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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誌煉 第227章 鬼哭崖前蠱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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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漫過苗寨的青瓦時,龍誌煉正蹲在潘木生阿爺的藥田邊。阿秀踮著腳往他竹簍裡塞野菊,發間的銀鈴沾著露水,叮咚響得像山雀。龍哥哥,這是阿爺種的醒神草,曬乾了能治頭疼。她仰起臉,睫毛上還掛著水珠,阿婆說,等會兒要給你裝糯米粑,用桐葉包著,蒸出來香得很。

梅清歡提著竹籃從田埂那頭過來,裙角沾了星點泥漬,卻笑得溫柔:阿婆在灶房煮茶,說要用今年的新茶配你帶的桂花糖。她瞥見龍誌煉懷裡的《禦蠱要術》,指尖輕輕拂過書脊,莫師公的字,寫得比鬆月庵的碑帖還工整。

玄鐵短刃在玄陰子掌心轉了個圈,帶起一陣風,吹得藥苗簌簌響。該走了。他望著山外的薄霧,萬蠱門的人不會善罷甘休。昨日那官員腰間的五毒玉,我認得是萬蠱門左護法的隨身之物——那老魔頭最會裝忠作孝,專挑這種為民除害的名頭行事。

龍誌煉將竹簍裡的醒神草理了理,又把阿秀硬塞的糯米粑裹進帕子裡。他摸了摸腰間的守暖劍,劍鞘是莫淵當年親手雕的,刻著二字,此刻還帶著體溫。玄前輩,萬蠱門為何盯上苗疆?

玄陰子吐出兩個字,目光如刀,苗疆多奇蠱,萬蠱門要煉千蠱噬心丹,需用一百種苗疆毒蠱做藥引。十年前他們就屠過三個苗寨,說是,實則把活人扔進養蠱窟,任蠱蟲啃食。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莫淵當年追查此事,在鬼哭崖中了埋伏,左肩中了蝕骨蟻,我救他時,他血浸透了我的道袍......

梅清歡輕聲道:莫師公的手劄裡提過,說鬼哭崖下有蠱神洞,藏著上古蠱經。萬蠱門定是想去尋那經。

山風忽然轉了方向,帶著股腥甜味。龍誌煉鼻尖微動,握劍的手緊了緊:有血味。

話音未落,山坳裡傳來馬蹄聲。二十餘騎黑衣勁裝從霧裡殺出,為首者騎著黑鬃馬,臉上紋著蜈蚣似的青斑,腰間懸著個青銅蠱罐,罐口滲出絲絲黑霧。龍誌煉!那人大喝,交出《禦蠱要術》,留你全屍!

玄陰子橫劍當胸,劍身上浮起一層青芒:萬蠱門左護法毒蜈叟,你好大的膽子!

毒蜈叟怪笑一聲,抬手甩出三枚透骨釘。釘尖泛著幽綠,分明淬了劇毒。梅清歡銀簪一抖,簪頭蓮花旋轉,竟將透骨釘儘數打落。阿姊好手段!毒蜈叟眯眼,當年莫淵能殺我師弟,今日我便要替他收屍!

龍誌煉按住守暖劍,卻見阿秀縮在田埂後發抖。他心念一動,從懷裡摸出半塊梅花糕——是昨夜阿秀塞給他的,還剩著半塊。阿秀,去灶房找阿婆,把桐葉包的糯米粑多裝些。他聲音放得軟,阿婆煮的紅薯粥,要趁熱喝。

阿秀咬著嘴唇點頭,拎著竹籃往寨子裡跑。毒蜈叟的注意力被分散,揮袖召出七八隻血蠱,蟲身赤紅如血,朝龍誌煉撲來。

小心!梅清歡揮銀簪去擋,卻被血蠱避開,叮在她腕間,立刻腫起烏青。玄陰子揮劍斬碎三隻,剩下四隻繞著龍誌煉打轉。

龍誌煉不慌不忙,翻開《禦蠱要術》,找到潘木生批註的引夢術以善意入蠱,可製血蠱。他將梅花糕掰碎,撒在地上,又輕聲道:這些小蟲子,莫要嚇著阿秀的紅薯粥。

血蠱聞到甜味,竟真的停在糕渣前,蠕動的觸須輕輕顫動。龍誌煉趁機抽出守暖劍,劍尖挑起一片青蚨蟲的翅膀——那是昨夜在蠱母洞粘的,泛著幽藍微光。青蚨引,歸巢去。他低喝一聲,青蚨翅在劍尖劃出弧線,血蠱頓如被線牽住,歪歪扭扭朝毒蜈叟飛去。

