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智深現代行俠記 第116章 反詐先鋒
城東派出所會議室。
空氣汙濁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彌漫著劣質煙草的嗆人煙霧、熬夜後的汗酸味、以及一股壓抑到令人窒息的焦躁氣息。頭頂的日光燈管發出“滋滋”的電流噪音，光線慘白而無力。李隊長臉色鐵青，如同刷了一層寒霜，他“啪”地一聲，將一疊厚厚的、印滿冰冷數字的報表狠狠摔在斑駁的會議桌上！紙張散開，像垂死的蝴蝶。
“上個月！”
李隊長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憤怒，手指關節重重敲擊著桌麵，發出“咚咚”的悶響，如同敲在每個人的心口，“咱們轄區！詐騙案！發案率！又他媽的上升了20%！！”
他猛地站起來，身體前傾，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群眾損失！超過三百萬！三百萬啊！同誌們！那是多少老百姓的血汗錢！棺材本！養老錢！被那些躲在境外的王八蛋！隔著網線！騙得精光！！”
角落裡，魯智深那魁梧如山的身軀蜷縮在硬木椅子上，顯得格格不入。他濃眉緊鎖，如同兩條糾纏的怒龍，古銅色的臉龐繃得緊緊的。他手裡死死攥著一份捲了邊的案卷，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案捲上密密麻麻的記錄著相似的案情——精心編織的謊言，甜蜜的陷阱，掏空積蓄後的瞬間消失……目標都指向那個該死的名詞：“殺豬盤”！可破案線索呢？如同石沉大海！騙子在境外逍遙，錢一出國門，就像水滴彙入大海，無影無蹤！他煩躁地撓著剃得發青的頭皮，發出“沙沙”的聲響，彷彿要把那滿腦子的憋屈和無力感撓出來。
“魯智深！”
李隊長那如同炸雷般的聲音猛地炸響！矛頭直指角落！
魯智深一個激靈，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他下意識地挺直腰板，那身緊繃的深藍色製服勾勒出賁張的肌肉線條。
“你負責的反詐宣傳！”
李隊長目光如炬，死死釘在他臉上，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質問和失望，“有什麼進展？！彙報一下！”
魯智深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聲音有些發乾：“報告隊長……灑家……我們……發了五千多份宣傳單……貼了……貼了三百多張海報……覆蓋了所有小區樓道、菜市場、公交站……”
他越說聲音越低，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那些印著密密麻麻小字、配著僵硬插畫的宣傳單，他自己看著都頭暈眼花，更彆說那些眼神不好的大爺大媽了。
“有用嗎？！”
李隊長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蓋“哐當”一聲跳了起來！“王大媽！前天！剛被騙走二十萬！養老錢！棺材本！全沒了！”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痛心和憤怒，“她親口說的！看過宣傳單！可騙子一個電話打過來！甜言蜜語一鬨！她就迷糊了！跟中了邪似的！乖乖把錢轉了出去！你的宣傳單呢？！你的海報呢？！都他媽是廢紙！！”
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魯智深臉上。
魯智深張了張嘴，想辯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一股巨大的憋屈和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那些精心印製的宣傳單，此刻在他腦海裡，如同漫天飛舞的、無用的紙屑。
…………
