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誌煉 第254章 殘陽泣血映孤舟 舊怨新仇問古寺
緣起:寒夜星落,歸途暗湧
殘月西沉,東方漸白。龍誌煉、陳婉、沈伯年、宋清一行人,自寒潭返回鬆月樓的途中,馬蹄聲碎,踏破了山間的寂靜。
寒潭一戰,雖已塵埃落定,但每個人心中都壓著沉甸甸的石頭。冰髓雖得,陳婉體內的蝕魂蠱卻非朝夕可解;司徒空雖亡,其背後是否另有黑手,猶未可知;五毒教既然能找到寒潭附近,鬆月樓乃至藥廬的安危,依舊是懸在頭頂的利劍。
龍誌煉策馬走在最前,他左肩的寒毒雖經沈伯年施救暫時壓製,但失血過多加上冰髓寒氣的侵蝕,麵色依舊蒼白。他不時回頭,目光落在身後馬背上的陳婉身上。陳婉也正望著他,晨曦的微光映著她略顯憔悴卻異常堅定的臉龐。兩人目光交彙,無需言語,彼此心中都明瞭對方的重擔與承諾。
“誌煉,”陳婉輕聲道,“回鬆月樓後,我……我想立刻開始嘗試清除蠱毒。”
龍誌煉眉頭微蹙:“沈老說,需得九轉還陽丹配合寒玉髓,過程凶險,不可操之過急。”
陳婉語氣平靜:“我知道凶險。但蝕魂蠱一日不除,我一日不得安心。如今寒玉髓已得,九轉還陽丹也在沈老手中,我不想再等。”她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而且……我怕夜長夢多。”
龍誌煉明白她的意思。五毒教既然知曉了寒玉髓的存在,難保不會再次襲來,甚至可能追蹤到藥廬。鬆月樓雖暫時平靜,但也並非久留之地。他心中一痛,握緊了腰間的守暖劍柄,沉聲道:“好。我陪你。無論多凶險,我都在。”
陳婉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暖意,驅散了她眉宇間的憂色:“有你這句話,阿婉便什麼都不怕了。”
身後的沈伯年聽在耳中,輕輕歎了口氣,驅馬上前,低聲道:“二位稍安勿躁。蠱毒之事,急不得。老夫此次帶來的‘九轉還陽丹’,乃是陳老前輩當年以畢生心血煉製,珍貴無比,需得輔以特定藥引,循序漸進,方能最大限度化解寒髓之力,同時清除蠱毒。貿然行事,隻怕會適得其反。”
龍誌煉應道:“沈老教誨的是,我明白。隻是婉兒她……”
沈伯年嗬嗬一笑:“陳姑娘心意已決,老夫自當儘力。回鬆月樓後,老夫會仔細為陳姑娘診脈,再行定奪。二位不必過於擔憂。”他策馬與龍誌煉並肩,“倒是鬆月樓那邊,還需早做安排。毒蟾子一死,五毒教必然震動,接下來恐有更猛烈的反撲。我們需得未雨綢繆。”
龍誌煉點頭:“沈老說的是。回程路上,我會讓宋清留意四周動靜。”
宋清在隊伍末尾應了一聲:“龍大哥放心,我已讓阿月和梅姑娘先行一步,告知藍姑娘加強戒備。我沿途留下了幾處暗記,若有異動,我們能及時知曉。”
龍誌煉讚許地看了宋清一眼。這年輕人沉穩可靠,是塊好料子。
一行人加快了行程。殘陽如血,漸漸染紅了西邊的天空,也給連綿的山巒勾勒出一道道悲壯的輪廓。歸途的路似乎格外漫長,每個人都在默默思索著即將到來的挑戰。
鬆月樓的燈火,在暮色四閤中,終於出現在了視野裡。那熟悉的輪廓,像是漂泊已久的遊子看到了港灣,讓眾人精神一振。
然而,就在距離鬆月樓尚有半裡之遙的一片密林旁,龍誌煉突然勒住了馬韁。
“不對勁。”他低聲道,眼神銳利如鷹隼,掃視著周圍的密林和前方看似平靜的鬆月樓。
陳婉也察覺到了異樣,握緊了青鋒劍的劍柄:“好像……太安靜了。”
往常這個時候,鬆月樓雖不至於人聲鼎沸,但廚房的煙火氣、晚歸客人的談笑聲、藍九兒督促孩子們練功的呼喝聲,總會隱約傳來。可此刻,偌大的鬆月樓竟是死一般的寂靜,連蟲鳴鳥叫都聽不見。
沈伯年的臉色也凝重起來:“出事了。”
龍誌煉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身後的宋清:“你帶陳姑娘和沈老先去側門,我先去看看。”他抽出守暖劍,劍身在殘陽下泛著柔和的金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警惕。
“我和你一起去。”陳婉毫不猶豫地說道。
龍誌煉看了一眼她蒼白的臉色和略顯單薄的身影,心中擔憂,但更多的是感動。他點了點頭:“小心。”
兩人一前一後,如狸貓般悄無聲息地接近鬆月樓。越靠近,那股不祥的寂靜便越是濃重。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被晚風吹散,卻又縈繞不散。
來到側門,門虛掩著,並未上鎖。龍誌煉用劍尖輕輕一挑,門“吱呀”一聲開了。他示意陳婉留在門外,自己則閃身而入,守暖劍的劍尖垂地,目光如電,掃視著院落。
院子裡空無一人。平日裡孩子們嬉戲的場地,此刻隻有落葉堆積。廚房的煙囪沒有炊煙,灶台冰冷。幾間客房的窗戶都緊閉著,裡麵漆黑一片。
“藍姑娘他們呢?”陳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龍誌煉沒有回答,繼續向主廳走去。主廳的門也開著,裡麵同樣沒有人。桌椅板凳擺放整齊,彷彿主人隻是暫時離開。但地麵上,龍誌煉敏銳地發現了幾處淩亂的腳印,以及一些細微的、似乎是某種粉末狀的東西,被踩得有些模糊。
他俯身細看,那粉末顏色深暗,湊近了聞,有一股淡淡的腥氣和毒性。他心頭一凜,用劍鞘小心地颳了一點粉末,藏在懷中。
“龍大哥,你看!”陳婉指著主廳角落裡的一麵牆壁。那裡的磚石有被移動過的痕跡,縫隙裡似乎塞著什麼東西。
龍誌煉走過去,仔細辨認。那似乎是一塊布料碎片,質地細膩,顏色暗紅,上麵還沾染著暗褐色的汙跡,像是乾涸的血。他輕輕將布料扯出,入手柔軟,似乎是某種女子的衣衫。
“這是……阿月的衣服?”陳婉失聲道。她認得這塊布料,正是前幾天她賞給阿月的一塊繡花綢緞,用來做手帕的。
龍誌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阿月的衣服出現在這裡,而且是在如此詭異的情況下,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分頭找!”龍誌煉沉聲道,“注意隱蔽,保持警惕!”
