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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誌煉 第244章 寒潭夜話聞舊事 心燈蓮綻悟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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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殘陽如血,潑灑在青陽山綿延的峰巒之上,將西邊的天際染成一片壯闊的橘紅。寒潭靜臥於群山環抱之中,宛如一塊未經雕琢的碧玉,澄澈無波。水麵上,晚霞的倒影被微風揉碎,化作點點金鱗,閃爍著迷離的光彩。潭邊那株千年古鬆,虯枝盤結,翠綠的鬆針上沾染了夕陽的餘暉,泛著淡淡的金光。鬆樹下,藍陀婆婆的茅舍靜靜佇立,炊煙早已散儘,隻餘下幾縷淡淡的柴草餘味,混合著山間特有的清冽草木香,彌漫在空氣中。

龍誌煉盤膝坐在茅舍前的青石板上,雙目微闔,呼吸悠長。他掌心托著一盞古樸的心燈,燈身呈半透明的乳白色,隱隱有流光轉動,燈芯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金色蓮花虛影,散發著柔和而溫暖的光暈。這光芒並不刺眼,反而如同月華般清輝遍灑,將龍誌煉年輕而略帶疲憊的麵龐映照得一片祥和。

自午後與司徒空一番激戰,又經曆了那番關於“善惡同淵,心燈可渡”的言語點醒,龍誌煉的心境已大為不同。他不再是那個僅僅背負血海深仇、急於尋藥救人的少年,更像是一個初窺門徑、開始理解“俠”之大意的修行者。體內的守暖劍意似乎也受到心燈的影響,變得更加內斂而深沉,不再那麼鋒芒畢露。

蘇阿月和梅清歡在屋內安頓下來。蘇阿月受了些驚嚇,但並無大礙,隻是精神萎頓,此刻已沉沉睡去。梅清歡守在她身旁,時不時替她掖掖被角,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蠍王則如同一尊石獅子般守在院門外,他身材魁梧,即使在休息時也帶著一股凜冽的煞氣,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動靜,以防司徒空去而複返。

夜色漸深,山間的蟲鳴聲此起彼伏,織成一張細密的夜曲。龍誌煉緩緩睜開眼睛,眸中閃過一絲清明。他低頭看向手中的心燈,蓮紋流轉,金光大盛,彷彿回應著他的心意。他嘗試著按照藍婆婆信中所述,以及剛才心燈自發護主時的那種感覺,小心翼翼地引導著心燈中的暖流。

這股暖流極為精純,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溫和力量,沿著他的經脈緩緩流淌。所過之處,白日裡被司徒空掌力震傷的肩胛骨處,那股陰寒刺骨的痛楚竟減輕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酥酥麻麻的暖意。更奇妙的是,這股暖流似乎還能滋養他的精神,讓他紛亂的思緒漸漸平複,對周遭的感知也變得更加敏銳。

他能清晰地聽到屋內梅清歡低聲安撫蘇阿月的囈語,能嗅到角落裡藥圃中幾種草藥混合的清香,甚至能感覺到山風拂過鬆林時,每一片葉子輕微的顫動。

“《治心策》……心燈照心……”龍誌煉喃喃自語,目光再次投向心燈。他想起母親陳婉的字跡,想起藍婆婆的遺言,想起司徒空口中那段被扭曲了的往事。母親的善良與堅韌,藍婆婆的智慧與慈悲,與司徒空的偏執與仇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同源的《治心策》,為何會有如此截然不同的走向?

