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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誌煉 第259章 寒潭彆 鬆月夜 長路向昆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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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潭水靜,暮雲四合。

龍誌煉立在潭邊青石板上,望著倒映著殘陽的幽碧水麵,手中摩挲著那半塊碎玉。玉質溫涼,觸手生潤,阿月方纔塞給他時,掌心的溫度還未散儘——那小丫頭站在鬆月樓簷下,紮著雙髻,布老虎在她懷裡蹭來蹭去,眼睛亮得像星子:“龍叔叔,這玉跟了我十年,梅姨說它是梅樹下的石頭變的,能擋災。”

“阿月說得是。”陳婉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側,雙梅玉佩在她頸間輕晃,與碎玉遙相呼應,“梅姨還說,這玉裡藏著鬆月樓三代人的心意。”

龍誌煉抬頭,見她鬢邊沾著幾點草屑,想是方纔在寒潭邊奔跑時蹭上的。陳婉素來愛潔,此刻卻渾不在意,隻盯著他手中的碎玉,輕聲道:“方纔在寒潭裡,我瞧見這碎玉與你守暖劍共鳴時……像是梅姨在笑。”

龍誌煉喉頭微動。三年前鬆月樓那場大火,梅清歡渾身是血地將碎玉塞進他懷裡,說“阿月就托付給你了”,那時他隻覺熱血衝頂,連她指尖的溫度都未敢細想。如今再憶,才驚覺那溫度原是滾燙的,燙得他心口至今留著個疤。

“走了。”守淵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老者背負著雙手,玄色道袍被山風捲起一角,腰間鐵膽叮當作響,“昆侖墟路遠,須得趁夜趕路。此去三百裡是青嵐鎮,投宿後再往西,過蒼梧峽便見昆侖山了。”

龍誌煉收了碎玉,納入懷中,與守暖劍貼身而放。劍穗是他親手編的,用的是阿月去年送他的紅絨線,此刻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倒像是在催促什麼。

三人沿著寒潭邊的青石小徑往外走,暮色漸濃,蟲鳴漸歇。陳婉忽然停步,彎腰拾起塊卵石,在掌心輕輕摩挲。龍誌煉知道她在想什麼——那是梅清歡當年教她打水漂用的石頭,後來被她收在妝匣裡,說是“能聽見鬆風的聲音”。

“要帶嗎?”他輕聲問。

陳婉抬頭,月光已爬上她的眉梢,眼尾還沾著未乾的淚漬,卻笑得極溫柔:“不帶了。梅姨若在天有靈,該盼著我往前看。”

她將卵石輕輕拋入寒潭,水麵蕩開一圈漣漪,倒映的殘月碎成銀片,轉眼又被黑暗吞沒。



青嵐鎮的客棧叫“鬆間客”,門麵不大,卻收拾得乾淨。掌櫃的是個絡腮胡的中年漢子,見三人深夜投宿,眯眼打量了片刻,又瞥了眼龍誌煉腰間的守暖劍,才咧嘴笑道:“客官貴姓?這劍可是‘守暖’?老朽年輕時在江湖上混過,見過鑄劍山莊的標記。”

守淵撫須道:“正是。老朽守淵,這兩位是晚輩龍誌煉、陳婉。”

掌櫃的聞言,忙不迭地擦著桌子:“原來是鑄劍山莊的少俠!快請坐,小二,溫壺竹葉青!”

酒過三巡,掌櫃的湊近些,壓低聲音:“三位可是要去昆侖墟?那地方邪乎得很,老朽有個遠房表侄,十年前跟著一支商隊去過,回來就說山腳下有座破廟,廟裡的老和尚直唸叨‘寒毒未除,莫近昆侖’。”

龍誌煉心頭一動:“那老和尚可曾說過寒毒之事?”

“哎,那表侄也不清楚。”掌櫃的搖搖頭,“不過他說,破廟後牆刻著首詩,什麼‘北辰隱,寒淵現,玉碎時,劫生滅’。老朽沒文化,隻當是酸詩。”

陳婉端著酒杯的手頓了頓。北辰隱、寒淵現——這與《青囊真解》裡的星圖記述如出一轍。她剛要開口,忽聽門外傳來馬蹄聲,緊接著是重物墜地的悶響。

三人同時抬頭。隻見客棧門口跌進來個渾身是血的漢子,腰間掛著半塊青銅虎符,臉色慘白如紙,指著門外嘶聲道:“萬……萬毒窟!他們追來了!”



