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溫杳霍祁鉞 第1章
和霍祁鉞分手的第三年，陸溫杳去了梅裡雪山。
可一場雪崩，她被永遠埋在了雪山腳下。
意識消亡的一瞬，閻王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陸溫杳，你客死他鄉無法入輪回，本王給你三天時間，落葉歸根。”
再睜眼，陸溫杳發現她回到了車上，而身旁是自己早已失溫的屍體。
……
陸溫杳明白閻王給她的時間，是讓她去處理自己的身後事。
看著漫天飄舞的雪花，她將最後一張和霍祁鉞的合照埋在雪堆裡。
“霍祁鉞，雪山我來看了，但你失約了。”
她將後備箱開啟，把自己的屍體安置進行李箱，再用碎冰和厚雪保持低溫。
做完這一切，她又給雲城殯儀館打了一通電話。
“您好，我要預約三天後的喪葬服務。”
“逝者名叫，陸溫杳。”
閻王要她落葉歸根，那她便要開車回雲城，給自己準備一場體麵的葬禮。
安排好一切後，陸溫杳駕車在冰封雪路上緩慢前行。
連續拐了幾個彎，發現前麵有車拋錨。
一個身穿白色羽絨服的女子站在路中央揮手，陸溫杳不得不將車停下。
車窗搖下，那人摘下口罩，一張白淨小巧的臉落入她眼簾。
“趙欣兒？”陸溫杳驚訝開口。
當年高考後，再也沒見到過的高中同桌，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了。
趙欣兒看到陸溫杳，也很驚喜。
“杳杳，在這裡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男朋友的車出了故障，保險公司要明天才能來挪車，我們可以坐你的車離開嗎？”
陸溫杳有些猶豫，畢竟自己已經是個死人，帶著活人總歸是不太好。
但又覺得多行善事，或許到了地府還能被閻王嘉獎。
便答應了她一起同行的要求。
趙欣兒很快對著陷入雪坑的邁巴赫車招了招手，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走了過來。
隻一眼，陸溫杳就愣在原地。
和霍祁鉞分手這三年，她曾無數次幻想過和他重逢的場麵。
沒想到再次見麵，自己已經身死，而霍祁鉞也成了彆人的男朋友。
見霍祁鉞走來，陸溫杳顫著心收回了視線。
趙欣兒笑著挽住他的胳膊：“祁鉞，這是我高中同學陸溫杳，今天遇上她太有緣了，我們可以一起回雲城。”
聽著趙欣兒的介紹，陸溫杳心底五味雜陳。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褪去少年的青澀，多了成年人的穩重和成熟，一句‘好久不見’咽在喉嚨，久久說不出口。
正要開口，霍祁鉞從身上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了她。
“陸小姐，這是路費，我女朋友暈車，勞煩你坐後麵。”
他冷漠的語氣讓陸溫杳霎時噎住，她沒有接卡。
“不好意思，我的車習慣自己開，你們坐後座吧。”
關門的刹那，她聽到趙欣兒對霍祁鉞小聲嘀咕。
“杳杳好心載我們回家，你怎麼能這麼喧賓奪主，就像以前認識似的？”
霍祁鉞黑眸幽沉：“不認識。”
簡單三個字，讓陸溫杳心臟一陣陣緊縮。
她平靜開車，不讓自己情緒外泄。
是啊，早就物是人非了，認不認識也不重要了。
路上，趙欣兒忽然開口：“杳杳，你怎麼會來梅裡啊？”
陸溫杳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三年前跟前男友約定過的地方，所以想來一趟。”
半晌，霍祁鉞低沉的嗓音想起：“陸小姐，開車不要走神，誰的命你都賠不了。”
犀利的話，猛地刺痛了陸溫杳早已冰凍的心，也瞬間讓她清醒過來。
是啊，她已經死了，跟霍祁鉞提起三年之約又有什麼用呢？
趙欣兒瞪了霍祁鉞一眼：“杳杳你彆理他，這人今天怪怪的，跟吃了火藥一樣。”
“不過杳杳，等出了梅裡，你準備去哪啊？要一路嗎？”
陸溫杳通過後視鏡，悄悄看著這個在無數個午夜夢回思唸的男人，啞聲道。