他隱約覺得,這心燈之中,或許不僅僅蘊藏著解毒療傷的力量,更承載著他母親乃至藍婆婆對於“心性”、“善惡”的深刻理解。這盞燈,或許就是解開這一切謎團,甚至是他未來行走江湖、應對更強挑戰的關鍵。

正思索間,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龍誌煉並未回頭,他知道是梅清歡。

“龍公子,”梅清歡的聲音輕柔,帶著一絲倦意,“夜深了,阿月已經睡熟。這裡……你若不嫌棄,可進屋略作休息。我去守著院門。”

龍誌煉這才緩緩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說道:“梅姑娘辛苦了。我這還沒什麼倦意,想在院中再坐一會兒,順便參詳一下這心燈的奧妙。你且去歇息吧,蠍王大哥守在外麵,很是穩妥。”

梅清歡微微一頓,看著龍誌煉沉靜的側臉,燈火映照下,他臉上的稚氣褪去了不少,多了幾分沉穩與擔當。她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勸說,輕聲道:“那你千萬小心。若有異動,我會立刻喚醒你。”說罷,她轉身推開吱呀作響的柴門,身影消失在昏暗的門內。

龍誌煉目送她離去,目光重新回到心燈上。他伸出手指,輕輕觸控燈身上流轉的光華。觸手溫潤,彷彿撫摸著一塊暖玉。他閉上眼睛,依照《治心策》中記載的一種冥想方式,嘗試著放空心神,讓自己的意識沉入心燈之中。

這一沉,彷彿進入了一個奇妙的世界。不再是寒潭茅舍,也不是青陽山的夜空,而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溫暖光海。光海之中,懸浮著一朵巨大的、由純粹金光構成的蓮花。蓮花的花瓣緩緩舒展,每一片花瓣上都彷彿流動著神秘的符文,散發著淡淡的輝光。

在蓮花的中心,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人影,身著素雅的白衣,長發飄飄,麵容慈祥而寧靜。她的身上散發著與心燈同源的溫暖氣息,讓龍誌煉感到一種源自血脈的親切。

“是……娘?”龍誌煉心中一動,幾乎要脫口而出。

那白衣女子似乎聽到了他的呼喚,緩緩轉過頭來。她的眼神溫柔如水,充滿了慈愛與鼓勵。她沒有開口說話,隻是對著龍誌煉微微一笑。這一笑,彷彿蘊含著無窮的力量,讓龍誌煉心中的種種疑慮、恐懼、憤怒,都在這笑容中漸漸消融。

緊接著,白衣女子的手輕輕抬起,指向那朵盛開的金蓮。蓮花的花瓣開始旋轉,緩緩收攏,最終化作一縷流光,沒入龍誌煉的眉心。

刹那間,龍誌煉隻覺腦海中“轟”的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被打通了。許多模糊的記憶碎片、情感片段,如同潮水般湧現出來。他看到了尚在繈褓中的自己,被母親溫柔地抱在懷中;看到了幼時隨母親在青陽山采藥,母親耐心地教他辨認草藥,告訴他每一種草藥都有其靈性,不可濫殺;看到了母親在燈下研讀《治心策》,神情專注而溫柔;甚至在記憶的深處,他還看到了母親與藍婆婆並肩而立,談笑風生,她們之間的情誼,似乎比親人還要深厚……

這些畫麵無比真實,充滿了溫馨與愛意,與他記憶中那個背負血仇、行屍走肉般的自己判若兩人。原來,母親的形象在他心中並非隻有仇恨的烙印,更多的是他未曾深刻體會過的溫柔與光輝。

“仇恨……執念……”白衣女子的聲音彷彿直接在他心中響起,空靈而飄渺,“人心如鏡,易染塵埃。善惡之爭,由來已久。然《治心策》真義,並非滅絕邪惡,亦非縱容凶頑,而是教人如何以己心,映照他心,以善念,化解戾氣,以智慧,渡人渡己。”

“娘……”龍誌煉在心中回應,淚水不知不覺間已模糊了雙眼,“孩兒明白了。您和藍婆婆婆婆,都不是隻會救人的醫者,更是渡人的導師。”

白衣女子的身影漸漸淡去,金蓮的光芒也變得柔和。最後,她似乎深深地看了龍誌煉一眼,眼中充滿了期許與欣慰。隨後,整個光海世界開始波動,如同水麵被投入石子,泛起圈圈漣漪。

龍誌煉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仍坐在青石板上,心燈依舊在掌心安靜地燃燒著。夜風吹拂,帶來陣陣涼意,卻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與通透。

