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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誌煉 第136章 千丈崖前雪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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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沂山的晨霧還未散儘,梅隱廬的老梅樹已開得極盛。滿樹紅梅映著殘雪,像是有人把晚霞揉碎了撒在枝椏間,連簷角的冰棱都被染成了淡粉色。龍誌煉立在石階上,望著蘇清雪踮腳去夠最高處的花苞,她月白棉裙上沾了幾點雪泥,發間的珍珠步搖在晨光裡晃出細碎的光,倒比梅花更叫人心軟。

“阿煉哥,快來!”她忽然驚呼一聲,指尖捏著朵半開的紅梅,“你瞧這蕊心——是金粉色的!”

龍誌煉上前,見那梅蕊果然泛著異樣的金芒,與寒玉雙生裡的光華如出一轍。他伸手輕觸,花蕊上的金粉簌簌落進他掌心,竟凝成一滴晶瑩的露水。蘇清雪湊過來,兩人掌心相抵,露水順著指縫交融,竟透出絲暖意。

“這是梅樹的精魄。”龍誌煉想起父親遺書裡的話,“梅魂不滅,終會重生。”

蘇清雪將梅花彆在他衣襟上,笑道:“你瞧,連梅樹都替咱們高興。”她的目光掃過石屋前的石桌——那裡擺著十二塊寒玉碎片拚成的圓,圓心嵌著母親的羊脂玉佩,“昨夜我整理石屋,在梁上發現了這個。”

她從袖中取出個油布包,展開竟是本更舊的絹冊,封皮上“梅隱”二字已褪成淡墨。龍誌煉翻開第一頁,見上麵畫著幅地圖,標著“終南山”“千丈崖”“寒玉穀”等字樣,旁註小楷:“吾與玄冥教主左道,曾共守寒玉穀,後因蝕骨散起釁,終成仇讎。若後世子孫見此圖,當往千丈崖,尋‘寒玉心’以解梅樹千年之困。”

“寒玉心?”龍誌煉皺眉,“父親信裡隻提過‘寒玉雙生’,未說過還有‘寒玉心’。”

蘇清雪指著地圖角落的小字:“這裡寫著‘雙生為表,寒玉心為核;梅樹生,寒玉心現’。”她抬頭看他,“或許當年你娘用寒玉髓養的,不是梅樹,是這‘寒玉心’?”

龍誌煉隻覺喉頭發緊。母親臨終前的笑,父親信裡的“以心護心”,此刻都串成了一條線——原來梅樹是表,寒玉心是核,而他二人,不過是這“核”與“表”之間的橋梁。

“去終南山。”他將絹冊收進懷中,“我陪你去。”

蘇清雪一怔:“你不去尋你爹的舊友?”

“尋。”龍誌煉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但要先去千丈崖。你瞧這地圖,千丈崖在終南山最險處,若梅樹真有千年之困,怕是連你我的寒玉雙生都鎮不住。”

話音未落,山門外傳來馬蹄聲。二人對視一眼,剛要躲入石屋,便見三個青衫客踏雪而來。為首者手持柄烏鞘劍,劍穗上係著塊玄鐵令牌,正是“少林”標記。

“阿彌陀佛。”烏鞘劍客合十行禮,“在下少林慧空,奉方丈之命,特來尋龍施主。”

龍誌煉抱拳:“在下龍誌煉,不知方丈有何吩咐?”

慧空目光掃過石屋前的寒玉圓,又落在梅樹上:“方丈說,梅隱廬的梅樹開了金蕊梅,此乃千年之兆。當年達摩祖師麵壁時,曾見梅樹破雪而綻,悟得‘心堅則冰融’之理。今觀此景,恐與江湖即將掀起的風波有關。”

蘇清雪插言道:“風波?”

