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智深現代行俠記 第134章 警徽蒙塵
淩晨兩點,城市像一頭疲憊的巨獸沉沉睡去,隻有城東老街這條“不夜街”還睜著迷離的醉眼。劣質霓虹燈管在潮濕的空氣裡“滋滋”作響,紅綠藍的光暈在濕漉漉的柏油路麵上暈染開,混雜著廉價香水、嘔吐物和燒烤油煙的味道,粘稠得讓人喘不過氣。魯智深踩著鋥亮的警靴,深藍色的警服在霓虹下泛著冷硬的光,腰間的警棍隨著步伐規律地輕磕著大腿外側。他像一頭巡視領地的孤狼,目光銳利地掃過街邊那些虛掩的門麵、閃爍的招牌和角落裡蜷縮的醉漢。
這段時間,他確實“長腦子了”。不再是那個隻憑一身蠻力和江湖氣莽撞行事的魯提轄。他學會了看案卷、分析線索、甚至能和老張討論幾句法律條文。王隊長那句“長腦子了”的誇獎,像塊熱炭熨帖在他心口,讓他走起路來腰板都挺得更直了些。這身警服,他穿得越來越有滋味。
拐過“老張記”燒烤攤彌漫的油煙,一條狹窄、堆滿垃圾桶的後巷出現在眼前。巷子深處,與前麵燈紅酒綠截然不同的死寂。就在這死寂中,一輛通體漆黑、線條流暢的轎車,像一頭蟄伏的野獸,悄無聲息地停在“金樽娛樂城”那扇不起眼的、油膩膩的後門旁。
魯智深的腳步猛地頓住,像被無形的釘子釘在原地。
“j088”。
這個車牌號,像一道冰冷的閃電,瞬間劈開了他腦海裡的混沌!趙所長的私車!他絕不會認錯!所裡那輛老捷達趴窩時,他還搭過趙所的順風車去分局開會!
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又猛地被拋進滾油裡!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激得他頭皮發麻!他下意識地縮排旁邊一個巨大的、散發著餿味的綠色垃圾桶陰影裡,屏住了呼吸。
昏黃的路燈勉強勾勒出車旁的景象。一個穿著剪裁合體、但麵料在霓虹下透著廉價光澤的深色西裝的男人,正彎著腰,臉幾乎貼在降下的車窗上,低聲說著什麼。那男人魯智深認得——金樽娛樂城的“大堂經理”,綽號“彪哥”的劉金彪!一個臉上總堆著假笑,眼神卻像毒蛇般陰冷的家夥!
接著,劉金彪的手伸進懷裡,掏出一個鼓鼓囊囊、方方正正的牛皮紙袋。那紙袋很厚實,邊緣被撐得棱角分明。他極其小心地,像捧著什麼易碎的稀世珍寶,又像是傳遞一枚隨時會爆炸的炸彈,將那紙袋遞進了車窗裡。
車窗內,一隻保養得宜、戴著塊金錶的手伸了出來,極其自然地接過了紙袋。那隻手,魯智深太熟悉了!無數次在所務會上指點江山,拍著他的肩膀說“好好乾”的手!是趙德漢的手!
紙袋被隨意地塞進了副駕駛座。車窗無聲地升起,隔絕了內外。黑色的轎車如同鬼魅般,引擎發出一聲低沉的嗚咽,悄無聲息地滑入黑暗,隻留下尾燈兩點猩紅的光暈,迅速消失在巷口。
魯智深僵在垃圾桶的陰影裡,一動不動。時間彷彿凝固了。耳邊隻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衝上頭頂的轟鳴。他感覺一股冰冷的怒火,混雜著難以置信的惡心感,從胃裡翻湧上來,直衝喉嚨!拳頭在身側死死攥緊,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才勉強壓住那股想要衝出去、砸碎那車窗的暴戾衝動。
趙所…金樽娛樂城…牛皮紙袋…深夜交易…
這幾個詞像燒紅的烙鐵,在他腦海裡反複灼燒、烙印。
第二天,派出所值班室。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空氣中飄著劣質茶葉和隔夜泡麵的味道。魯智深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往常一樣,他走到老李的辦公桌旁,老李正叼著煙卷,眯著眼在電腦上玩蜘蛛紙牌。
“老李,”魯智深儘量讓聲音聽起來隨意,“金樽娛樂城那邊…最近有啥動靜沒?有啥案子?”
