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我打諾諾,真的假的? 5.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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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枝幾乎冇什麼朋友,路明非得算一個。
她老早就知道路明非喜歡陳雯雯了,從高一到高三,整整三年,現在高中快畢業了,不久後同學們可能就要四散到天涯,此生再難相見,所以此時不表白何時表白?
那麼問題來了——陳雯雯是何許人也?
陳雯雯是路明非這個小衰仔喜歡的小美女,也是仕蘭高中文學社的社長。
那是個喜歡穿棉布裙子,留長髮,說話輕輕柔柔,愛讀杜拉斯《情人》的女文青。
說來好像不少人上學時班裡都有這麼個妞——
文文靜靜的,學習很好,小臉素淨白皙,同樣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就是要比彆人好看。老師家長都喜歡她,班裡不少男生都暗戀過她,運動會拔河的時候她在旁邊喊加油,拔河的牲口們恨不得連生命都燃燒了。上課的時候你坐在後排,視線總是會不自覺往她那兒飄,白襯衣單馬尾,乾乾淨淨不染塵埃,窗外要是有陽光照進來就更好了,陽光下她的背影彷彿在閃閃發著光,校服襯衫單薄會隱約透出少女的內衣帶子,可你會覺得就連偷看一眼她的內衣帶子都是褻瀆。
這樣的妞可以有很多名字——沈佳宜,方茴……
在路明非班上,那個妞就叫陳雯雯。
薑枝當然知道路明非喜歡陳雯雯,畢竟小路同學時不時就會望著qq裡那個戴鴨舌帽的頭像發呆,頭像旁邊就是“陳雯雯”的備註。
年少慕艾,人之常情嘛。
“所以你到底準備什麼時候跟陳雯雯表白?”薑枝好奇地眨眨眼,又重複一遍。
路明非撓撓頭,移開視線:
“我也不知道……”
“什麼叫你也不知道?”薑枝對路明非的回答相當不滿,“嘴長在你身上,你想什麼時候表白不就什麼時候表白……”
她說著說著忽然頓住,表情不善起來:
“小路同學,你不會不打算跟陳雯雯表白吧?”
路明非差點冇蹦起來。
“怎麼可能!”他否認,“我都想好了!畢業之前,我肯定要找個機會找她表白……”
“有誌氣!姐挺你!”薑枝朝路明非猛豎大拇指,“那你想好該怎麼跟她表白了?”
“……冇想好。”
“那你還這麼理直氣壯?好!有種!不愧是我薑枝的好大兒!”
兩句話間輩分陡增,路明非心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薑枝非得成他老祖宗不可。
於是他又撓撓頭,問:
“說起來薑枝你突然問這個乾嘛?怎麼感覺你比我還熱衷跟陳雯雯表白似的……”
“因為高中要結束了啊。”薑枝淡淡回答。
“高中結束之後,我們就要上大學了,你知道陳雯雯想考哪裡的大學嗎?”她問。
“聽她說過,”路明非小聲回答,“她要去的那所大學櫻花很美。”
“櫻花?武大啊,確實是符合她那個女文青的調調……那你呢?你是要出國留學還是跟她一起?”
這問題擺在麵前的時候路明非竟有些微的悚然。
他忽地發覺自己過去這些天裡從來都冇考慮過這個問題。他上網、混日子、暗戀陳雯雯,高三的日子就這樣在這些事裡渾渾噩噩地過去了,他甚至冇考慮過將來……或許是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將來最終會落到哪裡。
路明非就是這樣的人,冇有多好,也冇有做什麼壞事的能力,活到十八歲,還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裡。
薑枝看出了他的迷茫。
“冇想過?”
“冇想過。”路明非老老實實回答。
“現在想想也不遲,”薑枝倒一點也不覺得這樣的路明非冇出息,誰的青春不迷茫呢,或許路明非這樣的纔是一般人的常態,“慢慢想唄,但也不要太慢,小路同學,離畢業已經冇剩幾天啦。”
她說完這話氣氛陡然沉重了不少。
就連路明非這樣一向冇心冇肺的人都跟著沉默起來。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猛灌了口酒,忽然問:
“那你畢業了準備去哪兒?”
薑枝托著腮想都不想,就回答:
“就留在本地發展唄,還能怎麼樣,當然去外地也不是不行,歸根結底還是要看高考成績啦,我的成績應該還冇好到要讓彆人開出獎學金來求我去上學。”
“那學費呢?”路明非小心翼翼問,“你的錢夠嗎……”
“學費其實也不用太擔心,”薑枝也豪邁地拎起酒瓶灌了一口,“有助學貸款呢,再加上我手裡還有點,到時候半工半讀,應該也夠我上完大學了。”
“哦……”
“實在不行,要是學上不下去了,還有另外一條路嘛,”薑枝對路明非拍了拍自己的棒球衫口袋,裡麵放著他們今天四處踢館拿到的錢,“我打遊戲這麼厲害,也不是不能去打職業,cf的百城聯賽不是搞得紅紅火火的?”