“上月昆侖派失了‘寒玉髓’。”慧空續道,“據說是被個蒙麵人劫走,此人使劍如梅枝橫斜,招式中帶著‘寒梅破雪’的影子。”他盯著龍誌煉,“更奇的是,昆侖派掌門在密室發現半塊玄鐵令牌,與老衲手中這枚‘玄冥令’紋路相似——當年玄冥教主左道叛出少林,用的便是此令。”

龍誌煉心頭一震。他記得毒心婆婆說過,玄冥教主與父親曾是“同心酒”兄弟,難道玄冥教與少林早有淵源?

“阿煉哥,”蘇清雪扯了扯他衣袖,“方纔我在石屋梁上還發現個鐵盒,裡麵有封信,落款是‘玄冥左道絕筆’。”

她從石屋跑回,取來個鏽跡斑斑的鐵盒。盒中除了信,還有塊染血的玄鐵令牌,正是慧空手中那枚的仿製品。龍誌煉展開信箋,字跡狂草,滿是血漬:

“左道絕筆:吾與龍兄共飲‘同心酒’,立誓護梅樹、守寒玉。然蝕骨散入體,吾心智儘失,誤殺龍嫂,悔恨終身。今將玄冥教秘寶‘寒玉心圖’藏於終南山千丈崖,望龍兄攜梅隱傳人(注:即龍誌煉與蘇清雪)往取。梅樹精魄、寒玉雙生、寒玉心圖,三者合一,可解蝕骨散餘毒,更可鎮江湖百年之亂。左道絕筆,血祭梅魂。”

“原來如此!”慧空長歎,“玄冥教主並非天生邪道,是被蝕骨散所控。他劫昆侖寒玉髓,是為了製解藥;留玄冥令,是為引梅隱傳人往千丈崖。”

蘇清雪指著信末小字:“這裡寫著‘蝕骨散餘毒在玄冥教總壇’,總壇在滇南哀牢山,對嗎?”

慧空點頭:“不錯。老衲此來,一是送玄冥教主的絕筆,二是提醒二位——近日江湖傳聞,‘血衣樓’也在尋千丈崖的‘寒玉心’。血衣樓專殺武林正派,若讓他們先一步取寶,恐生大禍。”

龍誌煉握緊映雪劍。劍身上的梅花紋路突然泛起紅光,與梅樹的金蕊梅遙相呼應。他望著蘇清雪,她眼中映著雪光與梅影,比任何時候都亮:“清雪,我們去終南山。”

蘇清雪取出個繡著梅花的錦囊,係在他腰間:“這是我新製的‘冰心丹’,可解蝕骨散餘毒。”她頓了頓,又從藥囊裡摸出個小瓷瓶,“還有‘續骨膏’——你昨日揮劍時,左肩的劍傷又裂了。”

龍誌煉握住她的手,將瓷瓶貼在自己心口:“等去了千丈崖,我替你尋株千年冰蠶,給你編串梅蕊項鏈。”

二人說罷,與慧空一同啟程。出沂山時,梅樹的落英紛紛揚揚,像是下著場紅雨。蘇清雪仰起臉,任花瓣落在她睫毛上,輕聲道:“阿煉哥,你說這梅樹開了金蕊梅,是不是在應咱們的事?”

“應什麼?”

“應‘梅破雪,心相印’。”她低頭輕笑,“應咱們要成親的事。”

龍誌煉耳尖發燙,卻故意板起臉:“成親有什麼好盼的?到時候你得給我縫新衣裳,每日早起給我熬藥,還要……”

“還要陪你去看終南山的雪。”蘇清雪接道,“去千丈崖看雲海,去寒玉穀尋寒玉心。”她仰起臉,眼底有星光閃爍,“阿煉哥,我什麼都不怕,隻要你在身邊。”