兩人立刻分開,沿著院落搜尋。龍誌煉檢查了前院和左右廂房,都沒有發現任何人。當他來到後院時,一股更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後院有一個小小的柴房,平日裡堆放雜物。此刻,柴房的門緊閉著,門縫裡滲出絲絲縷縷的黑氣,令人聞之慾嘔。龍誌煉屏住呼吸,用劍尖輕輕撥開門閂。
“吱呀——”柴門緩緩開啟。
一股濃烈的腐臭與血腥混合的氣味瞬間湧出,熏得龍誌煉幾乎睜不開眼。他定睛看去,隻見柴房內部一片狼藉,地上滿是碎木屑和塵土。而在角落裡,蜷縮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藍九兒!
她靠著牆壁,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如紙,嘴唇發紫,胸口微微起伏,似乎還有微弱的呼吸。她的手腕和腳踝處都有被繩索捆綁過的深深勒痕,衣衫襤褸,露出大片肌膚,上麵布滿了青紫色的瘀傷和一些細小的傷口,像是被利器劃傷,又像是被什麼東西啃咬過。
在她身旁不遠處,倒著一把竹掃帚,正是她常用的那把。
“九兒!”龍誌煉心中大急,快步上前,蹲下身檢視她的傷勢。
就在這時,陳婉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帶著哭腔:“龍大哥!梅姐姐……梅姐姐她……”
龍誌煉心中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他。他知道,鬆月樓恐怕是遭遇了慘烈的洗劫。
交涉:古寺魅影,舊怨重逢
龍誌煉將藍九兒輕輕抱出柴房,安置在院子裡的石凳上。他探了探藍九兒的鼻息,雖然微弱,但還好尚存。他又檢查了她的傷勢,除了外傷和束縛傷,似乎還有中毒的跡象。他立刻從懷中取出沈伯年之前給的解毒丹藥,小心地喂她服下。
“龍大哥,這邊!”陳婉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更加急促。
龍誌煉不敢耽擱,將藍九兒暫時托付給聞聲趕來的宋清照看,自己則快步走向陳婉所在的方向——藥廬。
藥廬的情況比主樓更加糟糕。藥廬的門被粗暴地踹開,裡麵的藥櫃被翻得亂七八糟,許多珍貴的藥材散落一地,被踩踏得不成樣子。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草藥味,卻又夾雜著令人不安的腥甜和一種奇異的、類似腐爛蟲豸的氣味。
地上躺著幾個人影,正是之前留守藥廬的學徒和護院。他們大多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龍誌煉的心一點點沉下去,這些平日裡和善的人們,如今卻慘遭毒手。
陳婉站在一間偏房的門口,身體微微顫抖,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她指著房內,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龍大哥……梅姐姐她……在裡麵……”
龍誌煉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房門。
房內光線昏暗,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梅清歡倒在床榻邊,她的胸口插著一把匕首,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衫和身下的地麵。她的眼睛圓睜著,似乎死不瞑目,臉上還殘留著驚愕和痛苦的表情。
龍誌煉閉上眼睛,不忍再看。他知道,這一刻,對於陳婉來說,何其殘忍。
“是誰……是誰乾的?”陳婉的聲音哽咽,帶著無儘的悲憤和絕望。她認得那把匕首,是梅清歡常用的防身之物,但此刻,卻成為了致命的凶器。
龍誌煉睜開眼,眼中寒光閃爍:“五毒教。”
除了五毒教,他想不到還有誰會如此喪心病狂,對他們趕儘殺絕。毒蟾子一死,他們顯然將這筆賬算在了鬆月樓所有人的頭上,甚至連無辜的藥廬學徒和梅清歡都不放過。
他走上前,蹲下身,仔細檢查梅清歡的屍體。在她的手指間,緊緊攥著一樣東西——一片小小的、黑色的、帶有奇異紋路的鱗片。
龍誌煉小心翼翼地將鱗片取下。這鱗片觸手冰涼,質地堅硬,邊緣鋒利,上麵刻著的紋路扭曲而詭異,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邪氣。他認得這種鱗片,似乎與南疆的某種罕見毒物有關,但具體是什麼,他卻一時想不起來。
“誌煉……”陳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帶著一絲顫抖。
龍誌煉回頭,看到陳婉正盯著梅清歡的遺體,淚水無聲滑落。他心中一痛,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節哀。我們必須儘快找出凶手,為梅姑娘報仇。”
陳婉點了點頭,抹去眼淚,眼神重新變得堅定:“他們……還會回來嗎?”
龍誌煉看了一眼滿目瘡痍的藥廬和鬆月樓,沉聲道:“會。他們既然敢出手,就一定會回來確認結果,或者……尋找他們想要的東西。”他想起了懷中那塊阿月的衣衫碎片和藍九兒身上的奇怪毒素。
兩人沉默地站在藥廬裡,氣氛凝重。夕陽的最後一縷餘暉透過窗欞,給地上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淒豔的血色。
“我們不能留在這裡。”龍誌煉打破了沉默,“五毒教隨時可能捲土重來。我們必須立刻轉移,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給九兒治傷,也給婉兒你……爭取時間。”
陳婉看了一眼地上的梅清歡,又看了看昏迷的藍九兒,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你說去哪裡?”
