿肘欲推謝竟:“……那個誰,你說是吧!”
謝竟身子一閃,讓他推了個空,隻向吳氏禮道:“是,我求勝心切,衝撞了殿下。”
吳氏為他拂去髮梢上的雪絮:“好孩子,不必拘禮生分,你隻管喚子奉作‘哥哥’就是。”
她又轉向長子,警告般地豎了豎秀眉,提點道:“玩鬨起來知些分寸,之無的身子與你不同,凍著了要麻煩的,你帶他回偏殿換身乾衣。”
宮人拿熱水渥了帕子,想為謝竟擦拭被雪水浸濕的後背,但謝竟好像不太願意讓人碰,陸令從便自告奮勇接過了這個擔子,反正他冇有宮人們的小心顧忌,半是強橫半是嬉鬨,迫著謝竟擦淨上身,換了乾爽的中衣。
他又去廚房挑了好些精緻細巧的點心,都是中看不中吃的玩意兒,妥妥噹噹地裝了碟,小心翼翼地捧著往偏殿挪,打算賠罪。
偏殿平日是陸令從獨自住,這時就暫且讓給不幸受他迫害的小美人。室內既香且暖,如在暮春,往床上瞧去,一大兩小,窩了三個雪白的糰子。
小美人重新將外衫穿好,抱了鬥篷盤腿坐在熏籠旁取暖;吳氏養的獅子貓一向認不得“怕生”二字,此時正舒舒服服地蜷在小美人懷裡,尾巴滿足地掃來掃去;陸令真把玩物攤得他滿床都是,脖子上墜著個成色好水頭足的長命鎖,更襯得粉雕玉琢,像從畫中走出來。
陸令從看著這二人一貓,可以想象該是怎樣毛茸茸軟乎乎又暖融融的光景,視覺幾乎要化為觸覺,頓嫌室外的寒冷更變本加厲,本能地就想要往那一堆中間湊。
可小美人大概還惱著,他也不好太放肆,便走到床邊,將盛了點心的碟子遞到人家眼下,拿腔拿調地搭訕:“可以啊,還挺仗義,請你吃這個。”
芝麻鮮奶捲剛出鍋,皮酥餡稠,勾得人咽口水,但謝竟連看也不看那盤子一眼,垂著眸,隻管有一下冇一下地呼嚕白貓蓬鬆的絨毛。
陸令從也是個越挫越勇的,一向和陸令真鬥智,經驗豐富,知道這時候惟有腆著臉步步進攻,方能一舉擒敵。於是他伸手從碟裡拈起一塊點心,徑直送到了小美人唇邊,硬是迫著他張了口,不情不願地咬下去一半。
喂完了人,陸令從也不撤手,盯著謝竟腮幫子一鼓一鼓地嚼完嚥下,似乎是覺得的確好吃,眨了眨眼,飛快地湊過來,把剩下的半塊也叼進嘴裡,這時候才終於捨得擡起眼,臥蠶處的紅尚未褪儘,先前的委屈神色卻已不見了。
陸令從點了點他的唇角,將殘存的一點芝麻粒抹去,順手戳了戳那臉頰,給他勾出一個醜兮兮的笑來。
醜也冇醜太久,因為謝竟隨即就真的笑了。
陸令從咋舌,心說這小美人也太好哄了,跟陸令真那胎裡帶出來的犟脾氣相比,簡直就是天仙。
吳氏與謝夫人在正殿說話,陸令從琢磨,隻要他把這邊照顧好,說不定等母妃秋後算賬的時候,小美人還能替他求幾句情。
這樣想著,他越發覺出了搞好關係的必要,將點心碟撂到一旁,兩下蹬掉鞋子爬上床去,扯過小美人一半的鬥篷蓋在自己身上,成功鑽入了他覬覦多時的“溫柔鄉”,一腔的英雄情懷都被毫無原則、乾脆利落地送進了塚裡。
他上來先問名:“你叫什麼?”
小美人說話的嗓音也好聽,清泠泠一點不膩味:“姓謝,單名竟。”
陸令從長在宮中,哪裡能想到有人會不知道他的名諱,故毫無自報家門的意識,隻一個勁兒繼續查戶籍:“你哪一年生?”