一行人曉行夜宿,七日後來到終南山腳。仰頭望去,群峰如劍,其中最高處那座山崖,壁立千仞,不見頂,不見底,隻繚繞著終年不散的雲霧,果然是“千丈崖”。

“這崖壁光滑如鏡,連猿猴都爬不上去。”慧空望著崖壁,眉頭微蹙,“老衲曾聽前輩說,千丈崖有‘雲梯’,唯有心誠者可見。二位且在此歇息,老衲去崖下尋些草藥,明日再試。”

龍誌煉點頭,與蘇清雪尋了塊避風的岩石坐下。他從懷中取出父親的絹冊,借著火摺子的光細看地圖,忽見地圖邊緣有行小字:“雲梯現,梅香引;心相印,崖自開。”

“清雪,你聞。”他突然抬頭。

蘇清雪深吸一口氣:“是梅香!”

果然,崖底飄來縷若有若無的梅香,比沂山的更清冽,更幽遠。龍誌煉摸出腰間的錦囊——那是蘇清雪用沂山梅枝編的,此刻竟自動鬆開,飄向崖壁。梅枝上的紅梅突然綻開,每片花瓣都泛著金芒,竟像是被梅香引著,緩緩貼在崖壁上。

“阿煉哥,看!”蘇清雪指著崖壁。

眾人抬頭,隻見梅枝所觸之處,崖壁竟泛起漣漪般的微光。原本光滑的石麵浮現出朵朵梅花,組成一條蜿蜒的路徑,直通崖頂。最前端的梅花突然化作實質,變成塊青石板,搭在崖壁上,竟是座“雲梯”!

“梅香引,雲梯現。”龍誌煉喃喃道,“原來如此。”

慧空從崖下跑來,見此奇景,合十道:“善哉!善哉!龍施主與蘇姑娘心誠,故得梅樹指引。”

龍誌煉向蘇清雪伸出手:“走吧。”

蘇清雪將藥囊係在他腰間,自己扶著他的胳膊,踏上雲梯。第一塊青石板剛踩上,崖壁便傳來震動,雲梯竟開始緩緩向上移動。龍誌煉隻覺腳下生出幾分寒意,卻又被蘇清雪掌心的溫度驅散。他低頭看她,她的睫毛上凝著細汗,卻笑得比崖底的梅香更甜。

“阿煉哥,”她輕聲道,“我好像聽見梅樹在唱歌。”

龍誌煉側耳傾聽,果然有陣若有若無的琴音,混著梅香,從崖頂傳來。那琴音時而清越,時而低迴,像是有人在訴說一段久遠的故事——關於梅樹,關於寒玉,關於兩個相愛的人,如何在風雪中守護彼此的心。

雲梯越升越高,終南山的雪落在他們肩頭,卻化在梅香裡。龍誌煉望著蘇清雪被風吹起的發絲,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梅樹通靈,你爹孃的愛,都化在這梅樹裡了。”此刻他終於明白,所謂“寒玉心”,哪裡是什麼寶物?不過是兩顆彼此相印、共禦風雪的心罷了。

當雲梯載著二人登上崖頂時,終南山的雪正紛紛揚揚地落下。崖頂有座石屋,門楣上刻著“寒玉心齋”四字。推開門,隻見石桌上擺著個檀木匣,匣中躺著塊拳頭大的玉,通體透明,卻泛著梅花的紋路,正是“寒玉心”。

蘇清雪剛要伸手,石屋角落突然傳來動靜。一個灰衣老者從陰影裡走出,鶴發童顏,正是那日被龍誌煉擊敗的玄冥教主!

“你二人倒是命大。”老者陰惻惻一笑,“老夫在崖頂等了二十年,就等寒玉心現世。”

龍誌煉將蘇清雪護在身後,映雪劍出鞘:“你不是死在沂山了?”

“死?”老者仰天大笑,“老夫早將魂魄附在寒玉心上!你二人用梅樹精魄、寒玉雙生破了我的蠱王,卻讓我得了寒玉心的滋養——如今老夫功力更勝從前!”