龍誌煉沉吟片刻:“沈老似乎提到過,他知道一處隱秘的山穀,可以作為臨時的落腳點。而且……”他想起了寒潭附近的情況,以及司徒空臨死前的話,“我總覺得,事情可能沒有那麼簡單。司徒空背後,或許還有更大的圖謀。寒玉髓的秘密,絕不能讓五毒教輕易得到。或許,我們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引蛇出洞。”
陳婉眼中閃過一絲瞭然:“你是想……設局?”
“是。”龍誌煉點頭,“鬆月樓和藥廬已經暴露,不宜久留。我們假裝撤離,帶著‘受傷’的九兒和需要靜養的你,前往那個隱秘山穀。同時,放出訊息,就說寒玉髓已被我們妥善保管,就在山穀之中。五毒教貪念不死,必然會追蹤而來。屆時,我們可在暗處佈置,給他們一個迎頭痛擊。”
陳婉思索了片刻,覺得這個計劃可行。雖然冒險,但總比坐以待斃要好。而且,她也想親眼看看,究竟是誰,與她們有著如此深仇大恨。
“好,我同意。”陳婉道,“不過,九兒和藍姑娘……”
“我會安排。宋清可以信任,讓他負責照料九兒。至於藍姑娘……”龍誌煉看了一眼藥廬門口,藍九兒不知何時已經醒來,正靠在門框上,看著他們,眼神複雜。
藍九兒走了過來,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已經恢複了清明。“龍公子,陳姑娘……對不起……是我沒用……”她的聲音帶著深深的自責。
龍誌煉搖了搖頭:“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儘力了。我們現在需要你康複,然後一起想辦法。”
藍九兒咬了咬嘴唇,點了點頭:“龍公子,你們要去哪裡?我……我可以走。”
“你傷得很重,需要靜養。”龍誌煉道,“我們會帶你一起走。沈老已經安排好了去處。”
藍九兒還想說什麼,但看到龍誌煉堅定的眼神,最終還是低下了頭:“謝謝龍公子。我……我沒事。”
就在這時,宋清匆匆從外麵跑來,神色慌張:“龍大哥,陳姑娘,不好了!我剛纔去檢視馬廄,發現我們的馬匹……少了幾匹,而且……院牆上發現了新鮮的腳印,看起來……像是五毒教的人已經來過了!”
龍誌煉和陳婉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看來,他們比我們想象的來得更快。”龍誌煉沉聲道,“事不宜遲,立刻行動!”
他們迅速將還能行動的學徒和護院組織起來,簡單交代了幾句,讓他們各自分散逃離,尋找生路。然後,龍誌煉背起傷勢較重的藍九兒,陳婉攙扶著精神恍惚的梅清歡的遺體(他們決定先將梅清歡帶在身邊,找個地方讓她入土為安),宋清則負責斷後。
一行人趁著夜色,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已經化為廢墟的鬆月樓和藥廬,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他們沒有走官道,而是選擇了崎嶇的山路。山路難行,尤其是背著傷員,更是舉步維艱。但沒有人抱怨,每個人心中都憋著一股勁,一股複仇的火焰和對未知命運的擔憂。
途中,他們遇到了幾波零星的五毒教探子,但都被龍誌煉和宋清聯手解決,沒有驚動大部隊。龍誌煉的守暖劍在黑夜中偶爾閃過金芒,劍法沉穩淩厲,已非吳下阿蒙。宋清的劍法則以靈動飄逸見長,兩人配合默契,倒也暫時安全。
陳婉一直沉默著,她的傷勢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連日來的驚嚇、悲傷和心力交瘁,讓她的身體極度虛弱。龍誌煉多次提出讓她休息,但她都搖了搖頭,隻是默默地跟著隊伍。
夜深了,他們在一處避風的懸崖下暫時歇腳。龍誌煉生起一堆篝火,溫暖的火光映照著每個人疲憊而憂慮的臉龐。
藍九兒靠在岩石上,傷口已經被簡單處理包紮好,臉色依舊蒼白。她看著跳動的火焰,突然開口道:“龍公子,陳姑娘,你們……有沒有覺得,這次的事情,有些奇怪?”
龍誌煉和陳婉都看向她。
藍九兒猶豫了一下,說道:“五毒教雖然與我們為敵,但行事一向狠辣,卻也……不至於如此……斬儘殺絕。尤其是梅姐姐,她平日裡與人為善,從未得罪過五毒教的人。還有阿月……她那麼小……”
陳婉的心猛地一痛,藍九兒的話,正是她心中一直盤旋的疑問。梅清歡的死,阿月的失蹤(那塊衣衫碎片說明阿月很可能也被擄走了),這一切都顯得太過刻意,太過殘忍。
龍誌煉沉聲道:“九兒說得對。這次的襲擊,目標似乎不僅僅是鬆月樓,更像是……針對我們,針對陳姑娘你,或者說,是針對寒玉髓。而且,他們的行動如此迅速,似乎早就知道我們的行蹤和落腳點。”
“你是說……有內鬼?”宋清臉色一變。
龍誌煉搖了搖頭:“鬆月樓內部,我一直很信任大家。但……也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或者,是我們在某個環節泄露了行蹤。”他想起了寒潭邊的戰鬥,想起了司徒空臨死前的詭異笑容。
“不,”陳婉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不是泄露行蹤那麼簡單。藍姐姐說的對,他們似乎是……有備而來。而且,梅姐姐的死……”她想起了梅清歡手指間的黑色鱗片,“龍大哥,那是什麼?”
龍誌煉將那片黑色鱗片遞給陳婉。陳婉接過,借著火光仔細觀察。她出身陳家,見多識廣,對各種奇珍異獸、毒物蠱蟲都有所瞭解。但這鱗片上的紋路,卻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熟悉和……心悸。
“這紋路……”陳婉皺著眉頭,“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突然從不遠處的黑暗中傳來:
“嗬嗬嗬……陳丫頭,彆看了,那不是你該碰的東西。”
眾人心中大駭,猛地抬頭望去。隻見懸崖上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佝僂的身影。那人穿著一身破爛的僧袍,臉上布滿了深刻的皺紋,一雙眼睛渾濁而陰鷙,在火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他手裡拄著一根柺杖,杖頭似乎也刻著什麼圖案,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什麼人?!”龍誌煉反應極快,守暖劍瞬間出鞘,護在陳婉身前,厲聲喝問。
那老僧怪笑幾聲,緩緩從懸崖上飄了下來,身法詭異,落地無聲,彷彿沒有重量一般。“老衲法號‘無相’,路過此地,恰逢幾位小友在此歇腳。怎麼?不歡迎老衲嗎?”
