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智深現代行俠記 第114章 技術偵查
淩晨三點的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魯智深在值班室行軍床上睡得正沉,那部紅色的內線電話猛地炸響!聲音在寂靜中尖銳得如同鋼針紮耳膜!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彈了起來!心臟在胸腔裡“咚咚”狂跳,震得耳根發麻。抹了把臉,手掌觸到額頭枕巾留下的深紅凹痕也渾然不覺。抄起電話,聽筒裡傳來老張嘶啞、焦灼到變調的吼聲:
“魯師傅!不好了!出大事了!
北寺!北寺的鎮寺之寶——那尊唐鎏金觀音菩薩!讓人摸黑給…給盜走了!”
魯智深渾身汗毛瞬間炸起!所有的睡意被一桶冰水澆得乾乾淨淨!他倒抽一口涼氣,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什麼?!什麼時候?!”
“剛接報!方丈都快急暈過去了!寺裡全亂了套了!”老張的聲音喘著粗氣,背景裡隱約能聽到混亂的腳步聲、敲擊木魚甚至壓抑的哭泣,“所裡能抽掉的車全過去了!李隊讓你火速增援!文物局領導都驚動了!”
山區的黎明前,寒意砭骨。警車刺耳的警笛撕破死寂的夜,像一把冰冷的手術刀,剖開蜿蜒的山路,直插北寺所在的山坳。車燈的光柱在漆黑的林中晃動,如同受驚野獸的眼睛。
當魯智深的車碾過最後一段陡峭的山路,衝入北寺前那片青石鋪就的廣場時,東方天際才勉強滲出一點慘淡的魚肚白。
場麵一片狼藉。
警戒線的黃帶子在晨曦的微風中獵獵抖動,刺眼又冰冷。臨時架設的大功率射燈將古樸宏偉的觀音殿照得亮如白晝,也無情地映照出殿門大開的黑洞與內部的淩亂。穿警服的、穿僧袍的身影沉默而緊張地穿梭,空氣緊繃得像拉滿的弓弦,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殿前,北寺的主持方丈大師身披著象征尊嚴的明黃色袈裟,平日裡那份寶相莊嚴此刻隻剩沉痛與難以置信的悲涼。他手裡緊緊攥著一串磨得發亮的菩提念珠,指節捏得慘白,看到警車上衝下來的魯智深,方丈那雙蘊藏著無限智慧與悲憫的眼睛裡,竟陡然燃起一絲微弱的、抓到救命稻草般的期盼之光!
“魯警官!您…您可來了!”
方丈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幾乎語不成調,“菩薩…觀世音菩薩金身…不見了!昨夜明明還在!晨課欲頌經…殿門虛掩…進去一看…蓮座上…空空如也!”
魯智深的心猛地一沉!他沒有說話,隻是快步上前,深深地向方丈合十,行了一個極其莊重的佛禮,動作標準有力:“大師莫急!您穩住!灑…我魯智深,一定…把菩薩請回來!”
技術科的同事已經在現場忙碌起來。初步勘查的結果令人沮喪到近乎絕望——竊賊顯然是個頂級的老江湖!
?監控線路在關鍵節點處被極其精準地剪斷,切口平滑,不是蠻力所為。
?厚重的殿門鎖芯完好無損,如同鬼影般穿門而入。
?幾個重點位置提取到的鞋印模糊不清,套著粗糙的布質鞋套痕跡,根本無法做個體識彆。
?唯一明顯的現場變動,就是原本規規矩矩盛在巨大青銅香爐裡的香灰,被徹底攪亂,如同被颶風卷過,慘兮兮地潑灑了一地。
“白忙活!這絕對是挑釁!故意惡心人!”一個年輕的技術員憤憤地踢了一腳旁邊的石墩。
魯智深沒有理會抱怨,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灘散落在地、彌漫著複雜氣味的香灰吸引。他矮下魁梧的身體,幾乎是半跪在冰冷的、沾著晨露的青石板上,湊近了那堆灰燼。混雜著塵土的灰白色粉末散發著寺廟特有的香火氣息,但就在這主調之中,一種極其微妙、卻又無比突出的異樣氣味,如同潛伏在草叢中的毒蛇,猛地鑽進了他格外敏感的鼻腔!
“阿——嚏!!”
一個突如其來的猛烈噴嚏,毫無預兆地爆發出來!震得他自己耳膜嗡嗡作響!鼻涕眼淚差點齊流!
