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壟上煙火(種田) 第13章 第 13 章 小兒抱金行走於鬨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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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兒抱金行走於鬨市

窗外不知名的蟲鳴鳥叫此起彼伏,間或響起一兩聲狗吠,室內一片祥和,燈火明暗不定把人的影子拉地忽大忽小。

溫柔的夜色給楊氏的臉鍍了一層祥光,撫平了額頭眼角細密的皺紋,看起來格外慈愛可親。

“分家了也好,你那個婆婆不消說,就沒見過這樣生性涼薄,不顧兒孫的長輩。再有就是嫂子,那就是條千年的狐貍投的胎,九孔的蓮藕都沒她心眼多,你就算再活個百年也及不上。”

杏娘不服氣地哼哼,她雖魯直了些,到底算不上太笨,隻是打小沒吃過苦頭,不知人心叵測。

“你彆不服氣,分了就分了沒什麼大不了的,過好自個的日子比什麼都重要,家財是死的人是活的,事已至此從新來過。”楊氏指點閨女,側身從枕頭底下翻出一個素色荷包,“拿著,這是一兩銀子,花完了娘再給。我還不知道你,你手頭的銀子不多了吧?”

杏娘扭過身羞紅臉,“我不要,我都多大了,嫁人生子這麼些年,爹孃既沒得過我的好處,我哪能要您的銀子。”

楊氏笑嗔:“生你又不是來要債的,隻要爹孃還在,有我們一口吃的自是不會短了你跟孩子們。男人不用管,連口吃的都撈不上的話,死了倒乾淨。”

杏娘還是不依。

“你彆多心,我們還沒死,我的東西想怎麼處置輪不到旁人說三道四。若是就著那些酸言酸語過日子,那不用活了,淹都淹死了。至於死後的家財分產,那也是死之後的事情,犯不著現在就開始操心勞力。”

楊氏強調:“有本事的男丁能闖出自個的前程,不會眼巴巴盯著長輩的那點微末家當。沒能力隻會眼熱的,你給的再多人還覺得孃老子藏起來一半沒給。我跟你爹拉扯大了老李家的三代人,後麵的可就顧不上了,我且得好活呢!”

杏娘紅了眼圈破涕為笑,緊緊地靠在老孃懷裡,“爹孃要一直活著,活得好好的,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楊氏摩挲著閨女的頭發,厚實的掌心勾起縷縷發絲,“分了家就要自個立住,精打細算方能過好日子,切不可再大手大腳被人算計了去。銀子在自己手裡才叫銀子,花用出去就是彆個的了,跟你再沒關係。”

杏娘落地時李家已小有家產,兒子們還不到婚嫁的年齡自然沒有大宗的錢財消耗,日子過得富裕小閨女就養得嬌氣。四季的時新衣裳料子,當季的新鮮吃食零嘴,在小姐妹當中都是頭一份。她穿不了的舊衣,還有鄰裡討了去給自家閨女當新衣穿。

待大了些,胭脂水粉、鑲銀的發簪耳環更是沒少過。

每逢李老爺子外出做事回來,定是先抓一把銅子給小女兒,或是幾百或是幾十不等,餘下的才交予媳婦做家用。故而杏娘自小就不缺錢花,想買什麼東西旁人家還得算計籌劃,她晃晃私房錢匣子說買就買不帶猶豫的。

做女兒時尚且還好,畢竟有爹孃在後頭撐著,人算計不到她身上來,等到成親嫁人,那就成了彆人眼中的散財童子。

當年閨女出嫁時李老爺子老兩口準備的嫁妝滿滿當當插不進手,先不說那些床榻椅櫃的大件傢俱,就是塞滿了整整六個大紅樟木箱的衣裳鞋襪、幔帳枕巾、妝匣首飾、子孫寶桶等等,至今還被周邊人豔羨稱讚。

另還有十床嶄新的龍鳳喜被,金燦燦的顏色在日光下晃的人眼花,壓箱底的銀子也給的多,足有三十兩白銀,三個兒子的婚嫁花費都夠用了。

這份嫁妝雖比不上大戶人家嫁女的奢靡排場,但絕對夠齊全,在鄉下能趕上一份家業了。

杏娘到了叢家,叢孝把剩餘的私房都交由她保管,手裡握著大筆銀子,又無爹孃教導約束,她就像掉進油缸的老鼠,快活地很。

彼時尚未分家,家務灶房活計兩妯娌輪流做,大房做的飯菜中規中矩,無甚出彩之處。輪到二房掌廚了,那兩婆媳如同約定好了似的唱起了雙簧,一問一答的仿若閒聊。

這個說“小叔子這段時間肉眼可見地消瘦了,可憐見的,在外要討活計在家要忙農事,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那個介麵“可不是,再不吃點好的保養身子,虧損過了頭可就找補不回來了。我就是手頭緊了些,若不然雞魚鴨肉的可勁做了他吃,飯菜能花幾個錢,自家漢子才最緊要。”

亦或是“懷了身子的女人最是嬌貴,尤其是頭一胎,養得好的婦人康健更甚往常,接二連三的生兒育女不在話下。要是吃得差了,可就不是麵黃肌瘦、憔悴蒼老那麼簡單的事了,運氣差的生產時就是一隻腳邁進鬼門關,能不能活過來還得看閻羅爺肯不肯放人。這個時候是再不能摳搜小氣的,虧了誰也不能虧了自個,該吃就得吃,吃得好了肚裡的孩兒也跟著沾光,生下來就比尋常孩童健壯。”

