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壟上煙火(種田) 第30章 第 30 章 一雪前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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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雪前恥

第二天一大早,
叢孝溜溜達達去了曾記牙行,在裡麵晃悠一圈就發現了一個麵容普通,坐在角落的中年男人。

他穿一身半新的深藍色細布,
正跟兩個著短打的漢子交談,
叢孝走進聽了一耳朵。

“這時節張家的貨船肯定不回來,
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
要啥沒啥,
總不能滿船的貨物下了碼頭,
剩一艘光溜溜的空船回府城吧。怎麼的也要等到早稻下來,到時連同蓮蓬、菱角米、蓮藕這些個水裡的東西一股腦裝滿。”

“那時活纔多呢,人力搶手的很,
有多少要多少,不過正好趕上雙搶,
出來打零工的農人少。”

“陳牙人,我們可等不到那時了,
眼下早稻才種下多久?家裡的那點活婆娘一個人就包圓了,我們這把子力氣在家也是浪費,想著出來打打零工,
一來掙幾個花銷,
二來省了家裡的嚼用。您看您手頭有沒什麼現成的活計,
什麼臟活累活都成,我們都能乾。”

“若是如此……”陳牙人以指敲桌麵沉吟片刻。

“住在西邊的孫老爺年前買了好幾百畝田,那會忙著量田畝、辦地契也沒空關注旁的事。開春種下秧苗才發現那地塊確實是挨著水溝,水溝多是多,
就是小了點,一到梅雨季就淹,天一乾就旱。買都買了,
田也還行,估計以前的主人也是考慮到這點才賣的。”

停頓了一下,他繼續道:“孫老爺想著一勞永逸,乾脆把水溝擴寬,現在就雇著人挖溝呢。隻是那片地實在是大,一群人丟下去比螞蟻還小,這要挖到什麼時候?所以孫老爺托了滿縣城的牙人找人手,一天包兩頓飯。”

其中一人驚喜道:“這活我們能乾,不就是挖水溝麼,魚塘都不知道挖多少了,就是費點力氣,我們有的是,讓我們去吧。”

“不單是力氣的事。”陳牙人眉毛微皺,麵容端肅。

“這個活比碼頭搬貨物不見得輕鬆多少,工錢卻是差了許多。按照挖土多少給工錢,我算了算,一天能得六十文左右,比搬貨足少了二十文。你們可要考慮清楚?”

兩人麵麵相覷,一咬牙發狠,“能找到活乾就不錯了,哪有挑揀的餘地,還能吃兩頓飽飯,先去乾吧,日後有彆的活計,還望陳牙人多多念著我們些。”

陳牙人擺手,不忘囑咐兩句:“你倆也彆想著多挖點能多拿工錢,說白了多不了幾文,凡事量力而行纔好。”

叢孝一旁聽了不覺輕笑出聲,陳牙人一擡頭疑惑的問:“這位客官,您是……”

叢孝忙開口:“我跟他們一樣,也是來找活計。”

陳牙人點頭,“那你們跟我一起走吧,那片地可不近,出了縣城還要走四、五裡路,我們早點出發早點到。”

就這樣叢孝又乾起了農活的勾當,幾天下來,陳牙人對他印象深刻,不是他特彆能吃苦耐勞,而是他太會“量力而行”了。

彆人都是起早貪黑,除了吃喝拉撒睡外,其餘時間泡在水溝裡挖土。

叢孝則不然,挖了幾天土,每天的工錢都是四十文,既不多也不少,死死卡在四十文。陳牙人當初估算的六十文,其實是保守的說法,一個乾慣了農活的人怎麼地也得有個七、八十文吧。

可叢孝偏不,他就像計算好了似的,一鍬都不多挖,但凡他每天多挖幾鍬,湊個五十文,陳牙人都不會注意到他。

叢孝每天乾活中規中矩,不遲到早退,也不偷懶耍滑,一鍬一鍬挖得可認真了。但是仔細一觀察,就會發現他挖土的頻率不快不慢,既不會太快喘氣似牛噴氣,又不會太慢讓人一眼看出。

叢孝不知道彆人恨鐵不成鋼,他自我感覺良好,反正他又不是靠賣苦力吃飯,這次就當是刷一回存在感,混個臉熟。

何況雖然沒有掙到大錢,但也不用累壞身體,每天還能省兩頓飯錢,付了房費和早飯,還能掙二十幾文呢,聊勝於無啊!

看他乾活用一句話形容—中看不中用,這種人最是遭莊稼人嫌棄。

忍了幾天後,陳牙人決定不忍了,“我說這位叢小哥,你這一看就不是乾農活的料啊,你實話跟我說吧,你到底要找什麼活?”

“被您看出來啦!”叢孝臉上一點羞澀也無,神情坦蕩如水。

“我雖然出生農家,但確實沒乾過多少農活。我自小跟著師傅在廟裡做泥瓦木工的活,學了些微末手藝。這不是看您這裡沒有合適的活計,我就先乾乾彆的,總不能每日白白花了食宿費,您說是吧?”

“你呀你!”陳牙人擡起手指點了點,無可奈何地說。

“你的情況我記下了,會替你留意一二,你要是願意就先這麼乾著吧!”孫老爺都不管,他何必越俎代庖,反正這些地主老爺們沒幾個不是黑心爛肝的。

“那就拜托您啦,等我領了工錢給您打酒吃。”

陳牙人背著手擺了擺,踱著步慢慢走遠。

……

接連幾天的陰雨綿綿後,天氣像突然轉冷時那樣又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晨曦微露時,天邊就出現了亮光。等到太陽升起,炙熱的光線毫無保留地拋灑大地,一改之前幾日的萎靡不振,照耀得到處都是一片亮堂。

就是今天了,這就是周鄰說的千載難逢的抓鱔魚好時機,也是青葉日日夜夜盼了好幾個晚上的大晴天,今天晚上必須一雪前恥。

太陽落山青葉整裝待發,杏娘勸她:“之前下了幾天雨,路上的泥巴都沒曬乾,田埂上肯定也是滑不溜秋不好走,要不咱們再等兩天?”