旁邊正在拍照的老張嚇了一跳,皺眉道:“感冒了?這鬼地方夜裡確實濕氣重…”
魯智深卻用力地揉著發酸的鼻子,眼神驟然銳利如鷹隼!他顧不得形象,直接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撚起一小撮沾染著灰塵的深色香灰碎屑,屏住呼吸,輕輕放在鼻翼下方…然後,用力地、深長地吸了一口氣!那樣子,像極了最挑剔的鑒香師,又像一條發現了特殊氣味的敏銳獵犬!
老張和其他警察都看呆了,不明所以。
足足三秒鐘,魯智深保持著這個怪異的姿勢,濃眉緊緊鎖在一起,擰成了兩道深刻的溝壑。“不對…”
他終於出聲,聲音低沉而肯定,帶著一種發現獵物的興奮,“這股子甜膩膩的味道…像是…海南沉水香的底子!但又不止!冷颼颼的後勁兒…還摻了極品的龍腦!這不是普通的大路貨檀香!”
“啊?!”老張手裡的物證袋差點掉地上,眼珠子都凸出來了,“你…你連這都能聞出來?!蒙的吧?!”北寺常年禮佛,香火氣重得能把人醃入味,他隻覺得是普通檀香味。
魯智深沒解釋,他的記憶在飛速回溯,捕捉著嗅覺庫裡的片段:“這種配方,太特彆,太燒錢!灑家記起來了!早年跟一個文物案,去過五台山文殊院!他們接待頂級貴賓禮佛的‘梵蓮淨心香’,就是這個路數!霸道得很!”
他話音未落,一旁的方丈大師猛地跨前一步,臉上瞬間褪儘血色,又因激動而湧上一片異樣的紅潮,聲音都顫了:“阿彌陀佛!魯警官真神人也!老衲佩服!這正是本寺秘傳、專為重**會及敬奉這尊觀音而製的‘慈悲無量香’!配方…配方確實與文殊院的‘梵蓮淨心香’同出一脈!乃祖師從五台山帶回!是本寺最核心的秘辛之一!外人絕無可能知曉!更不可能輕易仿得!”
方丈的驚呼如同往滾油裡潑了一瓢冷水!現場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像探照燈般聚焦在魯智深身上!尤其是市局刑警隊的幾位領導,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和重新評估!
魯智深的光頭在警燈光下反射出犀利的亮光,思路瞬間貫通:“能用得上這寶貝香,而且懂得精準使用、能接觸到的…絕不可能是臨時起意的小蟊賊!更不是一般香客!”他站起身,目光灼灼,“範圍非常小!不是寺裡地位不低的核心僧人…就是能參與供奉此香的、身份極為特殊且被寺院極度信任的大功德主!”
偵查方向瞬間被強力壓縮!專案組領導當機立斷:一組人馬立即排查寺內所有接觸過“慈悲無量香”的僧人近況;另一組則由魯智深親自帶隊,依據這條“香線”窮追不捨!
魯智深謝絕了手電筒,就著天光開始順著殿後幽深、布滿苔痕的小徑仔細搜尋。他此刻整個人就像一部高度靈敏的活體探測器,那雙牛眼掃視著地麵每一寸泥土、每一片落葉。呼吸被刻意放緩,鼻腔全力捕捉著空氣中殘留的、微弱到幾乎不可聞的特定香氣分子。那種混合了頂級沉香、清冽龍腦與古寺苔蘚塵土的複雜而獨特的氣息。
果然!在離殿後小門約五十米開外,一條通往僻靜後山的小徑岔口處,微濕的泥地上,幾個踩踏後的模糊痕跡引起了魯智深的注意。更重要的是,在那些本應純淨的泥土和苔蘚印痕上,幾處極其不自然的灰白色斑點,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魯智深單膝跪地,臉幾乎貼到地麵,像一頭追蹤獵物的孤狼。“找到了!”他低吼一聲,指給老張看,“看!這是從殿裡帶出來的香灰!故意灑落在這些腳印上的!混了泥巴,不明顯,但氣味還在!”他的指尖劃過一處淺淡的灰泥混合痕跡,“這裡,還有這裡!都不是無意掉落,是故意揚灑的!像在…掩埋腳印?”
