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誌煉 第90章 寒玉洞前問舊蹤
藥王穀的入口藏在兩山夾峙的峽穀深處。龍誌煉跟著周福轉過三道山梁時,暮色已漫上枝頭,穀口那株千年古柏卻仍在風中搖曳,枝椏上的銅鈴叮咚作響,聲韻清越,竟與泰山日觀峰的晨鐘有幾分相似。
“到了。”周福抬手拂去肩頭積雪,“這古柏叫‘守穀’,當年藥王真人親手栽的。樹身上刻的‘懸壺濟世’四字,還是夫人(龍母)青年時用劍鐫的。”
龍誌煉上前撫摸樹乾,指尖觸到凹凸的劍痕。月光透過枝椏灑下,照見“懸壺”二字尚清晰,“濟世”卻已被風雨磨得模糊——恰如藥王穀百年興衰,榮辱皆藏在歲月褶皺裡。
仇九從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輕輕擦拭樹身:“當年左冷禪帶人血洗藥穀,這古柏被砍斷了三根主枝。後來穀中弟子用星隕砂續枝,倒比從前更茂盛了。”她抬頭望向穀內,“你們聽——”
山風裡裹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藥香。龍誌煉運起星隕砂護體,隻覺那香氣中混著極淡的星隕玉氣息,竟與他體內星隕砂共鳴,引得臂彎逆鱗微微發燙。
“是歸穀令的感應!”蘇清雪取出腰間玉牌,見青銅表麵的“懸壺”二字正泛著幽藍微光,“周伯,穀中可還有活人?”
周福搖頭:“十年前最後一波馬匪退去時,我隻救出三個小弟子,都送到終南山學種藥了。後來……”他喉結滾動,“後來聽說玄冥教的人常來穀外窺探,我便留在茶棚守著,等夫人說的‘龍家血脈’。”
話音未落,穀內突然傳來金鐵交鳴之聲!
三人臉色驟變。龍誌煉搶步當先,星隕劍氣破空而出,劈開擋路的荊棘。仇九緊跟其後,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柄青銅藥杵,杵身刻滿藥草紋路,竟隱隱有藥香流轉。蘇清雪的寒梅劍也已出鞘,劍尖挑著團月光,照亮前方路徑。
轉過一道山彎,眼前的景象令龍誌煉倒吸冷氣——
原本該是藥廬的地方,隻剩斷壁殘垣。青石板路上凝著暗褐色血跡,牆角堆著半焦的藥櫃,櫃中《千金方》《本草綱目》被撕成碎片,混著藥渣散了一地。更駭人的是穀中央的寒玉洞,洞門大敞,洞中湧出的黑霧正順著山風往四周擴散,所過之處,藥草枯萎,岩石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是玄冥教的‘蝕骨毒霧’!”仇九捂住口鼻,“他們定是沒殺絕,又回來破壞地脈!”
龍誌煉運起星隕砂護住周身,衝進毒霧。黑霧觸到星隕砂的刹那,發出“滋滋”聲響,竟被逼退數尺。他這纔看清洞內情形:原本供奉藥王真人的石龕被砸得粉碎,真人的青銅像倒在血泊裡,半張臉已被腐蝕得不成樣子;石龕前的寒玉池乾涸見底,池底裂著蛛網狀的紋路,正是玄冥教挖的地脈入口。
“阿煉!”蘇清雪的聲音從洞外傳來。她不知何時已繞到洞後,正與三個黑衣人對峙。為首者手持烏鞘刀,刀身上纏著的赤練蛇正吐著信子,正是那日在斷魂崖逃走的灰袍客!
“小娘皮倒有幾分本事,追到這裡來了!”灰袍客獰笑,“教主說了,龍家血脈和九轉星露,要一並帶回玄冥殿。你家相好的(龍誌煉)中了我的蝕骨毒霧,此刻怕是渾身發軟,任人宰割了!”