毒蜈叟大驚,揮袖去擋,卻被血蠱咬了手背。他痛叫一聲,甩袖後退:好個莫淵的徒弟!今日我認栽,但這經......他盯著龍誌煉懷裡的書,遲早是我的!說罷帶人策馬狂奔,消失在霧裡。

梅清歡揉著手腕,眉峰微蹙:這萬蠱門的蠱蟲,竟怕甜?

不是怕甜。龍誌煉望著血蠱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潘阿爺說,蠱蟲本是天地生的靈物,被人養歪了才成邪物。它們記得潘阿爺的青蚨散裡放了蜂蜜,所以聞到甜味便親近。他低頭翻書,見引夢術旁有行小字:蟲無善惡,人心使然。

玄陰子歎道:龍施主這一手,倒比莫淵當年更巧。

莫師公說過,禦蠱不是製蠱,是順蟲性。龍誌煉合上書,就像阿秀編花環,不是為了好看,是為了謝阿爺的救命之恩。

三人剛要回寨,忽見山路上塵土飛揚,一個渾身是血的苗疆漢子踉蹌著跑來,身後跟著幾個萬蠱門弟子,舉著刀大喊:抓住他!他是偷蠱經的賊!

那漢子跑到近前,正是潘木生的侄兒潘鐵柱。他背上插著把牛耳刀,鮮血浸透了衣襟,見到龍誌煉,嘶聲道:龍公子!蠱母洞......蠱母洞下麵的蠱神洞被萬蠱門挖開了!他們要......要取蠱神母

蠱神母?玄陰子臉色大變,那是上古蠱蟲,傳說是萬蠱之祖,能控天下毒蠱。莫淵當年就是為護它才中了埋伏!

龍誌煉握緊守暖劍:潘大哥,帶我們去!

潘鐵柱捂著傷口,指了指西邊的鬼哭崖:順著這條路走十裡,過了斷魂橋,有個山洞。萬蠱門的人......已經進去半個時辰了。他話音未落,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梅清歡忙扶住他,取出隨身帶的金瘡藥敷上:龍公子,他的傷不輕,得趕緊找地方醫治。

先救蠱神母要緊。龍誌煉將潘鐵柱交給隨後趕來的苗民,玄前輩,梅姑娘,我們走!

鬼哭崖的路比想象中難走。山路陡峭,怪石嶙峋,不時有碎石從崖頂滾落。龍誌煉走在最前,守暖劍在手中發燙——這是莫淵當年用玄鐵重劍改鑄的,劍身刻著二字,此刻隨著他的心跳輕鳴。

小心!梅清歡突然拽住他的衣袖。一塊磨盤大的石頭從頭頂墜下,龍誌煉旋身避開,石頭砸在腳邊,碎成齏粉。

崖壁上忽然竄出數十條黑蠱,蟲身漆黑如墨,觸須上帶著倒鉤。玄陰子揮劍斬斷幾條,卻被剩下的蠱蟲纏住手腕,疼得他倒抽冷氣:墨咬蠱,專啃筋脈!

龍誌煉想起《禦蠱要術》裡的驅蠱訣,取出潘木生給的醒神草,碾碎後撒向蠱群。醒神草的清香彌漫開來,墨咬蠱頓如被澆了冷水,紛紛縮成一團,掉在地上不再動彈。

阿秀說的醒神草,果然有用。梅清歡笑道,看來苗疆的蠱,各有各的脾氣。

轉過山坳,鬼哭崖的斷魂橋便在前頭。橋是座獨木橋,橫跨在深穀上,橋下是翻湧的黑霧,不時傳來嗚咽般的風聲,像極了嬰兒啼哭——難怪叫鬼哭崖。

橋那頭,五個萬蠱門弟子正圍著個青銅鼎,鼎裡爬滿青蟲,其中一條足有尺許長,通體金紅,正是傳說中的蠱神母。左護法毒蜈叟站在鼎旁,手持桃木劍,嘴裡念念有詞:蠱神母,歸位!待我煉了你這千蠱噬心丹,便要做苗疆之主......