“神經病吧?偷了東西還有閒心撒香灰?”老張疑惑。
“不!”魯智深眼睛微眯,閃過一道寒光,“是儀式!是他信仰裡的‘贖罪’或者‘安撫’!這個賊…不但懂這香的價值,還對它有種病態的執著!他相信這香灰能安撫菩薩的怒意,或者…為他開路?”他站起身,沿著斷續的、混合著香灰的泥土痕跡追去,目光在岔路口的草木間梭巡。終於,在另一條更隱蔽小路旁一塊相對乾燥、凸起的青石板上,他捕捉到一枚被香灰覆蓋了一部分、卻因為鞋底抬起角度而暴露了後腳跟關鍵特征的模糊腳印!
“42碼!布鞋!”魯智深的聲音如同金石交擊,異常清晰有力,“右腳腳跟處——嚴重磨損!磨損痕跡呈明顯的‘回’字渦紋!”
這個特征被迅速記錄,成為核心線索之一。
資訊彙集回專案組臨時指揮部(設在大殿旁一間禪房內)。
“僧人‘慧明’?”魯智深看著寺裡監院提供的掛單僧人登記薄,目光停留在最新的一行。半月前由五台山某小寺院開具掛單證明前來,自稱是遊方參學的律宗師父。監院回憶:“這位‘慧明’師父性情頗為內向寡言,但一住下就向知客師詢問‘慈悲無量香’的供奉規矩,更特彆要求住在離觀音殿最近的西廂。三天前,不告而彆,行李也沒拿全。當時以為他隻是臨時外出雲遊…現在想來…”
魯智深心中疑慮更深。“慧明”來自五台山——正是這特殊香的源頭!他對香的興趣和對觀音殿的過分關注,都高度吻合!而那枚關鍵的、右腳跟帶有特殊磨損的42碼布鞋印…他立刻讓技術支援將此特征輸入資料庫進行關聯檢索。
在等待資料庫結果的空檔,魯智深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堆讓他“過敏”的香灰。一個大膽的念頭鑽進腦海。“老張,給城南分局打電話!問問轄區內那些小廟小庵,尤其是香火不那麼旺、位置偏一點的,近期有沒有掛單僧人或特殊香客!特彆是問問…他們用的是什麼香?!”五台山的香雖然珍貴罕見,但如果這個“慧明”熟悉配製手法,或者根本就是冒充僧人,那麼他很可能有固定的“落腳點”或藏身處,在那裡,可能會暴露其真正的喜好!
中午時分,兩方麵都有了進展!
1.資料庫關聯反饋:
一個名叫“張海明”的男子兩年前在鄰省某市一樁未破的佛造像失竊案中出現過,被列為嫌疑人之一。其身份證資訊顯示戶籍地——海南海口!
2.城南分局電話:
“魯警官!巧了!剛還接到‘慈雲庵’一個老師父報失!庵裡珍藏的一小塊海南沉香不知被誰偷偷用掉了些!我們派人去看過,沒丟貴重物品就沒立案…慈雲庵?對對!就在城南小青山腳!破破爛爛的小廟!尼姑庵!”
“海南沉香!慈雲庵!”魯智深豁然起身!“所有人!跟我走!目標——慈雲庵!嫌疑人可能還在那附近!”
破敗的慈雲庵隱在荒涼山腳下。穿過稀疏的竹籬笆,魯智深一腳踏進那陰暗濕冷的正殿大門。
嗡——!
一股極其濃鬱、甚至有些過於甜膩的熟悉氣味,如同實質的綢帶,猛地纏繞包裹住他的鼻腔!那獨特的氣息——頂級海南沉香中混雜著冰片龍腦的清冽!和北寺丟失的香粉氣味如出一轍!隻是濃度高得有些詭異!
“嘶!”老張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他也聞到了。
魯智深眼神銳利如刀,掃過空蕩蕩的大殿,目光最終落在那嫋嫋升騰著青煙的碩大銅香爐上!一個年老的女尼佝僂著腰正吃力地用抹布擦拭香案,看到警察湧進來,嚇得手一哆嗦。
“這位…師太,”魯智深儘量溫和地問,“打擾了。請問,庵裡那位掛單的‘慧明’師父…還在這裡嗎?”
老尼抬眼看著眼前這位高大壯碩的“官老爺”,眼神渾濁帶著畏懼,嘴唇哆嗦了幾下,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內院方向,才慢吞吞地說:“他呀…走了…說…說是要‘請一尊有緣的觀音菩薩回家,日日焚香供奉,修成金身正果’…留了點香油錢…就走了…”
“請回家?供奉?正果?”
