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壟上煙火(種田) 第109章 第 109 章 打糍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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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糍粑

有人喜歡買現成的年貨,
如林氏,一來簡便,再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自她家搬去了鎮上,
鄉下的老宅就閒置下來,
老話說人要飯撐,
屋要人撐。久不住人的屋子沒兩年就衰敗得厲害,
桌椅傢俱腐爛倒是小事,
就怕屋瓦磚牆損毀破敗。

晴天時還好,
一碰上下雨天,豈不是屋裡水流成河,宅子荒涼得更厲害?

這事放在旁人家裡根本不算什麼,
兒子一家去鎮上討生活,當孃的隔三差五過來開門打掃、收拾一番也就是了。至少多了那麼一絲人氣,
讓宅子不至於倒塌得那麼快。

可在陳氏看來,這是絕無可能的事,
她連自個房間都懶得收拾,哪有閒暇搭理旁的事務。

兒媳在鎮上吃好的喝好的,反倒使喚她這個老婆子打理老宅,
做她的春秋美夢。

屋子壞了乾她何事,
左右又不是她住,
陳氏向來是個很分得清裡外的人,這一點跟她大兒媳不謀而合。兩個都是不肯吃虧的性子,寧願自個吃不到,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外人,
所以兩人也過不到一起。

說起來叢信的這棟宅子比叢孝的還要老舊,還是當初叢三老爺搬來這條壟上時建的。彼時叢信也大了,正好當了他的婚房,
兩個老人和小兒子都住在這裡。

後麵叢孝要成婚了,老宅自然住不下,索性他手頭有錢,就在旁邊起了一棟新屋作婚房。

當初還惹得林氏一陣眼紅,羨慕杏孃的宅子比自家新,窗明幾淨,比陳年的老宅不知道亮堂了多少倍。

要是兩家調換一下多好,都怪家裡的兩個老的不中用,誰家不是長子拿好的,有剩了才輪到次子。這種事情他們當哥嫂的不好開口,做爹孃的怕什麼,合該拿出來說說纔是。

若是事成了,日後分家他們也能跟著老大一起住新宅,多好的事。便是不成也不要緊,當兒子的還能拿爹孃的偏心出去說嘴,少不得幫著瞞住。

一舉兩得的事情,偏公婆蠢得跟頭豬似的,這一茬都想不到。她又不好拿到明麵上來說,這種事情隻可意會,不可言傳,說出口就落了下乘。

心裡著急癡想了一回,也隻得眼睜睜看杏娘住新屋,睡新床,叫人好不憋悶。

回到鄉下的林氏隻覺得諸事不順,黴運纏身,房間裡陰涼潮濕,充斥著一股不知名的腐朽氣味。

不論怎麼開窗散氣都吹不掉犄角旮旯隱藏的汙穢,睡在房裡彷彿被濁氣腐蝕。

小叔家也真是的,他們剛回來就招待吃紅薯飯,等他們自家開火了,小叔家才吃了兩天的紅薯,接著一直是正常的飯食。這還沒到大年初一呢,見天的魚啊、肉的往嘴裡炫,擱這寒磣誰呢?

莫不是一開始故意做出一副窮酸樣給他們看,好叫他們知難而退……實在是太陰險狡詐了,這還是親爹孃、親兄弟呢,比不相乾的外人還不如。

家門口路過的要飯花子尚且捨得給一碗剩飯,親兄弟就隻配吃紅薯,當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林氏在家裡嘀咕、抱怨個沒完,隻覺得自家吃虧上當叫老家的幾口人給算計了,一時間很是意難平。恨不得一家三口重新衝到小叔家吃回本纔好,到底叫童生娘子的體麵給鎮住了,尚存了那麼三分理智。

杏娘才沒空搭理這個一肚子壞水的嫂子,這就是個攪屎棍,在她看來,自家若是沒占到便宜就是吃虧,尤其是小叔家的便宜。

畢竟十幾年供養就這麼悄無聲息停了,夜裡做夢想起來都甚是扼腕歎息,好好的一隻下金蛋的母雞被人抱走了……心裡難受得緊,難受得就是死了眼睛也不能閉上。

林氏越難受,杏娘越高興,她如今長了點本事,各人心事也能猜出個三、四分。

她現在的行事準則就是:你越難受什麼,我就越是往死裡做,就是要你吃不下睡不著,見了我最好繞道走,誰怕誰啊,不服就乾!

