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誌煉 第273章 玄清梅放守心承 赤焰餘燼犯鎮來
雪融後的青石鎮飄著清冽的梅香。玄清觀後那株梅樹終於開了,千朵萬朵紅梅攢在虯枝上,像燃著一團不會熄滅的火——這是梅清歡當年親手植的,她說“梅開之日,便是守心之人接位之時”。如今花期正好,龍誌煉站在樹下,指尖撫過一朵半開的梅,花瓣上的晨露滾進他掌心,涼得像十年前那個雪夜,梅師叔把玉心塞進他手裡時的溫度。
“誌煉哥,藥熬好了。”阿月端著陶壺過來,棗紅的棉裙沾著梅瓣,發間插著根銀簪——那是她拜丘道長為師時,師父贈的“平安簪”。她把壺裡的薑棗茶倒進粗瓷碗,熱氣裹著薑香撲上來,“司馬大哥說有江湖訊息,等下要到觀門口。”
龍誌煉接過碗,指節碰著碗沿,溫溫的:“是清雲派的事?”昨日丘道長遞來司馬雲的手信,隻寫了“清雲危,盼龍君”六個字,他便猜到是拜火教餘黨作祟。
話音未落,山門處的銅鈴響了。司馬雲裹著件舊羊皮襖,肩上落著梅瓣,手裡攥著卷染了泥的紙:“龍少俠,清雲派在青溪山,離這兒八十裡。他們掌門的女兒被拜火教的人擄走了,說是要‘引玉心現身’。”他從懷裡掏出塊青銅令牌,“這是清雲派的‘雲紋令’,當年梅師叔還幫他們鑄過觀裡的銅鐘。”
龍誌煉捏著令牌,指腹摩挲著上麵的雲紋——果然,令牌背麵刻著“梅清歡贈”四字。他把令牌收進袖中,轉身看向身後的弟子:“明心、清野,收拾行李,隨我去青溪山。”
兩個弟子應了一聲,轉身去客房取劍。明心是去年剛收的小徒弟,十五歲,生得眉清目秀,總抱著本《守心訣》抄;清野則是丘道長的俗家弟子,學過幾年外家功夫,性格憨實。阿月拽了拽龍誌煉的袖子:“我也去。”她晃了晃手裡的藥箱,“清雲派有弟子中了冥火毒,我帶了甘草解百毒的方子。”
龍誌煉笑了:“好,不許闖禍。”
青溪山的霧比青石鎮重。三人兩騎到山腳時,便聞見了鬆脂混著血腥的氣味。司馬雲在前頭帶路,繞過一片竹林,便見清雲觀的牌樓歪在一邊,門楣上的“清雲”二字被人用刀劈成了兩半。
“龍少俠,這邊!”清雲派的大弟子周平迎出來,臉上帶著刀疤,手裡還攥著柄斷劍,“掌門和幾位長老都去追擄人的賊子了,留下我們守觀,可昨晚……昨晚又有三個弟子中了毒,身上的瘡……像被火燒過!”
龍誌煉跟著他進觀,院角躺著三個弟子,渾身裹著棉被,露出的麵板上布滿紅疹,有的地方已經潰爛,滲出黑色的血。阿月蹲下來,捏起一點潰爛的膿水聞了聞,眉尖皺成川字:“是冥火毒,比上次萬毒坪的更烈——他們往毒裡加了‘腐心草’。”她從藥箱裡取出個小瓷瓶,倒出顆黑色的藥丸,“這是我在觀後種的甘草加雄黃做的,先喂他們吃下去。”
周平忙接過藥丸,喂給弟子。龍誌煉站在廊下,望著觀裡的景象——台階上滿是刀痕,佛堂的供桌被掀翻,香燭散了一地。他摸出懷裡的玉心,玉心微微發燙,似乎也在感知著這裡的邪念。
“龍少俠,賊子往東邊的破廟去了。”周平擦著臉上的汗,“他們說要在破廟設壇,用掌門女兒的血引玉心出來。”
龍誌煉點頭,從腰間抽出守暖劍:“明心、清野,你們守著觀裡,保護中毒的弟子。我和阿月、司馬兄去破廟。”
破廟在東邊的山坳裡,屋頂塌了一半,牆麵上畫滿了血紅色的火焰紋——和萬毒坪地宮的圖案一模一樣。廟門虛掩著,裡麵傳來女子的哭聲。
“蘇姑娘,彆怕。”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隻要你把血滴進壇裡,你爹就會放了我的師父……”
龍誌煉一腳踹開門,守暖劍的白光劃破黑暗。隻見一個穿黑袍的男子站在祭壇前,手裡抓著個十四五歲的少女,祭壇上擺著個青銅盆,盆裡燃著黑焰,盆邊灑著斑斑血跡。
“常坤的徒弟,餘孽!”司馬雲罵了一句,揮拳砸向旁邊的柱子,“敢動清雲派的人!”
黑袍男子抬頭,臉上有一道刀疤,從左眼角一直到下巴:“龍誌煉?原來是梅清歡的狗!今天我就替師父教訓你!”他猛地推開少女,雙手結印,祭壇的黑焰突然暴漲,化作無數火蛇撲過來。
龍誌煉旋身避開,守暖劍挽了個劍花,白光斬斷火蛇。阿月從袖中掏出個瓷瓶,捏碎後扔向火蛇——瓷瓶裡裝的是薄荷和冰片,遇火冒起白煙,火蛇碰到煙便嘶嘶萎縮。
“冥火毒煙!”黑袍男子瞳孔收縮,“你怎麼會解我的毒?”
