壟上煙火(種田) 第110章 第 110 章 臘肉鍋子
臘肉鍋子
杏娘說到做到,
趁著幾個男人杵第二桶糍粑的時間,手腳麻利地準備晌午飯。
家裡臘魚、臘肉、臘雞都是現成的,冬天能吃的菜蔬也不少,
整治一桌席麵不費半點事。巧婦怕的是無米之炊,
白米食材齊全,
做飯比喝水還簡單。
取了灶房屋簷下掛的臘肉切下一半,
另一半仍舊掛回去。臘肉油脂厚,
取的就是它的油水,
吃多了反倒膩得慌。
臘肉切成薄片,潔白透亮,五花肉的層次分明,
一半加了辣醬做鍋底,跟白菜一起做鍋子。另一半加了蒜苗一起炒,
鹹香撲鼻,顏色鮮亮。
臘雞也是切下一半,
攏共就兩隻臘雞,不省著點到了正月怕是皮都剩不下一片。
臘雞剁成塊用冷水浸泡,鍋裡少倒點菜籽油,
臘雞塊不用焯水直接下鍋炒,
煸香把油脂煸出來,
放調味料後加開水舀進灶膛後半部分的燉罐。快開飯時倒入切好的胡蘿卜、萵筍等配菜,也做成鍋子。
今天沒做臘魚,從周老爺子家提回來一條半大的鯿魚,加上紅皮的小蘿卜絲煎了一盤。
其餘的小蔥炒雞蛋、清炒小白菜、醬菜等不在話下,
怕男人們胃口大不夠吃,還額外清洗了一籃菜葉子放在一旁。左右是吃鍋子,就著湯底可以一直加菜。
等男人們攤開糍粑,
對窩子擡回院子,洗乾淨杵棍,灶房的飯桌上已擺得滿滿當當。鍋裡的米飯清香也溢了出來,勾得人肚裡的饞蟲“咕咕”直叫。
見到一桌子葷素菜,朱青水倒是不好意思起來:“嫂子太見外了,我就是瞎編說了幾句胡話,你怎麼當真了,準備這老大一桌菜色……
叫人知道了得罵死我,活沒乾多少嘴巴倒先挑剔上了,老頭子會錘死我。再說了,這也著實太多了些,咱們哪裡吃得完?”
杏娘毫不在意,促狹道:“不打緊,吃不完正好,歸攏收拾一番,我們家幾口人省著點還能吃個十天、半月呢,浪費不了。”
“哈哈!”幾個年輕人鬨然大笑,叢康樂得把板凳拍得“啪啪”響,笑得肚子疼說不出話來。
叢孝也抖著手指著媳婦笑彎了要,他媳婦現下越發逗趣了。
叢三老爺莫名其妙望著眼前的幾個年輕人,迷茫地眨巴眼睛看完左邊瞟右麵,這有什麼好笑的?
