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從此夜儘 第1章
因為接不到戲,我和女友葉舒槐隻能住在港城鴿子籠。
我們每天去菜場,撿當天剩菜裹腹。
為省電費,晚上拿著老舊蠟燭照明。
又一次港城暴雨,鴿子籠泡了水。
葉舒槐渾身濕透,躲進我懷裡取暖。
那時我暗暗發誓,今後一定帶她住進大房子,給她更好的生活。
然而沒等到誓言兌現,她就死在了一場大火中。
那段時間我活得不人不鬼。
偏偏誤打誤撞被青年導演看上,出演網劇男主角,一炮而紅。
直到三年後,我成為最年輕影帝。
眾人欽羨我的成功。
但沒人知道,這三年的努力,隻為償還曾經對葉舒槐的諾言。
現在,我終於做到。
也終於能放心地隨她離去。
沒想到就在我決定殉情的這個夜晚。
我死去3年的女友,活生生出現在眼前。
今夜,是經紀人組織片方答謝宴的日子。
也是我準備對外宣佈“退圈歸隱”的日子。
維港的風吹得人遍體生寒。
而坐在我對麵主位上的女人,更是讓我全身血液凝固。
女人穿著一襲緞麵長裙,長發高盤露出纖長的脖頸。
優雅的像一隻高貴的天鵝。
可她的麵容,分明與我死去3年的女友,毫無二致。
就連眼尾淚痣的位置,都如出一轍!
導演在一旁為她斟滿拉菲。
“客氣。”
她傲聲回應,並不標準的普通話裡,夾雜著濃重的港式口音。
可就是這輕飄飄的兩個字,令我差點拿不住手中酒杯。
這個聲音,曾無數次在我的夢裡響起。
每每聽到類似的聲線,我都會下意識尋找。
想不到有生之年,能再次聽見。
這時,我的經紀人在桌下碰了碰我的手臂。
“路舟,導演向你敬酒。”
我回過神,對上導演戲謔的眸。
“沈影帝,怎麼一看到我們這部戲的最大資方就移不開眼?”
“莫不是和我們葉大小姐是舊相識?”
葉大小姐。
我在喉中反複滾動著這四個字。
導演此刻也偏頭看向女人,似是想等到一個答案。
隻見葉大小姐閒適靠在軟椅上,語氣疏離。
“我不認識他。”
她淡淡瞥過我,目光很快移開。
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但我的目光卻始終不願從她身上挪開。
眉眼、聲音,連姓氏都相同。
要我如何能信,她不是我的阿槐。
“路舟,彆看了。葉小姐很不高興。”
經紀人在我耳邊輕聲提醒。
我掩下目光,艱難解釋:“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桌上有人借著玩笑開口。
“沈影帝,葉小姐可是港城長公主,不是什麼人都能與她相提並論。”
“以後你要是在外麵說這話,被葉家追究下來,我們可保不住你。”
女人像是沒聽到,隻淺嘗著杯中酒。
直到身側手機響起,她起身出門。
“你們慢喝,我出去接個電話。”
我的位置正好靠近門口。
她的裙擺徑直掠過我,留下刺骨涼意。
我撫了撫凍僵的小臂,半晌才對經紀人開口。
“葉小姐”
“路舟,她不是。”
經紀人第一時間打斷我的話。
他跟了我3年,知道我的所有過去。
“葉小姐是港城首富獨女,是娛樂圈最大娛樂公司今寰娛樂的總裁。”
“現在我們這家餐廳,就是她旗下的。不僅如此,從維港西側到另一條街100多公裡,全都寫著他們葉家的名。”
他麵容嚴肅,再次警告我。
“沈路舟,彆再犯傻。”
“如果惹怒葉家,整個演藝圈甚至港城,再無我們容身之地。”
我剩下想要說的話,全被堵在喉間。
巨大的落地窗外,葉小姐亭亭而立。
與我認識的那個葉舒槐,判若兩人。
她不是我的愛人。
我在心底反複告誡自己。
可當門再次被推開,我還是鬼使神差抓住了她的手臂。
“葉小姐,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女人掙開手,垂眸看著我,眼底儘是薄涼。
“沈影帝,這種搭訕套路,十年前就過時了。”
包廂內一陣鬨笑。
似是在笑我的套路失敗。
也是在笑我的不自量力。
經紀人連忙站在我身前,向女人鞠躬。
“不好意思,今天我家藝人喝多了,胡亂說話。”
“希望今後,我們還有合作機會。”
他舉起酒杯一飲而儘。
周圍人見狀也開始紛紛打圓場。
葉小姐沒有出言回絕,隻是走向座位,拿起手包往外走。
“葉太太催回家,先走了。”
我注視著她離開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見,才關上門。
不一會兒,殺青宴就散了。
我走出餐廳,看著維港依舊那般燈火輝煌。
想起曾經我還是個窮小子時,摟著葉舒槐走過這裡。
“等我賺了錢,我就在這裡向你求婚。”
那時的畫麵浮現在眼前。
“路舟,還是送你回新界?”
