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誌煉 第145章 冰河九曲
寒玉穀的晨霧散得極快,待眾人收拾好行裝,日頭已爬上東峰。龍誌煉站在穀口回望,見寒梅劍的劍穗在風裡輕晃,映得蘇清雪腕間的“同好”銀鐲泛著溫潤的光——那是昨夜他用寒玉心碎片重鑄的,雖還有些細痕,卻已比先前亮堂許多。
“阿煉哥,該走了。”蘇清雪將包袱係緊,發間的梅枝簪子顫了顫,“春桃婆婆說九曲冰河的冰麵辰時最薄,過了午時反倒結實些。”
龍誌煉點頭,目光掃過隊伍:左道扛著酒葫蘆走在最前,嘴裡哼著跑調的山歌;鐘無忌握著竹杖斷後,杖頭的梅枝是他方纔折的,還沾著未化的雪;靜竹牽著兩匹馬,馬背上馱著春桃婆婆的醃菜壇子;春桃婆婆則攥著根柺棍,走得慢騰騰的,卻總在關鍵處出聲提醒。
“都跟緊了!”左道回頭喊了一嗓子,酒葫蘆在腰間撞出“咚咚”的響,“這冰河我老左走南闖北見過不少,可沒見過這麼藍的——說是冰,倒像把天戳了個窟窿,把星星都凍在裡麵了!”
話音未落,靜竹突然拽住他的衣角:“左大哥快看!”眾人順著她手指望去,隻見前方冰河如一條玉帶蜿蜒而來,兩岸冰崖壁立,每隔三五丈便嵌著塊一人高的青石板,石板上刻著模糊的劍痕。最中央的冰麵泛著幽藍,似有萬千星子沉在河底,仔細看時,竟真有幾行劍痕在冰層裡若隱若現。
“這是我爹的劍印!”龍誌煉心頭一震,翻身下馬,“當年他渡冰河時,在冰麵刻了引路的標記。”他俯身摸了摸冰麵,寒氣順著指尖竄入經脈,卻在觸及寒玉心佩時猛地一暖——那劍痕竟與他心口的玉牌產生了共鳴,原本模糊的紋路突然清晰起來,像是一條發光的路徑,直通冰河深處。
“好個‘寒玉養劍’!”鐘無忌撫著竹杖讚歎,“沈先生的劍氣竟在冰裡封了二十年,還能引著後人尋路。”他轉身對眾人道,“這劍痕該是按陰陽五行排的,咱們順著‘金、木、水、火、土’的順序走,準沒錯。”
左道撓了撓頭:“老鐘你這讀書讀傻了吧?冰麵滑得跟抹了油似的,還分什麼五行?要我說——”他話沒說完,靜竹突然驚呼一聲,指著左側冰崖:“那是什麼?”
眾人抬頭,隻見冰崖上垂著幾根冰錐,尖端掛著些碎布片,在風裡忽上忽下地飄,像極了人幡。龍誌煉凝神細看,突然臉色一變:“是玄冥教的人!他們用活人做餌,引咱們往冰縫裡鑽!”
話音未落,冰麵“哢嚓”一聲裂開,數道黑影從冰窟窿裡竄了出來,手持短刀,直撲最近的靜竹。為首那人臉上有條刀疤,正是前日在寒玉穀外領頭的玄冥教小頭目:“龍大俠,彆來無恙啊?您孃的寒玉心,您爹的寒梅劍,咱們教主可是惦記得很!”
“惦記個屁!”左道把酒葫蘆一甩,拔開塞子,烈酒“嘩啦啦”澆在冰麵上。那酒遇冷凝結成冰刃,瞬間在眾人腳邊豎起一道冰牆。他抄起酒葫蘆當錘子,“爺爺我今天就讓你們嘗嘗‘醉仙醉’的厲害!”說著掄起葫蘆砸向冰麵,冰刃紛紛飛起,割得玄冥教眾人慘叫連連。
鐘無忌的竹杖卻比左道更穩。他身形一晃,如遊鶴般插入敵群,竹杖點中三人的肩井穴,又勾住兩柄短刀甩向冰崖。隻聽“當啷”幾聲,短刀撞在冰壁上,竟生生鑿出幾個窟窿。“走正路!”他大喝一聲,“冰麵有機關,彆亂踩!”
龍誌煉此時已護在蘇清雪身前。他抽出寒梅劍,劍氣掃過之處,冰麵裂開細紋,露出底下的青石板——正是方纔劍痕所在的位置。“清雪,你跟著劍痕走!”他將蘇清雪的手按在劍鞘上,“劍鞘認主,會引著你走。”
蘇清雪點頭,指尖撫過劍鞘上的“寒梅”二字,隻覺一股暖流傳入掌心。她抬步踏上最近的青石板,冰麵竟自動向兩側分開,露出下麵的石徑。龍誌煉緊隨其後,寒梅劍在他腰間輕鳴,每走一步,劍鞘上的劍痕便亮一分,彷彿在與冰裡的劍印呼應。
“老左!鐘兄弟!帶春桃婆婆和靜竹走中間!”龍誌煉回頭喊道,“玄冥教的人要劫人,必定攻左右兩翼!”話音剛落,右側冰麵突然傳來“轟”的一聲,數丈長的冰縫裂開,兩個玄冥教嘍囉舉著火把跳了出來:“凍死你們!看爺爺給你們送溫暖!”