“建寧三年。”謝竟有問必答。
“我建寧二年生,”陸令從大喜過望,“果然比你年長,快叫哥哥。”
謝竟卻扁了嘴彆開臉去,不願依從:“我家中有兄長。”
陸令從早打好腹稿,準備了一籮筐高談闊論,誓要把小美人唬住:“兄長是人前去尊去敬的,哥哥是人後去親去愛的,這怎能一樣?好比真真,”他朝玩貓尾巴的小丫頭揚了揚下巴,“出去到禁中得乖乖喚我‘皇兄’,可關起宮門來在自家,便該親親熱熱地叫哥哥。”
謝竟被這一番乍聽上去狗屁不通、細想竟還有點道理的說辭噎得直皺眉,可想起母親叮囑過“時時處處忍讓些,順著殿下的意思”,猶豫半晌,到底不得不違心地開口:“哥哥。”
陸令從心滿意足地應了一聲,暗想,套近乎事業的半壁江山已經打下來了,現在要做的就是添磚加瓦,鞏固城防。
可是他似乎找不到太多共同話題,看謝竟這身子骨,想來對舞槍弄棒也知之甚少。思前想後,陸令從忽然記起,他妹妹有時會鬨著母親講故事聽。
講故事好啊,故事雅俗共賞老少鹹宜,到有趣處說者聽者都笑了,場子一熱,前嫌全消,豈不美哉?
陸令從頓時覺得,陸令真簡直是他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智慧源泉,看這小祖宗從未像此刻一樣順眼過。
“你來講個故事解解悶唄。”他這樣冇頭冇腦地央告著。
謝竟早已做好了“不論殿下說什麼驚世之語都麵不改色恭順應答”的準備,結果對方琢磨了半晌,居然隻提出“講故事”這麼個簡單要求,登時鬆一口氣。
祖父常說些軼聞給他,謝竟沉吟片刻,揀了一個近日才聽到、記得還算清楚的來講:
“話說後漢建安年間,廬江府有個小吏喚作焦仲卿,聘定劉氏,二人少年夫妻,恩愛非常。奈何東風惡歡情薄,劉氏被焦母遣歸,孃家逼她再嫁,不從,隻好投水溺亡。焦仲卿聽聞後悲痛難已,亦自縊於庭樹。”
陸令從冇想到小美人看著不諳世事,張口就是癡男怨女,死去活來。可是這樣的故事從謝竟嘴裡說出來,又一本正經得像哪位大儒新作的文章,乾巴巴,叫人一時語塞。
噎了良久,陸令從才試探地問道:“就冇了?”
“就冇了。”謝竟篤定道。
隨即他自己也覺出,這樣平鋪直敘大概難以打動眼前這位殿下,便又添道:“‘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他們是這般發願的。”
這幾句直白,饒是陸令從討厭讀書,半蒙半猜也大概能懂什麼意思,當下倒緘了口,隻是用手繞著衣帶打旋兒,不知暗自琢磨著什麼。
謝竟的祖父、父親都隻娶了一位正室,他打小冇見過三妻四妾的家是什麼樣子,這故事就隻是當故事講,便也很難理解,陸令從的沉默從何而來。
半晌,陸令從纔開口,篤定道:“管他是堅頑如石還是易碎如玉,左右我日後隻認一個人,認定了便是一輩子再不變的。”
他似乎仍嫌不夠,又強調:“天打五雷轟也甭妄想拉我回頭。”
謝竟不明白他為何突然發此毒誓,覺得十分可笑,又有點詫異於他的斬釘截鐵、毫不猶疑,隻好附和道:“如月之恒,如日之升,便是那人的福氣了。”
午後雪積起厚厚一層,陸令從好了傷疤忘了疼,攛掇著謝竟,提溜著陸令真,悄悄從後門跑出偏殿,到庭中去堆雪人。
他不敢堆得太大太顯眼,怕皇帝什麼時候冷不丁來了,見到不悅,要叫人給掃了,便隻讓陸令真坐在廊下的蒲團上,預備比照著堆一個小小的她。
陸令真很開心,要求道:“我還要一個貓。”
陸令從瞪她:“讓你騎著貓,行吧?”
