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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誌煉 第191章 寒淵雪霽客叩門 星髓光動劍生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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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南山的雪,總帶著幾分囂張脾氣。前一夜還裹著青瓦寒枝,次日辰時便化作細水,順著簷角銅鈴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串碎玉似的響。梅靈立在廊下,望著簷角垂落的冰棱漸次消融,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星髓匣——昨夜寒淵鬼使傳她醫道時,曾說這匣中星髓原是她母親梅映雪以畢生心血溫養,內蘊“離火真精”,能解世間至陰至寒之毒,卻也藏著一段未了的江湖舊怨。

“阿靈,可是在等誰?”

熟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龍誌煉抱著一捆鬆枝,發梢還沾著幾點未化的雪粒,玄色勁裝襯得眉目愈發清俊。他走到近前,將鬆枝輕輕擱在廊角的竹簍裡,目光落在星髓匣上:“可是寒淵前輩又有什麼吩咐?”

梅靈搖頭,耳尖微微發紅:“不是。昨夜整理阿孃醫案,在夾層裡尋到半張殘圖。”她從袖中取出半卷泛黃的絹帛,展開時帶起細碎的藥香,“你看這山形走勢,像不像終南山北麓的‘一線天’?阿孃在旁註了句‘星髓藏處,必有歸處’,我猜……”

“叮——”

一聲清越的金鐵交鳴打斷話音。兩人同時抬頭,隻見院門口立著個灰衣少年,約莫十六七歲年紀,腰間懸著柄烏鞘短刀,刀身隱現暗紋,像是浸透了血。少年生得濃眉大眼,此刻卻抿著唇,目光如刃,直直掃過梅靈腰間的星髓匣。

“梅姑娘。”少年開口,嗓音裡帶著幾分沙啞,“在下蕭承煜,北漠‘血刀門’蕭三爺的獨子。聽聞令堂的星髓在此,特來求見。”

寒淵觀的晨鐘正撞第七響,餘韻未散。梅靈指尖一顫,星髓匣“哢嗒”輕響,幽藍光華自匣縫溢位。龍誌煉已擋在她身前,守暖劍雖未出鞘,綠綢卻如靈蛇般纏上他手腕,劍鞘上的“護暖”二字泛起暖金光澤——這是守暖劍感應到殺意時的征兆。

“血刀門?”寒淵老者不知何時從藥房踱來,拄著玄鐵柺杖,刀疤在晨光裡泛著青,“二十年前,你爹蕭三爺為奪‘玄陰珠’,在我寒淵觀門前殺了七名弟子。今日你這小崽子又來做什麼?”

蕭承煜臉色驟變,右手按上刀柄:“前輩記錯了!家父雖與寒淵觀有過齟齬,卻從未傷過貴派弟子。倒是令師弟左使……”他目光轉向東廂房,“當年血刀門追殺裂空教餘孽,是我爹攔下的。他說‘冤有頭債有主,左使雖惡,卻罪不至株連滿門’。”

寒淵老者的柺杖重重一頓,地麵裂開蛛網似的冰縫:“你爹倒還有幾分良心。”

梅靈忽然上前一步,將星髓匣護在胸前:“蕭公子既說與我阿孃有舊,可知道她為何至死不肯交出星髓?”

蕭承煜一怔,喉結動了動:“令堂……梅映雪梅仙子?家母臨終前提過她。二十年前,家母身中‘蝕骨陰煞’,遍尋名醫不得。是梅仙子星夜兼程,用星髓為她續了三年性命。後來家母自知時日無多,說星髓本是梅仙子母親留下的遺物,讓她務必歸還。”

院中一時靜得落針可聞。龍誌煉望著梅靈泛白的指尖,忽然想起昨夜寒淵鬼使說的話——“你阿孃當年救左使,是因他偷藥救母;你阿爹程無涯救我,是因我誤信邪術。”原來這江湖裡的恩怨,早就在上一輩的善意裡埋下了種子。

“蕭公子可知,星髓為何能續命?”梅靈聲音輕顫,“它本是我外祖母以心尖血溫養百年,又用我阿孃的初生胎血祭煉而成。每用一次,便耗一分生機。”她掀起衣袖,腕間一道淡粉色疤痕赫然在目,“這是我十歲時,阿孃為我擋刀留下的。她說‘醫者的命,是用來換彆人的命的’。”

蕭承煜猛地抬頭,眼底泛起水光:“令堂……當真如此?”

“阿孃說過,星髓不是神器,是人心的鏡子。”梅靈將星髓匣輕輕推過去,“你若真為報恩而來,便該知道——比起星髓,我阿孃更盼著這江湖少些仇恨。”

蕭承煜接過匣子的手劇烈顫抖,突然“撲通”跪地:“梅姑娘,我對不住寒淵觀,對不住令堂!”他從懷中掏出個羊脂玉瓶,“這是我爹用北漠千年雪蓮釀的‘忘憂酒’,說是當年梅仙子救他時,他說要以此謝恩。今日我帶來,就算……就算替我爹賠罪了。”

寒淵老者盯著玉瓶,忽然笑了:“你爹倒還記得當年的醉話。”他伸手接過玉瓶,指腹摩挲著瓶身的刻痕,“當年他說‘等我退隱江湖,定要來終南山看雪’,不想竟成了遺願。”

龍誌煉見氣氛緩和,上前扶起蕭承煜:“蕭兄不必自責。我師父常說,江湖事最忌執念。你爹能放下仇恨,已是難得。”

蕭承煜抹了把臉,起身時腰間短刀突然“嗆啷”出鞘半寸。龍誌煉眼神微凝,守暖劍“唰”地躍入掌中,綠綢如浪翻卷。卻見蕭承煜並未動手,隻是盯著劍身上的紋路,失聲道:“這是……‘寒梅十九式’的劍痕?”

