壟上煙火(種田) 第176章 第 176 章 怎麼偏偏向著外人
怎麼偏偏向著外人
沒弄清楚黃鱔價格,
青葉心癢難耐,死纏爛打地問個不停。
周鄰逗了她一會如實說道:“熱天鱔魚多價賤,一簍鱔魚賣不了幾個錢,
鎮上的那些魚販還拚命壓價,
賣得人心肝肉疼。冷天就不一樣,
有多少賣多少,
價格還高,
一斤能賣三十文。”
“三十文……”女孩大驚,
“三十文一斤,你怎麼不去搶!”
這比她爹做工來錢還快,她爹原先在府城那些年,
每月最多也就能拿一兩多銀子。
青葉看了一眼周圍一圈網箱,這起碼有一、兩百斤的鱔魚吧,
而且這個東西壓秤,肥嘟嘟的一條就有半斤重。
敢情她爹含辛茹苦勞累大半年,
勉強超過這個臭小子一個冬天的收成。
“我就是在搶啊,光明正大地搶,物以稀為貴嘛!明天早上一桶鱔魚提到鎮上,
我都不用去巷子裡擺攤,
往飯館、酒樓走一遭,
那些掌櫃的就得撲過來瘋搶,還要跟我預定下次送過去的時間。
非但如此,鎮上的那些鄉紳、地主老爺們,他們府上的老管家可都是我的老客戶,
每年冬天都要跟我預定黃鱔。每隔幾天我就給他們送一回,輪流著來,一次不能送太多,
多了該不稀罕了。”
對著女孩吃驚地大掙著的眼睛,少年得意一笑。
“你說你喜歡下雪啊,其實我也喜歡,下雪價格更高,一斤能到五十文。過年的那幾天更是供不應求,有多少他們要多少,不過我也喂養不了那麼多,再多該走漏訊息了。”
青葉實實在在地羨慕、嫉妒、眼紅了,有沒有搞錯,他們全家老少辛苦忙碌小半年,還敵不過這個臭小子隨手弄出來的小玩意。
神不知鬼不覺,輕輕鬆鬆就把銀子裝入袋,不費半點力氣,這個世道還有沒有王法了?
看著對方臉上囂張的笑意,女孩很想一腳把他踹到這冰冷刺骨的水裡去,讓他也感受下她冰火兩重天的心境。
少年歪了腦袋調侃:“怎麼樣,是不是很心動?你可以要七叔也在家門口弄一個。”
“真的嗎?我家也可以……”
衝天的喜悅才湧上心頭,下一刻女孩偃旗息鼓,意興闌珊。
“算了,你這裡是天時地利人和齊聚一堂,在這條壟上的最東邊,河水拐個彎就沒了人家。加之周爺爺先前攔了漁網捕魚,你搞些小動作也無人注意。
更有甚者還有看家好幫手大黃,即便是有人走近了想偷窺,大黃尖利的爪牙可不是吃素的。我家門口不一樣,好端端的張起幾片漁網,是個人都知道有蹊蹺。
你不也說了,物以稀為貴嘛,若是人人都能養起來,那鱔魚也成了白菜價。”
青葉長歎一聲,無限惋惜:“這本就是你張羅的營生,給我們家一摻和大夥都賺不了錢,實在不劃算。你還是賣你的黃鱔吧,我們家跟這份財無緣。”
少年的雙眼明亮如同繁星,眼前的這個女孩是如此的通透、純良、善解人意。
他的心裡滿是不可言說的喜悅,像是茶壺裡滾水中的小泡泡,一串串往上冒,絡繹不絕,酸酸的,漲漲的……
“其實不必如此,這世上沒有什麼秘密能一直隱藏,早晚大夥都會知道的。”
更為重要的是,縱使大家都知道了養黃鱔的竅門,也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養好。這裡麵的小訣竅、經驗,並不是一朝一夕能摸索到的。
他並不擔心旁人搶了他的財路,即便賣不了現在的高價,他也有信心能掙到一筆銀子。
青葉斬釘截鐵總結道:“那就能多瞞一天是一天,多掙一天的錢,你傻呀,這麼來錢的營生自然是越晚被人知道越好。真到了走漏訊息那會,大夥都知道了,我家也不例外,跟著一起養就是了。
到時候你可不能藏私啊,得告訴我弟弟怎麼養黃鱔才行,反正你也掙不了大錢了,教教我們怎麼掙小錢吧!好了,上岸吧,坐在船上冷死了,我都快給凍僵了,走吧,走吧!”
女孩抱著胳膊上下摩挲,催促少年劃船,小船緩慢靠向岸邊。
……
進了臘月依舊繁忙,年節裡的流程大同小異,不同的是各家準備的零嘴吃食。
隻不過大年初一杏娘心裡就不大痛快,一大清早天還沒亮,本家依次過來拜完年,男人們帶著孩子去祖墳給祖宗拜年。
天陰沉沉的沒有下雪,回來的路上大部隊走在前頭,叢孝領著兩個兒子在後頭放野火。
田埂上乾枯的野草長至膝蓋,枯黃、蓬鬆隨風搖曳,隻要一點火星子便能沿著田埂燒成一條。
因著地廣人稀,水田裡都是淩亂的稻茬,放了火也不會燒成一片,長得高的野草燒沒了也就自個熄滅了,故而除了打雪仗外,男孩子們最愛玩的便是放野火。
叢孝父子三個拿了上墳時餘下的三炷香,一路走一路點燃雜草,零星的火線燒得“劈裡啪啦”響,三人玩得不亦樂乎。
結果樂極生悲,晌午飯才剛放下碗筷,父子三個就被債主找上了門。
“叢老七,看看你做的好事,我家好好的田埂被你一把火燒沒了,你賠我田埂。”
叢孝驚訝地大張嘴巴,不可思議看著對方,幾乎以為自個出現了幻聽。放野火怎麼可能會把田埂燒壞,年年冬天皮小子們滿田野跑著放野火,所到之處見不著一垛草叢。
向來隻聽說過田埂被燒得漆黑一片,還從沒聽說過田埂被燒沒了,一家子不信邪,跟著債主回案發現場對峙。
到了地兒一看,一條寬田埂還真被燒沒了一半,塌陷了好大一截。
裸露在外黢黑的一塊在黃色的田野裡極其顯眼,宛若被火燎了後的傷疤。
也不知道該說債主倒黴,還是叢孝倒黴,旁人放野火都沒事,恰好他燒的這一條田埂土壤疏鬆透氣,野草根莖繁雜,一把火點燃後把大半條田埂陰燃沒了。
不過眼下看來還是叢孝倒黴,誰叫他被人抓個正著呢!
