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壟上煙火(種田) 第188章 第 188 章 世事無常,半點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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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事無常,半點不由人……

女兒的話雖說過於粗魯直白,
可杏娘思索一番後還是決定採納一二。

她這個當孃的不能明晃晃撂挑子,要不然大夥都不是瞎子,心明眼亮的,
背地裡指定會說閒話,
反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可兩個兒子還是可以找由頭留在家裡的,
他們家水田本就不多,
一家子四個都泡在田裡,
縱是再怎麼磨蹭,
完工的時辰依舊比旁人早了一大截。

對於當家的疑惑,杏娘也有應對說辭:“讓他們先把手頭的木工活計了結,雖說葉兒明年才及笄,
可該準備的陪嫁也是時候開始張羅了。

不趁著眼下有空閒趕緊拾掇起來,等到忙起來更是顧不上,
眼下田裡的活少,兩個臭小子正好留在家裡給他們姐姐添嫁妝。”

叢孝一愣:“怎麼……怎麼就要準備嫁妝了,
葉兒不是還……還小麼?”

他心目中的女兒一直停留在嬌嬌軟軟喊“爹爹”,鬨著要吃果子,冷天賴床不愛吃早飯……

什麼時候走到要嫁人這一步的?

他怎麼不知道?

杏娘好笑道:“哪裡小了,
咱們家大姑娘站起來能有我高了,
你是不是還在夢裡呢?在夢裡也沒事,
你把該做的給做了,隻要定了女婿的人選,女孩兒嫁人是眨眼間的事。”

“不是……哪有這麼快的?這太快了,不行……”

男人滿心不情願,
嘴裡喃喃自語,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太突然了,他還沒做好準備呢,
嬌滴滴的小娘子就要是彆家的了,哪有這樣的?

杏娘橫了他一眼,懶得理他,自顧彎腰忙碌,徒留當爹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往常農忙恨不得越快越好,早完工早享福,由於某種不可說的緣由,這回的春耕杏娘到不希望早早結束。

可她家情況擺在這裡,兩口子又都不是那等子生性懶惰,做事喜愛拖拉之人,故而理所當然是這條壟上頭一批清閒下來的人。

好在一來叢孝不敢在母老虎頭上拔毛,心裡頭躍躍欲試,到底不敢越雷池一步。

其二,林氏想來還存了一丁點要強的性子,帶著兒子一頭紮進水田裡不出來。

她拿回來自家耕種的田比叢孝家還少,男人不出力,兒子隻能算半個人工,兩母子竟然比大多數人提早完工。

杏娘先是長出一口氣,後又大罵自個有病,自打大房一家回鄉居住,她整個人哪哪都不對勁,甭提多彆扭。

隻得反複告誡自家沉住氣,犯不著為著不相乾的人生悶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水鄉之家極少為水犯愁,可水太多了也不好。

今年的雨水尤其多,雖說春雨貴如油,可細語淅淅瀝瀝纏綿不絕也頗叫人煩擾,老天爺還隔三岔五發點小脾氣,陡然來一場傾盆大暴雨灌溉。

即便是不通農事的半大少年也皺了眉頭擡頭望天:年中的收成怕是懸乎了!

心裡有成算的老人忙不疊囑咐自家兒孫,糧食該省的省,不能賣的堅決不賣,寧可手裡沒有銅子也不能少了糧。

家裡人口多的少不得搜羅壓箱底的家當,急慌慌跑去鎮上添置粗糧,有備無患纔好。

沒有錢隻是日子難過了些,暫時死不了人,肚裡無食唱空城計,能不能熬到下半年的晚稻還兩說。

人啊,不能隻盯著眼前的三瓜兩棗,精打細算看得長遠才能躲過閻王老爺揮舞的鐮刀。

果不其然,因著授粉不佳,往日裡沉甸甸垂著腦袋的稻穗,此刻頂著輕飄飄乾癟的頭顱,在悶熱的南風天裡無精打采地搖曳。

龍王爺似乎終於從打盹中醒過神,管轄的這片土地好似雨水佈施得多了些……

沒奈何,金烏大人駕駛著璀璨的馬車急匆匆趕來撐場子,總不能叫這些生靈一直在水湯裡泡著。

正是開鐮的時節,陰沉了大半年的天空猛然從沉睡中蘇醒,炙熱的光線毫無保留潑灑在這片原野,金燦燦能晃花人的眼睛。

可金烏大人終是遲了半步,遍佈田野的小河溝早已肚腹飽脹如懷胎十月,稍一晃動立時便能打一個飽嗝,吐一汪清水。

房前屋後水花蕩漾,連個下腳地都沒有,過河的石橋打一開始就不見了蹤影,捲起褲腿的老人隻得伸著長長的樹枝,在印象中的大概方位摸索。

更彆提田裡齊膝高的水深,河溝裡的水沒漫過田埂已是阿彌陀佛,稻田裡的水早已無處可排,帶著草帽的莊稼漢子隻得拿起鐮刀淌水割稻子。

割好的稻杆還不能平鋪在稻茬上,攏成一小堆後抱到田埂上捆紮起來,眼看著收成本就不好,勞作的速度還格外不爽利,一條壟上的農人都在怨聲載道。

“老天爺怎地這般愛捉弄人,一忽兒沒完沒了的下雨,一忽兒恨不得把人烤焦?”

