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從此夜儘 第2章
可偏偏有人不滿意。
一陣腳步聲靠近。
鄭繁人未至,聲先到。
“沈影帝這種時候了,還想著憐香惜玉。”
“不會真對這小花起了念想?”
我循聲望去。
鄭繁帶著葉舒槐緩緩走來。
我與他們相對而立。
“我一向清心寡慾,怎會對一小姑娘起歹心。”
“不過是看她刻苦訓練指點兩句,狗仔捕風捉影的話,鄭sir可不能真信。”
我不知道鄭繁對我的敵意從何而來。
但我從底層爬到這個位置,也並不是好惹的。
節目組的人看氣氛不對,連忙出來打哈哈。
“這件事,沈影帝說清楚就好了。大家都是為了節目,不必傷了和氣。”
眾人也開始七嘴八舌說著解決方法。
葉舒槐詫異看了我一眼。
接著拿出總裁的架勢,開始安排公關步驟。
“導演組第一時間放出視訊,進行澄清說明。”
“譚小花這邊進行個人的道歉宣告,內容將今天事實闡述一遍,並表示對沈影帝隻是感激。”
“沈路舟這邊以公司名義發布公關文,主打提攜後輩這一個點,並保證下次一定規範行為。”
“至於後續狗仔的處理,交給我。”
說完這句,我看到鄭繁的身子僵硬了一瞬。
我心中頓時明瞭。
但我不明白,他到底為何這樣對我。
不過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告知經紀人展開公關事宜。
我瞞下對鄭繁的猜疑,將整件事和葉舒槐的想法向經紀人說明。
經紀人聽後火冒三丈,發誓要揪出幕後之人。
很快,一場風波在三方的宣告中逐漸平息。
譚小花在這場“烏龍事件”後漲粉幾十萬。
被封為“刻苦的美人”。
我也被戴上“儘職儘責”的貴譽。
隻是仍有一小部分人不依不饒,說這次事情是節目組的炒作。
可他們終究無法再掀起風浪。
一天後,追查結果給出。
經紀人率先給我發來一段音訊。
裡麵清晰錄下鄭繁和狗仔的對話。
接著,葉舒槐也向我發來一段視訊。
同樣的對話,隻是這份有了人臉的實錘。
我猶豫良久,朝葉舒槐發去兩個字,謝謝。
葉舒槐那邊輸入了很久纔回複我。
“下次,我不想再看到你的緋聞。”
充滿佔有慾的話從現在的她口中說出。
我竟感到恍惚。
也許她並不在乎我和誰傳緋聞。
她隻是不想我搞砸這個節目。
給她的話安上一個客觀的理由後,我感到無比輕鬆。
回了個好字後,便轉身去做其他事情。
這一晚,我難得做了個好夢。
夢中,葉舒槐沒有像任何一次那樣無故死亡。
而是和我一起結婚生子。
到了晚年,我們兒孫繞膝,儘享天倫之樂。
我是笑著醒來的。
笑著笑著,眼眶再次潮濕。
終歸,是夢。
現實中,她已經是彆人的妻。
節目錄製仍在繼續。
激烈的20進15的競爭,讓我組隊員皆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在宣佈同組全部晉級後,我和隊員們緊緊抱在一起。
而葉舒槐和鄭繁那組,已有一人淘汰。
節目組見氣氛兩極分化,特意說出要導師之間打場友誼賽。
可五位導師,隻有我和另一位是演員出身。
另外一人是歌影雙棲。
至於葉舒槐和鄭繁,可能隻看過彆人演戲。
但節目組的要求不得不完成。
一輪抽簽後,我被安排與葉舒槐一同對戲。
其他人並沒有表現出多麼震驚。
可我心裡卻充斥著為難。
因為我和她對戲模板,正是一部韓城影片《觸不到的戀人》。
這部戲講的是男女主角因為時空錯位而錯誤相遇相知相愛的故事。
2年時差,永遠無法一致的步伐。
像極了我和葉舒槐。
葉舒槐看完片段後臉上沒有半點意外。
隻是拿著劇本的手已經泛白。
在接近半小時的準備後。
我和葉舒槐已麵對麵站在一起。
我們對著同一個車站模型,做著不同的演繹。
她在放空流淚。
而我手拿p3,反複聽著女人向我推薦的歌曲,笑得解脫。
這是同一空間下,不同時間的我們。
我們無法觸控,無法擁抱。
卻深深相愛。
我情不自禁伸出手,擦掉葉舒槐臉上的淚。
她抬頭盯著我,眼裡有無數我讀不懂的情緒。
悲傷、後悔、錯愕和害怕。
電影中,他們撲向對方卻落空。
而現在,我將葉舒槐緊緊摟入懷中。
她在顫抖。
“哢!”