老李頭也沒抬,滑鼠點得啪啪響,吐出一口煙圈:“金樽?那地方?乾淨!乾淨得很呐!連個打架鬥毆的都沒有!太平得很!”
魯智深的心沉了下去,像墜了塊冰。他皺起眉頭,聲音壓低了些:“乾淨?我咋聽說…裡頭有地下賭場?還有小姑娘被逼著陪酒?”
老李終於抬起頭,斜睨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個古怪的弧度,像是嘲諷,又像是某種心照不宣的警告:“聽誰說的?街邊小報?還是哪個喝多了的醉鬼?趙所可是親自帶隊,突擊檢查過好幾次!查得底兒掉!乾乾淨淨!屁事沒有!你小子,彆瞎打聽!”
“親自帶隊…乾乾淨淨…”魯智深咀嚼著這幾個字,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金樽娛樂城在城東開了三年,關於地下賭場、逼良為娼、甚至溜冰(吸毒)的傳聞就沒斷過!可每次警方行動,要麼是娛樂城提前“歇業整頓”,要麼就是查個空,連根毛都找不到!以前隻覺得是劉金彪狡猾,現在…他明白了。這“乾淨”的下麵,是趙德漢親手蓋上的遮羞布!
他必須去找程小雨。
在派出所附近那家嘈雜的快餐店角落,魯智深把昨晚所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程小雨。程小雨那雙總是帶著點狡黠和好奇的大眼睛,瞬間瞪圓了,裡麵充滿了震驚和一絲…興奮?
“魯警官!”她壓低聲音,身體前傾,幾乎湊到魯智深麵前,“你…你是在懷疑趙所長…受賄?當保護傘?!”
“不確定。”魯智深的聲音壓得極低,像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眼神銳利如鷹隼,“但金樽肯定不乾淨!我要查!必須查清楚!”
程小雨咬著吸管,眼珠飛快地轉動:“工商登記和公開的案件記錄我能幫你查!這個不難!但是…”她頓了頓,表情變得嚴肅,“監控錄影,尤其是內部資料…這些我搞不到。得靠你自己想辦法了,風險很大。”
“行!”魯智深沒有絲毫猶豫,眼神堅定,“我去試試!”
利用輔警的身份和一點“江湖智慧”(比如跟監控室值班的老王頭套近乎,遞了包好煙,藉口說想學習一下監控排程流程),魯智深終於在一個深夜值班時,“借閱”到了金樽娛樂城周邊近三個月的監控錄影。
他把自己關在狹小的備勤室裡,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隻有電腦螢幕幽藍的光映著他緊繃的臉。他像一個最耐心的獵人,一幀一幀地檢視著那些模糊晃動的畫麵。
找到了!
畫麵裡,那輛尾號“j088”的黑色轎車,像一個幽靈,頻繁地出現在深夜或淩晨的金樽後巷。有時是趙德漢獨自開車前來,有時是劉金彪親自在門口等候。他們交談的時間或長或短,有時趙德漢會下車,跟著劉金彪走進那扇油膩的後門,消失在監控的死角,直到淩晨三四點纔出來,步履有時甚至帶著點踉蹌。
更讓魯智深心驚的是,通過程小雨查到的資料顯示:劉金彪,綽號“彪哥”,前科累累!組織賭博、故意傷害、非法拘禁…檔案袋裡厚厚一疊劣跡斑斑的記錄!這樣一個惡貫滿盈的混混頭子,竟然能和趙德漢“稱兄道弟”,同車出入,把酒言歡?!
“操!”魯智深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滑鼠都跳了起來!電腦螢幕的光映著他因憤怒而扭曲的臉,“這他媽要是沒問題!老子把名字倒過來寫!”
怒火在胸腔裡熊熊燃燒,幾乎要將他吞噬。但僅憑這些監控錄影,能說明什麼?能證明那牛皮紙袋裡是錢嗎?能證明趙德漢受賄嗎?不能!這些畫麵,頂多證明他們關係密切,甚至可以說是“工作關係”!
