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誌煉 第122章 寒穀梅醒
寒玉穀的晨光來得遲。
龍誌煉踩著冰階走出山洞時，東邊的雪色才泛起魚肚白。他裹了裹青衫，抬頭望去，隻見穀中冰崖上結著層薄霜，卻在最險峻處綴著幾點紅——是梅枝破了冰殼，探出頭來。
“阿煉哥，你看！”蘇清雪的手從他袖中探出，指尖指向穀底。那裡有片梅林，枝椏上的積雪正簌簌墜落，露出底下或粉或白的花苞，像被誰撒了把碎玉在雪裡。她的發間，冰心梅簪仍在，此時竟有縷梅香從簪頭溢位，混著雪氣鑽進鼻腔。
“這梅花開得蹊蹺。”墨淵子的竹杖點在冰麵上，“寒玉穀的梅樹本要等到驚蟄才醒，今年卻提前了半月。莫不是冰魄草靈核......”
話音未落，穀中傳來“哢嚓”一聲。三人循聲望去，隻見最靠近冰窟的那株老梅樹突然劇烈搖晃，枝椏上的冰殼紛紛碎裂，露出裡麵密密麻麻的青黑色藤蔓——竟是冰屍藤！
“不好，草靈異動引動了邪草！”蘇清雪的臉色驟變。她望著那些藤蔓，想起冰窟中見過的蛇人屍身，“藤蔓沾了草靈的寒氣，比之前更難對付！”
龍誌煉已將映雪劍出鞘。寒玉髓在劍刃上流轉，映得劍身泛著幽藍。他擋在蘇清雪身前，星隕劍也從背後飛出，與映雪劍交擊，凝成赤金色光焰：“清雪退後，用冰心散控勢！”
蘇清雪取出藥囊，指尖掐訣，冰心散的藥粉如霧般飄向梅林。藥粉所過之處，冰屍藤的動作果然遲緩幾分。她趁機抽出軟鞭，雪蠶絲纏住最近的藤蔓，用力一扯——那藤蔓竟被扯出半截身子，底下連著的竟是具裹著冰甲的女屍！
“是守穀人的弟子！”墨淵子的竹杖重重戳地，“當年蘇明川的關門女弟子蘇若雪，為護冰魄草靈核被冰屍藤反噬，屍體封在冰裡五百年了！”他指著女屍腰間的玉佩，“看這‘蘇’字玉牌，與明川先生佩刀上的紋路一樣！”
女屍突然睜開眼。她的眼珠呈幽藍色，眼白上布滿血絲，嘴角咧到耳根，發出刺耳的尖笑：“龍家的小崽子，你娘毀了我師尊的《玄冥秘錄》，今日便用你的血祭我師尊！”她的指甲暴長三寸，直取龍誌煉咽喉。
龍誌煉揮劍格擋，映雪劍與指甲相撞，迸出火星。這指甲比之前鬼麵使的更硬，竟在劍刃上劃出半寸深的痕跡。他運轉春霖露的靈力，星隕劍補上一劍，正刺中女屍心口。女屍的身體開始融化，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蛇鱗——竟又是個被改造的蛇人！
“這些蛇人怎的還有這麼多？”蘇清雪甩出軟鞭纏住龍誌煉的劍身，助他穩住身形。她的指尖已沁出冷汗，“冰魄草靈核的寒氣，怕是在滋養這些邪物！”
“清雪，接劍！”龍誌煉突然鬆開星隕劍。蘇清雪接住的瞬間，隻覺掌心一燙——星隕劍的熱力竟透過劍柄湧入她體內，與雙梅靈脈共鳴。她的發間，冰心梅簪突然綻放出紅梅，花瓣上流轉的星光竟比之前更盛三分。
“這是......雙梅同輝？”墨淵子的竹杖停在半空。他望著蘇清雪周身流轉的梅香，想起《青囊經》殘頁裡的記載：“雙梅靈脈者，可引寒梅之魂，化冰魄為暖玉。”他突然大笑，“好！好！當年蘇明川與守穀人苦尋的‘梅魂’，竟在今日現世！”
蘇清雪的耳尖瞬間紅了。她望著自己泛著紅光的手，又看向龍誌煉，輕聲道：“阿煉哥，我能感覺到......冰脈的動靜。”她的指尖輕輕點向穀中某處，“那邊有冰脈在逆流，若不阻止，怕是要引發冰崩！”
龍誌煉順著她的指尖望去，隻見穀深處有團黑霧翻湧。黑霧中隱約可見座冰殿，殿門上方刻著“寒玉殿”三字——正是玄冥教主修煉邪功之地！他握緊映雪劍，寒玉髓在劍刃上流轉得更急：“清雪，你守著梅林，我去寒玉殿！”
“不行！”蘇清雪急得跺腳，“冰脈逆流會引發雪崩，我得用雙梅靈脈引動梅樹，穩固冰脈！”她轉身衝向梅林，發間的紅梅在風中搖晃，像團跳動的火。
龍誌煉望著她的背影，喉結動了動。他想起冰崖鎮外的梅林，想起她蹲在雪地裡為受傷的孩童包紮的模樣，又想起她在冰窟中覺醒靈脈時的堅定。他咬了咬牙，對墨淵子道：“前輩，我去寒玉殿引開玄冥教主，您護著清雪！”
墨淵子撫須而笑：“你這小子，倒會挑時候表心意。”他將竹杖往地上一戳，“去吧，老夫的梅花陣，擋得住十個玄冥教主！”
龍誌煉不再多言，提劍衝向穀深處。他的身影掠過冰階，掠過梅林，掠過那些仍在掙紮的冰屍藤，最後停在寒玉殿前。殿門虛掩，門內傳來陰惻惻的笑聲：“龍小俠，你娘毀了我半幅《玄冥秘錄》，今日便用你和蘇姑孃的血，補全剩下的半幅！”