夜風卷著血腥氣灌進客棧。龍誌煉反手抽出守暖劍,劍身剛出鞘,便覺一股熱流順著手臂湧遍全身——這是守暖劍與主人心意相通的征兆。

“幾位客官莫慌!”掌櫃的抄起頂門的齊眉棍,擋在櫃台後,“小二,快去後院牽馬!這夥人凶得很,上月才血洗了青狼寨……”

話音未落,客棧外已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七八個黑衣人立在門口,為首的是個麵色青灰的中年男子,左臉爬著條蜈蚣似的刀疤,右手握著根烏木短杖,杖頭嵌著顆幽綠的夜明珠。

“守淵老兒,躲了十年,還是尋到了。”刀疤男的聲音像刮過瓦礫的風,“交出《青囊真解》,留你全屍。”

守淵將陳婉與龍誌煉護在身後,冷笑道:“萬毒窟的‘蝕骨杖’魏無牙?當年你盜我秘府丹方,害死我師弟,今日還敢上門?”

魏無牙陰惻惻一笑:“死到臨頭還嘴硬!那小娘們身上的雙梅玉,還有那小崽子的碎玉,可都是太初寒毒的鑰匙!老東西,你以為交出真解就能保命?哼,上頭要的是活人——活剖了取玉,才夠痛快!”

龍誌煉隻覺熱血上湧。陳婉攥住他的衣袖,指尖冰涼,他卻覺自己手心發燙——這是守暖劍在發燙,是梅清歡的血在燙,是阿月的碎玉在燙。

“婉兒,你帶陳叔先走。”他反手將陳婉推向後院,“我去會會這位‘魏大俠’。”

“不!”陳婉死死拽住他,“要走一起走!”

魏無牙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身後兩個黑衣人便撲了過來。龍誌煉揮劍迎上,守暖劍劃出道金虹,劍尖點在一個黑衣人的腕脈上。那人慘叫一聲,短刀落地,手腕竟焦黑一片——守暖劍的暖流專克陰毒,正是萬毒窟的剋星。

“好個‘守暖劍訣’!”魏無牙揮動蝕骨杖,杖頭夜明珠驟然射出一道綠芒,“嘗嘗我的‘腐骨綠’!”

綠芒裹著腥臭氣息撲麵而來。龍誌煉揮劍格擋,劍身與綠芒相撞,濺起點點火星。他隻覺一股陰寒順著劍身竄入體內,喉頭一甜,險些吐出血來。

“誌煉!”陳婉急得大喊,雙梅玉佩在頸間發燙,竟自行掙脫她的衣領,化作粉白光暈擋在他身前。綠芒撞在光暈上,發出“滋滋”聲響,竟被逼退了三寸。

“雙梅玉?果然是你!”魏無牙眼睛一亮,“小娘們,你若乖乖交出玉佩,爺爺或許能留你個全屍!”

陳婉咬著嘴唇搖頭,指尖掐訣,雙梅玉的光暈愈發強盛。龍誌煉見她如此,心中又是疼惜又是感動——這傻姑娘,從前連殺雞都要閉眼睛,今日竟為了他與惡徒拚命。

“婉兒,不可硬拚!”他抓住她的手,將守暖劍與雙梅玉的力量引向一處,“守暖主攻,雙梅主守,我們聯手!”

陳婉重重點頭。兩人心意相通,守暖劍的金芒與雙梅玉的粉芒交融,在身前凝成一道彩虹般的光幕。魏無牙的腐骨綠撞在光幕上,竟如泥牛入海,漸漸消散。

“好!好!”魏無牙連退兩步,臉上刀疤抽搐,“看來是我小瞧了你們。不過……”他拍了拍手,門外又湧進十幾個黑衣人,個個手持淬毒的鋼針,“這便叫‘狗急跳牆’!給我上,活捉他們!”



後院傳來馬匹的嘶鳴。龍誌煉聽著前院的動靜,心知再拖下去,陳婉遲早要受傷。他咬了咬牙,從懷中摸出阿月的碎玉,放在唇邊輕輕一吻:“阿月,叔叔要替你擋災了。”

他猛地轉身,守暖劍如遊龍出海,直取魏無牙咽喉。魏無牙早有防備,揮杖格擋,兩人瞬間拆了七八招。龍誌煉越打越勇,守暖劍的招式本就以“守”為綱,此刻卻因護著陳婉,竟生出幾分“攻”的銳氣——這是梅清歡教他的“劍心通明”,是阿月給的“純粹”,是陳婉教的“勇敢”。

“破!”龍誌煉大喝一聲,守暖劍劃出道圓弧,劍尖挑向魏無牙握杖的右手。魏無牙慌忙後退,蝕骨杖“當啷”落地,右手腕已被劍鋒劃開道口子,鮮血直流。

“小雜種,你找死!”魏無牙捂著傷口,從懷裡掏出個小瓷瓶,擰開蓋子便要撒藥粉。

陳婉見狀,雙梅玉的光暈驟然擴散,瞬間罩住魏無牙。藥粉剛撒出一半,便被光暈消融殆儘。龍誌煉趁機欺身上前,守暖劍抵住魏無牙心口:“說!你們萬毒窟怎知太初寒毒的訊息?”