“不了，等車抵達雲城，我要去殯儀館參加一個葬禮。”
車廂內的氣氛驟然凝重了幾分，趙欣兒也收斂了神色。
“我們坐你的車回雲城，陪你一起去弔唁吧，畢竟逝者為大。”
陸溫杳看了霍祁鉞一眼，見他沉默著沒有表態，微微攥緊了方向盤。
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
自己的葬禮能有人參加，或許走時也不會孤單了。
“謝謝。”陸溫杳繼續勻速開著車。
防滑鏈在冰雪地麵發出嘩啦的聲響，茫茫白雪掩蓋了前行的路。
後座上，趙欣兒倚靠在霍祁鉞懷中，又忍不住問詢陸溫杳的感情史。
“杳杳，當年你為什麼要和你男朋友分手啊？我記得那時候你很愛他，qq動態都是寫給他的愛情記錄。”
陸溫杳沉默了一瞬：“他兄弟說我是他的舔狗，他沒有否認，我也就覺得沒意思了。”
三年前大學畢業，陸溫杳熬了兩個通宵幫霍祁鉞設計工作簡介。
正要拿給他，卻聽到他的兄弟們正在吐槽她。
那些話難聽至極，可霍祁鉞隻是淡淡搖著手中的酒杯，沒有反駁一句。
甚至，神色間還有樂在其中的得意。
也是那一刻，讓陸溫杳覺得特沒意思。
趙欣兒立刻從霍祁鉞懷中坐直了身體。
“這些人怎麼這樣啊，太不道德了！”
“不過也是，兄弟是什麼樣，就代表這個男人是什麼樣，杳杳你分的好。”
聽著趙欣兒義憤填膺的話，陸溫杳淡淡應了一聲。
“嗯。”
一直沉默的霍祁鉞冷不防開了口。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陸小姐這分手理由未免太牽強了。”
陸溫杳沒接話，他身邊的趙欣兒已經不樂意了。
“你懂什麼，有些男人就是自己作，把女朋友給作沒了！”
“祁鉞哥，你的那些兄弟們哪天要是說我壞話，你必須維護我，不然我饒不了你。”
霍祁鉞下顎角微微繃緊，半響才擠出一個字：“好。”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擋風玻璃白霧茫茫。
視線不佳，陸溫杳開啟了冷風吹玻璃。
趙欣兒在後座哈氣搓手。
“車上好冷啊，杳杳，你把暖氣開啟吧。”
陸溫杳想到後備箱的屍體，直接從包裡拿了幾個暖寶寶給趙欣兒遞了過去。
“開暖氣太悶了，你用這個暖手。”
趙欣兒接過時碰到了陸溫杳冰涼的手，目光驚詫。
“你的手好冷，不開暖氣凍感冒了怎麼辦？”
陸溫杳微微一頓，自己已經是個死人，沒有活人的體溫很正常。
隻是，要怎麼跟她解釋呢？
這時，霍祁鉞俯身上前，長手一點，就開啟了車內的暖氣。
“陸小姐，高原感冒會有生命危險，我們坐了你的車，你就得對車上人的安全負責。”
聽到他一如既往霸道的語氣，陸溫杳在心底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耳邊隻有車輪碾過積雪形成的“咯吱”聲。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駛出厚雪堆積的雪路，到了山腳的鎮上。
霍祁鉞看著窗外漸漸暗沉的天色，說道：“時間太晚了，今天我們在這裡住一晚。”
陸溫杳擰了擰眉：“不行，我要三天內趕回雲城，不能在這裡過夜。”
趙欣兒指著外麵厚厚的積雪，滿臉不讚同。
“夜黑雪厚，晚上開車不安全，咱們不能光顧速度不要命呀！”
陸溫杳的目光掃過車尾，做了決定：“我開車繼續走，你們住鎮上，明天再訂機票回去。”
輪胎在積雪下發出一聲悶響，車子停在了一家民宿門口。
陸溫杳開啟了車門鎖，示意他們下車。
霍祁鉞卻一把摁了熄火鍵，並拔了車鑰匙。
“大雪封城，所有的高鐵飛機都停運了。”
“陸小姐，你已經答應我們一路同行，做人就要誠實守信。”
他說著，下車後開啟了駕駛座的車門，示意陸溫杳下車。
“放心，隻住一個晚上，不會耽誤你要去的葬禮。”
趙欣兒也勸：“疲勞駕駛的危害很大，我們還要陪你一起回雲城參加葬禮，可不能有任何意外。”
陸溫杳沒辦法，隻能跟著他們一起進了民宿。
天寒地凍房間緊缺，他們隻訂到一間雙床房。
陸溫杳本想到車上將就一晚，但又覺得霍祁鉞不尷尬，自己又有什麼好彆扭的呢。
進了房間，趙欣兒先去浴室洗澡。
陸溫杳和霍祁鉞拿著手機各坐一張床，界限分明。