“無相?”龍誌煉眉頭緊鎖,這個名字他似乎有些印象,但一時想不起來。他沉聲道:“閣下深夜至此,有何貴乾?”
無相老僧嘿嘿一笑,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陳婉手中的黑色鱗片上:“老衲此來,隻是想告訴幾位一句——五毒教的麻煩,算是解決了。但更大的麻煩,還在後麵。”
“更大的麻煩?”陳婉警惕地看著他,“閣下是何意?”
無相老僧抬起枯瘦的手指,指了指陳婉手中的鱗片:“此物名為‘墨鱗’,乃是南疆萬蠱門秘傳之物,尋常人沾之即死。能留下這東西的,絕非等閒之輩。而萬蠱門……與陳家的恩怨,想必陳丫頭你應該清楚吧?”
陳婉渾身一震:“萬蠱門?!”
這個名字,像是一道閃電,劈開了她記憶的閘門。她想起了外公臨終前的囑托,想起了陳家代代相傳的使命,想起了那些被刻意塵封的家族秘辛,以及……那個與陳家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神秘組織——萬蠱門!
她手中的墨鱗,竟然是萬蠱門的標誌!那麼,梅清歡的死,阿月的失蹤,鬆月樓和藥廬的慘遭屠戮……難道都與萬蠱門有關?!
那個一直隱藏在五毒教背後的黑手,難道就是……
“不可能!”陳婉失聲說道,“萬蠱門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
“哼,覆巢之下,豈有完卵?”無相老僧打斷了她的話,聲音帶著一絲嘲諷,“五毒教不過是萬蠱門的一個分支罷了。真正的萬蠱門,蟄伏多年,如今……終於要重出江湖了。”
龍誌煉心中劇震。如果這一切真的是萬蠱門所為,那麼他們麵臨的敵人,將比五毒教更加可怕,更加難以對付。
“閣下為何要告訴我們這些?”龍誌煉警惕地問道。
無相老僧怪笑一聲:“老衲與陳家老祖有些舊交,不忍見陳家血脈再次蒙難。至於其他的……”他看了看龍誌煉,又看了看地上的梅清歡,“也算是給死者的一個交代吧。”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五毒教之所以襲擊你們,是為了搶奪寒玉髓。但萬蠱門的目的,可不僅僅是一塊寒玉髓那麼簡單。他們想要的是……陳家的‘青囊經’完整版,以及……陳家女子世代守護的‘冰髓’!”
“冰髓?!”龍誌煉和陳婉同時驚撥出聲。他們剛剛才從寒潭取出冰髓,難道……
“不錯。”無相老僧點了點頭,“寒潭冰髓,乃是天地至陰至寒之物,與陳家女子的‘至陰體質’相生相剋,是煉製某些逆天邪物的絕佳材料。萬蠱門當年被陳家先祖重創,一直覬覦這兩樣東西。如今司徒空死了,五毒教群龍無首,他們便想趁虛而入,殺人奪寶。”
陳婉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原來,梅清歡的死,是因為她可能知道了些什麼,或者被懷疑知道些什麼;阿月被擄走,很可能也是因為她是陳家血脈,是萬蠱門的目標之一!
“那……阿月……”陳婉的聲音帶著哭腔。
無相老僧搖了搖頭:“老衲不知。萬蠱門行事詭秘,說不定阿月姑娘此刻已經落入了他們的手中。”他看向龍誌煉,“龍小友,你身邊這位陳姑娘,可是身負重任。你若想護她周全,就必須儘快找到萬蠱門的老巢,救回阿月姑娘,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龍誌煉心中焦急萬分,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閣下如何稱呼?為何要幫我們?”
無相老僧嘿嘿一笑:“老衲無名無姓,一個行將就木的孤老頭子罷了。至於為何幫你們……”他深深地看了陳婉一眼,“算是還陳家老祖一個人情吧。好了,該說的話老衲已經說了。後會有期!”
說完,他身形一晃,竟如同鬼魅般再次飄上了懸崖,幾個起落間,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懸崖下,隻剩下龍誌煉、陳婉、宋清和昏迷的藍九兒。夜風吹過,帶著刺骨的寒意。
陳婉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緊緊攥著那片墨鱗,臉上的血色早已褪儘。萬蠱門……這個消失了二十年的恐怖名字,如同夢魘般降臨,打破了她剛剛燃起的希望。
“怎麼辦……誌煉……我們該怎麼辦?”陳婉的聲音帶著無助和恐懼。
龍誌煉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無論敵人是誰,無論前路多麼艱險,他都不能倒下。他握住陳婉冰冷的手,沉聲道:“婉兒,彆怕。我們不會讓阿月有事,也不會讓梅姑娘白白犧牲。”
他看向宋清:“宋清,你立刻帶上藍姑娘,去找沈老。告訴他我們遇到的情況,讓他務必照顧好藍姑娘,並加緊研究清除蠱毒的方法。”
宋清點頭:“是,龍大哥。那你們呢?”
龍誌煉沉聲道:“我們去萬蠱門!”
“萬蠱門?”宋清大驚,“龍大哥,那裡可是龍潭虎穴,而且我們根本不知道萬蠱門在哪裡!”
龍誌煉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無相大師既然知道萬蠱門與陳家的恩怨,就一定有線索。我們必須儘快找到他,問清楚一切。而且……”他想起了那片墨鱗,“我相信,沈老一定知道些什麼。”
他背起依舊昏迷的藍九兒,對陳婉道:“婉兒,振作起來。為了阿月,為了梅姑娘,為了所有死去和活著的人,我們必須堅強。”
陳婉看著龍誌煉堅定的眼神,用力地點了點頭。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但她的眼神卻變得無比清澈和堅定。
“嗯!”她應了一聲,擦乾眼淚,扶著龍誌煉,“我們走!”