我收回目光,輕聲向經紀人應好。
半小時後,我回到鴿子籠。
沒人能想到,堂堂影帝會住在不足10㎡的房子裡。
可這裡記錄著我和葉舒槐所有的回憶。
我不捨得連這最後的回憶都失去。
所以單獨買下這一層樓,修改所有的佈局。
卻唯獨保留了這間鴿子籠的陳設。
牆上我和葉舒槐的合照已經泛黃。
我走過去,輕輕撫平已翹起的一角。
“阿槐,我返來啦。”
我仍記得她說過,每次回家要向她打招呼。
隱約間,我好像聽到她興奮地回應。
“我們將來影帝返屋企啦!”
我不由自主笑起來,傾身向前想要親吻她。
卻不經意觸碰到身旁開關。
房間驟亮。
我的阿槐隨之消失不見。
刺目的燈光閃得我就要落下淚來。
“阿槐。”
我望著照片呢喃她的名字,胸口堵得發脹。
“今日我見到一個好似你的人,似到我差點認做你,上去抱了她。”
但我忍住了。
因為我明白,我的阿槐已經回不來了。
3年前那場大火,已把她的命和我的心,一同燒成灰燼。
樓下,一家三口歡鬨的聲音適時傳來。
我看著他們其樂融融的模樣,彷彿看到我和阿槐應有的生活。
我如夢方醒。
怎能傻傻放棄一切,陪她而去?
我現在已有能力,給她更好的生活。
所以我應該帶著她的骨灰,踏遍祖國的每一寸土地。
走過赤道與北極。
拜遍寺廟佛塔。
為她下一世積福增壽。
身上的手機傳來連續震動。
經紀人不斷給我發來影片劇本。
我輕敲螢幕,隻給他回了一句話——
我要退圈。
手機頓時遭到經紀人的狂轟亂炸。
我順手將他拉入黑名單,自顧自開始收拾行李。
將關於阿槐的最後合照放進包裡。
我關上鴿子籠的燈,拖著行李準備出門。
可就在我準備開門那刻,門外響起急促敲門聲。
我開啟門,一個熟悉的人影跌入我的懷中。
是提前離開的葉小姐。
她身上帶著濃重酒味,臉上泛著不自然的潮紅。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更不知道她怎麼會來這裡。
重重的關門聲震回我的思緒。
我急忙想要推開她,身體卻被一股力猛地推倒在沙發上。
“葉小姐!”
剩下的話被吞沒在唇齒間。
我的唇緊貼上一片柔軟。
剩下的事情,葉小姐完全占據主導權。
她堵著我的唇,迫不及待撕開我的衣服。
皎潔月光下,葉小姐的臉與葉舒槐完全重合。
我再也忍不住,將她壓在身下。
“沈沈”
她的口中不斷傳出歡愉聲。
我聽著頭皮就快炸開。
最後一刻,我激動咬著牙,朝她叫出那個魂牽夢繞的名字。
“阿槐!”
她雙目失神望著我。
我們像不知疲倦般共赴了一次又一次。
最後我們累得昏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我躺在沙發上,身旁卻沒了人影。
我驟然坐起,看著身上整齊的衣服,還有乾淨整潔的鴿子籠。
彷彿昨天發生的隻是一場幻夢。
不。
怎麼可能是夢?
那般滾燙的體溫,那般炙熱的情事,那般熟悉的身姿。
不可能是夢。
她就是葉舒槐!
思及此,我沉寂許久的心開始狂跳。
我抖著手將經紀人從黑名單中拉出來,想要問到葉小姐的聯係方式。
卻看到經紀人發來無數個可憐表情。
“祖宗,我知道這幾年你都是強撐。”
“我答應你,隻要你拍完這個綜藝,我就給你放假。”
ppt裡是綜藝的簡介。
一檔演員競技類綜藝,邀請我作為評委參加。
同時參加的還有另外四人。
其中一位是葉小姐,葉舒槐。
看到這個名字,我幾乎要笑出來。
我撥通經紀人電話。
還未等他說話,我率先開口。
“我答應你,那個綜藝,我會去。”
經紀人在電話那頭喜極而泣。
“祖宗,你救了我一命!”