魯智深心裡的拚圖瞬間嚴絲合縫!這瘋魔的執念!他佯裝敬香,不動聲色地在殿內踱步。光線昏暗,青石板地麵蒙著厚厚的浮塵。但在他銳利的目光下,角落裡、門檻邊,幾個相對清晰的足跡無所遁形!尤其是一個轉身離開時留下的足跡——右腳跟部位,清晰地呈現出那個“回”字渦紋狀的嚴重磨損痕!42碼布鞋!絕不會有錯!鞋印新鮮程度明顯高於其他僧鞋印!
“走了多久?知道他要去哪嗎?”魯智深追問。
“走了一整天了…好像…好像是去趕車…”老尼不確定地回答。
魯智深二話不說,衝出殿門,同時對著對講機吼:“老張!通知車站!查所有離開本市的交通樞紐!目標張海明,化名慧明!體型偏瘦,身高1米75左右!重點查攜帶大型行李!行李特征——不規則!很可能裝著一尊佛造像!
我直接去火車南站!他媽的坐火車跑最方便!”
火車站永遠是人潮洶湧的泥潭。離發車時間隻剩不到半小時!
魯智深帶著幾個便衣警察,鷹隼般的目光在人頭攢動、氣味混雜(汗味、泡麵味、劣質香水味)的巨大候車廳裡快速過濾搜尋。目標資訊通過廣播和內部係統已悄然擴散給車站安保。
一個看似平靜的角落!
一個瘦高的中年男子,穿著一身洗得發白、與這快節奏城市格格不入的灰色中山裝,腳上踩著一雙沾著新鮮泥土的千層底黑布鞋!他佝僂著背,沉默地坐在藍色塑料椅上,懷裡緊緊抱著一個巨大的、用深色麻布包裹得嚴嚴實實、形狀凹凸不平的長條形編織袋!像個護食的母獸。他的頭微微低垂,看不清臉,但周身卻散發著一種緊繃到極點、隨時會炸裂的危險氣息!
一個便衣悄聲湊近:“魯哥!3號候車區!最靠柱子那個!鞋!”
魯智深犀利的目光瞬間鎖定!那雙腳!那雙該死的黑布鞋!視線順著鞋幫上沾著的黃土泥塊向上,死死聚焦在右腳腳跟處——那裡,布麵赫然已經磨破了一個洞!露出了裡麵灰色的內襯!磨損的痕跡邊緣,清晰地勾勒出一個如同印章般的“回”字型輪廓!
就是他!
“張海明!”
一聲驚天暴喝!如同晴空炸雷!魯智深排開人群,巨大的身影帶著無與倫比的壓迫感,如猛虎下山,幾步便衝到目標身前!鐵塔般的身影瞬間籠罩住那個瘦小的男子!
那男子猛地抬頭,露出一張蒼白、憔悴、寫滿驚恐和錯愕的臉!正是張海明!看清眼前魁梧的警察,尤其是那雙彷彿洞穿了他靈魂的眼睛時,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如同死人!他本能地發出一聲困獸般的嘶吼,猛地將那個巨大編織袋往魯智深身上一砸,同時伸手就要去掏懷裡什麼東西(動作像拔刀)!
魯智深何許人也?千鈞一發之際!他左臂如鋼梁一架,精準地格開了那個被當作武器的沉重布袋(裡麵明顯是硬物,佛像!),巨大的衝擊力震得他手臂微麻!右爪如同疾風下的鷹隼!早已閃電般探出!虎口精準狠辣地扣死了張海明剛要探入懷中的手腕!隻聽“哢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可能扭到了關節)和一聲淒厲的慘嚎!張海明的手腕被擰成了麻花狀!緊接著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摜在冰冷的地磚上!整個人像個破麻袋般被徹底摁死!臉貼在冰涼的地上,疼得渾身抽搐!
周圍的旅客嚇得一片尖叫!候車廳瞬間大亂!幾名便衣和老張已經撲了上來!
“跑?!觀世音菩薩的金身你也敢偷?!還敢跑?!你的佛呢?!”魯智深膝蓋死死頂住張海明的後腰,聲音如同來自阿鼻地獄的判官!