殘陽已經徹底落下,夜色如墨。前方的道路,似乎更加黑暗和漫長。但龍誌煉和陳婉知道,他們不能回頭,隻能迎著風雨,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而那個隱藏在黑暗中的萬蠱門,以及它背後所代表的恩怨情仇,正等待著他們去揭開謎底。
轉機:古寺疑雲,線索乍現
離開懸崖下的臨時營地,龍誌煉和陳婉沒有再原路返回,而是根據無相老僧消失的方向,以及陳婉對家族秘聞的零星記憶,朝著西南方向疾行。
萬蠱門,這個隻在傳說和家族禁忌中出現的名字,如今成為了他們唯一的線索,也成了懸在頭頂的利劍。藍九兒被安置在一處隱蔽的山洞中,由宋清悉心照料,她傷勢雖重,但性命無憂,隻是需要靜養。龍誌煉則背著陳婉,繼續趕路。
夜色深沉,山路崎嶇。陳婉趴在龍誌煉寬闊的背上,感受著他沉穩的心跳和溫暖的體溫,心中稍安。白日的驚恐和悲傷尚未完全平複,但求生的意誌和對阿月的牽掛支撐著她。她靠在龍誌煉耳邊,輕聲道:“誌煉,謝謝你。”
龍誌煉腳步微頓,沒有說話,隻是將她往上托了托,讓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對不起,”陳婉繼續說道,“如果不是為了救我,梅姐姐她……”
“不怪你。”龍誌煉打斷了她,“這件事與你無關。是那些惡人太殘忍。”
陳婉沉默了片刻,又道:“無相大師說的……是真的嗎?萬蠱門……真的還存在?”
“我不確定。”龍誌煉坦誠道,“但目前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這個可能性。梅姑孃的死,阿月的失蹤,五毒教的異常行動,還有那片墨鱗……都太巧合了。而且,沈老似乎對陳家的事情知道得很多,也許他能給我們答案。”
陳婉點了點頭,心中稍定。她想起了外公臨終前的情景,想起了那個被反複提及的“青囊經”和“冰髓”,心中隱隱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們連夜趕路,天快亮時,終於來到了一座破敗的古寺前。
這座寺廟隱藏在群山環抱之中,規模不小,但早已荒廢,廟門半塌,雜草叢生,隻有幾尊缺頭斷臂的佛像,還在無聲地訴說著昔日的輝煌。寺門上方的牌匾歪斜著,上麵的字跡早已模糊不清,隻能依稀辨認出“普濟”二字。
“宋清說,無相大師最後出現的地方,似乎就在這片山區。”龍誌煉看著眼前的古寺,沉聲道,“這裡荒無人煙,倒是個隱蔽的好地方。或許,無相大師就藏身於此。”
陳婉也覺得這裡氣息詭異,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她點頭道:“我們進去看看。”
兩人小心翼翼地走進寺廟。院內雜草長得比人還高,到處都是斷壁殘垣,一片蕭瑟荒涼的景象。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和淡淡的檀香混合的怪異氣味。
主殿裡空空蕩蕩,隻有幾尊佛像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猙獰。龍誌煉點燃了隨身攜帶的火摺子,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布滿灰塵和蜘蛛網的地麵。
“有人來過。”陳婉指著佛像底座下的一些新鮮腳印說道。
龍誌煉順著腳印看去,腳印一直延伸到後院。兩人立刻跟上。
後院更是殘破不堪,隻有一個角落裡還殘留著一口枯井。井口用幾塊破舊的木板蓋著,上麵積滿了厚厚的落葉。
“宋清說過,他曾聽到無相大師提起過一座‘枯井’。”龍誌煉心中一動,“會不會……”
他走上前,移開井口的木板。一股更加濃鬱的黴味和腐朽氣息撲麵而來。他探頭往井下望去,井裡漆黑一片,深不見底,彷彿通往另一個世界。
“龍大哥,這裡麵……會不會有什麼危險?”陳婉有些擔心。
龍誌煉搖了搖頭:“不管有沒有危險,我們都必須下去看看。這可能是我們找到無相大師的唯一線索。”
他從揹包裡取出繩索,一端牢牢係在旁邊一棵歪脖子老樹上,另一端扔入井中。然後,他對陳婉道:“我先下去探探路。你在上麵等我,注意安全。”
陳婉抓住他的手臂:“誌煉,我跟你一起下去。”
龍誌煉看著她堅定的眼神,點了點頭:“好。抓緊繩子,小心腳下。”
兩人係好繩索,龍誌煉率先順著井壁滑了下去。陳婉緊隨其後。
井下比想象的要深得多,足有七八丈。到達井底後,一股更加陰冷潮濕的氣息包圍了他們。借著上方透下來的微弱光線,可以看到井底並非實土,而是一片嶙峋的怪石和一些腐朽的木頭。
借著火摺子的光芒,他們發現井底的一側,竟然有一條狹窄的通道,不知通向何方。通道口被一些亂石和雜物半掩著。
“看來,這裡果然有秘密。”龍誌煉說道。
他撥開雜物,走進通道。通道蜿蜒曲折,向下延伸,空氣越來越渾濁,帶著一股淡淡的土腥味和……血腥味。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豁然開朗。他們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之中。
溶洞頂部懸掛著形態各異的鐘乳石,地上則是嶙峋的怪石和一潭死水。溶洞中央,竟然搭建著幾間簡陋的石屋,其中一間石屋的門縫裡,還透出微弱的燈光。
“有人!”陳婉立刻警覺起來。
龍誌煉示意她噤聲,兩人悄悄靠近。隻見那間亮著燈的石屋裡,坐著一個佝僂的身影,正是無相老僧!他正坐在一張破舊的蒲團上,手裡拿著一杆旱煙,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煙霧繚繞,模糊了他的臉龐。
而在石屋的角落裡,還蜷縮著一個人影,正是宋清!他似乎受了傷,動彈不得,旁邊還放著一個藥箱,應該是無相大師救了他。
“無相大師!”龍誌煉忍不住開口。
無相老僧似乎早就察覺到了他們的到來,緩緩轉過頭,渾濁的眼睛看向他們:“來了?我還以為你們要等到天亮呢。”
“大師!”宋清看到龍誌煉和陳婉,又驚又喜,掙紮著想站起來,“龍大哥,陳姑娘!你們沒事吧?”