剛才那番奇異的經曆,並非幻覺。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境發生了某種蛻變。之前因為司徒空的話而引發的關於母親、關於陳家、關於《治心策》的種種困惑與迷茫,此刻似乎找到了答案的方向。雖然很多細節依舊模糊,但那份源自母親的溫暖與智慧,已經如同種子般,在他的心底生根發芽。

他低頭看著心燈,蓮紋更加清晰,金光流轉間,隱約能看到極為細微的、如同經絡般的紋路。這盞燈,果然蘊含著無窮的奧秘。或許,要完全解開它的秘密,還需要他不斷地去領悟,去實踐。

“以心馭心……善意傳承……”龍誌煉輕聲重複著白日裡和剛才感悟到的話語,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隻覺渾身舒暢,白日裡受的傷似乎也好了大半。他走到茅舍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誰?”裡麵傳來梅清歡警惕的聲音。

“是我,龍誌煉。”

門被開啟,梅清歡探出頭來,看到龍誌煉神采奕奕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你沒事吧?臉色看起來好多了。”

“無妨,”龍誌煉微微一笑,“剛剛靜坐了一會兒,感覺精神好多了。蘇姑娘睡得可還安穩?”

“嗯,睡得很沉。”梅清歡讓開身子,“進來吧,外麵涼。”

龍誌煉點點頭,走進簡陋卻整潔的屋內。屋子不大,一燈如豆,卻驅散了黑暗,帶來了暖意。蘇阿月蜷縮在床上,蓋著薄被,呼吸均勻,睡得很是香甜。梅清歡吹熄了蠟燭,隻餘下窗外透進的淡淡月光。

“龍公子,”梅清歡壓低聲音,在龍誌煉對麵坐下,“你剛纔在院子裡待了這麼久,可有什麼發現?”

龍誌煉沉吟片刻,說道:“我嘗試著用心燈引導暖流,療傷效果確實不錯。而且……我似乎從心燈中,感受到了一些母親留下的意念。”

梅清歡聞言,眼中頓時充滿了驚喜與崇敬:“當真?龍公子,那……那你可曾領悟到什麼?”

“領悟談不上,”龍誌煉搖搖頭,神色鄭重,“隻是感覺心境開闊了許多,對《治心策》和心燈的理解,似乎更深了一層。我母親和藍婆婆婆婆,她們的‘道’,並非簡單的治病救人,更在於‘治心’,在於化解仇恨,傳遞善意。”

他將自己在心燈光海中的所見所感,以及白衣女子(他確信那是母親的某種精神印記)的話語,簡略地告訴了梅清歡。

梅清歡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時而驚訝,時而沉思,最後化為深深的敬佩:“原來如此……原來《治心策》的精髓在此!陳姑娘她……她真是……”她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隻是眼中充滿了嚮往與光芒,“龍公子,你今日所得,實在是天大的機緣。這心燈,這份遺訓,對你未來的路,必定大有裨益。”

“我明白。”龍誌煉鄭重點頭,“但這隻是開始。司徒空雖然暫時退去,但他必定不會善罷甘休。他身負‘萬蠱訣’,又能操控人心,實是個勁敵。而且,他似乎對母親和藍婆婆婆婆的過往瞭解甚多,其中恐怕還隱藏著更深的秘密。”

梅清歡秀眉微蹙:“是啊,司徒空今日所言,句句都似乎意有所指。陳姑娘當年與司徒空論道,贈予他半顆‘輪回丹’,又聯合藍婆婆婆婆‘毀了他的萬蠱窟’……這其中,定有我們不知的隱情。藍婆婆婆婆將這些信物留給你,或許也是希望你能查明真相。”

“嗯,”龍誌煉應道,“藍婆婆婆婆在信中說,‘婆婆早知道我們會來’,還說‘莫悲,莫懼,持善而行’。她似乎早已預料到這一切,並留下了指引。隻是,關於《治心策》的下落,關於如何徹底解開蝕心蠱,甚至關於司徒空背後是否還有其他勢力……這些,都還需要我們去探尋。”