原來這個綜藝約公司早已簽下。
我隨口安撫了他幾句,結束通話電話。
ppt裡關於葉舒槐的詳細簡介在腦海中不斷閃過。
為什麼當初她要騙我。
又為什麼重逢後裝作不認識我。
我們到底還有沒有可能。
無數的疑問圍繞在我腦海。
直到綜藝錄製當天,我準備找葉舒槐問個明白。
卻看到她身旁站了一位矜貴俊朗的男人。
他們舉止親密,坐在一起接受節目組采訪。
“鄭先生來參加這檔綜藝,是因為葉小姐要來特意陪著她嗎?”
男人偏過頭,笑得一臉寵溺。
“當然。”
引得周圍人紛紛起鬨。
“沒想到堂堂警署長官鄭繁先生,也會為了心上人屈尊來當評委。”
“這有什麼,葉小姐不論去哪兒鄭sir都會陪著,他們肯定是一對!”
“正直長官x高冷千金,這對我狠狠磕了!
我站在一旁,目睹他們旁若無人的互動,一顆心瞬間墜入深淵。
明明兩天前,她還和我共赴雲雨。
怎麼一眨眼,又變成彆人的身邊人?
渾噩完成個人采訪,我獨自走回酒店。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最終還是抵不過內心的驅使,走到葉舒槐房前。
深吸一口氣,我扣響房門。
“葉舒槐,是我。”
裡麵響起窸窣聲音,我不禁快速整理好衣領。
下一秒,門開了。
我低著頭,將埋在心裡的話傾數道出。
“阿槐,我不知道你當初為何騙我,現在又裝不認識我。”
“可我來是想告訴你,這三年我很想你,沒有一刻忘記你,所以我們還能不能重新在一起?”
我等待良久,沒有聽見預料中的答案。
耳邊反而傳來一道陌生的男音。
“你是,沈影帝?”
我倏地抬頭,才發現對麵站著的是鄭繁。
所以剛剛那些推心置腹的告白,全被另一個人聽到。
我嘴唇甕動再說不出一個字,隻能難堪地捏緊手中的項鏈。
這條項鏈是我和葉舒槐曾經的定情信物。
這麼多年,我一直戴在身上。
這時,葉舒槐才從陽台走過來
她在看到我時,臉上閃過一絲驚喜。
眨眼,又變成不耐。
“沈影帝,那天我已明確拒絕過你。”
“現在你為何還要死死糾纏?”
糾纏。
原來我的求和,在她看來隻是糾纏。
我胸口湧出巨大悲憤,咬著牙開口。
“阿槐,我們之間不是糾纏。你忘了嗎?三年前的我們多麼快樂!”
“甚至兩天前你還去鴿子籠找我,我們”
“夠了!”
葉舒槐冷聲打斷我的話。
“沈影帝,我和你不過一麵之緣,哪來這麼多從前。”
“你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她掏出手機,當著我的麵按下報警電話。
鄭繁還在一旁勸道:“沈影帝,我不知道你和舒槐的關係。但你肯定也不想明天頭版頭條,全是你的負麵新聞吧?”
我僵立在門口,十指攥進掌心,尖銳疼痛順著手掌傳到心臟。
嘟聲驟響。
我隻能強忍痛意後退一步,勉強讓出門口位置。
葉舒槐立馬結束通話電話。
“早這樣不好嗎?非要我把事情做得這麼絕。”
她拽過鄭先生,狠狠摔上房門。
眼前人的所有行動與言語都在說,她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葉舒槐。
緊閉的房門像一把刀,割開了過去與現在。
我在她的門前站立良久。
直到手腳發麻,才一步一踱走回房間。
第二天中午,節目組組織大家一起參加破冰火鍋局。
我和其他人準時抵達。
半小時後,纔等到葉舒槐和鄭繁。
他們挽手走過來,像極了一對熱戀的情侶。
我握緊手中的筷子,機械地為鍋裡下著青菜。
隻聽節目組有人打趣道:“葉小姐和鄭先生這樣形影不離,是不是好事將近啊?”