“叢老七,你可彆想抵賴,我都問過了,上香回來的路上就你父子三個走在最後麵。還一路走一路放野火,不是你燒的誰燒的,你可得賠我一條新田埂。”
叢孝摸著鼻子苦笑,隻得自認倒黴,證人太多,想賴都賴不掉。
大年初一人人吃喝玩樂,說笑逗趣,叢家父子兩個扛鋤頭提籮筐去河邊刨土,裝滿後“吭哧吭哧”挑到田裡給人家修田埂。
大冷天的土層上凍硬邦邦如石頭,刨出一身汗穿不住棉襖,惹來一條壟上的人看笑話。
“叢老七,叫你吃飽了撐著沒事乾,現在有事了吧!”
“該,你說你都多大了,還學小子們放野火,現在放出問題了吧!”
正是一年裡最清閒的時候,個個袖了手看叢家父子鬨出的笑話。
叢孝臉皮厚不怕笑,還有閒情逸緻跟人搭話:“該放還是要放的,總不至於次次都讓我碰個正著吧,這麼軟的田埂還真是少見。”
叢三老爺心很累,好好的一個年節過成這樣,這叫什麼事?
這樣稀罕的事都能讓自家碰上,到底是運氣好還是不好?
甭管好還是不好,總之天擦黑前兩父子總算把一條田埂修好了,夯得結結實實,保證不是一把火就能燒塌的。
這還不算完,因著受害者沒完沒了地嘀咕自家的田給燒壞了,來年的收成肯定受影響,要求賠償。
杏娘不想他賴在家裡囉嗦個沒完,賠出去五十個銅板,開年頭一天就這樣不順,她也很鬱悶。
大年初一的禁忌是不能罵人,否則這一年都會走黴運。
然而壞事已經臨門,杏娘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對著男人就是一頓數落。
“你說說你,過了年就三十了,書上說三十而立,我也沒求你立起來個什麼,可你不能越活越回去啊?
咱家是錢多得沒地兒花嗎,大年初一就給人家送上這麼大一個紅封,還是有去無回的,你冤不冤?”
叢孝自知理虧,隻能亡羊補牢,忙前忙後,企圖將功贖罪討媳婦兒歡心。
初二照舊回孃家吃吃喝喝,這回青葉出了個大風頭,給她外祖父、外祖母各織了一件外衫。儘管是熱天穿的薄衫,眼下暫時用不著,可禮輕情意重嘛!
女孩手裡的棉花有限,隻能緊著兩個成人的外衫,還是短褐,順理成章便給了她老外祖。
為此叢家老兩口喝了好大一缸陳年老醋,僅剩的幾顆老牙險沒給酸掉。
叢三老爺長籲短歎了幾聲也就丟在了後腦勺,他本來就是個心大不存事的。
小孫女織的第一件衣裳雖說不是給自己的,可好歹沒便宜了外人,都是一家子,實在無需分得這樣清楚。
陳氏則純粹泡在了醋缸裡,自家的小傻蛋怎麼分不清裡外親疏呢?
外祖家再親能親得過親爺奶,她身體裡流淌的可是老叢家的血脈,吃喝拉撒哪一樣不是叢家的,怎麼偏偏向著外人?
果真是女生外嚮,養不熟的小白眼狼,白白糟蹋了她付出的那些心血,胳膊肘朝外拐,分不清遠近內外的糊塗蟲。
隻有杏娘心內暗爽,偷偷竊喜了好一陣子,不愧是她的好閨女,知道誰對她是真好,誰隻有花花腸子表麵光。他們家能有眼下的好日子,沾了她老外祖多少光,人得知恩圖報不是?
楊氏摸著外孫女毛茸茸的腦袋,心裡軟得一塌糊塗,當人長輩的隻求子孫後代過得好,並不指望他們回報多少。
可小輩捧著一片赤誠之心孝敬時,心裡比喝了蜜水還甜,這是多少金子銀子都買不到的快樂,滿滿的成就感不可比擬。
“葉兒,外祖母這裡有一匹橘紅色的料子,顏色亮麗正適合你穿。等外祖母裁出來繡上花兒朵兒,天熱了穿著好看又涼爽,過了年又大了一歲,小姑孃家家的就該打扮得跟花兒似得,光彩照人。”
女孩偎在外祖母懷裡吃吃地笑:“好呀,外祖母,我最喜歡紅色了,紅色多好看。
不過您不用繡東西,我如今雖說刺繡上依舊不如您,可跟著孫姑姑學了這麼久,也有了些許長進,一件羅裙還是難不倒我的……”
老少兩個壓著聲音低低耳語,銀鈴般的笑聲在耳邊跳躍,李老爺子摸著胡須看著眼前溫馨的一幕,淡笑不語:得他偏疼的女孩兒,怎麼會長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