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壟上煙火(種田) 第41章 第 41 章 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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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青葉在外祖母家過得樂不思蜀,
全然想不到回家,杏娘卻是過了三天就打包袱皮。在孃家是過得舒坦,可再舒坦也不能一直住下去。

若再多住上兩晚,
就該有年紀一大把的村老鄉婦找上門說教,
訓斥她婦道人家不知禮數,
賴在孃家有失體麵,
壞了白水灣的規矩。

這些人可真是閒的慌,
村裡的懶漢餓得吃不上飯,
也不見他們去救濟一把,倒有閒心來管她住不住孃家。可又犯不著為了爭一口氣跟這些人對上,推不得碰不得,
隻有挨罵的份,還不如早早歸家。

等下次找著機會再住他個兩三天,
這世上可沒有不準回孃家的規矩,看她怎麼治他們。

依依不捨送走活潑可愛的外孫子、外孫女,
李老爺子發出和孫子一樣的感慨:早知道就把女兒留在家裡招贅了,隻要女兒點頭,什麼俊俏的男人找不到?跟誰姓倒是無所謂,
隻要孩子們住在跟前,
隨他姓也不是不行。

還是年輕不知事啊,
要擱到現在,就是從土匪窩裡搶一個男人回來又有何難?

現在說什麼都悔之晚矣,李老爺子長歎一口氣,傷感地掏出袖子裡的錢袋放在女兒手上,
轉身往岸上走,背影透著一股蕭瑟。

杏娘疑惑地看著袋裡的一兩銀子,“爹?”

李老爺子擺手,
頭也不回,他老人家傷心太過,要回家狠狠睡一覺,睡他個昏天黑地。

兩手交叉背在身後,溜溜達達往家走,是灶房門口涼爽還是堂屋走道風大?且等他到家各試一遍,那股傷感莫名其妙消失地無影無蹤。

杏娘捏緊手中的錢袋,鼻子一酸,想哭又想笑,抹一把眼睛,摟了兒女坐在船舷。

天氣越發炎熱,叢三老爺搬出雜物房架在梁上的涼床。

本地家家戶戶有一張純竹子做的涼床,四條床腳和四條邊用粗壯的竹子組成,打磨光滑的竹片做床麵,清爽透氣。使用年限過長的涼床被汗漬反複浸潤,黃色的竹片表麵泛紅,細膩滑溜,與麵板接觸猶如沁涼的絲綢,消解炎炎夏日的暑熱。

叢孝家與叢五老爺家隔著一條寬巷子,有一間廂房大小。每到傍晚吃過晚飯,叢三老爺提兩桶井水把巷子周圍澆個遍,搬了涼床放到巷子口,用濕布巾擦乾淨床麵。

兩個小子由娘親洗完澡,赤身裸體穿著褻褲跑到涼床上躺著,叢三老爺搖著蒲扇給孫子們扇風。

等家裡的女人們清洗完端了凳子出來時,太陽已落到樹梢上,遠處的樹身近處的人臉籠罩在一片昏黃的光影裡。

三三兩兩的婦人圍攏在一起說家常,東家長西家短,誰家的雞跑到彆人家下蛋找不回來,誰家的小子抓了好大一條魚。話題涵蓋五花八門,比李老爺子的業務範圍還廣泛,你說你的,我聊我的,想起什麼說什麼。