“我…我沒有偷!”張海明在地上扭動著,發出絕望的辯駁,“我是請!是迎!我日日焚香!我虔誠無比!菩薩理應跟我走!隨我回海南!成就我的修行!你們懂什麼!你們打斷我的法緣!你們要下地獄!阿、阿彌…啊——!”話音未落,魯智深手上又加了一分力,他的痛嚎壓過了扭曲的唸佛聲。
“迎?”魯智深湊近他沾滿泥土和淚水混在一起、狼狽不堪的臉,聲音冰冷得如同三九寒冰,直刺他崩潰的心防,“那你撒香灰做什麼?心虛了?還是覺得你的‘慈悲無量香’能賄賂菩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張海明如同被九天雷霆劈中!身體篩糠般劇烈地顫抖起來!剛剛還強撐的“虔誠”和“迎請”的理由瞬間瓦解!他的嘴唇哆嗦著,臉上的肌肉瘋狂抽搐,最終化為一聲絕望至極的嗚咽:“你…你怎麼…連…連這都知道…不可能…不可能…”他的意誌徹底崩潰,腦袋一歪,竟像是要昏死過去。
深色麻布被一層層剝開。當那尊璀璨莊嚴、流淌著盛唐氣象的鎏金觀音立像完整地展現在眾人麵前時,在場所有警察,包括聞訊趕來的方丈大師和文物局專家,都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國寶安然無恙!那份穿越千年的慈悲與莊嚴,在車站混亂的背景下,顯得格外令人心安。
後續深入調查證實,張海明確實是海南某著名寺院的前僧人,因為天資聰穎曾鑽研古籍,接觸到大量關於珍貴佛教文物和秘製香料的知識。他本人更精於製作高品質香料。然而這份聰穎被扭曲成了貪欲和對收藏“聖物”的偏執癡迷,因覬覦寺中供奉古物被發現而被逐出山門。其後流竄各地,專門盜竊供奉在寺院裡的珍貴佛造像和香料,手法隱蔽詭異,且每次作案後都會留下混合著特殊香料的灰燼軌跡,病態地視之為與“聖物”溝通和“淨化自身罪業”的儀式。
北寺為迎請觀音金身重返蓮座,舉辦了一場無比隆重的法會。
晨光中的寺院,鐘聲悠揚,佛號長誦,香雲繚繞。方丈大師親手將佛像安放原位,合十跪拜後,轉向一旁身披警服、肅立在一側的魯智深。
方丈臉上洋溢著無法言喻的感激和一種近乎瞭然的澄澈,他走向魯智深,從寬大的袈裟袖中,鄭之又重地取出一個深藍色、質地厚實的錦緞袋子。袋子不大,袋口束著金色絲繩,正麵用金線細密地繡著兩個古拙的大字——“護法”!錦囊表麵,似乎還縈繞著淡淡的、剛剛在佛前祝禱過的香息(不再是那特殊香,而是純粹的檀木香)。
“魯警官,”方丈的聲音平和而莊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禪機,“老衲無物可贈,唯有此心。此袋乃老衲一針一線親手縫製,內建一方特質絨布,可護持警棍。更在觀音菩薩蓮座下,伴菩薩像誦經開光,持咒七日。願以此物,助你懲惡除邪,護佑蒼生,與那棍法一同…”
方丈的目光落在魯智深腰間掛著的警棍上,“…斬儘世間不平,守護一方安寧!”
魯智深感受到錦囊傳來的沉甸甸的分量(不單是物質,更是一種無形的力量),他神情凜然,雙手異常恭敬地接過,觸手是柔軟的綢緞,卻又彷彿蘊含著無匹的剛毅。“多謝大師!魯智深…定當不負!”
方丈看著他鄭重接過錦囊,又深深看了魯智深那張因連夜操勞而難掩倦色、卻又剛正不阿的臉龐。大師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極其微妙、如同佛陀拈花般的頓悟與瞭然。
他微微頷首,忽而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周圍每一個人耳中,帶著玄妙的意味:
“魯警官此番尋回聖像,冥冥之中亦有護法之功。老衲觀汝麵相,正氣浩然,秉性剛直,雖未剃度,卻有佛心根性。不如…今日,老衲在此,代佛祖授你為北寺‘護法伽藍’,取一法號,結一善緣。汝之俗名甚為契合佛法真意,便…號曰
‘智深’!”
“嗡……”人群中頓時發出一片壓抑不住的驚歎和吸氣聲!“智深”?!這不正是他的本名?!
