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誌煉 第146章 水晶洞前
九曲冰河的冰麵泛著幽藍微光,眾人踩著劍痕指引的青石板,行至河中央時,龍誌煉忽覺腳下一沉——原是冰層下的暗流湧動,將青石板托得微微起伏,倒像踩著片會呼吸的玉毯。他收緊韁繩,回頭對蘇清雪笑道:“當年我爹渡河時,定也是這般滋味。”
蘇清雪勒住馬,發間梅枝簪子輕顫:“你總愛提你爹。”話雖如此,眼中卻漾著溫柔。她腕間的“同好”銀鐲突然泛起微光,與龍誌煉心口的寒玉心佩遙相呼應,像是兩尾交纏的錦鯉,在冰水裡遊出一圈圈漣漪。
“快看!”左道突然指著前方冰崖。眾人抬頭,隻見冰崖上嵌著塊一人高的青玉碑,碑麵刻著“寒玉為骨,梅香為魂”八字,字跡被冰水浸得發亮,竟與龍誌煉腰間的寒梅劍鞘紋如出一轍。鐘無忌上前撫碑,竹杖輕叩碑頂,隻聽“咚”的一聲,冰麵突然裂開,露出個黑黢黢的洞口,幽風裹著梅香從中湧出。
“水晶洞到了。”春桃婆婆顫巍巍地摸了摸碑身,“我孃家嬸子說,這洞口的冰是活的,隻認寒玉心主。當年你娘帶我進穀時,也是這樣的光景。”她從懷裡掏出塊半舊的帕子,抖開竟是團染了梅香的碎布,“這是你娘當年係在劍鞘上的,說要等找到真心人,便用這布引路。”
龍誌煉接過帕子,隻覺觸手生溫。他將帕子按在洞口的冰壁上,冰麵立刻泛起漣漪,原本漆黑的洞口竟透出點點熒光,像是有千萬顆星子被困在冰裡。蘇清雪取出冰魄丹,三枚丹丸在掌心流轉,竟也與洞中熒光連成一線,指引出一條蜿蜒的路徑。
“走吧。”龍誌煉收劍入鞘,取過春桃婆婆遞來的火摺子,“洞裡怕有瘴氣,都把口鼻捂緊了。”他走在最前,寒梅劍斜指地麵,劍氣掃開沿途的薄冰。眾人魚貫而入,左道扛著酒葫蘆哼起小調:“水晶洞,水晶洞,洞裡藏著長生夢——”
話音未落,洞內突然傳來“轟”的一聲,數塊冰錐從頭頂墜落。龍誌煉旋身揮劍,寒梅劍嗡鳴如龍吟,劍氣過處,冰錐碎成齏粉。蘇清雪冰魄丹連彈,冰霧彌漫間,又有七八個冰錐被凍在半空,墜不下來。
“好險!”靜竹扶住鐘無忌的胳膊,“這洞裡的冰錐會自己動?”鐘無忌眯眼細看,指著洞頂:“你們瞧,那些冰錐的尖兒都刻著劍痕——是沈先生的劍氣封在這裡,成了守洞的機關。”他竹杖輕點地麵,“這冰麵下有陣圖,咱們得按八卦步走,不然要觸發更多的機關。”
左道撓了撓頭:“老鐘你又說讀書讀傻了?這黑燈瞎火的,怎麼看陣圖?”話音未落,他腳下突然一空,整個人往下墜去。龍誌煉眼疾手快,抓住他的酒葫蘆,卻覺那葫蘆重若千鈞——原是左道墜進了個冰窖,窖裡堆滿了玄鐵打造的酒壇,壇身刻著“醉仙居”三字,竟與他平日背的那個一般無二。
“老左!你怎的掉這兒來了?”靜竹探身欲救,被鐘無忌攔住:“彆急,這窖裡有機關。”他竹杖點向窖頂的冰錐,冰錐應聲而落,正砸在左道腳邊的酒壇上。酒壇裂開,竟流出股琥珀色的酒液,在冰麵上凝成個“生”字。左道摸著下巴笑:“我就說我的酒葫蘆是寶貝!這酒壇裡的酒,怕是我當年埋下的!”