“因為守心,不是靠毒。”龍誌煉步步逼近,守暖劍的劍刃泛起更亮的光,“梅師叔說過,心正,則邪不壓身。”他突然揮劍,劍風掀起一陣梅香——那是他特意在劍鞘裡放了梅樹的花瓣,梅香混著劍氣,竟讓黑袍男子的火焰熄滅了大半。
“你……你竟用梅香汙我的冥火!”黑袍男子怒吼,雙手拍向地麵。地底突然湧出無數黑色的藤蔓,纏住龍誌煉的雙腳。阿月忙上前,用銀簪刺破藤蔓——銀簪是她用玄清觀的精鋼打造的,能破邪祟。藤蔓接觸到銀簪,立刻發出滋滋的聲音,縮了回去。
“司馬兄,纏住他!”龍誌煉喊了一聲,守暖劍脫手而出,劍刃插進黑袍男子的肩膀。男子慘叫一聲,轉身欲逃,卻被司馬雲一腳踹倒在地。阿月撲過去,用繩子綁住他的手腳:“說,你們的老巢在哪?”
黑袍男子冷笑:“你們殺了我也沒用……常坤前輩的殘魂已經覺醒,很快就會來找你們……”
龍誌煉蹲下來,捏著他的下巴:“常坤的殘魂?不過是困在焚心鼎裡的怨念,也配叫‘前輩’?”他從懷裡掏出玉心,玉心的光芒照在男子臉上,“你看清楚,這纔是真正的守護——不是用怨恨燃燒彆人,是用真心守護在乎的人。”
男子的臉抽搐了一下,突然尖叫起來:“不……不要讓我看見他……不要讓我看見師父的殘魂……”他的身體開始冒黑煙,最後化作一團灰燼,飄散在風裡。
龍誌煉撿起守暖劍,擦乾淨劍刃上的血。祭壇上的青銅盆還在燃著黑焰,他走過去,用玉心碰了碰盆沿——玉心的光芒瞬間吞噬了黑焰,盆裡的黑灰化作了塵土。
“蘇姑娘,沒事了。”阿月扶起縮在角落的少女,少女哭著撲進她懷裡,“謝謝姐姐……謝謝叔叔阿姨……”
龍誌煉走出破廟,外麵的霧已經散了,陽光照在梅樹上,花瓣落了他一身。司馬雲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乾得好,龍少俠。清雲派掌門知道了,一定會謝你。”
“不用謝。”龍誌煉望著山下的青溪河,“我們是守心人,該做的。”
回到玄清觀時,已經是傍晚。梅樹的花瓣飄進山門,落在龍誌煉的肩頭。明心和清野守在觀門口,見他們回來,忙迎上去:“師傅,阿月姐,你們沒事吧?”
“沒事。”龍誌煉笑了笑,走進觀裡。丘道長坐在大殿上,手裡捧著本《地脈誌》,見他進來,合上書:“做得好。常坤的殘黨清了,清雲派也安全了。”他從袖中掏出個錦盒,“這是梅師叔留下的‘守心丹’,你拿著,以後遇到冥火毒,能派上用場。”
龍誌煉接過錦盒,開啟看時,裡麵躺著十顆金色的藥丸,每顆都刻著六瓣梅花:“謝謝師父。”
晚上,阿月在廚房熬薑茶,龍誌煉坐在梅樹下,看著弟子們練劍。明心揮著守暖劍,劍花有些生澀,清野則在一旁糾正他的姿勢。梅香飄過來,他摸出懷裡的玉心,玉心的光芒柔和,像梅師叔的笑。
“誌煉哥。”阿月端著薑茶過來,坐在他身邊,“你說,梅師叔看到現在的玄清觀,會不會開心?”
龍誌煉握住她的手,薑茶的溫度從指尖傳過來:“會的。她當年種這株梅樹,就是為了等這一天——等有人守住玄清觀,守住這方水土,守住心裡的善念。”
阿月靠在他肩上,望著梅樹下的弟子:“以後,我們的孩子也會在這裡練劍,熬薑茶,守著這株梅樹。”
龍誌煉笑了,伸手替她擦去發間的梅瓣:“會的。”
遠處的鐘聲響起,悠揚而溫暖。玄清觀的梅樹在月光下開得更豔了,像燃著一團永遠不會熄滅的火——那是守心的火,是傳承的火,是江湖裡最溫柔的力量。
後來,清雲派重建了觀宇,在觀裡種了一株梅樹,是從玄清觀移過去的。每年梅開時,他們都會派弟子來玄清觀送雲紋令,順便學幾招守心訣。司馬雲則留在青石鎮,開了家武館,教孩子們練劍,說“要讓守心的種子,撒遍天下”。
阿月的醫館開在玄清觀旁邊,掛著“守心堂”的牌子。她治好了很多人,有中了毒的江湖人,有得了病的村民,都說“阿月姑孃的藥,不僅治病,還治心”。
龍誌煉則守著玄清觀,教弟子們守心訣,擦守暖劍,陪阿月熬薑茶。有時候,他會坐在梅樹下,望著天空,想起梅清歡的話:“守心者,非避世,非無情。以己心映天地,以己念化乾戈。”
他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守心的故事,會像這株梅樹一樣,年年歲歲,開得更豔,傳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