不會特意針對誰家,也有自揭傷疤的,把從彆人那裡道聽途說的,加上自個的想象、猜測,添油加醋,刪繁就簡,融會貫通成自己的創作。

繪聲繪色的故事引人入勝,聽眾自然多,附和者此起彼伏。寡淡無趣的情節隻有身旁之人礙於麵子點頭“嗯嗯”回應,其實耳朵拉得老長捕捉另起話頭之人的隻言片語。

說到興起時,婦人們爆發一陣陣鬨笑,引得聚在一旁的男人紛紛側目,還有看不慣的斥罵兩聲。

哪怕平日裡再不敢忤逆自家漢子的農婦這時也充滿了無限勇氣,“呸”一聲吐一口唾沫反罵回去,人群頓時一陣鬨笑,你來我往好不熱鬨。

人來瘋的孩童哪會呆得住,早瘋跑到不知哪去了,等到天黑到看不清人影方在大人的喊聲裡往回跑。

房間裡熱得像火爐,嚇退想往回走的人。

杏娘把涼床四角綁上竹竿,罩上薄紗蚊帳,叢三老爺帶著兩個小孫子睡在巷子口,旁邊的涼床上睡著叢五老爺家的兩個半大小子。

堂屋通向院子的走道放兩張條凳,卸了灶房的門板架在上麵,陳氏跟青葉一人一邊也能吹到穿堂風。

杏娘是打死都不會睡在外麵,房裡熱得喘不過氣也隻拿著蒲扇猛搖。等到夜深人靜降下露水,氣溫也隨之涼爽幾分,睏乏的人頓感些許清涼,扇子揮舞的幅度減小,漸漸靜止不動。

新一輪的拔草、施肥拉開序幕,尤其是菜園的草長得比黃瓜葉子還密,一腳踩下去看不見腳背。

杏娘跟叢三老爺又開始起早貪黑地泡在田裡,趁著早晚清涼忙碌一通,晌午是不去的,還沒到那時候。

等到田裡收拾地煥然一新,彆的煩惱又出現了——已經十來天沒下過雨。

水田乾涸露出褐色的泥巴,稻穀根部還是濕潤的,隻不過剩了淺淺一層水膜附在表麵。泥地上清晰的印著跳蛙路過的痕跡,水蠅長長的觸角來不及逃跑,落了一根在泥裡。浮萍的葉子失去了水的托舉,已然黏在稻穀底部。

水溝裡也隻剩了低窪處的幾捧水,遠遠達不到放水的程度。

叢三老爺憂愁地擡頭望天,火辣辣的陽光眩花人眼,一圈圈的光暈逼得人不敢直視。再等兩天吧,要是兩天後還不下雨,就要搬出龍骨水車取水灌溉。

當天晚上叢三老爺坐到半夜,嗅聞空氣中的水汽味,結果是另他失望的——乾燥的風中熱氣撲鼻,水汽稀簿得虛無縹緲,難以捕捉。

直等到第三天晚上,叢三老爺決定明兒早起踩水時,一場大雨突如其至,潑灑而來。

狂風呼嘯,傾盆大雨砸得地麵灰塵漫天,繼而慢慢沉澱。屋頂上的雨水順著瓦簷往下落,沿著門口的場地流到河坡,渴極了的河流張開血盆大口狼吞虎嚥,岸邊的水線一寸一寸往上移動。

下到天明雨勢減小,零星往下掉落雨線,空氣清新,涼爽襲人。杏娘撐開雨傘想去河邊菜地摘兩個青辣椒,吃的菜裡鹽能少放,青辣椒是萬萬不能少的。

雜物房翻了個遍也沒找到木屐,鄉下泥濘多雨路不好走,各家各戶至少備有一、兩雙木屐。

此物是一種木底鞋,鞋底由木製成,鞋麵為帛,木製底下是四個鐵釘,耐磨、防滑。雨雪天穿了布鞋再套上木屐,既乾淨整潔又舒適保暖,還避免摔了滿身泥巴,再便利不過。

杏孃家裡的木屐數目眾多,每個大人人手一雙,叢孝是個心細不怕繁瑣的,木屐於他而言就是費點功夫的事,就連三個孩子也各做了一雙小號的。

每雙木屐板正結實,且都做了標記,怕的就是旁人渾水摸魚換了去。

早起叢三老爺去周老爺子家買泥鰍還沒回來,陳氏也跑得不見蹤影,杏娘遍找剩下的兩雙木屐,翻出一肚子火——這鞋子還能長翅膀飛了不成?

陳氏撐著雨傘,踩著木屐到家時,杏娘迎上去便問:“娘,家裡剩下的兩雙木屐去哪了?我把雜物房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

陳氏甩一把傘上的雨水,靠牆放在簷下,脫下木屐走進大門,“木屐?哦……好像是你三嫂穿了家去了,她沒還回來嗎?”