再或者“滿了周歲的孩童跟著大人一起吃飯,小兒腸胃嬌嫩,比不上大人的銅牆鐵胃,飯食太粗糙了可不行。要是吃得積在肚子裡生了病,孩子受罪大人受累,何苦胡亂折騰,還不如一開始就喂些精米細麵養起來,等立住了再跟著一起吃不遲。”

杏娘本就吃不慣叢家缺油少鹽的飯菜,炒得焉了吧唧泛著黃邊的小青菜裡夾著幾片厚厚的雪白肥肉,她筷子都不想沾邊。彆人吃得呼哧作響、嘴角冒油,她是越吃越餓,渾身無力。

初初嫁為人婦豪無心眼任事不知,隻當彆人都是好心教導,把聽來的話牢記於心就怕出了差池。殊不知她手裡有錢生性單純,猶如小兒抱金元寶行走於街頭鬨市,彆說護著財寶了,連人都能給抱走。

一來聽信了旁人的話且深以為然,不覺得有何不妥,二來自家也想改善夥食,犒勞一下五臟廟府,半推半就的掏出壓在箱底的銀子。

今兒添一刀肉,明兒買一隻雞,鄉下的花銷是不大,一天兩天的看不出什麼。奈何吃的人多了,天長日久的沒個算計,且每到逢年過節走禮的時候,陳氏拿話哄著她置辦點心布匹、魚肉肘子送孃家。

自家爹孃再沒什麼捨不得的,婆家既沒阻攔,自然是由著性子操持。

待到年歲漸長,孩子都生了三個後,就算是個傻子也覺出不對來。更何況杏娘從小就是個聰慧姑娘,隻是不擅揣摩人心,也想不到人心這樣複雜多變。

嫂子當廚飯菜普通,就是自家菜園的瓜果蔬菜,也沒人尋不是。

等到她燒灶時,一個個的倒點上菜了,這個想吃肉那個想吃魚,輪到她時全家都能打牙祭吃儘興,銀子當然由她出。

婆婆和嫂子孃家走禮跟彆家沒什麼不同,幾樣瓜果點心提了就走,寒酸是難免的,跟她的大包小包沒法比。可問題是她們都走的公賬啊,隻有自個是掏的小家的私房,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是。

經年累月的相處下來,杏娘總算是明瞭心智開了竅,可箱子最底層肥胖討喜的銀元寶隻剩了淺淺一層銅板。

再來後悔已於事無補,每每想起年輕時候的蠢笨,杏娘恨不得甩自個兩耳光,可惜這世上最難買的就是後悔藥了。

……

“既是分了家,按理兩個老的該跟著大房纔是,怎地又跟你們攪合到一處了?”楊氏疑惑地問,當下百姓分家養老財產歸大兒子所有,老人連帶跟著住。

“哈哈!”杏娘一想起這事就幸災樂禍,笑得合不攏嘴,“叫他們嘚瑟?叫他們甩了我們這些累贅?鎮上豈是那麼好住的,活該他們遭罪。”

原來一分完家,林氏就迫不及待張羅搬家,忙忙亂亂收拾了幾日,鬨得雞飛狗跳劈裡啪啦地響。動靜大得整條壟上的人都知曉叢五爺家要發達了,還有上趕著跑來套近乎的鄉野閒人。

陳氏雖沒那般折騰,但也結結實實包紮了幾個大包袱,把個東廂房拾掇得如同雪洞。

這就好比當上大官的窮酸秀才,未發達前看家裡糟糠千般好萬般妙,吃苦耐勞、能乾樸素。一旦躍了龍門就橫挑鼻子豎挑眼,麵目可憎、上不得台盤,恨不得一腳踢到荊江裡沉到底算了。

杏娘送走了這些歡喜顏開,被困淺灘平陽的龍虎們,望著東廂房門上的大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走了也好,走個乾淨,再不必聽那些拐彎抹角轉了十七八個彎的饒人話,揣摩話裡有哪些意思,自個是不是又鬨了笑話。就像夜裡睡覺時的夢魘,胸口彷彿被重物壓得喘不過氣,又挪不開,死不了人但是讓人精疲力儘。

過日子本就苦多甜少,還搞這些蛇蛇蠍蠍的玩意,嫌日子過得太舒坦了,簡單點不好麼?

杏娘關起門來過自家日子,搬去鎮上的叢三老爺日子卻不是那麼好過。

所謂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不外如是。

林氏分家銀到手,自知再難從婆婆手裡扣出錢財來,很是精打細算一番,她本就是個精明人,此次更是節儉到了骨頭縫。

要想住的順心自然是擁有獨立小院的房子,房間寬敞不說,院門一關隔絕外麵的嘈雜紛擾,除去買菜連門都不用出。這樣的屋子稀少且租金昂貴,林氏一打聽清楚就棄了這個想頭,目光轉向彆的房屋。

最終定下來兩間遠離鎮中心的小屋,前後都是小巷。一間住夫妻倆跟兒子,另一間住老兩口,還要隔出半間當灶房。用水要到巷口的公共水井挑水吃,茅房位於巷尾,也是公用的。

周圍幾條街全是這種依著巷子的小房子,住的多是些在鎮上沒有鋪麵在鄉下也無田產,隻能靠打零工維持生計的市井小民。條件好些的是自家祖宅,差些的賃的房子每月付租金。

至此,叢信一房開啟了鎮上生活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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