浴室裡，嘩啦的水聲響起，霍祁鉞忽然看向她。
“三年了，你還不打算將我從黑名單放出來嗎？”
陸溫杳微頓：“既然分開了，就沒必要再有交集。”
霍祁鉞神色發冷：“說的也是，合格的前任就該跟死了一樣。”
他的話字字帶刺，尤其是那個‘死’字，又一次讓陸溫杳覺得不自在。
“霍祁鉞，你如果不能好好說話，就沒必要一路同行。”
她現在隻想帶著自己的屍體‘落葉歸根’，好好了卻一生。
半路偶遇是意外，自己答應載他們一程也會說到做到。
但她不想臨到死，還要被霍祁鉞影響自己情緒。
許是她的語氣太過硬朗，霍祁鉞表情有幾分不自然。
“車費錢總要轉給你，等回雲城再拉黑也不遲。”
陸溫杳遲緩一瞬，還是開啟了微信黑名單。
看著裡麵唯一的使用者頭像，她指尖輕顫，將霍祁鉞拉了出來。
她莫名下意識點進朋友圈，檢視了男人的動態。
發現以前從不喜歡發生活記錄的霍祁鉞，竟然每天都有更新動態。
最新的一條動態，就是他和趙欣兒在梅裡雪山牽手相擁的背影照。
【日照金山，我在梅裡找到了她】
動態發出的時間是3月22日6點33分。
而那一刻，正是陸溫杳被埋入雪山的死亡時間。
陸溫杳一點點往下滑動，看到霍祁鉞朋友圈中每一條動態，全是他和趙欣兒的恩愛點滴。
他們一起在冰島看極光，在巴厘島潛海賞魚，在普羅旺斯看薰衣草花海……
陸溫杳曾經沒來得及跟霍祁鉞走過的地方，霍祁鉞帶著趙欣兒去了個遍。
一時間，她心底五味雜陳。
霍祁鉞給陸溫杳轉完賬後，斜靠在沙發上看著手機。
“你以前不是一天三條動態嗎，怎麼一條朋友圈都沒更新？”
陸溫杳身子一僵。
自己的朋友圈動態定格在當初分手那天後，就再也沒更新過。
“不想發了。”
陸溫杳忍不住問他：“你呢？你以前不是不喜歡發朋友圈嗎？這兩年怎麼發了這麼多？”
霍祁鉞抬頭看向她：“人都是會變的，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
陸溫杳摳著掌心，細密的疼意讓她穩住了平靜。
是啊，人都是會變的。
當初他們在一起時，她用了無數方法想要霍祁鉞在朋友圈發個官宣訊息。
可霍祁鉞卻怎麼也不願意，還說：“幸福是兩個人的事，沒必要人儘皆知。”
然而現在他卻為了趙欣兒，每天發一條動態。
有些人已經往前走了好長一段路，隻有她還在原地踏步……
這時，趙欣兒從浴室走出來，撒著嬌讓霍祁鉞幫她吹頭發。
嗡嗡嗡的吹風機聲音，將一室的水霧都吹到了陸溫杳的心底。
她進了浴室，開啟花灑愣愣地站在那裡。
她不知道身上的水是冷還是熱，好像自從‘死去活來、重返人間’後。
她就再也感受不到這個世界的溫度了。
晚上，趙欣兒和陸溫杳睡一起，霍祁鉞睡另一張床。
但到半夜時分，趙欣兒悄悄下床去了對麵。
陸溫杳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即傳來低吟的喘息聲。
“…你輕點兒，彆把杳杳吵醒了…”
趙欣兒話音剛落，木床的搖曳聲反而撞得更猛。
一夜未眠。
早上陸溫杳起床時，霍祁鉞和趙欣兒已經沒有在房間了。
天上又飄起了雪花，窗外素白一片。
陸溫杳看著停車棚內的suv，擔心後備箱的冰因為開了一天暖氣而提前化掉。
她找民宿老闆要了一桶碎冰，又鏟了外麵的一層新雪，想給自己屍體周圍加上一層冰。
然而她剛提著冰桶出來，就看到趙欣兒和霍祁鉞提著一個大袋子站在車尾。
正摸索著要開啟後備箱。
“杳杳，我放點東西到後麵。”
陸溫杳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阻攔：“不要開！”
話音落下，一聲“哢噠”響。
後備箱往上彈開，黑色的行李箱映入所有人眼簾——
陸溫杳連忙趔趄跑過去摁下後備箱。
“東西放前麵吧，後備箱已經裝滿了。”
趙欣兒看了眼黑色行李箱，小聲嘀咕：“塞得鼓鼓囊囊的，你行李可真多……”
她將手裡的袋子放到後座，拍了拍手套上的碎雪。
“杳杳，我們去吃早飯吧。”
陸溫杳搖了搖頭：“你們先去，我重新整理一下我的行李。”
趙欣兒點點頭，挽著霍祁鉞的胳膊走了。
等他們離開，陸溫杳這才重新開啟後備箱。
她將行李箱四周的碎冰做了填充，又壓了一層積雪在上麵。