散會後，魯智深像一頭被激怒卻又無處發泄的困獸，悶著頭衝出派出所大門。他蹲在門口冰冷的台階上，粗壯的手臂環抱著膝蓋，下巴抵在手臂上，濃密的絡腮胡茬紮得麵板生疼。夕陽的餘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顯得格外落寞。他掏出煙盒，卻發現裡麵空空如也。他煩躁地將空煙盒揉成一團，狠狠砸在地上！
“唉……”
一聲歎息在身後響起。老張叼著半截煙，蹲到他旁邊，遞過來一根皺巴巴的香煙，拍了拍他的肩膀，“彆愁了，老魯。這年頭……騙子太狡猾，防不勝防啊……咱們儘力了……”
“不行！”
魯智深猛地抬起頭，銅鈴般的眼睛裡爆射出兩道不甘的厲芒！他“騰”地站起身，如同一座壓抑許久的火山驟然爆發！“不能就這麼算了！得想個法子！讓老百姓記住！刻在骨頭裡！忘不了！”
“啥法子？”
老張被他的氣勢嚇了一跳，煙灰掉在褲子上都沒察覺，“發更多傳單？搞更大海報？”
魯智深沒回答。他眼神發直，彷彿穿透了時空，回到了遙遠的山東老家。耳邊似乎響起了清脆的銅板聲，還有那抑揚頓挫、帶著濃濃鄉音的唱腔……他猛地一拍大腿！“啪！”一聲脆響！
“有了！”
他眼中精光爆射，如同黑夜中點燃了兩簇火焰！“快書！山東快書！！”
“快……快書？！”
老張一臉懵圈，煙頭差點燙到手，“啥玩意兒？唱戲？”
“對！就是唱戲！”
魯智深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那笑容裡帶著一種豁然開朗的興奮和一絲破釜沉舟的狠勁，“灑家小時候在山東！最愛聽這個！那詞兒！一套一套的！押韻！上口！聽過一遍就忘不了！比那勞什子宣傳單強百倍！”
他不再猶豫，轉身大步流星地朝所裡走去，留下老張在原地目瞪口呆。
…………
三天後，城東社羣中心廣場。
夕陽西下，暑氣未消。廣場上支起了一個簡陋的紅色舞台，背景布上歪歪扭扭地貼著幾個大字：“城東派出所反詐快書專場”。幾隻大功率燈泡掛在竹竿上，發出刺眼的白光，吸引著蚊蟲飛舞。空氣中彌漫著花露水、汗味、炒瓜子香和廉價塑料板凳的味道。
大爺大媽們早早搬著小馬紮、塑料凳，搖著蒲扇，占據了前排位置。孩子們在人群裡鑽來鑽去，追逐打鬨。嗡嗡的議論聲如同夏夜的蟬鳴。
“聽說沒？那個大個子警察要唱戲？”
“唱啥？京劇？豫劇？”
“不知道啊，說是山東啥……快書？”
“快書？啥玩意兒？能防騙子？”
後台，魯智深緊張得手心全是汗。他穿著一件明顯不合身、漿洗得發白的藍色大褂（臨時從社羣戲曲團借的），緊繃繃地箍在身上，勒得他胸口發悶。手裡攥著那對沉甸甸、冰涼的銅板（也是借的），感覺比握槍還沉。他一遍遍默背著昨晚熬通宵編的詞兒，舌頭像打了結。
“魯師傅……真……真能行嗎？”
老張看著他那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心裡直打鼓，“要不……咱還是發傳單吧？穩妥點……”
魯智深深吸一口氣，那混雜著汗味、花露水味和塵土味的空氣湧入肺腑。他用力握緊銅板，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稍微鎮定了一些。他眼神一凝，帶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勁：“試試唄！死馬當活馬醫！總比乾看著強！”
…………
“鐺啷啷——！”
一陣清脆急促、帶著金屬特有穿透力的銅板敲擊聲，如同驟雨敲打鐵皮屋頂，猛地撕裂了廣場的喧囂！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聚光燈“唰”地一下打在舞台中央！
魯智深那魁梧如山的身影出現在燈光下！他努力挺直腰板，試圖顯得“斯文”一點，但那身緊繃的大褂和剃得發青的光頭，反而形成一種強烈的反差萌！他清了清嗓子，濃重的山東口音響徹全場，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感和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當裡個當！當裡個當！
閒言碎語咱不講！
表一表！城東的王二姐！上了個大當！”
（銅板節奏加快）
“王二姐！人善良！守寡多年心發慌！
微信裡！加了個‘高富帥’！頭像俊得像明星郎！
朋友圈！曬豪車！遊艇出海浪打浪！
今天迪拜！明天巴黎！鈔票多得沒處放！”
（節奏放緩，模仿騙子語氣）