他頓了頓,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繼續道:“今夜我守夜吧。你和蘇姑娘都需要好好休息,恢複體力。接下來的路,隻會更加艱難。”

梅清歡看著龍誌煉堅定的眼神,知道多說無益。她點了點頭,輕聲道:“如此也好。龍公子也多加小心。若有異狀,務必叫我。”

“放心。”龍誌煉應了一聲。

梅清歡起身,為龍誌煉搬來一張蒲團,又取來一件厚實的披風披在他身上,然後才悄然退出,將屋門輕輕掩上。

屋內隻剩下龍誌煉一人。他沒有立刻開始修煉,而是走到窗前,推開一條縫隙,望著外麵沉寂的寒潭和遠處墨色的山影。夜風吹拂著他的衣袂,帶來一絲涼意,卻也讓他更加清醒。

心燈靜靜地放在一旁的木桌上,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桌麵上的一角。龍誌煉的目光落在心燈上,思緒萬千。

母親的遺訓,藍婆婆的指引,司徒空的仇恨,蝕心蠱的解藥……這一切如同亂麻,纏繞在他的心頭。但此刻,他的心卻不像之前那般焦慮混亂,反而多了一份篤定與從容。他知道,自己需要一步一步來,先治好梅清歡師父的蠱毒,再設法查明母親當年的真相,同時,也要不斷提升自己的實力,才能應對未來可能出現的各種危機。

而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守護好身邊的同伴,守護好這盞來之不易的心燈。

他收回目光,走到桌前,拿起心燈,再次閉上眼睛,嘗試著與心中的那片溫暖光海建立更深的聯係。這一次,他不再僅僅是旁觀,而是試圖去理解,去感受,去融入。

時間在靜默中緩緩流逝,窗外的月光逐漸西斜,夜色愈發深沉。寒潭邊的茅舍,彷彿成為了一個寧靜的孤島,隔絕了外界的風雨飄搖。而在這孤島之中,一盞心燈,一個少年,正在經曆著一場無聲的蛻變。

(二)

後半夜,山風漸起,嗚咽著穿過鬆林,發出陣陣淒厲的聲響。寒意也隨之加重,即使是茅舍之內,也能感受到絲絲縷縷的涼意。

龍誌煉依舊盤膝坐在心燈前,但他並未像先前那般沉入冥想。白日裡的激戰和心神消耗,以及後半夜的靜坐感悟,已經讓他的精神達到了一個緊繃的極限。此刻,他需要的是一種“醒著的休息”,保持警惕,同時讓身體得到必要的恢複。

他的意識清晰地感知著周圍的一切:梅清歡均勻的呼吸聲從裡屋傳來,蘇阿月偶爾翻身時衣物的摩擦聲,蠍王在門外調整姿勢時盔甲發出的輕微碰撞聲,還有窗外風吹草動、蟲鳴獸吼的種種聲響。這一切聲音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首獨特的夜曲,而他則是這曲譜中最專注的聆聽者。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龍誌煉的感覺逐漸有些模糊,意識也開始有些渙散之際,一陣極其細微的、不同尋常的聲音,鑽入了他的耳中。

那聲音並非來自風雨或蟲獸,而是一種……極其輕微的衣袂破空之聲,速度快得幾乎難以捕捉,而且並非直線,帶著一種詭異的迂迴曲折。

“有人!”龍誌煉心中警鈴大作,瞬間睜開了眼睛。他的目光如電,掃向茅舍的門窗。

茅舍的門依舊緊閉,窗戶也關得好好的,並沒有任何異常。但龍誌煉的直覺告訴他,危險正在逼近!