“找死!”左道抄起酒葫蘆,這次沒倒酒,而是直接砸向那兩人的腳邊。酒葫蘆裡裝的不是酒,是他前日在梅隱廬灌的鬆脂——遇火即燃,瞬間騰起一人高的火牆。那兩個嘍囉慘叫著後退,卻被冰縫擋住去路,竟“噗通”掉進了冰河裡。
“這冰水可沒到零下三十度!”靜竹拍著手笑,“掉下去的人,保管成了冰雕才能被撈上來!”
左側的玄冥教眾人見勢不妙,正要撤退,卻聽冰崖上傳來一聲冷笑:“想走?教主說了,誰臨陣脫逃,就剝了他的皮!”一個黑衣蒙麵人從崖頂躍下,手中鐵爪泛著幽光,“龍誌煉,你孃的寒玉心在哪兒?說出來,爺爺給你個痛快!”
龍誌煉的瞳孔驟然收縮。這聲音他認得——正是當日追殺母親的那人!他握緊寒梅劍,劍尖直指對方咽喉:“你殺了我娘,今日我便用你的血祭劍!”
“狂妄!”那蒙麵人揮爪便刺,鐵爪帶起的風聲裹著寒氣,竟將周圍的冰麵凍得更硬。龍誌煉不躲不閃,運起寒玉心訣,心口的玉牌與劍鞘共鳴,寒梅劍嗡鳴著飛出,竟在半空凝出一片梅影。那蒙麵人吃痛縮手,鐵爪上已結了層薄冰。
“阿煉哥!”蘇清雪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她不知何時已繞到蒙麵人身後,三枚冰魄丹握在掌心,借著梅影的掩護,輕輕一彈。冰魄丹破空而出,在空中炸成冰霧,蒙麵人躲閃不及,臉上結了層冰殼,連眼睛都睜不開。
“拿下!”鐘無忌的竹杖點中他膝彎,左道撲過去用酒葫蘆塞住他的嘴,靜竹則用麻繩將他捆了個結實。春桃婆婆顫巍巍地走過來,舉起柺棍就要敲,被龍誌煉攔住:“婆婆,留活口,問問他們為何找母核。”
那蒙麵人被冰殼凍得直打顫,卻咬著牙不說話。龍誌煉冷笑一聲,將寒梅劍抵在他喉間:“你可知我娘為何把寒玉心敲碎?她說過,真心不分大小,湊在一起便能護梅。你們玄冥教為了母核,害了多少無辜?今日我便讓你看看,什麼是真心。”
他收回劍,轉頭對蘇清雪道:“清雪,把你的銀鐲給他戴上。”蘇清雪取出“同好”銀鐲,輕輕套在那人腕間。說來也奇,那銀鐲本是寒玉心碎片所鑄,此刻竟泛起微光,照得蒙麵人額角的汗珠都成了冰粒。
“說吧。”龍誌煉的聲音冷如寒玉,“你們要母核做什麼?”
蒙麵人突然劇烈顫抖,冰殼“哢嚓”裂開,露出張扭曲的臉:“教主說……母核裡有……有不死之藥!能讓人……活千歲!”他說著,突然暴起,張開嘴便要咬舌自儘。
“休想!”靜竹眼疾手快,塞了塊烤紅薯進他嘴裡。那紅薯還帶著體溫,蒙麵人被噎得直翻白眼,最後隻能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水晶洞……有……有守核獸……”
話音未落,他便暈了過去。龍誌煉皺眉,將銀鐲從他腕間取下——那鐲子的光已經暗了,看來這蒙麵人不過是嘍囉,不是首領。
“走吧。”龍誌煉將劍收入鞘中,“既然知道水晶洞有守核獸,便得更小心了。”他轉頭看向眾人,見左道的酒葫蘆還在冒煙,鐘無忌的竹杖上沾著冰碴,靜竹正給春桃婆婆揉手,蘇清雪的眼裡閃著光。
“阿煉哥。”蘇清雪輕聲道,“我孃的信裡說,‘寒玉母核,護梅之源’,或許守核獸不是壞東西?”
龍誌煉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梅樹有靈,因人而彰。”他點頭:“不管是什麼,咱們同心協力便是。”
眾人重新上路,沿著劍痕指引的青石板穿過冰河。行至河中央時,龍誌煉突然停住腳步。他望著冰麵下翻湧的藍光,隻覺心口的寒玉心佩跳得厲害——那光裡,似乎有株梅樹的影子,正隨著他的心跳輕輕搖晃。
“清雪,你看到了嗎?”他輕聲問。
蘇清雪望著他的眼睛,笑了:“看到了,是咱們的梅樹。”
風卷著雪粒掠過冰河,遠處傳來左道的吆喝:“龍兄弟!快來看!這冰底下的星星,比梅隱廬的燈籠還亮!”
龍誌煉牽起蘇清雪的手,往前方走去。寒梅劍在他腰間輕鳴,與他心口的玉牌應和著,像是首古老的歌謠,在九曲冰河的浪濤裡,傳得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