“‘小姐姐！投資不？位元幣！穩賺的！
先投一萬試試水！明天就變兩萬七！’
甜言蜜語像蜜糖！哄得二姐心發燙！
轉賬就像發了昏！手指一點錢精光！”
（節奏突變，急促悲愴）
“第二天！人不見！微信拉黑電話關！
警察一問才明白！什麼高富帥？
就是個摳腳大漢！躲在境外！專騙人錢財！”
（銅板驟停！全場死寂！魯智深猛地提高嗓門，如同驚雷炸響！）
“各位鄉親要記牢！天上不會掉餡餅！
任他說得天花墜！不轉賬！不彙款！
要問防騙怎麼辦？記住這山東快書三百篇！”
（最後一聲銅板重擊！餘音繞梁！）
表演結束！全場鴉雀無聲！足足三秒鐘！
“好——！！！”
“啪啪啪啪——！！！”
如同山洪暴發！掌聲、叫好聲、口哨聲瞬間淹沒了整個廣場！大爺大媽們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出來了！孩子們也跟著拍手尖叫！王大媽抹著笑出的眼淚，拍著大腿：“哎喲我的媽呀！魯警官！你這比那宣傳單有意思多了！太形象了！太逗了！那騙子可不就是摳腳大漢嘛！哈哈哈！”
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插曲發生了！
人群中，一個戴著黑色鴨舌帽、一直低著頭、肩膀劇烈抖動的年輕人，似乎笑得太過投入，身體猛地向後一仰！
“啪嗒！”
一部手機從他鬆垮的褲兜裡滑了出來，重重摔在水泥地上！螢幕瞬間碎裂！但更令人震驚的是——那碎裂的螢幕上，赫然顯示著一個開啟的文件！標題清晰可見：《最新“殺豬盤”情感話術與投資誘導話術大全（v7.3更新版）》！密密麻麻的文字，全是“親愛的”、“寶貝”、“穩賺不賠”、“內部訊息”之類的字眼！
老張作為老刑警，眼疾手快！他如同獵豹般從舞台側麵竄出！一個箭步上前！在年輕人驚慌失措、彎腰想撿手機的瞬間，一隻鐵鉗般的大手已經死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讓年輕人“哎喲”一聲，差點跪倒在地！
“同誌！”
老張的聲音低沉而威嚴，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手機挺彆致啊？借一步說話？聊聊？”
年輕人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他看著老張銳利的眼神，又瞥了一眼舞台上那個如同鐵塔般矗立的光頭警察，心理防線瞬間崩潰！他嘴唇哆嗦著，聲音帶著哭腔和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
“警……警官……我……我自首……我交代……我是……我是詐騙團夥的……話務員……專門負責打電話……聊微信……騙……騙人投資……”
他喘著粗氣，眼神複雜地看向舞台，“但……但我實在受不了了！天天背這些肉麻話！惡心！剛才……剛才聽魯警官的快書……太……太逗了！笑到肚子疼……我……我想通了……我想做個好人……不想再騙人了……”
這戲劇性的一幕！如同點燃了最後的煙花！瞬間引爆了全場！圍觀群眾紛紛舉起手機！閃光燈亮成一片！驚呼聲、議論聲、叫好聲此起彼伏！有人甚至大喊：“魯警官！神了！唱個快書都能抓騙子！”
…………
當晚，這段充滿戲劇性的視訊如同病毒般席捲了網路！#輔警快書反詐唱出自首騙子#、#最萌反詐大使魯智深#、#山東快書專治殺豬盤#等話題瞬間衝上熱搜！閱讀量以億計！魯智深那穿著不合身大褂、操著濃重山東口音、表情誇張的表演片段，以及騙子自首的戲劇性場麵，被製作成各種表情包和短視訊，瘋狂傳播！
…………
第二天，城東派出所所長辦公室。
電話鈴聲如同催命符般響個不停！李隊長坐在電腦前，看著螢幕上如同火箭般飆升的輿情資料和後台統計——轄區詐騙諮詢電話暴增！主動提供可疑線索的群眾翻了幾番！他盯著螢幕上魯智深那張被做成“表情包”的光頭臉，喃喃自語，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絲哭笑不得的欽佩：
“魯智深……你這歪打正著的本事……真他孃的神了……”
…………
一週後，市公安局大禮堂。
燈火輝煌，莊嚴肅穆。全市反詐精英齊聚一堂。主席台上，魯智深再次登台。這次他沒穿大褂，而是換上了筆挺的警禮服（雖然依舊緊繃繃的），那顆標誌性的光頭在聚光燈下閃閃發亮。他手持銅板，麵對台下黑壓壓的人群和無數攝像機鏡頭，深吸一口氣，銅板清脆一響！