“什麼時候穿走的?”

“我想想……”陳氏漫不經心扭頭看鞋底,“應該是上個月吧,就上次下雨經過家門口借的,我想著家裡木屐多就給她了。”

這都快大半個月了,要想還早還了,若是天天下雨,豈不借走就不用歸還。

杏娘忍著一口氣,不悅道:“三嫂就算借了木屐穿回家,那也還剩一雙啊?”

陳氏雙手一攤,無辜表示:“她說家裡的木屐壞了,你三堂哥出門不方便,一道借過去用兩天,到時一起拿過來。又不是多難的事,人家開口了,都是實在親戚,我能怎麼辦?就都給她拿走了。”

杏娘一口氣上不來,很想破口大罵:您自個家是什麼地主老爺還是富戶鄉紳,窮到就差掏耗子洞了,還在彆人麵前充大戶。您老撇不開麵子說借就借,倒是記得拿回來啊?哦,東西是您當好人借出去的,人家不還也不去拿,指望彆人出頭得罪人……

就沒見過這種老人,得虧自家不是富裕的,不然金山銀山也得敗光。

杏娘懶得搭理婆婆,生怕自己控製不住朝她嗆聲,為這麼點小事不至於,可又咽不下這口氣,乾脆眼不見為淨。

這條壟上老叢家的婆娘,叢二奶奶孫氏和她的大兒媳吳氏,跟她親大嫂林氏都是一類人。

叢二奶奶生了兩子三女,女兒都已出嫁,兩個兒子行三、行四,老兩口跟著小兒子住。想來也是,若婆媳都是賢惠人,那肯定是合不來的,畢竟“賢惠”這個東西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她們這樣的人能不當麵得罪,還是退一步的好,不然什麼時候被穿了小鞋都不知道。

……

本地的黃瓜長得快,鮮嫩的切成簿片跟青辣椒一起炒,或加了鹽、醬涼拌都是不錯的菜。

不過杏娘最喜歡的是多長了幾天的老黃瓜,切成塊,連著厚厚的一層皮跟泥鰍一起燉。燉的軟爛香甜,更浸了泥鰍的肉味,連著皮也不會散掉,極為下飯,泥鰍比起鱔魚口感更細嫩,適合燉了吃。

正好下過雨悶熱稍減,吃燉菜也不會熱得滿頭大汗,還省了炒菜熱出一身油。

雨下了兩天才停,等到路上的泥巴不沾鞋底已是曬了兩、三個太陽後的事。

河裡的水肉眼可見地上漲了,水田和溝裡也積了巴掌深的水,免去了叢三老爺的一頓辛勞——家裡沒有成年漢子,踩水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畢竟那麼多農田要澆個遍。

杏娘特意選在大門屋簷下洗衣服,時不時瞅一眼西邊的石橋。吳氏拿著鐮刀的身影一出現在橋頭,她就站起身擦乾手往西邊走。

叢三爺家的小兒子一家三口正在吃早飯,叢康看著進來的人站起身:“七嬸,您過早了嗎?給您添一碗?”

“不用,不用。”杏娘婉拒,“家裡吃過了,我是來找你孃的,你娘在家嗎?”

“您來的不巧,她剛去河對岸的菜地,說是割一把毛豆回來炒了吃,有什麼事您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杏娘直言道:“聽我娘說三嫂借了我家的兩雙木屐,眼看著天氣越發熱起來,熱天用得少,我想著把鞋子刷乾淨收拾起來,以免鞋麵發黴爛掉,就過來問一聲是不是在你家?”

這種事叢康是不清楚的,他媳婦忙出聲:“在呢,在呢,前兩天下雨還拿出來穿了的,沒想到是七嬸家的,七嬸等著,我去找出來。”

“那就勞煩你了。”

等木屐到手,杏娘指了標記給兩人看:“這是我家的印記,錯不了,我就先拿回去了,三嫂回來你跟她說一聲,免得她一時想起找不到著急。”

叢康媳婦忙點頭答應,杏娘拿了木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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