今天叢孝家裡熱鬨得很,大人進進出出的忙活,孩子們也跟著湊熱鬨,跑前跑後的不亦樂乎。

家裡要打糍粑了,這可是大事,糍粑打得好,來年更興旺!

浸泡好的糯米放到木桶中蒸熟,再趁熱倒入石槽中,本地人稱作“對窩子”。

叢孝請了叢康和朱青水來幫忙,三個男人拿了半人高的杵棍對著石窩子裡使勁杵,熱氣騰騰的水汽冉冉升起,四處飄散。

青葉站在一旁饞得咽口水,糯米甜絲絲的香味另人垂涎欲滴,這孩子打小就愛吃這些個有嚼勁但不好消化的東西。不過她腸胃好,吃什麼都香,也沒有積食的煩惱。

叢孝見狀在石窩子邊上揪了一團糯米遞給女兒,剛出鍋的糯米飯粒粒分明,長長的顆粒緊緊粘在一起。吃起來口感偏硬有彈性,咽進肚子裡熱乎乎的。

拳頭大小的一團沒幾下就吃光了,青葉意猶未儘:“爹,沒吃飽,我還要?”

叢孝用力杵木棍,“沒有了,你看,糯米杵爛了,抓不起來。”

可不是,石窩子裡的糯米已經看不清原樣,糊成了一團。糯米飯團就是吃個新鮮,大人都不敢多吃,叢孝怕孩子不知輕重,碰到好吃的東西一氣吃個夠。

等停下來才發現肚子撐得難受,大過年的白白添了晦氣。

杵糍粑是個力氣活,三個男人雙腳岔開一下下往石窩子裡搗,“你家今年的糯米長得好啊,米粒大、飽滿,還長條條的。”

叢孝停下來喘口氣,這大冷天的乾力氣活,額頭上都冒汗了。索性脫了最外麵的厚棉襖,手臂舒張兩下,這樣乾活才得勁。

“每年種的一點糯米就過年打糍粑用,要我說明年乾脆不種了,省得繁瑣。”

朱青水也站住了喘氣:“你家田少,種不種的差不了多少,這個法子確實可行。我說……是不是可以翻麵了?”

他把杵棍抽出來,另兩人把棍子插到糯米團深處,喊一聲號子:“一、二、三,起!”

糯米飯被舉起來翻個身,重新落回石槽子,這一麵還是顆粒分明。三個人又開始拿著木棍杵糯米,間或閒聊兩句家常。

等糯米兩麵都被杵的稀爛,成了黏糊糊的一個白團。杏娘端來一個鋪了蒸籠布的木盆,把石槽子裡的糯米團倒進木盆,蓋上籠布抹平整。

叢孝沉住氣咬緊牙關端起木盆,快步走到堂屋走道上事先鋪好的門板邊,揭了籠布把糯米團倒扣在門板的白布上。

一個圓團團、木盆大小的糯米團就攤在了門板上,吹一個晚上的涼風,隔天就定形成了糍粑。用刀把圓團一分為二,再沿著邊削成指甲蓋厚的薄片,放入涼水浸泡,糍粑能存放很久,吃到來年夏天都不會壞。

杏娘則招呼其餘二人喝茶吃麻葉子:“先吃點零嘴墊肚子,還有一桶糯米在蒸,今天麻煩你們了。”

二人直說不用客氣,鄰居間相互幫襯是應該的。

叢康更是直接得多:“七嬸要是真想謝我倆,晌午煮兩個好菜,不用準備酒。我不饞酒,就惦記七嬸的灶上手藝,同樣的菜色,七嬸燒出來的就是比我娘做的香辣好吃。”

他又轉了話頭抱怨:“七嬸家宴客的日子少,我家又不在您隔壁,端了飯碗出來夾菜都沒有跑這麼遠的,想吃您做的菜比登天還難!”