“誰說不是,該出太陽的時候不出,這些乾癟癟的空殼子叫人見了就來火。”

“行了,行了,能有一半的收成就燒高香吧,趕緊埋頭使勁割吧,要是再來一場大雨可就什麼都泡湯了。”

抱怨歸抱怨,經曆過無數風雨的農戶已經練就銅牆鐵骨,隻要餓不死,隻要還有一絲希望,活著的人總能找到一條生路。

秕穀又如何,餓急眼的時候照樣能磨成粉當餅吃。

這樣大的日頭泡在水裡纔是又熱又潮,渾身濕漉漉密不透風,好容易等田裡的水退下去,全身上下已是遍佈紅疹,瘙癢難耐,比之往常更顯艱難。

沒了水汽,日光似乎更炙熱了幾分,不遠處焦急的呼喊傳來時,叢孝彎腰埋頭仍在“刷刷”揮舞鐮刀。

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水滴落,身上的衣物乾了濕,濕了乾,稻尖上一層一層的熱浪撲麵而來,窒悶的氣息無所不在,如影隨形。

若是叢三老爺在此,叢孝真想跟他老子嘮一句:爹呀,真不是開玩笑,今年真的比去年熱啊,熱得他都有些暈乎乎熬不住了。

正當他神思不屬,手腳機械地來回忙碌時,耳旁闖入尖銳、悲愴的哭喊。

叢孝渾身一顫立時打了個激靈,扔了鐮刀拔腿便往一旁的田裡跑去。

林氏正抱著倒在地上的叢文呼天搶地:“文兒,醒醒,你怎麼了?你不要嚇娘,文兒,你睜開眼睛看看娘……”

叢孝一把背起侄兒往水溝邊上的樹蔭裡跑,平躺著放下後立刻扒了他上身的衣物,後又匆匆取下脖子上的汗巾去水裡打濕,攥著濕巾子擦拭叢文的全身。

林氏趴在一邊哀哀哭泣,拽著叢文的胳膊不肯鬆手,杏娘把她拉到一旁,取下草帽對著叢文來回扇風。

“你不要對著他喘氣,趕緊給他涼快涼快!”

這邊的動靜早驚動了周邊忙碌的鄉鄰,三三兩兩的農人直起身喝水擦汗,邊扇著草帽邊往這邊聚攏。

“童生家的小公子怎麼了,可是中了暑氣?”

“**不離十,我就說吧,養得白白嫩嫩的小少爺哪裡是乾農活的料?這才哪到哪,吃苦頭的日子還多著呢,眼下就撂了挑子,往後可怎麼得了?”

金亮的火球掛在斜上空,離著正當中還隔了一段路程,天實在太熱了,趁著這個空檔他們也躲會涼,等家裡送飯過來吃了再說。

走近了也不圍攏,叢文字就是體熱暈厥,人多湊在一起更難散熱,坐在一旁的樹蔭底下高聲問候。

“小夥子好些了沒,先彆急著喂水,等清醒過來再說。”

“彆說他了,我都有些扛不住了,這個天熱得太不像話,這怕不是要人命?”

叢孝手腳不停地一通折騰,叢文總算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娘……”

林氏頓時喜極而泣,忙不疊應答:“哎!娘在這裡,文兒,你怎麼樣,有沒有舒服一點?”

叢文無意識搖頭,眼睛半睜半閉,卻是再無力出聲。

叢孝忙解了腰間的葫蘆搖晃,空蕩蕩沒有一絲聲響,他又轉頭喚大兒子:“青皮,把你的葫蘆給我!”

而青果此時正跪坐在大堂哥腦袋旁,好奇地問:“文哥,你怎麼暈倒了,熱的話要多喝水,再不濟你就跑到陰涼處歇會,怎麼還暈了呢?”

叢孝拿過葫蘆喂到侄兒嘴邊:“來,小口小口咽,慢慢來,彆急。”喂過口後停下讓他歇口氣。

如此斷斷續續餵了幾遭,叢文睜開眼睛恢複些許氣力,能倚著樹乾坐起身了,兩個小的忙在一旁扶了他的胳膊。

叢孝打心底裡疼惜這個嫡親的侄兒,打小沒吃過苦頭的半大少年,蜜罐子裡泡大的,猛不丁來這麼一遭,不可謂不殘忍。

連他家的兩個臭小子都知道什麼能忍,什麼不能硬抗,這個侄兒卻懵懂如幼童。

“文兒,你感覺可好些了?你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割稻子,這麼拚做什麼,不舒服要早點說出來,熱壞了身子骨得不償失。”

叢文麵露苦笑,虛弱道謝:“好多了,小叔,我也沒覺得怎麼難受,就是一忽兒冷一忽兒熱的,眼前一黑便沒了知覺……”

“你那是種了暑氣!”青果快言快語介麵,“這麼熱的天怎麼會冷,你彆是曬傻了吧?”

“胡說八道什麼?”杏娘趕忙嗬斥小兒子,順道拍了他一巴掌。

青果不服氣噘嘴:“本來就是啊,前兒五爺爺就是這麼說的,不光冬天能凍死人,夏天也能熱死人,我都記得牢著呢!”

叢文又想苦笑了,連小堂弟都瞭然於心的常識,他卻半點不通人事,擱在之前,他做夢也不會想到要過這樣的日子……

叢孝柔聲勸解道:“今年確實熱得不同尋常,好些老農人都受不住,更彆提你這個半大小夥子。你農活本就不熟練,眼下的收成也就那樣了,犯不著憋著股勁拚命,還是先養好身子要緊。”

嘴巴蠕動半晌,他又接著道:“田裡的活急不來,等會兒你先回家歇著去,等晚上吃過飯我再給你刮痧,修養兩天也就沒事了。”

叢文無力點頭,即便他想一鼓作氣也是有心無力,也不知道他如今這個境遇算不算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世事無常,半點不由人。

林氏拉著兒子的手坐在一旁沒有說話,低著頭無聲抽泣,杏娘瞟一眼她呆滯的麵孔,煩躁地彆過視線望向遠處。

點點碎光在稻尖上跳躍,光暈一圈一圈在眼前絢爛,陽光似乎更猛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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