舉報所長?這個念頭像一塊巨石壓在他心頭。這不僅僅是扳倒趙德漢一個人的事!整個城東派出所都可能被拖下水!警隊的聲譽會遭受重創!趙德漢在局裡經營多年,根深蒂固,萬一走漏風聲,打草驚蛇,自己這個小小的輔警,恐怕會被他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碾碎!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和恐懼感攫住了他。他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閉上眼睛。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睜隻眼閉隻眼吧…”
一個聲音在他腦海裡低語,充滿了誘惑。
然而,就在他幾乎要被這聲音說服的瞬間,另一幅畫麵猛地闖入腦海:一個在娛樂城門口被保安像拖死狗一樣扔出來的賭徒,哭喊著“還我老婆本!”;一個濃妝豔抹卻眼神空洞的年輕女孩,被醉醺醺的客人拉扯著塞進計程車;甚至…他彷彿看到了那些在陰暗包房裡,被毒品侵蝕得形銷骨立的年輕人…
“不行!!”
魯智深猛地睜開眼,眼中血絲密佈!他再次一拳砸在桌子上,力道之大,讓桌上的水杯都跳了起來!“這種披著人皮的畜生!不配穿這身警服!不配!!”一股源自骨子裡的、混不吝的草莽義氣和警察的職責感,如同火山般爆發出來,瞬間衝垮了所有的猶豫和恐懼!
就在魯智深為缺乏關鍵證據而焦頭爛額,像隻困獸般在備勤室裡踱步時,轉機以一種戲劇性的方式降臨了。
一天傍晚,他剛巡邏回來,一個穿著褪色保安製服、帽簷壓得很低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出現在派出所門口,指名道姓要找他。魯智深把他帶到後院僻靜處。
“魯警官…”男人聲音沙啞,眼神躲閃,帶著深深的疲憊和一絲怨恨,“我是…以前金樽的保安…王強…被劉金彪那王八蛋開除了…還扣了我三個月工錢!”
魯智深不動聲色:“找我什麼事?”
王強左右張望了一下,確認沒人,才從懷裡掏出一個用塑料袋層層包裹的u盤,塞到魯智深手裡,動作快得像被燙到一樣。“我…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劉金彪那幫人,太他媽不是東西了!逼良為娼!放高利貸!還…還賣那玩意兒(毒品)!”他喘了口氣,壓低聲音,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這裡麵…是金樽的內部賬本!我偷偷備份的!原件還在劉金彪辦公室那個帶密碼的保險櫃裡!”
魯智深的心跳驟然加速!他緊緊攥住那個小小的u盤,感覺它像一塊燒紅的烙鐵,滾燙!沉重!
回到備勤室,鎖好門。u盤插入電腦,開啟加密資料夾。一份名為“日常開銷”的excel表格跳了出來。魯智深滾動滑鼠,一行行觸目驚心的記錄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心臟:
?2023年3月15日:趙哥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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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00.00
?2023年4月10日:打點治安隊(王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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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00.00
?2023年5月20日:趙哥介紹“新客戶”(備注:張老闆,賭場vip),額外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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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0.00
?2023年6月5日:處理“小麗”麻煩(備注:不聽話的陪酒女),給趙哥辛苦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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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00
?2023年7月12日:進貨(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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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000.00
……
日期、金額、用途、經手人…一筆筆,一樁樁,清晰得如同刻在石碑上的罪狀!鐵證如山!
魯智深看著螢幕上那些冰冷的數字,每一個數字背後,都可能是被毀掉的家庭、被踐踏的尊嚴、被吞噬的生命!他的呼吸變得粗重,胸口劇烈起伏,一股混雜著憤怒、惡心和決絕的情緒在胸腔裡翻騰!他猛地合上電腦,抓起u盤,大步流星地走向王隊長的辦公室!這一次,他不再猶豫!
王隊長的辦公室煙霧繚繞。他接過魯智深遞過來的列印賬本(關鍵部分),一頁一頁地翻看著。他看得極慢,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臉色由最初的驚愕,轉為鐵青,最後變成一種近乎死灰的陰沉。房間裡隻剩下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和他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
“你…”王隊長抬起頭,目光如刀,死死盯著魯智深,聲音乾澀沙啞,“你確定…這賬本是真的?來源可靠?”