魏無牙冷笑:“你以為殺了我便能查到真相?上頭的人……”他話音未落,突然捂住胸口七竅流血,轟然倒地。

龍誌煉一怔,轉頭望去,隻見陳婉扶著門框,臉色蒼白如紙,雙梅玉的光暈正緩緩消散。她身後的梁上,不知何時坐著個灰衣老者,手拈棋子,正對著棋盤微笑。

“前輩!”龍誌煉認出這老者——正是當日在寒潭邊,以“鎮魂訣”助他們壓製寒毒的守淵!

守淵飄然落下,拂去衣袖上的灰塵:“魏無牙中了‘寒蟬散’,活不過三個時辰。至於萬毒窟……”他看了眼地上的屍體,“不過是隻螻蟻,真正的大魚,還在水底。”

陳婉驚魂未定,扶著龍誌煉的手臂:“誌煉,你受傷了?”

龍誌煉這才察覺,自己左肩被鋼針劃開道口子,鮮血正順著衣衫往下淌。守淵取出顆丹藥,塞進他嘴裡:“這是我秘府的‘回春丹’,能鎮住傷口。不過……”他皺眉道,“你們體內的寒毒,怕是要發作了。”

龍誌煉一愣。自寒潭一戰,他便覺懷中的碎玉與守暖劍時時發燙,原以為是壓製寒毒的征兆,此刻才驚覺,那熱流中竟夾雜著絲絲寒意——太初寒毒,竟順著碎玉與守暖劍,侵入了他的經脈。

“無妨。”守淵從懷中取出個青瓷瓶,“這是我用百年人參、雪蓮、朱果熬的‘固元湯’,每日一杯,可暫時壓製寒毒。待到昆侖墟,尋到太初溫玉,一切便有定數。”



後半夜,雨落得急。龍誌煉裹著鬥篷,坐在客棧馬廄的草堆上,望著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石板上。陳婉端著碗熱粥走過來,發梢滴著水,卻笑得溫暖:“誌煉,喝碗粥暖暖身子。”

龍誌煉接過碗,粥裡放了桂花蜜,甜得恰到好處——這是梅清歡的手藝,陳婉竟學得這般像。他低頭喝了口,喉間的腥甜被甜意衝散,隻覺眼眶發酸。

“在想什麼?”陳婉在他身旁坐下,雙梅玉佩在她頸間輕晃。

“在想梅姨。”龍誌煉望著雨幕,“她若知道我們今日能並肩抗敵,定會笑著說‘阿月有福氣’。”

陳婉沉默片刻,輕聲道:“誌煉,你說昆侖墟的太初溫玉,真的能徹底鎮壓寒毒嗎?”

“應該能。”龍誌煉望著遠處的山影,“《青囊真解》裡說,太初寒毒與溫玉本是一體,如同陰陽。守淵前輩說,當年扁鵲祖師封府,便是以溫玉為引,寒毒為鎖,才鎮住了這天地之劫。”

“那我們……”

“我們會找到的。”龍誌煉打斷她,語氣堅定,“不僅為了阿月,為了梅姨,為了所有被寒毒威脅的人,更為了……”他轉頭看向陳婉,“為了讓我們能一直這樣,並肩走下去。”

陳婉的臉頰微微發燙,低頭抿了口粥,卻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雨越下越大,打在馬廄的屋頂上,劈啪作響。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天乾物燥,小心火燭”的吆喝被雨幕浸得濕軟。龍誌煉望著案頭的碎玉,在昏黃的油燈下泛著溫潤的光——這是阿月的心意,是梅清歡的牽掛,是陳婉的信任,更是他與這世間所有溫暖的聯結。

他握緊守暖劍,劍穗上的紅絨線被雨打濕,卻依然鮮豔。明日,他們將離開青嵐鎮,踏上前往昆侖墟的路。那條路或許充滿荊棘,或許藏著無數陷阱,但他知道,隻要身邊有陳婉,有守淵,有那些願意為他擋刀的人,便是刀山火海,也能闖過去。

“睡吧。”他對陳婉道,“明日還要趕路。”

陳婉點頭,靠在他肩頭。兩人靜靜聽著雨聲,聽著馬廄外的風聲,聽著彼此的心跳聲——這心跳聲,比任何劍鳴都要清脆,比任何玉磬都要動人。

遠處,傳來守淵的低吟:“北辰隱,寒淵現,玉碎時,劫生滅……”

龍誌煉望著窗外的雨幕,嘴角勾起一抹笑。

劫生滅?

不,這世間最厲害的,從來不是劫,而是人心。

而他,有足夠的勇氣,去麵對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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