壟上煙火(種田) 第186章 第 186 章 火氣衝天
火氣衝天
林氏做農活沒得說,
手腳麻利,儘管做了幾年體麵的教書先生家的娘子,可骨子裡的本能還在,
上手也快。
可也僅限於婦人能做的事體,
如耕地、挑擔,
還有後續的拉板車、卸稻穀、碾場……
一大堆力氣活都不是婦人能做的,
沒有一個成年男子擔著,
一場農忙下來能把一個鮮活的婦人磋磨死。
之前沒分家時,
叢信想方設法躲懶不下地,做的事也不多。
可上頭有他爹和小弟擔著,兩個男人包攬了家裡的所有重活,
他這個可有可無的廢物也就無關緊要了。
眼下分了家各人顧自個的門戶,誰也沒有那個閒情逸緻和義務跑他家來幫忙。
再來說叢文,
長到如今十七、八歲的年紀,下地的次數一根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毫不誇張地說,
比他小了七歲的青果在農活上都比他拿得出手。
他在念書上雖然勤勉,那也隻是相比農家和鎮上的孩子,真要說在科舉上有所建樹,
那還早得很,
小地方出個讀書種子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拿眼下的春耕來說,
在這樣陰涼潮濕的天氣,叢三老爺的一把老骨頭可下不來地,可大兒子青皮已能當半個大人使喚。
青皮牽牛繩,叢孝一邊扶犁頭,
一邊給兒子講解耕田的要領,怎樣使巧勁,怎樣借力,
不能走得太快傷到腳,也不能慢吞吞累著老水牛……
農家人就是這樣一代傳一代,年長者手把手教導青蔥少年如何乾農活。
等到少年單薄的身板長得厚實,他便能順利從父輩手中接過犁頭的把手,籮筐上的擔子,一步一個腳印,肩負起養育妻兒的重任。
陰雨綿延的天氣乾活不利索,叢家父子頗費了幾天時間犁田,之後隻等著秧苗長高了好栽秧。叢老七家事事安排妥當,叢老五家則像無頭的蒼蠅亂得團團轉。
林氏牽牛繩,叢文扶犁頭把手,兩個人披著鬥笠、蓑衣在水田裡艱難穿行。
可這兩人之前哪裡做過這種事,一個連水牛都牽不穩當,隻會甩了鞭子使勁抽,一個扶著把手不知道從哪個方向下手。
兩人在田裡拉磨似的轉了一上午,其間還摔了幾跤,灰頭土臉混似個泥人,田裡的皮都沒破一層。原先什麼樣,現下還是什麼樣,至多添了些被人和牛踩出來的雜亂無章的腳印。
母子倆折騰得蓬頭垢麵,老水牛也氣喘籲籲一身爛泥巴,倒給周圍一圈忙碌的人添了無數笑料。
“童生家的娘子和公子在家閒著沒事乾,跑田裡耍把戲來了?”
“我看是好日子過膩歪了,沒事找事,這母子倆壓根就不是乾農活的這塊料,何苦白白糟蹋他家的老水牛?”
叢孝在家裡坐立不安等了一上午,晌午時聽人說了幾句,吃過飯後躊躇良久,終是長歎一口氣,光著腳披上蓑衣去了老大家的水田。
他要真在家裡坐一整天,都不用等到明天早晨,今兒晚上就要被罵地狗血淋頭。
更過份些,說不得就有那些好打抱不平,愛多管閒事的長輩打上門來。
說他年紀輕輕當人小叔的,竟然眼睜睜看著嫂子、侄子在田裡鬨笑話,有功夫躲在家裡偷懶,不想著上去幫兩把,這不是喪了良心是什麼?
鄉土社會就是這樣,沒人跟你講前因後果,那些人隻會抓住眼前的錯誤不放。
不管你有多少苦衷,多少為難,逮著那個能填補窟窿的人使勁便是了。
叢孝替換了侄兒,讓他在一旁牽牛繩,要林氏回家休息,像教導兒子那樣,叢孝也事無巨細教侄子。
有什麼法子,往好了想,隻當替他爹儘孝了,他不來該輪著老爹了,躲是躲不過去的。
叢孝想得開隻管埋頭做事,杏娘卻是憤恨難消,一股火憋得心口疼,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大哥家要真不是種地的那塊料,那也好說得很,何不把爹孃的養老田畝還回來?我不嫌地多,我也不嫌累,縱是日日跟老黃牛似的趴在田裡忙活,我也不會眼巴巴指著旁人來幫忙。
現在這算怎麼回事,我家的男人忙完自家的農活還要跑去隔房的兄弟家幫忙?她家的男人是死光了還是怎地,吃香喝辣的時候沒咱的份,揮汗如雨倒是知道找上門,怎麼一天天的儘想著美事?”
叢孝低著頭由著媳婦發火,沉默地拿起草把子塞進灶膛,乾枯的稻草覆蓋在餘燼上,“轟”的一聲,火苗像毒蛇似的纏繞包裹,火光大盛。
杏娘發出最後通牒:“總之,這是程就好,這兩年朝夕相對,孫姑姑教導她不遺餘力,這可是大恩,怎麼報答都不為過。
“那您安頓好後記得給我送個信,跟著爹孃我也能坐了船來鎮上,您要差了什麼儘管跟我說。對了,我娘做的醬味道可好了,您肯定喜歡……”
女孩絮絮叨叨的叮囑穿透雨絲,冰涼的水珠似沾染了溫情,一朵一朵濺落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