龍誌煉一怔:“蕭兄認得?”

“我家傳的‘血刀訣’裡,有段殘篇提到過。”蕭承煜手指撫過劍脊的“護暖”二字,“說是百年前有位女劍客,用寒梅木鑄劍,劍成之日,滿樹紅梅盛開。後來她為救愛人,將劍贈予情郎,自己卻在雪地裡凍死了。”他抬頭看向龍誌煉,眼底有光,“那位女劍客,是不是叫梅映雪?”

院外的老梅樹突然簌簌落了陣雪。梅靈望著龍誌煉手中的守暖劍,忽然想起昨夜整理醫案時,夾在扉頁的一行小字:“阿煉,這劍是用終南山千年寒梅木所製,我曾在梅樹下許過願——持此劍者,當護人間溫暖。”

“阿孃說,這劍本是要傳給我未婚夫婿的。”梅靈輕聲道,“可她還沒來得及說親,就……”

龍誌煉握劍的手緊了緊,喉結動了動:“令堂若泉下有知,定會歡喜。”他望著梅靈泛紅的眼眶,忽然想起初遇那日——她在寒潭邊哭著喊“阿孃”,雪花落在她發間,像極了這老梅樹的花。

“梅姑娘。”蕭承煜從懷中又取出封信,“這是我爹臨終前寫的,說若見到令堂後人,務必轉交。”他將信遞給梅靈,轉身對龍誌煉抱拳,“龍兄弟,今日得見守暖劍,蕭某幸甚。江湖路遠,後會有期。”

說罷,他大步流星走出院門,馬蹄聲在雪地裡碎成一片。寒淵老者望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這孩子,倒和他爹當年一樣莽撞。”

梅靈展開信箋,信紙上的墨跡已有些模糊,卻仍能辨認出字跡:“映雪吾妹:見字如晤。當年未能護你周全,是我畢生之憾。今聞令愛與龍家小子情投意合,特將當年訂婚的玉佩尋回,望你們能成眷屬。另,星髓本是你母親所贈,你既不願用它傷人,便將它傳給梅家後人吧。記住,醫者仁心,劍者俠骨,這纔是我們該傳給下一輩的東西。——程無涯絕筆。”

“阿孃的玉佩?”梅靈猛地抬頭,“阿煉哥,你說過,你娘留給你的信物是個羊脂玉鐲?”

龍誌煉渾身一震,慌忙從懷中摸出個錦盒。開啟時,半塊羊脂玉鐲靜靜躺在紅綢上,與他手中的一般無二。兩塊玉鐲合在一起,竟嚴絲合縫,內側刻著“永結”二字。

“這是……”龍誌煉聲音發顫,“我爹說,我娘臨終前將半塊玉鐲交給他,說‘若有緣,自會相遇’。原來……”

梅靈的眼淚滴在玉鐲上,暈開一片水光。她望著龍誌煉發紅的眼眶,忽然踮腳吻了吻他的臉頰:“阿煉哥,我阿孃說,‘姻緣天定,人心自明’。你願意……和我一起護著這寒淵觀,護著這江湖的溫暖嗎?”

龍誌煉隻覺心跳如擂鼓,喉間像塞了團棉花。他握住梅靈的手,將兩塊玉鐲合在她掌心:“我願意。”

遠處傳來悠揚的笛聲,驚起一群寒鴉。寒淵鬼使不知何時倚在廊柱上,柺杖敲著地麵,哼起首不成調的小曲。老梅樹的枝椏間,一隻紅嘴藍鵲撲棱棱飛起,銜走枝頭最後一朵殘梅。

雪又下起來了,卻不再冷得刺骨。龍誌煉望著梅靈發間沾的雪花,忽然想起程無涯信裡的另一句話:“阿煉,真正的劍膽,不是斬儘天下惡人,而是護住所愛之人;真正的仁心,不是救遍世間苦厄,而是讓身邊人活得溫暖。”

他轉頭看向東廂房,左使正扶著門框,望著院中的兩人微笑。寒淵老者端著茶盞,朝他招了招手:“臭小子,過來喝杯熱茶,這雪下得,該溫壺酒了。”

龍誌煉握緊梅靈的手,跟著寒淵老者走向屋內。守暖劍掛在廊下,綠綢在風裡輕揚,劍鞘上的“護暖”二字被陽光鍍得發亮。星髓匣裡的幽藍光華流轉,映得窗紙上的積雪都泛起了暖意。

這江湖的恩怨,終究會在溫暖裡融化;這人間的情義,總會在雪霽後發芽。正如龍誌煉此刻的心跳,正如梅靈眼底的星光,正如寒淵觀簷角垂落的冰棱,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原來最珍貴的,從來都不是什麼神兵秘籍、星髓玉鐲,而是眼前人,是身邊事,是這一粥一飯、一茶一酒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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