冬天的肉菜又不會壞,這頓吃不完留著下頓吃再正常不過,幾個人怎麼跟得了羊癲瘋似得笑個沒完。
他老人家跟老伴在灶房守著蒸糯米,自是不知道家門口發生的把戲。
幾人說笑一陣後飯正好熟了,也等不及結鍋巴,一人一碗盛了趁熱吃。
臘肉鹹辣有嚼勁,味道醇厚,迸裂出來的油脂在齒縫間滋滋流淌,越嚼越香,香得不捨得往肚子咽,又扒一口米飯配著吃纔好。炒臘肉裡配的蒜苗不但好看,更好吃,正好解了油膩。
臘肉鍋子裡的白菜既沾染了肉的葷腥,又自帶清甜,鹹、辣、甜糅合在一起,噴香撲鼻,很是下飯。
臘雞比起活雞更是多了不一樣的味道,肉質緊實,臘香味十足,配菜沾了油脂更是爽口。
尋常吃慣了的魚反倒受了冷落,魚什麼時候都能吃,肉菜纔是重頭戲、
大人、孩子吃得擡不起頭,說話都少了,杏娘還沒去鎮上置辦酒水點心之類的年貨,所以飯桌上沒有喝酒。就算有酒也是顧不上的,來幫忙的兩人自是不用說,吃得稀裡嘩啦,嘴裡斯哈作響,恨不得連骨頭都嚼碎了往下嚥。
叢家的幾口人也是不遑多讓,一連吃了五天的紅薯燜飯,之後的飯菜也是清湯寡水,最多煎條魚配蘿卜絲。
好容易趁著今天家裡請人幫忙做一桌席麵,叢家人也是顧不上客套了,肚子裡少油水,身上的肉都掉了稱,著實需要進補一二。
再說了,農家人吃席向來沒有謙讓這一說法,戰場無父子,飯桌上也差不多。菜就這麼多,搶到吃進嘴裡全憑個人本事,再推來辭去的菜都涼了,吃進嘴巴還怕鬨肚子。
當然,若是專門請人做事費了大力氣,做的時間長的那又不一樣,男人們要專門辟出一張桌子擺上好酒好菜慢慢小酌。
女人、老人和孩子另置了小桌在一旁吃,兩邊吃飯速度不一樣,以免搶菜難看。
這一頓飯吃得眾人異常滿足,在寒風刺骨的呼呼號角聲中,飯桌上飄蕩著熱氣騰騰的水汽,吃得人心裡暖暖的,足以抵抗任何霜凍。
中途的時候,額頭上還見了汗,不得已敞開棉襖大塊朵碩。
脫是不敢脫的,冷氣見縫插針吹進來,稍不注意就著了涼,一個噴嚏脫口而出,兩管清鼻涕順流而下,那就得不償失了。
來幫忙的兩個人最後是腆著肚子慢慢挪回家的,沒辦法,吃得太飽動作稍一大點,肚子裡的飯菜就往喉嚨口湧,好久沒吃過這般暢快的飯菜了。
叢孝家吃鍋子,叢信家也在吃鍋子,隻不過兩相比較就顯得相形見絀了。
林氏在鎮裡買的臘貨也不知道是不是食材有問題,亦或者就是用死物醃製晾曬而成。外表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對,等下了鍋便現出原形,杏孃家是越煮越香,味道越濃。
她家是煮的越久,竟隱隱聞到一股酸味,臘貨難嚼如乾柴,沒有臘香味,略帶些腐爛味。
這還有什麼好懷疑的,指定是商家以次充好,拿著死物冒充宰殺的活物做臘貨。而且還比活物容易賣出,畢竟是死是活一眼就能看出來,做成了臘貨後誰知道它生前是什麼時候死的。
林氏吃的醬也是鎮上買的,她做醬的手藝肯定是不如杏孃的。之前一起吃飯的時候還看不大出來,畢竟都是用杏娘做的醬,分家後才露出端倪。
聞著隔壁撲鼻的鹹辣辛香,叢信吃著自家不新鮮的臘雞鍋子,越吃越窩火,筷子往桌上一拍,衝著婆娘語氣不甚好的提議。
“要不你去找弟媳討要兩壇醬吧,實在不行……咱們出錢買也是可以的。大過年的吃這種醃臢貨色已經夠憋屈了,連醬都吃不到好的,這過的叫什麼年?”