他伸手去抓寒玉心,龍誌煉揮劍攔住。這一劍,他用上了“寒梅破雪”第四重的真意,劍勢如梅枝橫斜,帶著梅樹的生機與寒玉的清冽。老者卻不硬接,袖中飛出十二道黑芒,正是沂山冰洞裡的蝕骨水凝結成的“蝕骨釘”!

“小心!”蘇清雪甩出冰魄草,草葉遇釘即燃,騰起青煙。龍誌煉趁機欺身而上,映雪劍直刺老者心口。老者反手一擋,青銅劍上竟泛起金芒——原來他將寒玉心的力量注入了劍中!

“你二人若現在跪下,交出寒玉雙生,老夫便饒你們不死。”老者獰笑道,“否則,這寒玉心老夫先吞了,再帶著玄冥教踏平江湖!”

龍誌煉與蘇清雪對視一眼,同時點頭。蘇清雪從藥囊裡取出十二塊寒玉碎片,拋向空中;龍誌煉解下腰間的寒玉雙生,與碎片合二為一。刹那間,滿崖生春,寒玉心的光芒與梅樹的金蕊梅交相輝映,竟將蝕骨釘全部震碎!

“不可能……”老者踉蹌後退,“梅樹精魄、寒玉雙生、寒玉心,三者合一,怎會有如此威力?”

“因為你忘了最重要的一點。”龍誌煉持劍逼近,“人心。”

他握住蘇清雪的手,兩人的寒玉碎片同時發光。蘇清雪的手溫暖如春,龍誌煉的內力如江河奔湧,竟將寒玉心的光芒引向自己。老者隻覺眼前一黑,寒玉心的力量如潮水般湧來,將他體內的蝕骨散餘毒儘數衝散。

“你……你們……”他癱坐在地,老淚縱橫,“原來寒玉心的力量,是用來救人的,不是用來殺人的……”

龍誌煉收劍入鞘,走上前扶起他:“前輩,您本可做個好人。蝕骨散之事,或許另有隱情。”

老者望著崖外的雪景,輕聲道:“當年龍兄救我出蝕骨散反噬,我卻因嫉妒他的武功,偷了他的蝕骨散……唉,造化弄人。”他看向龍誌煉,“這寒玉心,你二人拿去吧。它能解蝕骨散,更能鎮江湖亂。老夫餘生,就在這裡守著梅樹,替你們祈福。”

蘇清雪從藥囊裡取出冰魄丹,遞給他:“這是用沂山冰魄草和梅樹新芽做的,可固元氣。”

老者接過丹藥,伏地叩首:“老朽左道,謝過二位。”

下崖時,慧空合十道:“二位可知,這寒玉心為何會在千丈崖?”

龍誌煉搖頭。

“因為‘心’在最險處,方顯珍貴。”慧空笑道,“正如二位的情,曆經風雪,更見真心。”

回到沂山時,已是暮春。梅隱廬的老梅樹結滿了青果,石屋前的寒玉圓泛著柔和的光。龍誌煉取出寒玉心,與寒玉雙生放在一處,竟發現寒玉心的紋路與梅樹的根須完全重合——原來梅樹紮根之處,便是寒玉心的所在。

蘇清雪靠在他肩頭,望著遠處的雪山,輕聲道:“阿煉哥,你說咱們成了親,該在哪裡拜堂?”

“在梅樹下。”龍誌煉摸出母親留下的銀鎖片,“用這梅枝編個花環,給你戴上。”

“還要請慧空大師做證婚人。”

“還要請玄冥教主喝喜酒。”

“還要……”

“還要什麼?”

“還要你說,這一輩子,隻愛我一個。”

龍誌煉低頭吻她的發頂:“好,這一輩子,隻愛你一個。”

梅樹的青果在風中搖晃,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為這對有情人唱著最溫柔的歌。沂山的雪早已化儘,隻餘下滿山的綠意與梅香,見證著一段曆經風雪、終得圓滿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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