做完這一切，她抬手輕輕拂過行李箱麵，就好像是在輕撫自己的身體。
“睡吧，再睡一會兒，我們就到家了……”
忙完後，她將桶子還給民宿前台。
再回車邊時，霍祁鉞和趙欣兒肩並肩走過來。
“杳杳，你一直沒來，我給你帶了豆漿和包子，你快趁熱吃。”
看著趙欣兒遞來的早餐，陸溫杳有些遲疑，她如今雖然有實體，但早就是個死人。
既沒呼吸也沒心跳，就連溫度都感知不到，這些東西她能吃嗎？
糾結間，霍祁鉞沉聲開口。
“欣兒為了給你買豆漿手都燙傷了，不要辜負她的心意。”
陸溫杳剛一抬頭，便對上霍祁鉞強硬的神色。
趙欣兒也一臉不好意思。
“和祁鉞在一起後，都是他給我準備一日三餐，這還是我第一次主動買早餐。”
她話語間的真誠，讓陸溫杳不知道接什麼話。
“謝謝。”陸溫杳輕輕接過，到了聲謝。
但考慮到自己的身體狀況，她最終還是沒有去吃。
上了車，陸溫杳繼續往南開。
落雪漸稀，久違的陽光穿透雲層灑在她身上，讓她心底一陣發暖。
開了四小時，抵達一個藏族小鎮，導航語音提醒即將疲勞駕駛，建議停車休息。
陸溫杳將車停在了露天停車場。
趙欣兒興致勃勃地看著前方錯落的商鋪，挽著霍祁鉞的胳膊下了車。
“杳杳，我和祁鉞去逛逛，半個小時後回來。”
霍祁鉞掃了陸溫杳一眼，主動牽起了趙欣兒的手。
他們兩人走後，陸溫杳看到附近有一家民族照相館。
想到還沒有準備好遺照，她情不自禁走了進去。
老闆熱情的對她介紹民族服飾。
“你長得這麼漂亮，可以穿康巴藏袍裙拍寫真。”
陸溫杳搖了搖頭：“我簡簡單單拍一張坐著的照片就行，不用換衣服。”
她的要求很低，攝影師很快就將照片拍了出來。
陸溫杳看著電腦裡的彩色照片，對老闆說道。
“麻煩您幫我將照片調成黑白色吧。”
老闆有些詫異：“黑白照不太吉利，您這是……”
陸溫杳苦澀的笑了下：“做遺照。”
話音剛落，一道猛力突然從後拽住她的手。
陸溫杳回頭，剛好撞見霍祁鉞帶著慍色的眸子。
“什麼遺照？”
陸溫杳沒想到霍祁鉞會在這時候出現，她不動聲色抽回手。
“我的遺照。”
霍祁鉞神色一僵，眼裡的譏誚幾乎要溢位來。
“用這種謊言誆騙人，有意義嗎？”
陸溫杳沒想到自己的坦誠告知，在霍祁鉞心中隻是一句謊話。
不管信與不信，也早就沒意義了。
她撩起被風吹亂的發絲，聲音輕的似要散開。
“我開玩笑的，是我朋友的遺照。”
說完，她看向老闆：“照片的顏色調好了嗎？”
老闆詫異的看了兩人一眼，再垂眸看向電腦螢幕，一時疑惑。
“照片怎麼突然曝光了……女士，需要重新拍一下”
陸溫杳走到電腦旁邊，隻見原本清晰的照片不知什麼時候變得模糊不清。
好像被什麼東西遮掩了一樣，根本看不出是誰。
她不由得看向自己隱隱渙散的手，苦笑一聲：“算了，就這樣吧！”
自己現在是一個死人，就算再拍一千遍一萬遍，估計依舊拍不清。
陸溫杳準備回車上，霍祁鉞卻攔住了她。
“欣兒想在這裡拍一場雪景婚紗照，等我們拍完再走。”
聽到這話，陸溫杳徹底皺眉。
之前明明說好休息半小時就啟程，怎麼突然要拍婚紗照了？
“我要儘快趕回雲城，沒時間耽擱了。”
霍祁鉞微微蹙眉：“拍婚紗照是我和欣兒的大事，怎麼能算耽擱？”
看著他這副口吻，陸溫杳有些生氣。
“霍祁鉞，你們的人生大事跟我沒關係！”
“但這個葬禮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事，我必須及時趕回去！”
“隻是你朋友的葬禮而已，有必要急成這樣嗎？等下一路走高速就能趕回去。”
霍祁鉞有些不耐煩。
氣氛僵持之際，趙欣兒穿著一身純白婚紗走了過來。
“杳杳你彆生氣，我們隻拍一組雪景婚紗照，拍完了立馬換衣服走，不會耽誤多久的。”
看著她略帶祈求的眼神，陸溫杳還是拒絕了，讓他們可以在當地直接租車，慢慢逛著走。
結婚是女人一輩子的事，婚紗照也是跟隨女人一生的東西。
但如果是要她死後連自己葬禮都無法完成的話，那閻王給她的時間又算什麼呢？
再一個，她清楚這裡麵肯定有霍祁鉞的手筆。
戀愛這麼些年，她不是不知道他睚眥必報的性格。
可是死都死了的自己，為什麼還要為了這個男人妥協！
因為陸溫杳的堅持離開，趙欣兒還是換了衣服。