他悄無聲息地站起身,一手握住了桌上的心燈,另一隻手則按在了腰間的守暖劍柄上。他沒有立刻出聲示警,以免打草驚蛇,驚動了裡屋的梅清歡和蘇阿月。他選擇了一種最穩妥的方式——利用自己對環境的細微感知,鎖定入侵者的位置。

那衣袂破空聲斷斷續續,時有時無,似乎入侵者極為謹慎,刻意收斂了自身的氣息。但龍誌煉此刻精神高度集中,五感變得異常敏銳,硬是捕捉到了一絲絲殘留的痕跡。

聲音似乎是從茅舍的後方傳來的。

龍誌煉屏住呼吸,腳尖在青石板上輕輕一點,身形如同狸貓般,悄無聲息地向後挪動。茅舍的後方並無門窗,隻有一堵低矮的土牆。他輕易地翻過土牆,落入後院。

後院不大,堆放著一些柴火和雜物,角落裡還有一個小小的菜畦。借著微弱的月光,龍誌煉看到,在靠近院牆的一棵老槐樹下,站著一道模糊的黑影。

那黑影身材不高,穿著一身便於夜行的夜行衣,臉上蒙著黑布,隻露出一雙閃爍著幽綠光芒的眼睛。他手中握著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刃,刃身狹長,泛著幽冷的寒光,似乎淬有劇毒。

黑影顯然也察覺到了龍誌煉的出現,他猛地轉過身,手中的短刃直指龍誌煉,聲音沙啞而尖利:“小子,沒想到藍陀老虔婆竟然留了你這麼個後手!交出‘九葉冰蠶’和那盞破燈,饒你不死!”

龍誌煉心中一沉。又是為了九葉冰蠶和心燈!看來,訊息已經泄露了出去。此人是誰?是司徒空的弟子?還是他豢養的其他爪牙?

“閣下是什麼人?為何要與我為難?”龍誌煉沉聲問道,握著心燈的手微微收緊,金芒在燈身上流轉,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的攻擊。

“我是誰不重要,”黑影怪笑道,“重要的是,你身上有我想要的東西!少廢話,接招!”

話音未落,黑影身形驟然變得模糊起來,彷彿一道貼地疾飛的影子,瞬間便欺近到龍誌煉身前三尺之地!他手中的短刃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帶著一股腥臭的黑色氣流,直刺龍誌煉的小腹!

這一招快、準、狠,而且角度極其刁鑽,顯然是淬煉多年的殺招。更可怕的是,那短刃上附帶的黑色氣流,散發出令人心悸的腐蝕性氣息,分明是劇烈的毒藥!

“小心!”龍誌煉腦海中剛閃過這個念頭,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他腳下步伐變換,如同風中柳絮,看似搖擺不定,卻險之又險地避開了短刃的鋒芒。同時,他左手的心燈向前一遞,一道柔和但堅韌的金光從燈芯射出,迎向那道黑色氣流。

“嗤——”

金光與黑氣碰撞,發出一聲輕響,如同冰雪遇上烈焰。黑色氣流如同遇到剋星一般,迅速消散,而那道金光也隻是光芒黯淡了幾分,並未熄滅。

“咦?有點門道!”黑影發出一聲輕咦,似乎對心燈的力量感到有些意外,“不過,區區一盞燈,也想擋我的‘腐骨黑氣’?給我破!”

黑影手腕一抖,短刃靈巧地一轉,避開心燈的光芒,再次刺向龍誌煉的咽喉。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角度也更加陰毒。

龍誌煉不敢怠慢,守暖劍“鏘”的一聲出鞘,劍身銀芒流轉,猶如一泓秋水。他沒有選擇硬拚,而是施展出了《守暖訣》中的防禦招式——“春風化雨”。

劍光如同春日細雨,看似綿軟無力,卻密不透風,將龍誌煉周身要害儘數護住。同時,劍身上散發出溫潤平和的氣息,竟隱隱有化解對方攻勢銳氣的功效。

“叮叮當當!”

短刃連續數次刺在守暖劍的劍身上,都發出金鐵交鳴之聲,卻始終無法突破那層看似薄弱的劍網。黑影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變得猙獰起來:“好劍法!不過,光守不攻,又能撐多久?”