魯智深也愣住了!彷彿被一道無形的光束擊中!他看著方丈洞悉一切般平靜深邃的眼神,再看看手中繡著“護法”的錦囊…一種難以言喻的宿命感和震撼直衝頂門!他下意識地再次深深合十,躬下身去,久久沒有抬起。手腕上那串之前無意掛在手腕的菩提珠(忘了從案卷材料裡摘下),在晨光中微微搖曳。
回到人聲鼎沸的派出所,“護法智深”的稱號和他那個神乎其神的“鼻子”早已像長了翅膀般傳開。
那個深藍色的開光警棍套成了所裡的“聖物”。同事們路過魯智深那張堆滿案卷的辦公桌,都要忍不住好奇地瞄一眼那個放在顯眼位置、散發著淡淡檀香的藍色錦囊。
“魯大師!來來來!讓俺老張沾點您的‘佛門神通’!”老張搓著手,眼神熱切地看著錦囊。
連李隊長也忍不住拍了拍魯智深的肩膀,笑著搖頭:“好小子!辦案還順帶給自己搞了個官方認證的法號?這‘智深羅漢’的名頭可跑不掉了!來,給我摸摸,沾沾佛氣護佑!這案子破得漂亮!”
技術科的小王拿著記錄本,神情無比認真和崇拜:“魯師傅!您這嗅覺偵查技能絕對要載入教科書!簡直是指紋dna之外的‘警界非物質文化遺產’!您啥時候開班?我第一個報名!學費好說!”
魯智深被大家鬨得有點不好意思,摸著光頭嘿嘿憨笑:“有啥好學的?簡單!少抽煙少喝酒,保持鼻子通暢…呃…多吃菜少吃肉…”他頓了頓,看著眾人憋笑的臉,又補充了一句,語氣是難得的正經,“…最重要的是,心要‘淨’!你心裡裝了太多雜七雜八的**濁氣,再靈的鼻子也得廢!”
眾人笑聲更大了,但眼神裡更多了幾分敬意。從此,“遇事不決問魯鼻”,成了光明派出所內部心照不宣的一條潛規則。
一個月後,省警校大禮堂。
當魯智深穿著簇新的警禮服,在雷鳴般的掌聲中站上講台時,他沒有立刻開口。在台下數百名年輕警員好奇、熱切、探究的目光注視下,他緩緩地從警服內袋裡,掏出了那個深藍色的錦囊。
他手指摩挲過溫潤厚實的緞麵,掠過那用金線絲絲入扣繡就的“護法”二字,彷彿從中汲取了無比真實的力量。他將它輕輕放在講台最顯眼的位置。
禮堂瞬間安靜下來,隻有呼吸聲和窗外微風拂過樹葉的聲音。
他看著台下那一雙雙年輕、充滿銳氣的眼睛,緩緩開口,聲音帶著平日少有的沉穩和一種穿越硝煙後的澄澈:
“同學們。破案抓人,靠什麼?高科技?精密的儀器?法醫的報告?這些都重要!它們是我們的‘千裡眼’,‘順風耳’!”
他微微一頓,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了自己那顆彷彿能反射智慧之光的光頭上(也可能是聚光燈打的)。
然後,他伸出那根粗壯、布滿硬繭的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鼻梁側麵。
“但是!真正能帶你找到藏在**陣後麵的狐狸尾巴的,有時候,還得靠這個!老祖宗給咱們裝在臉上的‘警犬鼻’!”
魯智深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它能聞到凶手下刀前沾的血腥!能聞到埋在地下的罪惡!能聞到人心鬼蜮裡藏的餿主意!能聞到…香火偽裝下的蟊賊騷臭氣!這鼻子不會騙人!前提是——心要正!神要清!眼要明!辦案子,最怕的,是被偏見蒙了眼,被濁氣堵了心!”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那個樸素的藍色警棍套。
“心淨了,鼻子才靈!眼睛才亮!手才穩!才能把這個——”他拍了拍那警棍套,“把這份‘護法’的擔子…實實在在地,扛起來!”
掌聲如海潮般席捲了整個禮堂!年輕警員們臉上充滿了震撼和深思。
課後,一位頭發花白、戴著玳瑁眼鏡、頗有學者風範的老教授在人群散去後,特意留了下來。他走到整理講台的魯智深身邊,鏡片後的目光深邃而有穿透力:
“魯警官,您今天這堂課,振聾發聵。尤其是您對沉香、龍腦的精準識彆…那份知識和閱曆的積累,似乎…並非一朝一夕之功?”
魯智深將錦囊仔細地收回懷中,貼身放好。他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在光影交錯間顯得格外平和。他沒有回答老教授的疑問,隻是雙手再次合十,對著老教授深深頷首。
腕間那串由北寺方丈大師於法會後相贈的菩提子佛珠,被他無意中滑落出來,溫潤的珠子在講堂明亮的燈光下,流轉著一層柔和內斂、卻又無比堅定的淺金色光暈,如同凝固的佛光。
那光暈映在他的眼底,無聲地回答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