“宋清,你怎麼會在這裡?”龍誌煉連忙上前扶起他。
宋清苦笑道:“我奉命帶藍姑娘來找沈老,路上遇到了五毒教的埋伏,被打暈了。醒來就在這裡了。幸好遇到了無相大師。”
龍誌煉看了一眼無相大師,抱拳道:“多謝大師救了宋清。”
無相老僧擺了擺手:“舉手之勞罷了。這小子命大,死不了。”他頓了頓,看向龍誌煉和陳婉,“你們倆倒挺有本事,這麼快就找到了這裡。”
“是大師留下的線索指引了我們。”龍誌煉道,“大師,您所說的萬蠱門,究竟是怎麼回事?梅姑孃的死,阿月的失蹤,是不是都與他們有關?”
無相老僧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萬蠱門……一個充滿了仇恨和罪惡的組織。二十年前,他們本想稱霸南疆,不料被當時的藥廬主人,也就是陳姑孃的外公,聯合江湖正道聯手擊敗,損失慘重,不得不解散,隱匿於江湖。但他們的野心並未消失,一直在暗中積蓄力量。”
“我剛才說的沒錯,五毒教隻是他們的一個分支。這次襲擊鬆月樓和藥廬,表麵上是五毒教所為,實則是萬蠱門在幕後操控。他們真正的目標,是陳姑娘你的‘至陰體質’,以及陳家世代守護的‘冰髓’。”
陳婉的心揪緊了:“那我外公他……”
“你外公陳老前輩,當年為了阻止萬蠱門的陰謀,身受重傷,不久便……唉。”無相老僧歎了口氣,“臨終前,他將‘青囊經’的殘卷和尋找冰髓的線索托付給了沈伯年,同時也留下了關於萬蠱門的警告。”
龍誌煉恍然大悟:“難怪沈老對陳家和寒玉髓的事情如此清楚。”
“不錯。”無相老僧點了點頭,“沈伯年是陳老前輩至交好友,自然義不容辭。他讓我暗中留意萬蠱門的動向,並尋找可能遺失的‘青囊經’其他部分。我這些年隱居在這破廟,也是在等待時機。”
“那阿月……”陳婉急切地問道,“大師,您知道阿月在哪裡嗎?”
無相老僧搖了搖頭:“萬蠱門行事詭秘,我隻知道他們抓走了一個陳家女孩,但具體是不是令侄女阿月,還不能確定。不過,他們抓人的目的,多半是為了用那女孩的‘至陰體質’來配合某種邪術,或者作為引誘你們上鉤的餌。”
“那我們該如何找到他們?”龍誌煉問道。
無相老僧掐滅了煙頭,站起身,走到溶洞深處的一麵石壁前。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石壁上摸索著,按動了幾下。隻聽“哢嚓”幾聲輕響,石壁上竟然出現了一條裂縫,緩緩向內開啟,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甬道。
“這條密道,可以通往萬蠱門的一個外圍據點。”無相老僧說道,“我早年遊曆江湖時,無意中發現此地,也窺探到了萬蠱門的一些秘密。這條密道,或許能讓你們找到一些線索。”
龍誌煉和陳婉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決心。
“多謝大師指點!”龍誌煉抱拳道。
無相老僧擺了擺手:“不必謝我。我隻是不想看到陳家的血脈斷絕。不過,老衲醜話說在前麵,此去萬蠱門,凶險異常,九死一生。你們好自為之。”他又看了一眼陳婉,“陳丫頭,你體質特殊,是萬蠱門的首要目標。龍小友,你一定要保護好她。”
陳婉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
“去吧。”無相老僧向後退了幾步,將石壁重新合上,“記住,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回來找我。老衲……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龍誌煉不再猶豫,拉起陳婉的手,對宋清道:“宋清,你留在這裡,好好養傷。我們會儘快回來的。”
宋清點了點頭:“龍大哥,陳姑娘,你們一定要小心!”
龍誌煉和陳婉最後看了一眼宋清和無相大師消失的方向,然後毅然走進了那條幽深的密道。密道裡一片漆黑,隻有龍誌煉手中的火摺子發出微弱的光芒,照亮著前方未知的道路。
他們不知道這條密道會通向何方,也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麼樣的危險。但他們知道,這是他們目前唯一的希望。為了阿月,為了梅清歡,為了所有因他們而受到牽連的人,他們必須一往無前,揭開萬蠱門的真麵目,討回血債!
密道蜿蜒曲折,時而寬敞,時而狹窄,有時甚至需要匍匐前進。空氣中彌漫著塵土和腐朽的氣味,偶爾還能聽到遠處傳來的滴水聲,更添了幾分陰森恐怖。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光亮,還有隱約的說話聲。
龍誌煉立刻停下腳步,示意陳婉噤聲。兩人小心翼翼地靠近。
隻見密道的儘頭,是一個鐵柵欄攔住的出口,外麵似乎是一個寬敞的地下空間。透過鐵柵欄的縫隙,可以看到裡麵有幾個人影在晃動,似乎在交談著什麼。
龍誌煉將耳朵貼在鐵柵欄上,仔細傾聽。
一個粗獷的聲音說道:“……大護法說了,那女娃子要是還不肯說出冰髓的下落,就先用刑。反正陳家丫頭已經到手,不怕那個小丫頭不就範。”
另一個陰惻惻的聲音介麵道:“哼,那小丫頭片子嘴還挺硬。不過,有‘蝕心散’在,諒她也撐不了多久。等她招了,就能找到冰髓,到時候……哈哈哈……”
“噓!小聲點!彆被巡衛聽到了!”