他攻勢陡然加快,短刃化作一片朦朧的烏光,將龍誌煉全身籠罩。每一道烏光都蘊含著致命的毒素和極強的穿透力,逼得龍誌煉連連後退,守暖劍的運轉也變得異常艱難。他畢竟功力尚淺,麵對這種凶悍的毒功,單純依靠防禦,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小子,我看你還能撐到幾時!”黑影得意地狂笑著,攻勢愈發淩厲。

龍誌煉咬緊牙關,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必須找到對方的破綻,或者,引開對方的注意力。

他的目光快速掃過四周。後院空間狹小,不利於施展身法。唯一的優勢是,這裡靠近院牆,或許可以利用環境。

就在黑影一記勢大力沉的斜刺攻來,迫使龍誌煉揮劍格擋,身形略微停滯的瞬間,龍誌煉眼中精光一閃,左手心燈猛地向前一拋!

心燈脫離了他的掌控,懸浮在空中,金光大盛!原本柔和的光芒陡然變得熾烈起來,如同一個小太陽般,散發出驚人的熱量和刺目的光輝!

“啊——!”

黑影猝不及防,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光刺痛了雙眼,下意識地用手臂遮擋,攻勢頓時一滯。

“就是現在!”龍誌煉抓住了這個空隙,不退反進,腳下猛地一踏,身形如離弦之箭,欺近到黑影身前。守暖劍劍尖一顫,挽出數朵劍花,分彆刺向黑影胸前的幾處大穴!

這一招“繁星點點”,正是《守暖訣》中進攻意味極濃的招式,講究後發先至,以快打快。

黑影雖然被強光刺痛了眼睛,但反應也是極快。他怒吼一聲,甩頭避開強光,同時手腕翻轉,短刃橫掃,試圖逼退龍誌煉。

然而,龍誌煉的劍勢如同長江大河,連綿不絕。守暖劍的銀芒如同水銀瀉地,無孔不入。黑影的短刃雖然詭異狠辣,但在守暖劍的壓製下,竟一時間被逼得手忙腳亂。

“噗嗤!”

龍誌煉瞅準一個破綻,守暖劍劍尖準確地點在了黑影握著短刃的手腕上。這一劍力道不重,卻精準地封住了對方的穴道。

黑影吃痛,短刃“當啷”一聲掉落在地。他驚駭地看著龍誌煉,想要後退,卻發現自己的退路已被心燈發出的熾烈金光牢牢鎖定,根本無法動彈。

“你……你的燈……”黑影驚疑不定地看著懸浮在空中的心燈。那光芒對他似乎有著極大的克製作用。

龍誌煉冷冷地看著他,手腕一抖,將守暖劍收回鞘中。他沒有立刻上前擒拿對方,而是盯著黑影,沉聲道:“說,你是誰派來的?司徒空在哪裡?”

黑影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隨即被狠厲取代:“小子,有本事就殺了老子!想從我嘴裡問出東西,休想!”

龍誌煉眉頭微皺。這人嘴硬,顯然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不願透露任何資訊。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突然從不遠處的院牆上響起:“誌煉,住手。”

龍誌煉心中一動,循聲望去,隻見蠍王不知何時已經翻上了院牆,正騎在牆頭,手持齊眉棍,麵沉似水地看著這邊。

“蠍王大哥?”龍誌煉有些意外。

蠍王沒有看他,目光銳利地鎖定在黑衣人身上,緩緩說道:“這小子是‘五毒教’的餘孽,名叫‘陰煞’,擅長使毒和潛行匿蹤。司徒空麾下,凶名在外。”

“五毒教?”龍誌煉心中一凜。五毒教在西域一帶凶名赫赫,以用毒和馴養各種奇毒異蟲聞名,行事狠辣,為江湖正道所不齒。沒想到司徒空竟然與五毒教也有勾結!