表示之前也在梅裡雪山拍了好幾組雪景婚紗了，這裡的就算了。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僵硬，幾人重新回到了車上。
趙欣兒哈欠連天，想獨自在後座躺著休息，霍祁鉞便坐在了副駕駛。
一路安靜，白色suv上了前往雲城的高速路。
外麵的雪已經停了，細密的雨夾雜著冷風一下下吹打在擋風玻璃上形成道道水痕。
陸溫杳認真開著車，後座上的趙欣兒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
看到導航的路線很快就要抵達雲城地界，她突然有感而發。
“杳杳，這一路能遇到你真好，不然我和祁鉞現在都還被困在雪山呢。”
“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陸溫杳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幾分。
“等回雲城再說吧。”
可趙欣兒沒有聽出她委婉的拒絕，反而有了新的打算。
“乾脆你來做我的伴娘吧！”
她話音剛落，陸溫杳和霍祁鉞異口同聲開口：“不行！”
與此同時，車子一陡，狠狠撞到了旁邊的護欄上。
“嘭——”
陸溫杳連忙攥緊方向盤，在應急車道險險停穩。
霍祁鉞第一時間扯掉安全帶，下車檢視趙欣兒的情況。
“欣兒，有沒有哪裡受傷？”
趙欣兒驚魂未定的搖了搖頭：“我沒事，但肚子有點疼，好像要來姨媽了……”
霍祁鉞立即給她準備暖寶寶。
陸溫杳下車檢視車子，發現隻是前保險杠壞了，沒有大礙。
她鬆了口氣，正要回駕駛座，霍祁鉞已經率先拉住了車門。
“你的心理素質不行，精力容易分散，後麵的路我來開。”
這一次，陸溫杳沒有拒絕。
離雲城越近，她的靈魂實體也越來越發虛。
她擔心自己開不好最後這一段路程，隻能交給霍祁鉞。
陸溫杳正準備去後座，霍祁鉞卻讓她直接坐副駕駛。
“欣兒生理期，需要寬敞的休息空間。”
陸溫杳微頓，沉默著坐在了副駕駛。
雨水滴滴答答落著，讓人看不清車窗外的景色。
待霍祁鉞平穩開車後，趙欣兒再次聊起了之前的話題。
“祁鉞，你為什麼不同意杳杳做伴娘？”
霍祁鉞眼眸暗了瞬，但沒再說什麼。
陸溫杳想到自己和霍祁鉞尷尬的前任關係。
還有自己即將消散的身體，嗓音有些乾澀。
“算命的說我八字不好，不適合做伴娘。”
趙欣兒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一臉不讚同。
“這都是迷信好嗎，你人這麼好，八字怎麼會差？杳杳你相信我！”
“我看人的眼光不會錯，你以後的男朋友一定跟你一樣好，你也會跟我一樣幸福的。”
車身微微晃動，陸溫杳下意識掃了霍祁鉞一眼，發現他攥著方向盤的手背青筋凸起。
她動了動蒼白的唇瓣，低聲回應：“或許吧。”
但幸不幸福，隻能是下輩子的事了。
她的這輩子，已經定格在了26歲這一年。
再也沒有以後了。
高速路沿途風景一晃而過，指示牌上顯示距離雲城隻餘1公裡。
剛晃神，陸溫杳手機裡便收到來自雲城的過境簡訊。
【一城山色半城湖，天堂雲城歡迎您回家！我們將竭誠為您服務。】
陸溫杳呼吸一頓，身體內似揣了團火。
熱意順著胸口往上爬，灼的她連指尖都在發顫。
霍祁鉞發現不對勁，側頭看向她。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白？”
陸溫杳死死咬著下唇，虛弱的搖了搖頭：“沒事。”
看著她止不住顫抖的身體，霍祁鉞抬起右手直接摸上她的額頭：“怎麼這麼涼？”
說完，他將車內暖空調開啟，熱氣撲麵而來。
陸溫杳想到後備箱的屍體，伸手想關閉。
“我不需要暖氣……”
霍祁鉞拍開了她的手，方向盤一個轉動，將車直接開進了高速服務區。
“你冷成這樣，不開暖氣是想凍感冒嗎？”
趙欣兒勸慰的聲音也從後座傳來。
“是啊，杳杳，女人要對自己好點，我們先在服務區休息一下。”
她說完，等車停穩就下車去了洗手間。
霍祁鉞走到副駕駛邊，開啟了車門。
“我帶你去服務區喝點熱水，再找診所看醫生。”