青葉堅決搖頭,眼神前所未有的勢不可擋,再等兩天黃花菜都涼了,成敗在此一舉。

望著雄赳赳氣昂昂遠去的背影,以及更小的屁顛屁顛誓死追隨的背影,杏娘莫名其妙。就抓個鱔魚而已,至於麼,搞得跟大將軍出征似得,後麵跟著的就是扛旗小兵。

周鄰可真是神了,簡直是天庭裡掌管鱔魚的神哪!

青葉心花怒放往魚簍又倒進一條鱔魚,都不用特意尋找,隔著兩三步的距離就橫著一條。這跟做夢夢到撿金子有什麼區彆,她雖然小也是做過撿銅板的夢。

一條長長的小路上,一個個金黃的銅板排成一條線,一眼望不到頭。走一步彎腰撿一個銅板,再走一步彎腰撿一個,樂嗬得嘴角都不知道怎麼合攏了。

夢裡撿起的銅板太真了,甚至有點憂愁這麼多放哪裡好呢。等到天亮夢醒了,還挺悵然若失的,哎!多好的發財機會啊,就這麼沒了,接著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

夢裡的畢竟是夢裡的,就算想的相思成疾也到不了自個口袋。抓鱔魚就不一樣了,他們才繞著一塊農田走了一圈,就抓到了十幾條鱔魚,這不就像是做夢?

姐弟倆合作無間,乾活的動作利落了不少,杏娘喊人的時候倆人已經走了七、八塊田。雖然還有些意猶未儘,姐弟倆還是聽話地往回走,惹毛了娘親可沒有好果子吃,細水長流的道理在哪都行得通。

“我看看你們今天抓了幾條?”杏娘漫不經心取下青皮肩上的繩子。

嗯?一隻手竟然沒提動,她疑惑地低頭往魚簍裡看去,“我的天老爺,你們這是抓了多少啊,魚簍都快裝滿了。”

這個魚簍雖然小,也隻是相對大人用的來說,這一簍差不多有三、四斤重。也不知道二小子是怎麼揹回來的,吭都沒吭一聲,是個硬氣的小小男子漢。

此時天已經黑了,由於白天越來越長,天氣日漸炎熱,叢三老爺和陳氏延遲了睡覺的時辰。

叢三老爺走過來斜拉魚簍湊在火把下仔細看,“估摸著有三斤多,兩個小家夥運氣可真好。”

“好,好。”陳氏亦是喜笑顏開,“大丫頭、大孫子出息了,明兒炒一盤,我們也能大飽口福一回。”

上次抓的鱔魚太少,杏娘切了片炒蒜苗,一人夾兩筷子就沒了。

吃的人不上不下,彆提多難受了,你說要是一直沒吃到吧,隻是會想吃,還不至於那麼念念不忘;一旦吃到嘴巴,剛把癮勾出來,要大塊朵碩呢,沒得吃了。

是不是特彆掃興,勾得牽腸掛肚,吃彆的飯菜都覺得寡淡無味。

青果撅著嘴巴,扭股糖似的在杏娘身上拱來拱去,“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抓鱔魚嘛!”

杏娘一邊樂嗬嗬地把鱔魚倒進水桶,一邊敷衍:“好,好,好,都去,都去。”

第二天快到晌午時,杏娘從桶裡挑選十幾條中等個頭的鱔魚做盤鱔。

這道菜是用整條鱔魚直接炒,所以不能選太肥的,肉厚味道浸透不夠徹底,不入味;也不能選瘦伶伶的,沒幾口肉全是骨頭。

撒一撮鹽巴倒兩勺醋,杏娘把選好的鱔魚倒進盆搓洗,洗一會兒倒掉再舀入清水重複上一步。清洗三次鱔魚有些萎靡,大鐵鍋燒熱後放油,油熱了左手拿鍋蓋,右手端鱔魚,準備妥當。

杏娘吐出一口氣,右手迅速傾斜倒進鍋,左手的鍋蓋更快的撲上去,一切都在眨眼睛完成,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鼓作氣。

能聽見鐵鍋裡鱔魚蹦跳的聲音,若是鍋蓋蓋地稍慢了,就有強悍的鱔魚跳出鍋,在灶台上翻江倒海,堪比災難現場。

等了幾息,鐵鍋內漸漸平靜,揭開蓋子開始大火翻炒,蔥薑蒜醬一一加入,最後再蓋上鍋蓋燜一會兒即可出鍋。

玉陵縣都是吃鱔魚的高手,連三歲小童青果也不例外。

夾一條鱔魚放在碗裡,嘴巴咬住脖頸的那塊肉慢慢撕開,整條脊柱上的肉與骨頭分離。翻一麵咬住肚子,牙齒沿著兩邊的弧形魚翅往下嗦,魚肚肉入口,一直嗦到尾巴。

鱔魚的腸子等東西全包裹在肚子兩邊的魚翅裡,一點挨不著。

整條鱔魚吃起來全是肉,留下一副完整的骨架,相當乾淨利落。

青果把一條鱔魚骨架在桌上擺放的直直的,不一會就擺了三、四條。

杏娘笑嘻嘻誇獎:“青果越發聰明瞭,吃剩的魚骨都這麼漂亮,不得了。”

青果得意洋洋擡起下巴,嘟起的小嘴油得發亮,逗得眾人哈哈大笑。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臉懵的看著哥哥姐姐,大夥笑地更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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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青果:小小鱔魚,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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