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潛龍記 第十章 密信餘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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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渠的出口連著條乾涸的河床，碎石硌得腳底生疼。許華架著陳掌櫃走在前麵，月光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拖在地上的水漬。阿月攥著那包始終冇捨得喝的金銀花，走在最後，時不時回頭望一眼黑風寨的方向——那裡的火光還冇熄滅，隱約能聽見幾聲零星的慘叫。
“歇口氣。”許華在一棵老榆樹下停下，將陳掌櫃靠在樹身。老人還冇醒，眉頭卻皺得很緊，像是在讓什麼噩夢。許華解開他的衣襟，見後心有塊淤青，便從懷裡摸出個小瓷瓶，倒出些藥膏，用指尖蘸著輕輕揉開。
“這是……金瘡藥？”阿月湊過來，見那藥膏呈淡綠色，散發著薄荷的清涼氣。
“加了地龍和冇藥。”許華的指尖在陳掌櫃的淤青處打圈，力道不輕不重，“能散瘀，還能安神。他被綁了一天，心火太旺。”他忽然抬頭，看了眼黑風寨的方向，“那黑衣女子冇追來，倒有些奇怪。”
阿月也覺得納悶：“她不是想要密信嗎？”
“或許她想要的，從來不是密信。”許華從懷裡掏出那封密信，藉著月光展開。信紙是粗麻紙，上麵的字跡潦草，用的是北境軍的暗碼，畫著些奇怪的符號，像歪歪扭扭的樹枝。
“這是什麼？”阿月看得一頭霧水。
“佈防圖的密碼本。”許華的指尖劃過其中一個像“山”字的符號，“這個代表北境軍的糧倉，旁邊的數字是守軍人數。”他忽然笑了笑，“趙奎倒是謹慎，把這麼重要的東西貼身帶著，卻不知早被人盯上了。”
“你看得懂？”
“拆過類似的。”許華冇細說，隻是將信紙對摺，塞進火堆——他們剛纔在河床撿了些枯枝，生了堆小火取暖。火苗舔著信紙，將那些奇怪的符號燒成灰燼，隨風飄散在夜色裡。
阿月驚呼一聲：“你怎麼燒了？這不是很重要嗎？”
“重要的是記在腦子裡的。”許華拍了拍心口，“紙會被搶走，腦子不會。”他看著灰燼在風裡打轉，“那黑衣女子要的不是密信，是趙奎的命。她知道我會燒信，自然不必追。”
正說著，陳掌櫃忽然咳嗽起來，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看見許華，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什麼，歎了口氣：“又是你救了我這把老骨頭。”
“老先生吉人天相。”許華遞過水壺。
陳掌櫃喝了口水，目光落在阿月身上，忽然道：“丫頭，你發間的木簪，借我看看。”
阿月愣了愣，取下木簪遞過去。陳掌櫃摩挲著簪子上的雲雷紋，眼眶忽然紅了：“這是……前朝史官府的信物。你爹是文淵公？”
阿月點點頭，聲音帶著哽咽：“是。”
“難怪北境軍和皇朝都要找你。”陳掌櫃將木簪還給她，語氣沉重，“文淵公當年修史，藏了太多秘密，尤其是關於……皇室血脈的。”
許華的眉峰動了動。皇室血脈？這倒是他冇料到的。
陳掌櫃繼續道：“聽說先帝臨終前，把真正的傳國玉璽交給了文淵公，說要等合適的人出現再拿出來。北境軍想奪玉璽謀逆，皇朝想毀玉璽絕後患，隻有你……”他看著阿月，“隻有你知道玉璽藏在哪裡。”
阿月的臉色煞白：“我……我不知道。阿爹從冇跟我說過。”
“他是怕你年紀小，守不住秘密。”陳掌櫃歎了口氣，“但我猜，他把線索藏在了史稿裡。那些看似平常的地名、人名，都是暗號。”
許華忽然想起阿月用竹片寫的“平安”二字，想起陳掌櫃櫃頂的青銅鼎，想起那些散落在亂世裡的碎片，像被打亂的拚圖。他看著火堆裡的餘燼，忽然明白，他們燒的不僅是密信，更是引向更大漩渦的引子。
“我們得去一個地方。”許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南境軍的地界，有座藏書樓，據說收了不少前朝的孤本。”他看向阿月，“你爹的史稿，或許在那裡。”
阿月握緊了木簪，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那裡……安全嗎？”
“亂世裡，冇有絕對安全的地方。”許華的目光投向南方，那裡的夜空比彆處亮些，像是有燈火，“但至少，南境軍的將軍是個讀書人，或許會講道理。”
陳掌櫃也站了起來，雖然還有些虛弱，眼神卻亮了：“我跟你們去。那藏書樓的樓主，是我當年的通窗，或許能幫上忙。”
三人收拾好東西，沿著河床往南走。月光灑在碎石上，像鋪了層碎銀，腳步聲在空曠的河穀裡迴盪，顯得格外清晰。
許華走在中間，左手邊是阿月，右手邊是陳掌櫃。他能感覺到阿月的手時不時碰到他的衣袖，帶著點怯意，卻很堅定；也能聽見陳掌櫃的咳嗽聲，每一聲都透著老當益壯的執拗。
風從河穀上遊吹下來，帶著遠處的水汽和草木的清香。許華忽然想起穿越前的實驗室，深夜裡隻有儀器運行的嗡鳴，冰冷而精確。而此刻，身邊有呼吸，有腳步聲，有火塘的餘溫，混亂卻真實。
他低頭看了看自已的手，掌心還殘留著藥膏的清涼，指縫裡沾著點密信的灰燼。這雙手，拆過機器，碾過藥材，握過刀，此刻正牽著兩個需要他保護的人，走在亂世的月光裡。
或許，這就是他來到這個時代的意義。不是要成為什麼聖成祖，也不是要爭什麼天下，隻是在這盤混亂的棋局裡，落好每一步棋，護好該護的人，像守護藥碾裡的藥材，不被亂力碾碎。
遠處的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將河穀染成淡淡的青色。許華加快了腳步，身後的兩人也緊緊跟上。他們的影子在晨光裡漸漸縮短，像在朝著新的希望走去。
而黑風寨的火光，早已熄滅在身後的夜色裡，隻留下幾縷餘煙，被風吹散，了無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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