陸溫杳搖頭，不願意下車：“不用，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霍祁鉞不由分說一把拽住她的手，想拉她下車，卻在觸及她的手腕時臉色驟變。
“你怎麼沒有脈搏？”
陸溫杳想到霍祁鉞曾經是醫學生，趕緊將手抽回來。
“隻是天冷，脈搏不明顯而已。”
她下意識的解釋，不願讓霍祁鉞瞧見更多倪端。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陸溫杳拿起來一看，是喪葬中心打來的電話。
她避開霍祁鉞，走到車尾接通。
“您好，這邊要開火化證明，我們再確認一次逝者的名字叫什麼？”
陸溫杳抬手輕撫過後備箱，嗓音沙啞了幾分：“陸溫杳。”
“好的，葬禮需要有家屬迎靈柩入禮廳、抱逝者遺像，這邊是您……”
聽到工作人員的問詢，陸溫杳脫口道：“我有事來不了。”
電話那頭遲疑了一瞬：“您不來的話，屍體是誰送來呢？我們又安排哪位家屬？”
天上又稀稀拉拉下起雪來。
陸溫杳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向不遠處也在打電話的霍祁鉞。
“屍體會是她的朋友霍祁鉞送來，就在suv的後備箱裡。”
“至於葬禮追悼會的流程，也是他全權代理。”
放下手機，陸溫杳感覺自己的身體又輕了很多。
霍祁鉞，這一次就當是我們真正的告彆了……
她坐回副駕駛，安靜等趙欣兒回來再出發。
但霍祁鉞掛了電話後，徑自朝駕駛座走來。
他上了車，直接啟動引擎。
見他要走，陸溫杳連忙開口：“趙欣兒還沒來。”
“欣兒不和我們一路同行了，等下會有司機來接她。”
說完，他就係好了安全帶。
陸溫杳的手機收到了趙欣兒發來的微信。
【杳杳，我媽說女孩子生理期去殯儀館弔唁是對逝者的不敬，讓祁鉞替我做代表，陪你一起哦，我們改天再一起聚。】
她回了一個‘好’，心底五味雜陳。
霍祁鉞已經開著車繼續行駛在高速上。
車裡安安靜靜，彼此的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楚。
陸溫杳微微蜷攏手心，側頭看向窗外。
耳畔，突然傳來霍祁鉞的問話：“等參加完葬禮，你準備去哪？”
陸溫杳一頓，不知該如何回答。
葬禮結束，她就要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了。
以後去哪兒，要看地府閻王的安排。
“不知道。”她誠實的說。
霍祁鉞卻緊緊捏著方向盤，黑眸情緒翻湧。
“陸溫杳，你的人生都沒有計劃嗎，難道這些年都是活一天算一天？”
陸溫杳垂著眼，聲音壓得極低：“是吧。”
畢竟她的人生早已終止，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閻王贈與的。
想到霍祁鉞和趙欣兒即將步入婚姻殿堂。
她想了想，還是將心底由衷的祝福說了出來。
“霍祁鉞，我就提前祝你和趙欣兒新婚快樂，幸福長久。”
車身突然一陣晃動，霍祁鉞下頜角繃緊了幾分。
“陸溫杳你什麼意思？在一起的時候對我的事從不放在心上！”
“現在分手了卻要假惺惺給我送祝福？！”
陸溫杳沒想到他情緒如此激烈，一時間有些不解。
“難道你不希望我祝福你們嗎？”
霍祁鉞腳踩油門，車速猛地飆到了120碼。
“我現在終於確定，你是真的沒有愛過我。”
窗外景色飛馳，白色suv在晚霞中急速行駛。
陸溫杳攥緊安全帶，感覺有些喘不上氣來。
車內氣氛壓抑，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愛過嗎？
如果沒愛過，她也不會分手三年還在原地踏步，獨自一人去雪山……
可現如今，愛沒愛過還有什麼意義呢。
她死了，他也要結婚了，不是嗎？
幾個小時後，車子開出雲城收費站。
一輛殯儀館的靈車停在路邊，司機對著白色suv招手。
霍祁鉞停了車，搖下車窗。
工作人員出示自己的證件，說道。
“您好，霍先生是嗎？這是雲城殯儀館的追悼會名單，麻煩您簽個字。”
霍祁鉞有些疑惑：“為什麼要我簽？”
工作人員禮貌回應：“這是陸小姐的意思。”