“保安王強親口承認,是他偷拍的備份。原件在金樽劉金彪的保險櫃裡。”魯智深的聲音異常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而且,我調取了大量監控,趙所的車頻繁在深夜出入金樽後門,時間、地點、人物,都能對上。”
王隊長沉默了。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手指用力揉著太陽穴,彷彿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和壓力。良久,他猛地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那光芒銳利得讓魯智深心頭一震。
“這事…”王隊長聲音低沉,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意味,“太大了!分局…水太深!不能走正常程式!”他拿起桌上的紅色保密電話,“我直接上報市局紀檢組!繞過分局!你…”他看向魯智深,眼神複雜,“把證據備份好!管好你的嘴!從現在開始,這件事,隻有你知,我知!”
三天後。深夜。
金樽娛樂城依舊燈火輝煌,喧囂震天。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浪幾乎要掀翻屋頂,舞池裡人影晃動,空氣中彌漫著酒精、汗水和某種甜膩的香水味。
突然!
“警察!不許動!所有人原地蹲下!”
一聲炸雷般的厲喝壓過了所有噪音!娛樂城前後門同時被撞開!數十名身著黑色作戰服、荷槍實彈的特警如同神兵天降,瞬間控製了所有出入口!市局紀檢組和反貪局的便衣緊隨其後,眼神銳利如鷹隼,直撲經理室和財務室!
場麵瞬間大亂!尖叫聲、酒杯碎裂聲、桌椅碰撞聲響成一片!穿著暴露的男女驚慌失措地蹲在地上。
劉金彪正在頂樓的豪華包房裡摟著兩個姑娘喝酒,聽到動靜想跑,剛拉開暗門,就被兩名特警死死按在了地上!他肥胖的臉因驚恐和憤怒而扭曲:“你們乾什麼?!我認識趙所長!我認識…”
“認識誰都沒用!”帶隊的紀檢組領導冷喝一聲,“帶走!”
與此同時,在劉金彪那間擺滿俗氣金色擺件的辦公室裡,反貪局的技術人員輕易地開啟了那個自以為萬無一失的保險櫃。裡麵,除了成捆的現金,赫然躺著一本厚厚的、封皮燙金的硬殼筆記本——正是那本記錄著所有罪惡的原始賬本!
而在城東派出所所長辦公室,趙德漢正悠閒地泡著功夫茶,哼著小曲。辦公室門被推開,兩名身著便裝、表情嚴肅的市局紀檢乾部走了進來。
“趙德漢同誌,請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
趙德漢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手中的紫砂壺“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滾燙的茶水濺了他一身,他卻渾然不覺,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你…你們…我是被陷害的!有人要害我!我要見局長!我要…”
他的話被無情地打斷。他被帶離辦公室時,雙腿發軟,幾乎是被架著走的,嘴裡還在無意識地喃喃自語:“我是被陷害的…被陷害的…”那副狼狽的樣子,與平日裡的威嚴判若兩人。
一個月後,城東派出所的氣氛煥然一新。窗明幾淨,連空氣似乎都清新了不少。
晨會上,新來的所長正在講話。王隊長坐在旁邊,目光掃過台下,最後落在魯智深身上。他站起身,走到魯智深麵前,用力拍了拍他厚實的肩膀,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整個會議室:
“魯智深!乾得漂亮!”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意,“但以後…再有這種‘大活兒’,記得先跟我通個氣!彆總想著單槍匹馬當英雄!”
魯智深摸著光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放心,王隊!下次一定!”
散會後,魯智深走出派出所大門。清晨的陽光毫無遮攔地灑下來,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驅散了連日來積壓在心底的陰霾。他深吸一口氣,感覺肺腑間都充滿了自由的味道。
程小雨正俏生生地站在門口那棵老槐樹下,手裡晃著一個小巧的銀色錄音筆,臉上帶著狡黠又興奮的笑容:“魯大警官!賞臉做個專訪唄?‘小輔警智破保護傘,掀翻黑惡大本營’!絕對爆炸性頭條!保證讓你火遍全網!”
魯智深看著陽光下她明媚的笑臉,心頭一暖,卻堅定地擺了擺手:“彆介!程大記者,饒了我吧!低調!低調點好!”
他嘴上說著低調,但當他轉身,迎著朝陽,大步走向巡邏車時,那身深藍色的警服彷彿被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邊。他挺直了腰板,步伐沉穩有力。陽光落在他那顆標誌性的光頭上,反射出明亮而堅定的光芒。
他心裡比誰都清楚——這身警服,穿得值!這腳下的路,走得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