其實他之前也不是沒跑過,端了飯碗從壟西頭跑到東邊來,被他老子扯回去一頓錘,說是丟不起那個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家吃的豬食。

一番話逗得杏娘喜笑顏開:“好,好,晌午保管叫你大吃一頓,飯菜管夠。我倒是想宴客來著,可無緣無故的連個由頭都沒有,貿貿然請彆人來吃席,怕是要被人罵死。說我想錢想瘋了,變著法的請客,就想得兩個份子錢。”

“你還彆說,就是有這等人家。”朱青水接過話頭,拿了一片麻葉子咬一口,咯吱作響。

“我媳婦孃家就有一戶人家,好家夥,兩口子一生就是七、八個兒子,比咱們老朱家還能生。家裡田就那麼多,兒子生多了自然窮,每到過年想吃肉了就想出一個餿主意……你們知道是什麼嗎?”

說到這裡他還故作玄虛停了下來,杏娘當他鬼扯,淡笑不語。

叢康迫不及待問:“什麼餿主意?”

“每次一到年底,他家就遍請了親朋好友,父家、母家都請來吃席。人家問他吃的什麼席,他又說不出來,隻含糊現編個緣由。等親朋來了交上禮錢,餓著肚子等到開席時傻了眼,滿桌就三個菜:白菜、蘿卜和鹹菜。

一桌子八個人每人夾一筷子就沒了,飯還不管飽。把他家親戚氣的呀,拍桌子打板凳地罵,直罵得他家男人作揖道歉沒個完,七、八個兒子跪成一排哐哐磕頭。眾親戚沒有辦法,總不能把他家男人罵死吧,隻胡亂吃個半飽等著晚上的席麵。

等到晚上開了席,得了,菜倒是變了花樣,還加多了,隻不過變成了豆腐、豆芽和醬菜……親戚們氣得筷子一甩,也不管甚難看不難看,罵罵咧咧走個精光,趕早回家還能吃上剩飯。

至於被罵的一家子毫不在意,他們家兒子多闖禍也多,再難聽的臟話入了耳隻當撓癢癢。要緊的是得先把桌上的菜歸攏好了,一家子節省點還能吃個七、八天呢……”

朱青水話還沒說完,叢康已經樂不可支:“哪裡就到了那個份上,咱們周邊的這些村子,還沒聽說過哪家餓死過人?”

“那是你年輕見識少。”朱青水大放厥詞。

“我記得我還小時,咱們這裡發大水,淹死了人不說,水田都給淹著了,當年糧食減產了好幾成。交了賦稅哪裡夠吃,身子骨虛弱的可不就餓死了。”

“一聽就知道你在胡言亂語,我還比你大了幾歲呢,我怎麼不知道有發大水這回事。倒是家裡老爺子提過一耳朵,他們年輕的時候倒是真碰到過洪水。

說是荊江決堤,淹了下遊好大一片,死了不少人……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老一輩的人興許還記得,你知道個屁。”

叢孝走出來笑罵了他一頓,一天天的嘴裡沒個正行,就知道胡說八道。

朱青水不服氣叫嚷:“就你會打聽,我不會?我也是從家裡老頭那裡聽說的……”

杏娘笑吟吟插話:“我知道他說這番話的用意,這是提醒我彆想三個菜就把他給打發了。你放心好了,我就是做三個菜,那也是大菜,包你吃得滿嘴流油。”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捂著肚子前仰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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