推開門的刹那，龍誌煉倒吸一口冷氣。殿內冰柱林立，每根冰柱裡都封著具屍體——有玄冥教的雜役，有守穀人的弟子，甚至還有幾個麵生的江湖客。最中央的冰台上，坐著個身著猩紅大氅的男人，麵容陰鷙，左眼戴著青銅鬼麵，右眼裡泛著幽藍的光。
“玄冥教主！”龍誌煉握緊映雪劍。
“正是本座。”教主撫了撫猩紅大氅，“你娘當年毀了我《玄冥秘錄》前半卷，今日我便用冰魄草靈核與雙梅靈脈，重寫這卷！”他從冰台中取出個青銅匣，匣內躺著半卷泛黃的帛書，正是《玄冥秘錄》！
龍誌煉的瞳孔微縮。他想起母親信裡的話：“《玄冥秘錄》記載了用活人血養邪功的法子，你爹便是被這邪功所害......”他運轉內力，寒玉髓的冷與星隕劍的熱在體內交融，竟從掌心滲出絲絲暖氣，融入映雪劍中。
“來戰！”教主暴喝一聲，揮袖射出數十道黑氣。龍誌煉揮劍格擋，映雪劍的寒玉髓竟將黑氣凍成冰雕，“當啷”墜地。他趁機欺身而上，星隕劍補上一劍，正刺中教主心口。教主的猩紅大氅被鮮血染紅，卻隻是悶哼一聲，麵板泛起青黑——竟是中了蝕骨散的毒，早已半人半鬼！
“你以為殺了我便能阻止？”教主的鬼麵突然裂開，露出底下猙獰的麵容，“冰魄草靈核與雙梅靈脈的共鳴，早已引動了冰脈異動！等冰崩之時，整個寒玉穀都會被埋在雪下，你們三個小崽子，便給我殉葬吧！”
龍誌煉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蘇清雪在梅林中的身影，想起她發間綻放的紅梅，想起她說“等毀了冰魄草，要去看梅花”。他咬了咬牙，運轉春霖露的靈力，將體內所有熱力都注入映雪劍中。劍刃上的赤金色光焰突然暴漲，竟將周圍的冰柱都烤得滋滋冒氣。
“清雪！”他大喝一聲，“用雙梅靈脈引動梅樹，穩固冰脈！”
殿外傳來梅香。龍誌煉轉頭望去，隻見梅林中的紅梅正開得熱烈，每片花瓣都泛著星光。蘇清雪的身影立在梅樹下，發間的冰心梅簪與他的映雪劍遙相呼應。她的指尖輕輕點向冰脈，紅梅的花瓣竟化作點點金光，融入冰中——冰脈的逆流，竟被止住了！
“好個雙梅同輝！”墨淵子的聲音從殿外傳來。他的竹杖點在冰麵上，梅花雕紋蔓延，竟在腳下形成冰盾，“小友，你娘當年與守穀人創立‘醫武同源’，便是要教我們：醫者治身，武者護心，而最難得的，是用善念化冰魄為暖玉！”
教主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望著殿外那片紅梅，望著蘇清雪與墨淵子的身影，突然發出淒厲的慘叫。他的身體開始融化，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蛇鱗，最終化作灘黑血，滲入冰中。
龍誌煉衝出殿門時，正看見蘇清雪踉蹌著扶住梅樹。她的唇色發白，額角滲著冷汗，顯然是耗儘了靈力。他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將她扶入懷中：“清雪，你怎麼樣？”
“我沒事。”蘇清雪抬頭對他笑，眼中有星光閃爍，“冰脈穩住了，梅樹也醒了。”她的指尖輕輕拂過他的劍，映雪劍的寒玉髓竟泛起暖意，“阿煉哥，你剛才的樣子，好威風。”
龍誌煉的耳尖瞬間紅了。他彆過臉去，卻見墨淵子正笑著搖頭。老人拍了拍他的肩：“小友，你可知你娘當年為何要在信裡說‘守護人心底的善念’？因為再厲害的武功、再珍貴的草藥，都比不過人心的溫度。”他指著梅林，“你看這梅花，能在冰崖上開，能在雪地裡活，靠的不是寒氣，是不肯向寒冬低頭的勁兒。”
風卷著梅香掠過寒玉穀。龍誌煉望著懷中的蘇清雪，望著她發間綻放的紅梅，又看向墨淵子鬢角的白發。他忽然明白，所謂“醫武同源”，或許不僅是武功與醫術的結合，更是人心的溫度——是對善唸的堅守，是對所愛之人的珍視，是在絕境中仍願相信光明的勇氣。
穀外傳來馬嘶聲。龍誌煉知道，是他們在等他。他牽起蘇清雪的手，與墨淵子並肩走向穀口。晨光中，梅林的紅梅正開得爛漫，像團燃燒的火。他知道，寒玉穀的危機雖解，但江湖的路還很長。不過隻要身邊有清雪，有墨前輩，有三人間生死與共的情誼——這江湖，便永遠值得他仗劍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