被稱為“陰煞”的黑衣人聽到蠍王的話,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有些忌憚。

蠍王繼續道:“陰煞,你主子司徒空呢?他應該就在附近吧?是想趁亂偷襲,還是想找回你那半顆‘輪回丹’的解藥?”蠍王的話如同針紮一般,刺中了陰煞的要害。

陰煞臉色陰晴不定,顯然蠍王的話擊中了他的軟肋。

蠍王見狀,冷哼一聲:“看來你是不肯主動交代了。也罷,落在我們手裡,有的是手段讓你開口。”說著,他手中齊眉棍一抖,棍梢變得烏黑,散發出淡淡的腥氣。

龍誌煉連忙道:“蠍王大哥,且慢!”他想起了母親和藍婆婆婆婆都曾說過,對待敵人,也要留有餘地,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趕儘殺絕。而且,這個陰煞或許知道一些關於司徒空和母親過往的秘密,或許可以從他口中得到線索。

蠍王看了龍誌煉一眼,點了點頭,收起了殺氣。

龍誌煉走到陰煞麵前,看著他驚恐而倔強的眼神,沉聲道:“陰煞,我再問你一次。司徒空是不是就在附近?他來這裡,除了搶奪心燈和解藥,還有什麼目的?”

陰煞緊咬牙關,一言不發。

龍誌煉歎了口氣,說道:“你以為沉默就能有用嗎?司徒空既然讓你來做這種肮臟的勾當,想必也不會太在乎你的死活。就算我們不問,他也未必會來救你。而且,”他頓了頓,指了指心燈,“這盞燈,認得你身上的‘五毒教’邪氣。你若再嘴硬,我不介意用它幫你‘淨化’一下。”

說著,龍誌煉心念一動,心燈的金光微微閃爍,一股溫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量鎖定了陰煞。陰煞頓時感到一股暖流湧遍全身,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瘙癢和不適感,彷彿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啃噬他的筋骨。這種感覺並非致命,卻令人痛苦不堪,難以忍受。

“啊!你……你做了什麼?!”陰煞驚恐地叫了起來,臉上露出極度痛苦的表情。

“我說過,這盞燈,能渡人,也能……”龍誌煉淡淡地說道,“降妖伏魔。”

陰煞被折磨得死去活來,額頭上青筋暴起,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他知道,再不說實話,恐怕真的會生不如死。

“我說!我說!”陰煞終於崩潰了,聲音嘶啞地叫道,“是……是司徒老魔!他……他讓我們五毒教的人在寒潭附近監視!一旦看到你們出現,就……就想辦法搶奪心燈和‘九葉冰蠶’!”

“他為什麼要搶奪心燈?”龍誌煉追問。

“我……我不知道!”陰煞痛苦地搖頭,“老魔隻說,這盞燈關係重大,絕不能落到你們手裡!尤其是……尤其是不能讓你用它!他說……他說那燈裡有……有陳婉的魂魄!”

“什麼?!”龍誌煉和蠍王同時吃了一驚。心燈裡有母親的魂魄?這……這怎麼可能?

“老魔還說……”陰煞斷斷續續地說道,“當年陳婉與他論道,曾留下遺言,說若她不幸身死,魂魄或許會寄於‘輪回蓮心燈’中,以待來日……他一直在尋找這盞燈,想……想奪舍重生!”

奪舍重生?!龍誌煉隻覺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司徒空竟然如此喪心病狂!他不僅對母親懷有扭曲的恨意,甚至還想利用母親的魂魄來延續自己的生命!

這個發現,讓龍誌煉對司徒空的厭惡和警惕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那‘九葉冰蠶’呢?他又要做什麼?”蠍王冷聲問道。

“九葉冰蠶……”陰煞想了想,說道,“老魔說,那東西是‘萬蠱窟’的至寶,或許……或許能助他修煉某種禁忌的邪功……具體是什麼,我也不清楚……”

蠍王眼中殺機更盛。這司徒空,實在是個禍害!