路明非又輕輕“哦”了一聲。
薑枝看著小路同學蔫頭巴腦的樣子,想了想,從桌上的鐵盤裡抓了把羊肉串,不由分說塞到小路同學手裡。
“哦什麼哦,該吃吃該喝喝,啥事彆往心裡擱,又不是以後見不著了,不管你出不出國,我就在這裡啊,想找我玩隨時歡迎!萬一姐姐打職業打出成績來了,到時候領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路明非臉上這纔有了點表情,但還是改不了說爛話的毛病:
“你說的好像我是去服刑不是去上學嘞!上學肯定有寒暑假,我寒暑假不回家去哪兒……”
說著說著這蔫貨的語氣複又低落下去,薑枝知道這大概是小路同學突然想起來其實他早就無家可歸了。他父母出國工作已經很多年冇回來過,他寄宿在嬸嬸家,嬸嬸和叔叔對他不能說有多好,隻能說不會少他一口飯吃。他說回家回的是嬸嬸家,對,嬸嬸家,也可以是叔叔家,甚至是他那個叫路鳴澤的小胖子表弟家,但唯獨不是他家。
他其實都一直無家可歸。
真可憐啊,就像你暴雨天下班回家,發現樓道口趴著條小黑狗,瘦瘦弱弱的,身上的皮毛濕透了,縮在角落被雷聲嚇得瑟瑟發抖,你進樓道的時候它抬起頭,用濕漉漉的黑眼珠眼巴巴瞧你,明明它也冇要求你為它做什麼,可你就是不忍心看它這樣。
薑枝忽然歎了口氣。
她把酒瓶湊了過去,喊路明非:
“好啦,彆苦著臉啦,來喝一杯吧……喝一瓶也成,你酒量應該冇問題吧小路同學?彆到時候喝醉了耍酒瘋,再說我這小身板也扛不動你……”
路明非苦笑了下說:
“我怎麼感覺會先喝醉的是你?你看你還冇喝幾口呢就好像要醉了……”
薑枝聞言眉毛一豎,說放屁!姐姐喝酒從來千杯不倒,啤酒都當水喝的!你不會覺得這點就能灌醉我吧?
路明非小聲說可你臉都紅了誒。
薑枝立馬狐疑地搓搓臉,手邊冇鏡子什麼的她也冇法確定路明非這話的真假,隻能嘴硬:
“體質是這樣的那我怎麼辦嘛,有的人喝酒就是容易上臉啊,這又不影響我千杯不倒……”
路明非心說纔怪嘞,薑枝你話都快說不利索了好麼!眼神也都迷離了!再喝下去你真不會一頭栽倒在烤串裡麼?
事實證明,似乎真不會。
雖然臉頰酡紅得像夾竹桃,可薑枝就是冇醉過去,她一瓶一瓶灌酒,神情反倒越來越清醒——就像她自誇的那樣,她好像真是位千杯不醉能把啤酒當水喝的女漢子。
路明非一開始還給她記著數,算她總共喝了多少瓶,可很快就放棄了,甚至反過來加入了薑枝。兩個人一瓶一瓶地把酒灌下去,燒烤倒是冇吃多少,因為用來下酒的不是燒烤而是過去三年裡發生的事。
薑枝說小路同學你知道不,我第一次見你你就好像大話西遊裡最後說的那句話——你看那個人,好像一條狗啊。
路明非說原來從那時候你就謀劃著請客砍頭把小的收下當狗啦!您是哪兒來的黃老爺麼?
薑枝搖搖頭,一臉嚴肅地說我怎麼可能是黃老爺我,我是張麻子!我到這兒來要的是公平!公平!還他媽的是公平!
路明非說那師爺我這廂有禮了!
兩個人嘻嘻哈哈說了半天,看樣子也都醉得差不多了。
最後還是薑枝結的賬,路明非想掏錢她不讓,路明非拗不過她,隻好順她去了。
結完賬,兩人就跌跌撞撞往薑枝的出租屋去了。
薑枝就算再怎麼能喝再怎麼豪邁也是個女孩子,路明非實在不放心讓女孩子一個人走夜路,所幸薑枝的出租屋離燒烤攤不遠,冇走幾步就到了。
打開門,屋裡冇開燈,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路明非下意識想去尋摸客廳燈的開關,背後卻忽然響起薑枝的聲音。
“路明非?”
路明非冇回頭,隨口回了句:“怎麼了?”
薑枝忽然上前一步。
靜悄悄的,她的手搭在了路明非肩上。這動作委實有些反常了,路明非心裡發毛,忍不住想夭壽啦!黃四郎你還說你是張麻子!師爺我今天怕是要小命休矣!
可薑枝似乎對他這條小命不感興趣。
她慢悠悠繞到了路明非麵前。
今天月亮很好,女孩站在窗前,窗外銀輝灑落,照在她身上,她臉上帶著朦朧的笑,恍惚間竟像一束瓷白的月光。
路明非看呆了。
這時女孩又抬起另一隻手,按在路明非頭頂。
“都會好起來的。”薑枝輕聲說,“所以一定要好好的啊,路明非。”
說完,像月光落下,女孩輕輕摸了摸路明非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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