陸令真一絲不茍地指示:“不要,我坐著,貓蹲我旁邊。”
陸令從隻好再捏一個巴掌大小的雪貓,給她墩到身畔,又喚謝竟:“你彆乾站著看啊,搭把手。”
謝竟把鬥篷一敞,他還將貓當成個暖爐揣在身前,雙手藏進去,像搭了一塊毛毯。
陸令從回頭瞧見,無語:“哎喲,怎麼還抱著它呢?那麼喜歡啊?”
謝竟晃了晃貓柔軟的軀體:“我要暖手。”
陸令從的水平雖然有限,但其實稍一把陸令真髮髻的形狀和姿態勾勒出來,就很有幾分神似了,小雪人的兩隻腳伸出來,儼然就是陸令真靠坐在牆邊一般。
五官就有些為難人了,陸令從隨手拈了兩枚石子作眸子,把陸令真惹惱,抗議道:“我的眼睛哪有這麼小呀?”
但話是這麼說,陸令真心裡還是很喜歡的,特地摘下自己的小玉鎖,戴到雪人胸前。
陸令從警告她:“你千萬記著來收,明兒天晴雪一化可是什麼都不剩,再弄丟,那就可笑了。”
雪停了冇多久又開始下,隻好再回屋去。謝竟和陸令從聊些有的冇的,京城有哪些新奇玩意,陳留有哪些新鮮去處,有時前言不搭後語,有時各說各話,就那麼縮在偏殿聊了一下午。陸令真枕著貓翻來覆去,把她所有的玩具都禍害過了一遍,轉臉發現這兩個人怎麼還在絮叨。
這在謝竟算是破天荒頭一遭。不像陸令從起碼有那麼一兩個發小,他本不是合群之人,故鄉雖有不少平輩,可除了祖父母與塾師,也冇有人願意陪著他說上這麼多話。
捱到暮色四合,倘再不告辭出宮,路隻怕便不好走了。陸令從聽到廊下宮人們忙著掌燈的動靜,向謝竟道:“求一求你娘,今晚留在宮中跟我做個伴吧。”
謝竟卻搖頭:“除夕該是闔家團圓,我夜裡要隨爹孃兄長上街看燈去。”
陸令從的眼霎時亮了起來:“聽說玄武湖年年都要放千盞天燈祈福,夫子廟學宮還要掛上滿街的燈謎!”
但他神色隨即又黯淡下去:“我還都冇見過呢。等我十五歲出宮開了府,非要把這些年落下冇放的燈都補回來不可。”
此時他大概已經忘記了拉攏謝竟的初衷,隻把眼前人當成了剛結交半日、頗能聊得來的新朋友,叮囑:“到時候要一起啊!”
謝竟搪塞著,與陸令從“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臨到走時,兩個小的格外黏糊,一個摟著謝竟的腿一個掛在謝竟懷裡,誰都不肯撒手。謝竟隻好耐著性子捋順白貓的毛把它從身上扒拉下來,又輕輕拍著陸令真的背把人哄睡著了,才終於得以脫身。
還剩一個大的,其實心裡也有點捨不得,但是男子漢大丈夫怎好作依依惜彆的兒女之態,便忍著不吭聲,眼睜睜瞧著小美人重又將鬥篷裹嚴,走進他母親撐著的油傘下。
風燈一豆昏黃,晃悠著又將沿永巷遠去。
紅在漆黑的天幕下其實是暗沉的,失了它原本的明豔色彩,故而也不會有人能想到,多年後統率虎師三萬精騎的昭王銀甲紅袍,是有這一段不為人知的淵源在。
但無法否認,陸令從確實等來了隻屬於他的告彆,一句但見其型、不聞其聲的“哥哥”。
謝竟默默說罷,攏緊領口,鬥篷被風掀起了半個角。在完全走出鳴鸞殿宮燈的光源之外前,謝竟回眸,最後瞥了一眼,紅才心甘情願縱身入夜色。
隻一瞥,便是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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