早知如此,今天上午他就跑去隔壁幫忙了,即便他什麼都不做,想來吃飯的時候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聽說弟媳跟他爹一樣,也去鎮上的小巷子裡當起了小攤販。在他看來實在是不成體統,他爹也就罷了,老人家無所事事找個活計打發時間蠻好的。
一個婦道人家跑去湊什麼熱鬨,不夠丟人現眼的,想必也賺不了幾個錢。看來他弟是真窮了,連自個媳婦都約束不了,由著她出去拋頭露麵,擺攤貼補家用。
自打他們開始擺攤,叢信就沒走過那條巷子,連邊都沒挨過。
實在避不開要路過那裡,他寧願多費點時間繞遠路,他這般清貴出塵的教書先生是萬萬不能沾染上這等市井小民的汙濁之氣。
林氏眉眼紋絲不動,淡淡道:“要去你去,我丟不起那個人,我不覺得家裡的飯菜難吃。”
要不怎麼說林氏跟她婆婆是一類人,都是死鴨子嘴硬,若是隻為了口吃的向杏娘低頭,那是打死都不可能的事。杏娘做飯是比她們香,可她們也沒差到哪裡去吧,不過是男人們窮講究、愛攀比罷了,怎麼就沒見吃死人?
在女人們專屬的戰場,誰都不會承認自個技不如人,便是個驢糞蛋子也講究個表麵光不是。
小年前一天,叢孝兩口子又去了一趟鎮上,這次是年前最後一次采買年貨,務必置辦齊全,一直到正月十五都不會再來鎮裡。
鞭炮、水酒是必不可少的,杏娘又買了四條五花肉,三條留著年三十鹵肉,一條家常炒菜吃。豬蹄、排骨也各有添置,左右這樣天寒地凍的天氣,鮮肉放一、兩個月都不會壞。
又去點心鋪子買了瓜子、花生、炸巧果等零零總總一大堆,杏娘本就是個愛吃零嘴的。好容易過年空閒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吃雜食,自是不會放過這樣的良辰吉時。
雜貨鋪的八角、桂皮、花椒等香料買了一小布袋,鹽、醬油、醋也是少不了的。
往外走的時候,杏娘無意中瞟到地上一個箱子裡裝的乾海帶,頓時喜出望外。
這玩意可不多見,這是海裡的東西,他們這裡離海十萬八千裡都不止,平日裡基本買不著,隻有過年時才會從彆處運過來賣。
想也知道價格定然不便宜,可鹵海帶的味道尤其的好,大過年的人都捨得花錢,買得人也多,且她爹說了,年節裡多吃點海帶有好處。
故而每次隻要碰到乾海帶,杏娘從不落空,這次也不例外,毫不猶豫提了一紮結賬,付完錢一臉肉痛,這也太貴了點吧!
叢孝好笑地看著媳婦兒的苦瓜臉:“咱們自個吃的東西用不著心疼,現下手頭也寬裕,往後會越來越好的,不用擔心。”
“我不是擔心錢的問題。”杏娘長籲短歎,莫名惆悵。
“我是想到難怪人都說物以稀為貴,這麼一點海帶能抵我幾個月的小買賣,一時有感而發罷了。我的醬要是這般稀缺難得,價格指定就上去了,還不用愁賣不出去。”
叢孝輕笑出聲:“那我可就幫不了你了,你彆妄自菲薄,你做醬的手藝好,吃過的人都說好。口碑慢慢打出去,買的人就多了,咱們掙的就是個細水長流的錢,不指著靠這些大富大貴。”
杏娘一想也是,真要能賺海了的錢,那銀子能不能到她手裡就不好說了。
平頭百姓過日子看重的就是個不顯山不露水,人心隔肚皮,誰也不知道彆人肚子裡想的是什麼,萬事小心些不為過。
遠的不說,就拿這次招待大哥一家的飯食,自打吃過一頓紅薯燜飯後,叢信就轉了性。
之前每回碰到他弟,言必說的度日艱難,生活不易等語,消失得無影無蹤。
想來也是,誰會對一個窮光蛋訴苦,非但沒有半點用處,還告知世人自個比窮光蛋還落魄,這不是上杆子叫人瞧不起。
叢信肯定不會做這樣的蠢事,他身上的每一斤肥肉都透著精明,看弟弟這裡榨不出油水,連見二老的時間都少了。
杏娘則是更加堅定了低調做人,高調做事的行事準則,包子有肉不在褶上,他們家就是個窮光蛋,誰也彆想來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