導演組起身喝彩。
“好!演得太好了,不愧是影帝!”
還有人開玩笑道:“沒想到葉小姐也演得這麼好,就像在看真實的事件一樣。”
鄭繁連忙跑過來,從我懷中拉過葉舒槐。
“謝謝影帝帶著我們舒槐演戲,我倒是沒想到,舒槐能有這麼強的演藝天賦。”
他向我傳遞著家屬力。
我望著空空如也的懷抱,自嘲笑了。
剛剛懷中人的情緒,不像是假的。
隻是,她不願麵對,更不願承認。
我又何必苦苦緊逼。
我回到試衣間,換下戲服。
告彆節目組後,我獨自走到中環的路上。
望著川流不息的車輛與人群,突然想去曾經的巷子裡,吃一份蚵仔煎。
我循著記憶走到巷子口。
老舊的街道裡,仍有一個小攤亮著暖燈。
三年前,我和阿槐總會來這裡吃蚵仔煎。
我照例要了一大份。
站在攤旁吃得正香,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老闆,嚟一份蚵仔煎。”
我整個身體狠狠抖了抖。
葉舒槐,還記得這裡。
我將頭埋入碗中,整個身體隱在暗處。
可一陣腳步聲後,我的眼前出現一雙精緻高跟鞋。
“沈先生。”
我沒想到葉舒槐竟會主動上前,和我打招呼。
我隻能硬著頭皮抬頭:“好巧,葉小姐。”
她表情十分輕鬆,沒有半點侷促感。
“這家蚵仔煎很不錯,我小時候總來。”
她像是朋友那般和我聊天。
全然忘了之前對我拒之千裡的態度。
我拿捏不準她到底要做什麼。
所以隻好勉強笑笑。
“是,這裡也是我以前女朋友帶我來,我才知道這裡有這種美食。”
“沈先生當真有前女友?”
葉舒槐笑容更甚,隨口問道:“看沈先生現在還來這裡,想必依舊忘不掉前女友吧?”
她語氣滿是無所謂,眼底卻流露出幾分怯懦。
我不想再給我們之間半點希望,移開目光,平靜闡述:“我前女友已經去世了。”
“我也在開始學習,如何忘記她。”
砰!
葉舒槐手中的蚵仔煎整個打翻在地。
她卻仍保持那個姿勢,整個笑容凝固在臉上。
“葉小姐。葉小姐?”
她這纔回神,連忙擺手。
“沒事,我走神了。”
旁邊蚵仔煎的老闆霸氣道:“葉小姐,等著,我現在再給你做一份!”