龍誌煉趁機拽住左道的衣領,將他提了上來。左道拍著胸口直喘氣,從懷裡摸出個酒葫蘆:“龍兄弟,這是爺爺我二十年前埋的‘百年醉’,今日便與你共飲!”他拔開塞子,酒香混著梅香彌漫整個洞窟,連洞頂的冰錐都滲出細密的水珠。
“莫要貪杯。”蘇清雪輕咳一聲,“洞深處怕有更厲害的機關。”她話音剛落,洞內突然響起低沉的嘶吼,像是野獸被驚醒。眾人握緊兵器,隻見洞窟儘頭的冰壁上,浮現出雙幽綠的眼睛——那是個龐然大物,渾身覆蓋著冰甲,形似巨熊,額間卻嵌著塊鴿蛋大的紅寶石,正隨著呼吸忽明忽暗。
“守核獸!”春桃婆婆顫聲道,“當年你娘說過,它是寒玉母核的守護者,通了靈性,隻認真心人。”那巨熊低吼一聲,冰甲上騰起白霧,竟將眾人逼得後退數步。龍誌煉上前一步,寒梅劍嗡鳴出鞘,劍尖直指巨熊:“我乃寒玉穀龍家後人,特來取母核護梅,望前輩成全。”
巨熊不為所動,張開巨口噴出寒氣。龍誌煉運起寒玉心訣,心口的玉牌與寒梅劍共鳴,劍身上浮起層層梅影,竟將寒氣儘數擋下。蘇清雪冰魄丹連彈,三枚丹丸在半空炸開,化作冰網將巨熊纏住。鐘無忌竹杖點向巨熊足踝的冰甲縫隙,玄鐵竹杖竟生生鑿出個洞。左道則摸出酒葫蘆,將“百年醉”潑向巨熊——那酒遇寒成冰,竟在巨熊身上結了層滑溜溜的冰殼。
“老左,你這招妙!”靜竹拍著手笑,“看它怎麼跑!”巨熊被冰殼困得動彈不得,額間的紅寶石卻突然爆發出刺目光芒。龍誌煉隻覺心口的寒玉心佩灼痛,與巨熊額間的紅寶石連成一線——原來那寶石裡封著的,竟是寒玉母核的一縷精魄!
“清雪!”龍誌煉大喊,“用銀鐲引它!”蘇清雪會意,取出“同好”銀鐲拋向空中。銀鐲泛起金光,與寒玉心佩、紅寶石形成三角,三道光交彙處,竟浮現出母親蘇挽秋的虛影。虛影輕撫巨熊額頭,柔聲道:“阿守護,二十年未見,你可還好?”