他們沒有回答,隻張羅著吃飯。
一頓火鍋局,其他人吃得無比開心。
鄭繁無數次為葉舒槐佈菜。
而葉舒槐也像普通情侶那般,貼心地為他擦汗涮水。
“鄭繁不能吃辣,你們留點菜下在清湯裡。”
我聽著她關切的話,一顆心如同針紮。
曾幾何時,這份體貼是專屬於我的。
曾經因為我不愛吃蔥花,每次吃麵,她都會仔仔細細將蔥花全部挑出。
如今,她的溫柔卻都給了另一個人。
碗裡的牛肉頓時味同嚼蠟。
我低下頭麻木往嘴裡塞著。
刺啦!
我手臂一陣灼痛。
低頭看去,整個小臂已被燙得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對不起,對不起!”
年輕的服務生邊道歉,邊拿著濕巾擦拭我身上滾燙的熱水。
節目組的人連忙圍上來。
“這麼嚴重,得趕緊去醫院!”
他們扶著我往外走。
整個過程中,我都沒有收到葉舒槐的一個眼神。
彷彿受傷的人對她來說,如同真正陌生人。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擊潰了我。
我不禁懷疑,也許真的是認錯。
眼前的這個葉舒槐,不是我的阿槐。
她們隻是同名同姓同長相。
或者說她早已厭倦了我,所以她才會在三年前選擇假死離開。
可三年纔等來的機會,又怎能這樣輕易放棄?
我取下脖頸間的項鏈,反複摩挲。
告訴自己要再試最後一次。
於是在處理完手臂傷勢回酒店後。
我抱著飛蛾撲火的心態,攥緊手鏈,再次敲響葉舒槐的房門。
很快,門被開啟。
她見到是我,神色添了幾分厭煩,作勢關門。
我急忙堵住房門,獻寶似拿出項鏈。
“阿槐,你看,我們的定情信物,我還留著。”
預料中的感動沒有到來。
隻見她冷冷一笑,毫不留情揮開我的手。
項鏈倏地脫手,應聲碎成一地。
那一刻,我彷彿也聽到心臟碎裂的聲音。
我下意識地蹲下身,匍匐在地將滿地殘片收攏。
拚命地想要將它們拚回,卻怎樣都回不去。
“沈影帝,多少錢,我賠給你。”
原來在她心裡,這條項鏈隻是一個普通物件。
我死死咬著唇,一點點將殘片收進口袋。
直到全部收回,我搖晃著起身,直直對上她漠然的臉龐。
“沒多少錢,葉小姐不用賠。”
我聽見自己顫抖但倔強的聲音。
“以後,我不會再來打擾你。”
說完這句話,我沒再看她的臉色,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身後傳來關門聲。
我自嘲苦笑。
也許現在的葉舒槐,正和鄭繁一起慶祝,終於可以擺脫我這個癩皮狗。
真相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能不能在一起,也已不重要了。
這一刻,我無比清晰的明白。
我的阿槐,已徹底回不來。
我整個眼眶燙得驚人,心臟劇烈跳動著,就要跳出胸腔。
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我衝進節目組的棚內,朝導演組徑直道。
“我要退出錄製。”
導演組的人都被我這一聲驚到。
“沈影帝,昨天的事情是我們疏忽,但也不至於要退出啊!”
“是啊,你手臂燙傷屬於劇組事故,我們一定會按合同雙倍給你。”
我的目光一一掃過他們,堅持道:“我要退出。”
導演組見勸不動我,便拿了談判的架勢威脅道:“錄製未過半中途退出,需要賠三倍賠償金。”
我點頭:“我知道。賠償金事宜與我經紀人溝通,我絕不賴賬。”
說完我便轉身離開。
回到酒店,我開始收拾行李。
直到淩晨三點,我收拾完一切,打電話給經紀人。
“我已經和導演組談過,今天就退出綜藝錄製。”
“後續賠償金的事情你同他們溝通,得到最後金額後告知我,我打給你。”
經紀人在那頭哀嚎。
“沈影帝,沈祖宗!你不是答應好好錄綜藝嗎?怎麼現在又要退出?”
“是不是誰惹你不高興了?你跟我說,我去溝通。”
我沉默半晌,幽幽開口詢問。
“接這個綜藝前,你是不是已經知道葉舒槐要來?”
電話那頭的人深深歎了口氣。
“我就知道。”
他小聲嘟囔後,清了清嗓子。
“路舟。你我共事三年,我知道你放不下你的前女友。”
“可你前女友的死亡證明上白紙黑字寫著已逝,人已走了三年,再懷念也該走出來了!”