我將手中的紙盒丟進垃圾桶。
“葉小姐,不早了。早點回家。”
我抬腳往巷子外走。
在經過葉舒槐身旁時,我分明感到衣袖微動。
好似有人扯住我。
我仍沒有停留,大步地離開了。
回到住所,我躺在床上,想起她今天反常的樣子。
按理說,她都要和彆人成婚,不應再在我麵前暴露自己。
可現在
我想不通她這樣的目的。
但我想,她一定知道,我已經知道她就是葉舒槐。
也知道,我是真的放棄了。
之後幾天,我和她之間恢複同事關係。
路上遇見,也會打個招呼。
我們之間無比坦蕩。
倒是鄭繁,在每次我和葉舒槐打招呼時,都如臨大敵。
好似我馬上就會將她搶走。
我在心裡不禁覺得好笑。
但也不再說什麼。
節目錄製很順利,一月後,正式殺青。
恰好殺青那天,是葉舒槐和鄭繁的訂婚宴。
我們幾位嘉賓都應邀參加。
彩帶、鮮花、悠揚的音樂。
用鑽石雕刻的吊燈閃爍奢靡的光。
襯得整個訂婚現場無比富麗堂皇。
葉舒槐身披高定禮服,挽著鄭繁走上台。
葉家父母當著眾人的麵,與她簽下財產轉讓協議。
過了今天,她便是正式的葉家掌權人。
此時,她身上的閃鑽更加襯得她嬌媚動人。
我看著她明媚的笑容,徹底移不開眼。
這樣的場景,我曾在夢中無數次見過。
1000多天,1000多個夢裡。
她都像這樣,穿著華麗的婚服,與我共敬親友。
隻是夢總有一天會醒。
現實中,站在她身邊的人,永不是我。
既然她做不成我的新娘。
那麼看著她幸福,也好。
我擦掉眼角的淚,隨著賓客一同鼓掌。
最後,在他們敬酒的環節,我還是忍不住心中的酸澀,提前離場。
我打包了一大袋威士忌,帶回鴿子籠。
這是我時隔一週再次踏入這裡。
黃昏將至,夕陽透過小窗投在桌前。
更顯蒼涼。
我開啟瓶蓋,一瓶瓶剛嘴裡灌。
辛辣的味道嗆得我咳嗽不止。
連眼淚都掉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夜幕降臨。
世界在我麵前不斷旋轉。
我聽見門外有敲門聲,起身踉蹌向前。
恍惚間,竟看到葉舒槐站在門口。
她身上還穿著訂婚宴上的禮服。
不過頭發已經淩亂。
我一時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
就當是夢吧。
我一把拽過眼前人,狠狠將唇貼了上去。
一夜**。
我慶幸自己還沒完全喝醉。
還能再夢裡再遇葉舒槐。
直到第二天早上,鴿子籠罕見傳來劈裡啪啦的聲音。
強行將我從睡夢中叫醒。
我不可置信看著眼前端著一盤三明治,朝我走來的葉舒槐。
狠狠打了自己一拳。
不是夢!
“你乾嘛!”
葉舒槐連忙放下盤子,心疼地撫上我的臉。
我被她這驟然轉變嚇得愣在當場。
半晌後才擠出一句話。
“你,不裝了?”
葉舒槐笑了。
“不裝了。”
“阿舟,我回來了。”
從她的講述中,我明白了一切。
原來我和她的相遇,本就是一場意外。
那時葉家掌權人,也就是葉舒槐的父親病重,病危通知書都下達了好幾次。
葉家其他旁支蠢蠢欲動,在葉家管家帶著葉舒槐出門之時,設計了一場車禍。
而我,正好目睹了那場車禍,還見義勇為救出葉舒槐,把那兩個管家當成她的父母。
為躲避葉家的追殺,她便偽造了身份,將自己說成是孤女,要我帶她回家。
我信了,且一時心軟,讓她成為鴿子籠的女主人。
之後葉父逢凶化吉,奇跡般醒來,開始清算旁支。
這自然遭到旁支的抵抗。
葉舒槐知道後,明白自己身為葉家長公主,不能再袖手旁觀。
便聯合葉父和鄭繁,偽造了假死現場,正式回到葉家。
“阿舟,這三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可我不能去找你。”
“如果讓他們找到你,那麼以我當初的實力,我保護不了你,隻會害了你。”
所以她便對我隱瞞了三年的真相。
對我撒下一個又一個的謊言。
甚至不惜在重逢後傷害我。
隻為拿下葉家後,向我說明一切,求我原諒。
“阿舟,以後沒人再阻攔我們在一起。”
可這三年,我午夜夢回哭濕的枕頭是真。
我的掙紮折磨是真。
她對我的傷害也是真。
碎了的項鏈,又怎能輕易拚回?
我消化完葉舒槐說的一切,輕輕推開了她。
“能不能讓我一個人靜靜?”
她愣了愣,揚起一個難看的笑容。
“好,我給你時間。”
她穿著破舊的t恤,從地上撿起昨天已經揉成抹布的衣服,塞進包裡。
“但是阿舟,要記得吃早飯。”
葉舒槐走後,三明治都涼透,我也沒動一口。
我無法做到這麼快就接受。
哪怕我心底還有她。
可她這番為我好的言論就像一根刺,紮進我心裡。
我不禁想,為何不能提前向我解釋。
非要看我痛不欲生,非要第一真實的反應,才達到她的目的?