巨熊發出嗚咽,冰甲上的紅寶石緩緩脫落,落在龍誌煉掌心。那是一塊鴿蛋大的寒玉,表麵流轉著星河般的光,竟與他心口的玉牌嚴絲合縫。龍誌煉將兩玉相觸,隻覺一股暖流傳遍全身,寒梅劍嗡鳴著飛向半空,在洞窟中央劃出個梅形光陣。
“母核現世了!”春桃婆婆喜極而泣,“當年你娘說,寒玉母核需得真心人以血脈為引,方能取出。”龍誌煉這才發現,光陣中央的冰麵上,不知何時已生出株梅樹,枝椏間結著七顆朱紅果子,每顆果子上都刻著“梅隱”二字。
“那是寒玉母核的化身。”蘇清雪望著梅樹,眼中泛起淚光,“我娘信裡說,母核有七竅,對應七情——喜、怒、憂、思、悲、恐、驚。隻有真心相愛的人,才能摘下第七顆果子。”
話音未落,玄冥教的喊殺聲突然從洞外傳來。左道扒著洞口往外一瞧,臉色大變:“不好!教主親率百人來攻,說是要搶母核!”龍誌煉握緊寒梅劍,轉頭看向眾人:“守核獸已認主,母核歸咱們。但玄冥教人多勢眾,得想個法子退敵。”
鐘無忌撫著竹杖道:“我聽老輩說,寒玉母核能禦水成冰,禦火成霜。這洞裡有九曲冰河的靈氣,或許能借它的力。”靜竹突然跳上馬背:“我去引開他們!你們快摘母核!”說罷揚鞭打馬,衝了出去。
“靜竹!”蘇清雪急得要追,被龍誌煉拉住。他望著靜竹的背影,又望向洞外的刀光,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真心不分大小,隻要湊在一起,便能護住梅樹。”他握緊蘇清雪的手,寒玉心佩與銀鐲同時發燙,梅樹上的七顆果子竟同時泛起紅光。
“清雪,你我同摘第七顆。”龍誌煉輕聲道。兩人掌心相抵,寒玉心佩與銀鐲的光交融在一起,梅樹的第七顆果子“噗”地落進龍誌煉掌心。刹那間,整個水晶洞爆發出刺目白光,洞外的玄冥教眾人被白光籠罩,竟紛紛慘叫著後退,連馬匹都驚得人立而起。
“走!”龍誌煉將母覈收入懷中,“咱們去梅隱廬,與蕭先生彙合!”眾人扶著春桃婆婆,跟著龍誌煉往洞外走。左道扛著酒葫蘆,邊跑邊喊:“龍兄弟,這母核借我嘗嘗?我保證不偷喝!”鐘無忌笑著拍他後背:“你那酒葫蘆裝的下嗎?”
洞外,靜竹正揮著馬鞭與玄冥教眾人周旋。見眾人出來,她大喊:“快走!我來斷後!”龍誌煉回頭,正見她被三柄長刀圍攻,馬鞭被砍斷,腕間滲出血來。他心下大急,寒梅劍脫手而出,劍氣破空,三柄長刀應聲而斷。玄冥教眾人見勢不妙,丟下兵器便逃。
“清雪,帶婆婆先走。”龍誌煉扶住靜竹,“我去追左道他們。”蘇清雪點頭,扶著春桃婆婆往冰河方向去。龍誌煉轉身時,卻見靜竹盯著自己手中的母核,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他剛要開口,靜竹卻笑了:“阿煉哥,你可知我為何總說烤紅薯最好?因為我娘臨終前說,甜的東西,能讓人想起最軟和的事。”
龍誌煉一怔,這才發現靜竹的右耳缺了半塊——與左道耳後的傷痕,竟有幾分相似。他突然想起左道醉酒時說過的胡話:“當年要不是我貪酒,靜丫頭她娘也不會……”原來,這些看似偶然的相遇,早被命運織成了網。
“走吧。”龍誌煉將靜竹的手搭在肩上,“咱們回家。”眾人沿著冰河往回走,身後的水晶洞漸漸隱入黑暗。龍誌煉望著懷中的母核,又望向蘇清雪的背影,隻覺心口的寒玉心佩暖得發燙——這燙,不是熱度,是希望,是牽掛,是無論走多遠,都有人等你歸家的光。
山風卷著梅香掠過冰河,遠處傳來左道的吆喝:“龍兄弟!蘇姑娘!我老左在冰崖下找到片梅林,等開春了,咱們來摘梅子釀酒吧!”鐘無忌的聲音混在裡頭:“左大哥,你那酒壇該換梅紋的了,我讓靜竹明天去采梅枝!”
龍誌煉笑了,牽起蘇清雪的手,往梅林方向走去。寒梅劍在他腰間輕鳴,與他心口的玉牌應和著,像是首古老的歌謠,在九曲冰河的浪濤裡,在寒玉穀的風裡,輕輕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