龍誌煉心頭一緊。果然,阿月落入了萬蠱門手中!而且他們似乎用了某種毒藥(蝕心散)在逼問冰髓的下落。
陳婉聽到阿月的名字,身體微微顫抖,眼中充滿了擔憂和憤怒。
龍誌煉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看了一眼身邊的陳婉,眼神中充滿了堅定:“婉兒,彆擔心,我一定會救出阿月。”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這是一個囚禁犯人的地方,鐵柵欄後麵似乎是一個個單獨的牢房。他們的位置比較隱蔽,暫時沒有被發現。
“我們怎麼辦?”陳婉低聲問道。
龍誌煉沉吟片刻,說道:“先等一等,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出口,或者摸清這裡的守衛情況。強攻恐怕不是最好的辦法。”
兩人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著。過了一會兒,外麵傳來了腳步聲和鑰匙開鎖的聲音。
一個穿著萬蠱門服飾的弟子走了過來,開啟了旁邊一間牢房的門,拖著一個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人走了出來,似乎是去審問。
龍誌煉眼神一凝,那個人的衣著打扮,似乎是……藥廬的學徒!
他心中一動,立刻拉著陳婉躲到一旁的陰影裡。
那弟子拖著學徒走過他們麵前,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鐵柵欄後的異常。等他走遠後,龍誌煉才鬆了口氣。
“看來,這裡關押了不少人。”龍誌煉低聲道,“我們或許可以利用這一點。”
他仔細觀察著鐵柵欄的結構,發現那鎖看起來並不複雜,似乎隻是普通的銅鎖。
“你會開鎖嗎?”龍誌煉問陳婉。
陳婉點了點頭:“我外公教過我一些粗淺的技巧。”
龍誌煉從懷裡掏出一根細長的鐵絲,遞給陳婉:“試試看。”
陳婉接過鐵絲,深吸一口氣,將鐵絲插入鎖孔,輕輕撥動。她的手法嫻熟而沉穩,顯然繼承了陳家的一些獨門技藝。
片刻之後,隻聽“哢噠”一聲輕響,銅鎖應聲而開。
龍誌煉心中一喜,輕輕拉開鐵柵欄,警惕地向外麵張望了一下。走廊裡空無一人。
“跟我來!”龍誌煉拉著陳婉,閃身出了鐵柵欄。
他們沿著陰暗的走廊,小心翼翼地前進。兩邊的牢房裡,不時傳來壓抑的哭泣聲和咳嗽聲,關押在這裡的大多是藥廬的學徒和一些被俘虜的無辜者。
龍誌煉的心揪緊了。萬蠱門抓了這麼多人,顯然是想作為人質,或者進行殘酷的實驗。
他們經過一間牢房時,聽到裡麵傳來微弱的呻吟聲。龍誌煉停下腳步,透過鐵欄杆看去,隻見裡麵躺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竟然是藍九兒!
她似乎比在山洞裡更加虛弱,嘴角掛著血跡,人事不省。
“九兒!”陳婉失聲叫道。
龍誌煉連忙上前,隻見藍九兒手腕上有針孔,嘴角殘留著黑色的血跡,顯然是中了劇毒。
“大師說她中了‘蝕心散’?”龍誌煉看向陳婉。
陳婉點了點頭,臉色難看:“蝕心散……是萬蠱門的歹毒藥物,中毒者不僅會武功儘失,還會心脈受損,最終……”她不敢再說下去。
龍誌煉心中大急,顧不上隱藏行蹤,猛地撞開牢門,衝了進去。
牢房裡的守衛似乎聽到了動靜,大聲呼喊起來:“有人劫獄!快抓住他們!”
警報聲瞬間響徹整個地下空間。四周的通道裡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兵器的碰撞聲。
“誌煉,快走!”陳婉拉住龍誌煉。
“不行!九兒還在這裡!”龍誌煉焦急地說道。
“來不及了!先救人再說!”陳婉當機立斷,從懷中掏出一粒藥丸,塞進藍九兒口中,“這是我配置的解毒丹,先穩住她的毒性!”
龍誌煉抱起藍九兒,陳婉則拔出青鋒劍,護在他身前。兩人向著他們進來的方向退去。
但萬蠱門的弟子已經封鎖了通道,將他們團團圍住。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光頭大漢,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眼神凶狠。
“抓住他們!男的殺了,女的留下!”刀疤臉大漢厲聲喝道。
數十名萬蠱門弟子手持兵刃,蜂擁而上。
龍誌煉將藍九兒交給陳婉,讓她先退到後麵,自己則守暖劍出鞘,迎上了上去。
“誌煉,小心!他們人多勢眾!”陳婉擔憂地喊道。
龍誌煉沒有回答,眼中隻有堅定的戰意。他知道,這一戰無可避免。他要為梅清歡報仇,要救出阿月和所有被俘的人,更要為藍九兒解毒爭取時間!
守暖劍金芒大盛,劍勢如虹,每一劍都攻守兼備,守得密不透風,攻得淩厲無比。龍誌煉的武功,在經曆了寒潭之戰和這段時間的生死磨練後,已經今非昔比。
然而,萬蠱門的弟子也並非易與之輩。他們配合默契,招式詭異,不少人還擅長使用毒功和暗器。龍誌煉以一敵眾,漸漸感到壓力倍增。
陳婉也加入了戰團,她的青鋒劍靈動飄逸,專攻敵人的要害。但敵人實在太多,兩人很快就被分割包圍,險象環生。
“誌煉,我來幫你!”陳婉一劍逼退麵前的敵人,想要上前支援龍誌煉。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從旁邊的陰影中,突然竄出幾條色彩斑斕的毒蛇,直撲陳婉!同時,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嘿嘿嘿……陳家丫頭,你的‘寒潭冰髓’,老夫等了好久了!”
隻見一個身穿黑袍、麵色慘白、鷹鉤鼻的老者,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不遠處,手裡拿著一個造型奇特的蛇頭杖,杖頭赫然鑲嵌著一枚通體碧綠的蛇形寶石!
“是你!”龍誌煉心中一凜,這個人給他的感覺,陰險而強大,遠勝剛才的刀疤臉。
“正是老夫!”黑袍老者怪笑道,“司徒空那蠢貨,竟然被你們殺了。不過沒關係,他的‘萬蠱噬心’秘術,老夫也略懂一二。如今,老夫‘萬蠱真人’在此,你們插翅難飛!”
萬蠱真人!原來他就是萬蠱門的新門主!