龍誌煉暗運星引訣,隻覺體內星隕砂如江河奔湧,竟將毒霧逼出體外。他踏前一步,星隕劍氣如電射向灰袍客麵門:“你教主若想見我,不妨自己來藥王穀!”
“狂妄!”灰袍客揮刀格擋,烏鞘刀與劍刃相撞,迸出火星。他隻覺虎口發麻,刀身竟被震得嗡嗡作響——龍誌煉的劍氣比昨日更淩厲三分,分明是將九轉星露的力量融進了星隕砂!
蘇清雪的寒梅劍趁機刺向赤練蛇。蛇身劇毒,劍鋒觸及的瞬間便冒起青煙。她旋身避開蛇信,手腕翻轉,劍穗上的銀鈴隨劍勢輕響,竟擾亂了蛇的攻勢。灰袍客見勢不妙,甩出三枚透骨釘,釘尖泛著幽綠,直取龍誌煉咽喉!
“小心!”仇九的藥杵破空而來,青銅杵麵撞在透骨釘上,“當”的一聲,釘尖竟被藥杵上的藥紋震歪,擦著龍誌煉耳際釘入石壁。
“老東西好手段!”灰袍客瞳孔驟縮,“難怪教主說要先解決你們這些‘老不死的’!”他從懷中掏出個黑色葫蘆,拔開塞子,一股腥臭之氣撲麵而來——竟是玄冥教的“萬蠱粉”!
龍誌煉大喝一聲,星隕砂自指尖湧出,在空中凝成屏障。萬蠱粉撞在屏障上,竟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片刻便被星隕砂吞噬得乾乾淨淨。灰袍客臉色慘白,轉身欲逃,卻被蘇清雪的寒梅劍攔住去路。
“想走?”龍誌煉欺身而上,左手扣住他手腕,右手扣住他咽喉,“說!玄冥教主是誰?龍淵公子現在何處?”
灰袍客眼中閃過恐懼:“我……我說!教主是當年的……啊!”
話未說完,一支羽箭破空而來,正中他咽喉。龍誌煉抬頭,隻見山道上立著個青衫老者,手持鐵胎弓,腰間懸著“鎮北將軍”的金牌——正是那日在斷魂崖救他們的神秘老者!
“罪魁禍首,還不束手就擒!”老者大喝,身後數百騎兵湧出,將黑衣人團團圍住。
為首者見大勢已去,突然咬碎毒囊,黑血從七竅流出。龍誌煉運起星隕砂逼毒,卻覺那毒霧竟與自己體內星隕砂產生共鳴——原來玄冥教的毒功,竟是以星隕砂為引!
“阿煉!”蘇清雪的聲音傳來。她已帶著周福和仇九趕到,手中捧著個青瓷瓶,“這是九轉星露,快服下!”
龍誌煉接過藥瓶,仰頭飲儘。淡藍色液體入喉,頓覺渾身舒暢,星隕砂如江河奔湧,將體內餘毒儘數逼出。他看向蘇清雪,見她眼中有擔憂,有關切,更有藏不住的驕傲——原來,所謂“同淋過雪的人”,不僅是分擔風雪,更是能在風雪中為彼此撐傘。
“清雪,”他輕聲道,“等回了藥王穀,我要在寒玉洞外種滿野梅。”
蘇清雪笑了,腕間硃砂痣在月光下格外醒目:“好。到時候,我給你煮梅花酒,你給我講星隕砂的故事。”
仇九望著二人,眼角泛著淚:“當年夫人總說,藥王穀的春天,該是有花有酒,有劍有星的。”她轉身看向周福,“周伯,勞煩你去通知穀中弟子,三日後在穀口接應。就說……就說藥王穀的重光之日,到了。”
山風掠過,遠處傳來梅花的香氣。龍誌煉望著天邊的殘陽,忽然想起母親遺書裡的最後一句話:“阿煉,等雪化了,記得帶清雪回家。”
此刻,他終於明白——所謂“回家”,從來不是回到某個地方,而是回到有溫暖、有信任、有希望的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