可我走不出來。
我現在的夢裡,仍頻繁出現著她的影子。
經紀人的聲音繼續透過話筒傳來。
“如果是為了葉舒槐而退出錄製,那你可真的錯了。”
“她和你的那位前女友光地位上就天差地彆,她們不可能是一個人。就算是一個人,人家也早就忘了你。”
“所以你的堅持毫無意義。不如好好錄完,完成公司目標後,我會給你放長假,也會向公司提出給你息影。”
經紀人再次做出讓步。
其實我明白,我和葉舒槐之間,已經成了死結。
如果現在的葉舒槐不是我的阿槐,我自然永遠得不到那個曾經的阿槐。
因為她已葬身火海。
可如果現在的葉舒槐是我的阿槐。
那麼橫亙在我們之間的,不僅是整整三年的謊言,還有家世的懸殊和另一個男人。
我同樣得不到她。
這種關係,外人都看得明晰。
可惜我這個局中人,遲遲無法醒悟。
“路舟?”
經紀人開始催促我的回答。
我站在窗邊,望著中環人來人往的街道,默默開口。
“明天,就是阿槐的忌日。”
“給我一期錄製的假期。結束後,我會重回節目組錄製。”
經紀人恨鐵不成鋼。
“你啊你!冥頑不靈!”
但還是答應了我的請求。
在最後電話結束通話前,經紀人叫住我。
“路舟。”
他像朋友那樣勸道:“放棄吧。不論葉舒槐有沒有死而複生,你和她都已無可能。”
“我知道。”
我結束通話了電話。
已經清楚的事實,不需要反複說明。
如果不是知道我和葉舒槐再無可能。
我不會忍痛放手,給她自由。
我拿著行李回到新界的鴿子籠。
一如既往的黑暗。
一如既往的冷清。
這次,我沒有再開口向“葉舒槐”打招呼。
而是摸黑走向白牆處。
我撕下與她的照片,妥帖地放入口袋內。
淩晨6點,我驅車趕往三家村碼頭,趕上最早一趟去往東龍洲的漁船。
“師傅,東龍洲。”
船上的漁民接過紙幣,見我衣著光鮮,好奇問道:“靚仔,你去邊度做咩?”
我笑著回答:“去睇女朋友啦。”
漁民朝我豎了個大拇指。
不久船開動。
海風凜冽,颳得我臉生疼,慌忙捂住口袋照片。
半小時後,我登上東龍洲。
走到島的東南方,我席地而坐,掏出照片。
“阿槐,我又來看你了。”
她說她死後,要做一隻自由的魚。
於是三年前,我將她帶到這裡進行海葬。
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來島上看她。
這次,也不例外。
“我之前同你說過,我遇到了一個和你很像的人。”
“但她不要我,連我們的定情項鏈,都被她打碎。”
我從口袋中拿出一個盒子,裡麵裝著項鏈的殘片。
我一一倒入海中。
“既然她不想要,那我留著,好像也沒了意義。”
“其實我知道,她就是你,你沒有死,對不對?”
沒有人回答我。
隻有海浪攜著海風在濤濤作響。
我苦笑望著遠處的海麵。
它藍如寶石,又遼闊無邊。
“你隻是,不愛我了。”
我默默開口,說出那句令人絕望的話。
冰冷的海水打濕我的褲腳。
我渾然不在意,隻呆呆坐在岸邊。
直到天都暗了下來,我才挪動已經發僵的身體。
“阿槐,以後我可能不會再來看你了。”
其實在知道葉舒槐沒死的時候,我確實高興過。
我不計較她的欺騙,不計較她的遺忘。
隻想重新找回她,和她共度餘生。
可之後發生的一件件事情,都在告訴我,不要繼續。
不要繼續戳破她的謊言。
不要繼續把她當做曾經的葉舒槐。
更不要繼續愛她。
因為她身邊,已經有更好的人。
鄭繁和她,纔是真正的門當戶對,珠聯璧合。
我和他們之間,不論是家世背景,還是人脈實力,都相隔天塹。
所以這次我再次來到島上。
既是懷念,也是告彆。
我拿出口袋裡的照片,深深吻了上去。
“阿槐,我愛你,但我要放棄你了。”
照片被我輕輕放入海中。
洶湧的海水將它捲入深海,直至消失不見。
我踏上島上最後一班回港城的漁船。
巧合的是,依舊是早上的那個漁民。
“靚仔,咁早返屋企,唔同女朋友多留一陣啊?”