龍誌煉看著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陰煞,心中卻沒有絲毫憐憫。這種助紂為虐的惡徒,死不足惜。他看了一眼蠍王,說道:“蠍王大哥,依你看……”

蠍王會意,點了點頭,從牆頭躍下,來到陰煞麵前。他沒有使用毒辣的手段,而是直接一記手刀,砍在了陰煞的後頸。陰煞身體一軟,便徹底失去了知覺。

蠍王拎起陰煞,對龍誌煉說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將這廝處理掉,免得夜長夢多。”

龍誌煉點了點頭。他走到心燈前,心念一動,那盞散發著柔和光芒的心燈緩緩飛回他的手中,金光內斂,恢複了原本古樸的模樣。剛才對陰煞的壓製,幾乎耗儘了他和心燈的大部分力量。

“這裡的事情,暫時不要告訴阿月和梅姑娘。”龍誌煉低聲說道。蘇阿月剛剛受過驚嚇,梅清歡也需要休息,他不想再讓她們擔心。

蠍王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會把這家夥扔到遠處的山澗裡去。”

“嗯。”龍誌煉應了一聲,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今夜的襲擊,雖然有驚無險,但卻帶來了兩個重要的資訊:一是司徒空果然就在附近,而且很可能與五毒教勾結;二是司徒空的真正目的,不僅僅是心燈和解藥,更是他母親可能寄存在心燈中的魂魄!這個認知,讓龍誌煉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他握緊了手中的心燈,感受著那一點點殘存的金光暖意。無論如何,他絕不能讓司徒空的陰謀得逞!

“蠍王大哥,”龍誌煉忽然開口,“你說,司徒空費儘心機,甚至不惜動用五毒教,也要得到心燈,難道他就不怕我孃的魂魄……對他不利嗎?”

蠍王搖了搖頭:“司徒空此人,被仇恨矇蔽了心智,早已變得不擇手段,又怎會害怕?或許在他看來,陳婉的魂魄在他手中,反而是更好的籌碼和工具。又或許……他對陳婉,還存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執念,他想‘複活’她,讓她永遠屬於自己。”

龍誌煉心中一沉。無論是哪種可能,都意味著司徒空更加危險。

“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龍誌煉說道,“此地已經不安全了。司徒空知道了我們的行蹤,肯定會捲土重來。”

蠍王點了點頭:“我讚同。等天一亮,我們就動身。不過,在此之前……”他看了一眼昏迷的陰煞,“是否需要從他口中,再問出一些更有價值的資訊?比如司徒空的具體藏身之處,或者五毒教其他的據點?”

龍誌煉沉吟片刻,搖了搖頭:“他知道的恐怕也有限。而且,此人行事狠毒,留著也是後患。依我看,還是……”他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蠍王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也好。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兩人不再多言,合力將陰煞的屍體抬到院外不遠處的一處隱蔽山坳中,用土掩埋了。做完這一切,夜色更加深沉,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龍誌煉回到茅舍前,再次盤膝坐下。心燈在他掌心安靜地燃燒著,散發出微弱但溫暖的光芒。他閉上眼睛,開始仔細梳理今夜發生的一切。

司徒空的狡猾,五毒教的陰狠,母親魂魄的秘密……這一切都讓未來的道路充滿了未知與凶險。但他並沒有感到畏懼,反而有一種越挫越勇的決心。

他知道,自己必須儘快提升實力,不僅是為了保護同伴,更是為了揭開所有的謎團,阻止司徒空的瘋狂行徑,告慰母親的在天之靈。

更重要的是,通過今晚與心燈的再次溝通,以及對母親遺留下來的精神印記的感悟,他對《治心策》和“心燈照心”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層。他隱隱感覺到,心燈之中,或許還隱藏著更強大的力量,隻是他現在還無法完全掌握。

“娘……藍婆婆婆婆……”龍誌煉在心中默默唸著,“孩兒一定會找到真相,一定會變得更強。請你們……保佑我。”

心燈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決心,金芒微微一亮,一股清涼之意再次流入他的心田,撫平了他心中的躁動與不安。

東方天際,漸漸泛起了一抹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到來。而龍誌煉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是更加波瀾壯闊,也更加凶險莫測的江湖路。

但他不再迷茫,也不再孤單。他的心中,有燈指引;他的身邊,有同伴相助;他的肩上,有責任擔當。這一切,都讓他充滿了前行的力量。

寒潭的晨霧,悄然彌漫開來,將茅舍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彷彿預示著,未來的道路,依舊迷霧重重,但隻要心燈不滅,希望便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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