霍祁鉞看了眼在副駕駛休憩的陸溫杳，默默接過單子在右下角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簽完字後，霍祁鉞跟著靈車朝殯儀館方向開去。
離殯儀館越近，陸溫杳就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
一種久違的睏意從心底緩慢上湧。
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隔著車窗，她看著外麵的景色。
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晚霞鋪滿天際，還有直插雲霄的高樓大廈……
入眼的一切，陸溫杳都緊緊銘記在心。
抵達殯儀館後，霍祁鉞將車停穩，陸溫杳便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火燒雲般的霞光透過雲層落在她身上，帶來久違的暖意。
迎著晚霞，她看到自己的雙手在逐漸變的透明。
這一次，消失的指尖沒有再凝實。
“咚咚咚——”
遠方火車站上的石英鐘發出三聲巨響，閻王清冷的聲音再次在她耳畔響起。
“陸溫杳，你已護送自己落葉歸根，可還有遺憾？”
陸溫杳看著前麵的工作人員正將她的遺像轉交到霍祁鉞手中，輕輕搖了搖頭。
她在這個世界早就沒有了親人，曾經心中唯一的羈絆，正抱著她的遺像在為她送彆。
這一生，自己也算圓滿了。
“沒有了。”
話落，她緩緩閉上眼睛，早已透明的身軀隨風化作點點金光朝四周散去……
與此同時，霍祁鉞的心口倏地一陣刺痛。
他看著手中被黑布掩蓋的遺像，有些疑惑不解。
“為什麼要我抱遺像？”
工作人員如實回答：“霍先生，這是陸溫杳女士的遺願。”
霍祁鉞徹底怔住：“陸溫杳？遺願？”
他猛地朝車上看去，卻發現副駕駛上早已沒了陸溫杳的身影。
工作人員肅穆站立兩排，還有人推著一個鋪滿鮮花的透明水晶棺停在了白色suv車邊。
“全體默哀，恭請靈柩——”
有人走到車尾，開啟了後備箱。
碩大的黑色行李箱映入眼簾，周圍的冰塊和厚雪已經融化了大半。
霍祁鉞的心跳莫名失控，心底的慌亂似瘋長的野草肆意蔓延。
看到四下都不見那道瘦削的身影。
他下意識上前，攔住正將行李箱抱下來的工作人員。
“這是陸溫杳的行李，你們不要亂動。”
工作人員卻一臉凝重：“霍先生，很感謝您一路護送逝者返程，我們在此代替陸女士感謝您的最後陪伴。”
他說著，戴著白手套將行李箱的拉鏈緩緩拉開。
黑色蓋子掀開，融化的冰雪中，陸溫杳蜷縮的身體直直映入霍祁鉞眼中——
工作人員小心翼翼拂開陸溫杳身上的碎冰，正想將她抬出來。
霍祁鉞忽然厲聲製止：“住手！”
他一步步朝著陸溫杳所在的方向走去，眼尾越來越紅。
“你們把溫杳放在行李箱乾什麼？”
說完，他不顧陸溫杳身上的冷意輕輕將她抱出來，用身上的大衣緊緊裹著她。
“杳杳，彆怕，很快就不冷了。”
喪葬中心的人看著這一幕，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
“霍先生，陸女士三天前就去世了，您將她交給我們吧。”
霍祁鉞聽到這話，心口抽痛。
“你們撒謊，這三天杳杳一直跟我在一起，怎麼會去世？”
這三天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現，陸溫杳的每一個動作、她說的每一句話。
他都清清楚楚的記得，現在他們說陸溫杳死了，這讓他怎麼相信？
霍祁鉞顫著手一點點撫上陸溫杳的臉頰。
“他們說你死了，可我不信。”
“我們分手三年，再見麵時，你怎麼能死呢？你又怎麼會死呢？”
陸溫杳的麵板柔軟彈潤，除了臉頰微微泛白，和活著沒有任何區彆。
霍祁鉞覺得一定是這些人對她做了什麼，不然怎麼會好好地一個大活人在他們來後忽然就出現在行李箱內？
“霍先生，麻煩您鬆手，將陸女士交給我們吧。”
霍祁鉞赤紅著眼：“不行，她還沒死，我不能將她交給你們。”
哪有人還沒死，就送到殯儀館的？
霍祁鉞的堅決嚴重影響了喪葬人員的工作，而且死者一直待在外麵也不好。
沒辦法，他們隻好打了警局的電話。