龍誌煉心中大駭,萬蠱真人的實力,明顯比司徒空更加強大,而且精通蠱術,更加難以對付。
“保護好藍姑娘,我來對付他!”龍誌煉對陳婉吼道。
陳婉咬了咬牙,揮劍擋開毒蛇,退到龍誌煉身邊。
龍誌煉深吸一口氣,將守暖劍的威力催動到極致,金色的劍芒如同烈日般耀眼,直刺萬蠱真人!
萬蠱真人冷笑一聲,不閃不避,手中的蛇頭杖輕輕一抖,杖頭的碧綠蛇眼射出一道陰冷的綠光,迎向龍誌煉的守暖劍!
“轟!”
綠光與金芒碰撞,發出一聲巨響,氣浪翻滾,將周圍的弟子都震退了幾步。
龍誌煉隻覺一股極其陰寒霸道的力量從劍身傳來,震得他手臂發麻,氣血翻湧。守暖劍上的金色光芒,竟然被綠光壓製了下去!
“哈哈哈!”萬蠱真人得意地大笑,“區區一塊暖玉,也想擋住老夫的‘碧磷鬼眼’?太天真了!”
說著,他手中的蛇頭杖再次揮動,無數更加濃烈的綠光如同潮水般湧向龍誌煉!
龍誌煉臉色一變,急忙揮劍抵擋。但綠光如同跗骨之蛆,無孔不入,不斷侵蝕著守暖劍的金芒和他的護體真氣。
另一邊,陳婉也被數名萬蠱門弟子纏住,險象環生。她雖然劍法精妙,但畢竟有傷在身,又要分心照顧藍九兒,漸漸落入了下風。
眼看情況危急,龍誌煉心急如焚。他知道,這樣下去,他們遲早會被萬蠱真人各個擊破。
“必須想辦法!”龍誌煉腦中飛速運轉。守暖劍克製陰寒,但對這種詭異的蠱術綠光卻效果不大。九轉還陽丹可以驅寒解毒,但他現在無法分心服用。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被陳婉抱在懷裡的藍九兒。藍九兒臉色依舊蒼白,但似乎因為陳婉之前喂下的解毒丹,呼吸稍微平穩了一些。
“寒髓……”龍誌煉心中一動。冰髓至陰,或許能夠暫時抵禦這碧磷鬼眼的陰寒綠光?
但這隻是猜測,而且冰髓現在並不在他身上。
“有了!”龍誌煉突然想起了什麼。他猛地一咬牙,左手捏碎了一枚藏在指尖的備用解毒丹(之前沈伯年給的),同時右手守暖劍劍勢一變,不再硬拚,而是化作一道流光,繞開了綠光的正麵鋒芒,如同靈蛇般刺向萬蠱真人的手腕!
萬蠱真人顯然沒料到龍誌煉會來這一招,微微一愣。
就在這一瞬間,龍誌煉左手捏碎的解毒丹粉末,借著守暖劍激蕩的氣流,飄向了藍九兒!
他賭對了!解毒丹的粉末雖然量不多,但其中蘊含的純陽之力,對於克製陰寒毒素有一定效果。藍九兒本就中了“蝕心散”,又被周圍的綠光波及,身體本就虛弱不堪。但這股純陽粉末入體,竟然讓她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絲微弱的紅暈,原本停滯的生機似乎有了一絲複蘇的跡象!
“嗯?”萬蠱真人也察覺到了這邊的異樣,看到了飄向藍九兒的解毒丹粉末,臉色微變:“那是……九轉還陽丹的粉末?!”
龍誌煉趁機欺身而上,守暖劍如同毒龍出洞,角度刁鑽,直刺萬蠱真人的小腹!
萬蠱真人驚怒交加,倉促間隻得收回欲攻擊藍九兒的蛇頭杖,回防自身。
“鐺!”
守暖劍再次與蛇頭杖相交,火星四濺。龍誌煉隻覺一股巨力傳來,虎口劇震,差點握不住劍。但他咬緊牙關,借著這股反震之力,向後飄退。
而就在這短暫的交鋒中,陳婉也抓住機會,一劍刺傷了一名敵人的手臂,奪過了一把短刃,反手擲出,逼退了身邊的另外兩人,暫時緩解了壓力。
“好小子!有點本事!”萬蠱真人穩住身形,看著龍誌煉,眼中殺機更盛,“竟然能傷到老夫!不過,今日你們誰也彆想活!”
他手中的蛇頭杖猛地頓地,口中念念有詞,一股更加邪惡的氣息彌漫開來。周圍的地麵開始蠕動,似乎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即將出現。
龍誌煉心中一沉,知道萬蠱真人要施展更厲害的蠱術了。他看了一眼懷中氣息稍有好轉的藍九兒,又看了一眼臉色蒼白但眼神堅毅的陳婉,以及遠處那些在恐懼中瑟瑟發抖的俘虜,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婉兒,你帶九兒先走!我來擋住他!”龍誌煉沉聲道。
陳婉急道:“不!要走一起走!”
“聽我說!”龍誌煉語氣急促,“九兒需要你!這裡太危險了!你找到阿月,帶大家從密道離開!我來引開他!”
陳婉看著龍誌煉決絕的眼神,又看了看不遠處虎視眈眈的萬蠱真人,知道自己留在這裡也幫不上忙,反而會成為龍誌煉的拖累。
“好!”她咬了咬牙,點了點頭,“誌煉,你一定要小心!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龍誌煉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苦澀,卻充滿了信任:“嗯,我等你。”
陳婉不再猶豫,抱起藍九兒,身形如燕,向著之前進來的密道方向衝去。她青鋒劍揮灑,逼退了攔截的敵人。
“想走?沒那麼容易!”萬蠱真人冷哼一聲,分出一部分心神,操控著幾條更加凶猛的毒蛇和幾道綠光,追向陳婉。
龍誌煉見狀,心急如焚,但他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拖住萬蠱真人。他深吸一口氣,守暖劍上金光大盛,主動迎向了萬蠱真人!
一場更加凶險的戰鬥,即將爆發!而陳婉能否成功救出阿月和其他人,並安全離開,也充滿了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