“當裡個當！當裡個當！
今天不把彆的表！
專說那理財騙局現形記！”
他聲音洪亮，底氣十足，將新近高發的理財詐騙套路編成段子，包袱一個接一個，諷刺辛辣，又朗朗上口！台下時而鬨堂大笑，時而凝神靜聽，不少人飛快地記著筆記，還有人舉著手機全程錄影。
表演結束，掌聲雷動！經久不息！
分管副局長激動地走上台，緊緊握住魯智深布滿老繭的大手，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興奮：“魯智深同誌！你開創了反詐宣傳的新紀元！新模式！局黨委研究決定！正式成立‘市局藝術反詐宣傳隊’！由你擔任首席顧問！推廣你的‘魯氏快書法’！”
魯智深摸著光頭，有些侷促：“顧問？首席？灑家……我就會打個快板……編點順口溜……”
“要的就是你這‘土法子’！接地氣！有奇效！”
副局長用力拍著他的肩膀，眼神灼灼，“你看看！你這一唱！帶火了多少新花樣！東城分局的‘反詐相聲’！西城所的‘防騙小品’！南關社羣的‘防詐三句半’！連幼兒園小朋友都排了‘小小反詐宣傳員’！效果比印一百萬份傳單都強！你這‘土法子’，是金點子啊！”
…………
魯智深果然更忙了。他成了“空中飛人”，不是在演出，就是在去演出的路上。他還要培訓各區縣選拔上來的“文藝骨乾”，教他們打板、編詞、找包袱。最讓他哭笑不得的是搭檔——那個在廣場上自首的詐騙話務員小吳，經過教育改造，出獄後洗心革麵，竟然主動找上門，成了他的“禦用素材官”。
“魯師傅，”
小吳一臉誠懇，遞上一份手寫的稿子，“這是我根據最新‘冒充公檢法’詐騙的話術整理的‘槽點’和‘笑點’，您看看能不能編進去？他們現在騙術升級了，更隱蔽，更嚇唬人……”
魯智深接過稿子，看著上麵熟悉的“話術套路”，又看看小吳那洗去戾氣、帶著真誠的臉，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你小子！將功補過！好樣的！”
他壓低聲音，帶著一絲促狹的笑意，“聽說……現在騙子圈裡，都管我叫‘快書閻王’？說我比他們的話術總監還厲害？”
小吳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可不是嘛！他們都說……聽您一段快書，比背三天話術還‘上頭’，還容易‘笑場’破功……風險太大……”
…………
年底總結表彰大會。
會場喜氣洋洋，大紅橫幅高懸。李隊長滿麵紅光，聲音洪亮，帶著揚眉吐氣的豪邁：
“同誌們！我宣佈！今年！我們城東轄區！詐騙案件發案率！同比下降65%！群眾財產損失減少超過70%！創曆史新低！這個成績的取得……”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台下那個光頭壯漢，“離不開魯智深同誌！和他那彆出心裁、效果卓著的‘山東快書反詐法’！經上級批準！授予魯智深同誌個人三等功一次！大家鼓掌！”
雷鳴般的掌聲瞬間淹沒了會場！所有目光聚焦在魯智深身上！他站起身，那身筆挺的警禮服依舊繃得緊緊的。他接過那枚沉甸甸、閃著金光的獎章和紅彤彤的證書，古銅色的臉龐在燈光下顯得有些靦腆，但眼神卻亮得驚人。
恍惚間，他彷彿回到了山東老家的集市。那個走街串巷、雙目失明、卻能用一副竹板、一張利嘴，把忠奸善惡、家長裡短唱得活靈活現、讓鄉親們聽得如癡如醉的老藝人……那清脆的竹板聲，似乎穿越時空，與他手中的銅板聲重疊在一起。
“師父！”
新收的徒弟小王，一個剛從警校畢業、充滿活力的年輕民警，擠到他身邊，眼睛亮晶晶的，“下次去城南社羣演出，咱們能不能加一段？就唱那個‘殺豬盤’騙子被抓住後，哭爹喊娘、悔斷腸子的段子？肯定特解氣！特帶勁！”
魯智深看著徒弟充滿期待的臉，又看看手中沉甸甸的獎章，那點靦腆瞬間消散！他咧開大嘴，發出標誌性的、豪爽洪亮的笑聲，用力拍了拍小王的肩膀：
“哈哈哈！行啊！灑家這就給你編！保管押韻！保管解氣！名字就叫……‘騙子落網哭喪腔，悔不當初撞南牆’！怎麼樣？！”
笑聲在會場回蕩，充滿了力量與希望。那枚三等功獎章在他掌心，沉甸甸的，帶著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