我隻是她計劃中的一環。
可能以後再遇到什麼事情,她也會這樣一走了之。
獨留我一人,孤釣寒江雪。
我在小床上坐了很久,才下定決心,訂了三天後前往歐洲的機票。
我想,在我決定是否重新和她在一起前。
我要學著把心清空。
要過一段真正沒有她的生活。
才能做出更好的決定。
經紀人通知我,已經為了請了半年的長假。
於是我一整天便忙碌在安排行程上。
完全沒有關注網上的訊息。
直到葉舒槐打來電話。
“阿舟,你看到了嗎?我已經和鄭繁退婚。”
我驚訝了一聲,忙開啟平板。
果然,港城娛樂上已經登出葉、鄭兩家取消訂婚的訊息。
媒體說得含糊,但主要過錯方是葉家跑不了。
因為葉家承諾賠償鄭家十畝土地。
在寸土寸金的港城,這樣麵積的土地能夠帶來的經濟效益不可估量。
我忽地感到一陣酸澀。
“阿舟,以後我就能夠光明正大帶你回家。”
電話那頭,葉舒槐興奮的聲音還在持續傳來。
我閉上眼,緩聲問道:“阿槐,值得嗎?”
“什麼?”
“為了和我在一起,你讓葉家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值得嗎?”
我遊移的態度傳到她的耳中。
她果然憤怒起來:“阿舟!你在胡說咩啊!當然值得!因為你是我唯一想要共度餘生的人!”
“我不允許你這樣懷疑你自己!”
我的心顫抖著,一時不知作何回複。
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壓著嗓子回她。
“可我已經買好了三天後前往歐洲的機票。”
“阿槐,我確實愛你。但我已經沒有勇氣再愛下去。”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
片刻,葉舒槐才開口。
“阿舟,你不想要我了嗎?”
就算是三年前,我也沒有聽過她如此卑微,如此害怕的詢問。
以前,她也總是高昂著小臉,氣鼓鼓地命令我:“阿舟,你不能不要我!”
更何況三年後,她已是能夠攪動港城風雲的葉家大人物。
我聽到她的話,眼眶酸脹得差點開口服軟。
但我忍住了。
“阿槐,不是這樣。”
“隻不過我們之間橫亙了太多東西,我忘不了我們美好的時刻,也忘不了你傷害我的日夜。”
“所以我想走遠一些,完全放空自己,再來做決定。”
我聽到葉舒槐緩慢但有力的呼吸聲。
數到十的那刻。
她的聲音如期傳來。
“我明白了。”
“阿舟,你去吧。但是,彆忘了我。”
“記住,我會在港城等你,像你當初等著我那樣。”
“好。”
我們默契地結束通話了電話。
心口還是在痛,好像說出離開,就是對葉舒槐的背叛。
可不離開,我們之間,總會有一人不夠快樂。
剩下兩天,我緊鑼密鼓安排著赴外事宜。
在踏上飛機那刻,我遠遠看到葉舒槐的身影。
“保重。”
我看到她張大口型,這樣說道。
我朝她揮揮手,轉身登機。
半年時間很快就過去。
我通過媒體瞭解葉家在葉舒槐的帶領下,如日中天。
我真心為她高興,也並未停下自己的步伐。
我遊遍歐洲各國,還去了非洲體驗生活。
在這過程中,我愈發覺得自身的渺小,和生命的脆弱。
也許在下一秒,就會和愛人天人永隔。
這樣的痛苦我不想再體驗一次。
於是我提前回國,讓經紀人給我安排一次偶遇。
所以在娛樂圈最知名的電影節內場。
闊彆舞台半年的我,登台獻唱。
“隻因時機已到,手捧鮮花。將愛意銘刻在誓言之中,與你攜手遨遊天際,看著世間起伏,想象我們白頭偕老”
我看著台下葉舒槐驚喜又感動的表情。
也隨之紅了眼眶。
一曲唱罷,我照例下台。
卻在台下,遇到本該坐在c位的葉舒槐。
她臉上的驚喜未變,扁著嘴,眼裡閃著淚花。
我彎起嘴角,張開懷抱。
“阿槐,好久不見。”
一個闊彆已久的身軀撞入我的懷中。
“阿舟,你回來了!”
也許愛情會有曲折。
但隻要兩個人的心在一起,就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