我照舊笑著,隻是笑中多了幾分苦意。
“唔使啦,我哋都有各自嘅嘢要做。”
說完,我便沒再開口。
重新回到新界,我第一次選擇住進彆的房間。
一直安靜的手機此刻響了起來。
我開啟看到那個綜藝節目組裡的訊息已經99
。
我點開最上麵的訊息,是葉舒槐發的一張電子請柬。
原來這麼快,她同鄭繁便要訂婚。
我將請柬上葉舒槐的模樣看了一遍又一遍。
導演組有人說微博上已開始議論,希望我們幾個嘉賓成員積極轉發。
我退出訊息頁麵,登上微博,轉發了葉舒槐訂婚博。
“祝福有情人終成眷屬。”
影帝轉發後的效應自然是不同。
我的粉絲紛紛獻上祝福。
還有路人去查了葉鄭兩家後開始在網上留言。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真正的豪門聯姻!”
“什麼豪門聯姻,說得那麼難聽!我們葉小姐和鄭sir是因愛成婚的好嗎?”
“樓上的幾歲啊?這麼天真,還真以為港城最有名的兩個政商家族小輩結婚,單單因為愛情?”
“讚同。但不管怎樣,新郎新娘都輪不到我們,唯有祝福。”
我的微博下麵被祝福二字刷屏。
連經紀人都發來訊息,誇讚我果真想開了。
我回了個表情,關上手機去浴室洗澡。
一小時後,我從浴室出來,拿起手機準備投屏電影。
卻看到一條好友請求。
“葉舒槐。有事。”
一個醒目的1掛在訊息框。
我思忖良久,按了同意。
幾乎是下一秒,她的訊息就發了過來。
“聽說你要退出錄製?”
“沒有。隻是請假。”
我發了過去,看最上麵那一欄顯示正在輸入中。
但過了很久,她才發來一個字。
“好。”
我還在泛著漣漪的心湖,瞬間平靜下來。
也是,葉舒槐作為這檔綜藝的投資人,關心嘉賓的動態,也無可厚非。
我強忍下激動,不再追問。
開啟投影開始看電影。
兩個小時的電影結束,我卻連主角名叫什麼都沒記住。
整個人不斷在過去和現在神遊。
頂著混沌的腦袋,我點上香薰準備入睡。
剛給葉舒槐設定的專屬提示音響。
我迅速點開,看到她發來一句話。
我的心重重一跳,剛準備回複。
可下一刻,她便點了撤回。
“撤回的什麼?”
她秒答。
“沒什麼,發錯人了。”
可我分明看到她說的是——
“對不起。”
葉舒槐的這句對不起,讓我一整晚都沒睡好。
她為什麼會道歉?
又以什麼身份道歉?
我們之間的謎團太多,解釋不清。
看上去,她也不想解釋清楚。
那便不再想。
抱著這種心態,直到晨光破曉,我才堪堪睡去。
第二天,經紀人催促我彆忘了綜藝錄製。
我頂著兩個黑眼圈去到現場。
綜藝錄製並沒有因為我的請假而延遲。
我坐回嘉賓席,認真觀看舞台上年輕演員的演繹。
不時有目光掃過來。
我偏頭看去,是鄭繁。
他看向我的眼神不再友好,而是充滿惡意。
但隻一眼,他便挪開目光。
我隻覺莫名。
重新將關注放回節目中。
按照賽製挑選完隊員,便進入帶教階段。
新進小花有一個十分肯學。
在我統一教學完,還留在大教室對著鏡子反複練習。
我晚下課時看到,隨手又指點了幾句。
她感激不儘,朝我連連鞠躬。
這時,有一陣亮光閃過。
我直覺判斷可能是狗仔又準備顛倒事實。
連忙寬慰她幾句後便回了酒店。
剛準備向經紀人告知情況,要他做好公關準備。
房門便被敲響。
“沈影帝,不好了。你和譚新生的照片被放到網上了!”
“彆人都在罵你想要潛規則!”
譚新生此時也趕到我房前,泫然欲泣。
“沈影帝,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對你產生這麼大的影響,我可以幫忙解釋!”
她就像一隻受驚的鵪鶉,瘦弱的身子被節目組的人拎著。
我皺眉拍開pd的手,率先安慰她。
“沒事,這件事我會處理。你隻用安心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本是安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