很快，警察就來了殯儀館：“霍先生，法醫已經到了，請將人交給我們。”
看到來人，霍祁鉞這才極不情願的鬆了手。
“同誌，杳杳在下高速時還好好地，我懷疑他們趁我不注意將杳杳謀害了，你們一定要好好查清楚。”
喪葬中心的人一聽這話，隻覺得冤枉。
“警察同誌，我們都是按照流程做的事，三天前，我們就接到了電話，要在今天來接陸女士的遺體。”
話一出口，霍祁鉞隻覺荒謬。
“三天前，杳杳還活的好好地，我女朋友可以證明。”
說完，霍祁鉞直接撥通了趙欣兒的電話，跟她說了現在的情況。
趙欣兒直接說道：“對，三天前我們和陸溫杳一直在一起，在最後一個服務區才分開。”
得到趙欣兒的證詞後，幾人跟著警察到了警察局，分彆出具了各自的證據。
警察檢視過後，跟霍祁鉞說。
“東西我們會進行查證，現在你可以在這裡等待屍檢結果出來。”
說完，他準備出去，被霍祁鉞叫住。
“警察同誌，我想申請檢視監控。”
一個大活人忽然消失，然後出現在行李箱中，讓他心裡極為不安。
對於他的要求，警察沒有反對。
很快，監控就調了出來，但出乎意料的是，目前能調到的監控中，霍祁鉞連陸溫杳的頭發絲都沒有看到。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監控中的畫麵，無一不在告訴他，這幾天和陸溫杳發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就在這時，法醫拿著屍檢結果過來。
“經屍檢確認，陸溫杳女士死於三天前的梅裡雪山崩塌。”
霍祁鉞的耳中一陣轟鳴：“你說的什麼？”
陸溫杳真的死了？！
不！他不相信。
三天前，他就在梅裡雪山。
雪崩時，明明所有的人都已經被疏散了，她怎麼可能會被壓在雪山下？
從警察局出來，霍祁鉞渾渾噩噩的跟著喪葬中心的人回到殯儀棺。
他們見證了太多的生離死彆，並沒有因為他的所作所為而怪罪。
“霍先生，我們要為陸女士進行火化儀式了，您是唯一來為她弔唁的人，最後看她一眼吧！”
聽到“火化”二字，霍祁鉞終於有了反應。
“不，我不同意。”
一旦火化，他就再也看不到麵前的女人了。
霍祁鉞輕輕靠在冰棺上。
“還沒和她好好告彆，你們不能這麼輕易的就將她火化。”
工作人員歎了口氣。
“最晚到今天下午六點，我們必須讓陸女士進焚化爐，您……好好和她告彆吧！”
說完，他搖著頭走了出去。
他們走後，整個靈堂寂靜無聲，隻剩下霍祁鉞清淺的呼吸聲。
他隔著冰棺，一點點描畫著陸溫杳的樣子。
“溫杳，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很清楚，你怎麼能說分手就分手？”
“小時候，你總是追在我身後‘哥哥、哥哥’的叫著，怎麼現在就不叫了呢？”
“杳杳，三年了，你為什麼不聯係我？你知道我每天都在等你的電話嗎？”
……
說著說著，“啪”的一聲脆響，陸溫杳的手機從他口袋滑出砸在了地上。
霍祁鉞撿起來時，看到了螢幕上的照片。
那是他們確認在一起那天拍的情侶照。
照片裡，陸溫杳眉眼彎彎的看著他，眼睛裡似藏了星星。
可現在，她的眼睛卻再也睜不開了。
霍祁鉞試著輸入了自己的生日，手機“啪”的一聲解開了。
看著一直未變的密碼，霍祁鉞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杳杳，既然你還愛著我，為什麼要和我分手？”
當初設定手機密碼時，他們用的都是對方的生日。
那時，他們說：“如果不愛了，才換掉手機密碼。”
而現在，陸溫杳沒有換掉密碼，是不是代表著，她還愛著他？
霍祁鉞想到這，捂著眼哭的泣不成聲。
日暮西斜，時間很快來到六點。
工作人員過來準備挪遺體，霍祁鉞抬手擦了擦眼角。
“能晚點再將她送走嗎？”
對方搖頭：“霍先生，這一切都是按陸女士的要求安排的，請您彆為難我們。”
他們已經讓他等到了六點，不能再等了。
“陸女士安排的？”
原來陸溫杳早已為自己安排好了死後的一切事宜。
霍祁鉞緊捏著手機，心似破了個口子，疼入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