住手!龍誌煉大喝一聲,飛身躍上橋。守暖劍出鞘,劍光如雪,直取毒蜈叟咽喉。

毒蜈叟側身避開,反手甩出一把毒沙。龍誌煉揮劍格擋,沙粒打在劍身上,發出聲響。小子,你師父沒教過你,偷學來的本事救不了命?毒蜈叟怪笑,當年他中了我的蝕骨蟻,還不是乖乖把《青蚨蠱譜》交出來?

龍誌煉心頭一震。莫淵的手劄裡從未提過此事,他握劍的手更緊了:你胡說!

我胡說?毒蜈叟從懷裡掏出半本殘卷,這是莫淵的《青蚨蠱譜》,當年我從他血裡扒下來的!他翻開殘卷,你看,這頁寫禦蠱之道,首重人心,可他自己呢?為了救你們這些苗人,連命都搭進去了!

龍誌煉望著殘捲上的字跡,確實是莫淵的筆鋒。他忽然想起潘木生臨終前的話:禦蠱之道,首重人心,原來莫淵不僅是教他禦蠱,更是教他如何用去看這世間。

莫師公的心,不是寫在紙上的。龍誌煉冷聲道,是你這種人,永遠不懂的。

他縱身躍起,守暖劍劃出一道弧光,直劈青銅鼎。毒蜈叟大驚,揮桃木劍去擋,卻被龍誌煉避開,劍尖挑起鼎中蠱神母。金紅蠱蟲振翅欲飛,卻被龍誌煉用衣袖接住——蠱神母的觸須輕輕碰了碰他的手心,竟溫溫軟軟的,像團火。

蠱神母認主了!毒蜈叟尖叫,快攔住他!

其餘四個弟子揮刀砍來。梅清歡銀簪飛射,釘住兩人手腕;玄陰子甩出玄鐵短刃,削斷一人腳筋。龍誌煉趁機將蠱神母放回鼎中,轉身對毒蜈叟道:回去告訴你們門主,蠱神母我替莫師公守著。苗疆的蠱,是用來救人的,不是用來害人的!

毒蜈叟咬牙切齒:你以為這樣就能護住它?萬蠱門有的是高手,明日我便帶三千弟子來踏平苗寨!

有本事便來。龍誌煉將守暖劍往地上一插,但到那時,你會發現——他望著橋下的黑霧,輕聲道,這苗疆的山,這苗寨的人,比你想象的,更難啃。

毒蜈叟不敢再糾纏,帶著殘卷和昏迷的弟子逃走。龍誌煉走到鼎邊,蠱神母的觸須輕輕纏住他的手指,像在道謝。他想起莫淵手劄裡的另一句話:蟲有蟲性,人有人心。順其性,養其心,方為禦蠱之道。

梅清歡走過來,望著蠱神母道:龍公子,你說莫師公當年為何要護著蠱神母?

因為蠱神母是苗疆的根。龍誌煉望著深穀裡的霧,就像阿秀的花環,就像潘阿爺的藥田,就像我們心裡的善意。這些東西,總要有人守著。

下山的路上,潘鐵柱醒了。他拉著龍誌煉的手,斷斷續續道:龍公子,我阿爺臨終前說,蠱母洞下麵還有個善蠱洞,藏著莫大俠當年寫的《治心策》。等我能走路了,我帶你們去......

龍誌煉笑著點頭。山風掠過,帶來陣陣花香,遠處傳來苗歌,歌詞裡唱著:青蚨還錢,善惡有報;人心向善,歲歲平安。

他摸了摸懷裡的《禦蠱要術》,又看了看腰間的守暖劍。劍鞘上的二字,在陽光下泛著暖光。這一刻他忽然明白,莫淵傳給他的,從來不是什麼的本事,而是——

用善意守人心,用真心護蒼生。

這,纔是真正的禦蠱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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