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梟雄,從縣令之子到帝王 第357章 熊炎中計
嶽西城下初戰失利、武陽敗陣的訊息,如同瘟疫般在聯軍大營中迅速蔓延,給原本就因金寨陷落而低迷的士氣,又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霾。
楚烈軍方麵,悲觀絕望的情緒幾乎達到了,士卒竊竊私語,軍官麵露惶然,若非身後已是太湖,退無可退,恐怕早已出現大規模的潰逃。
即便是紀律相對嚴明的靖亂軍,也彌漫著一股壓抑不安的氣氛,東方霸那如同魔神般不可戰勝的身影,深深烙印在每個士卒的心頭。
嶽西城暫時依靠城牆之利,頂住了魏陽軍後續幾波試探性的攻擊,但誰都明白,困守孤城,絕非長久之計。
聯軍急需一場勝利,哪怕是一場小勝,來提振瀕臨崩潰的士氣,穩住搖搖欲墜的防線。
就在這焦灼壓抑的關頭,一個看似天賜良機的情報,被聯軍斥候冒死送回——一支規模可觀的魏陽軍糧隊,正沿著一條相對偏僻、靠近金安城東南方向沼澤林地的路徑,向前線轉運物資。
訊息傳到聯軍統帥部,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
“太好了!”
熊炎第一個拍案而起,眼中閃爍著興奮與貪婪的光芒,連日來的憋屈和因堂弟熊昊戰死而積鬱的怒火,彷彿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嶽西新敗,軍心浮動,正需一場勝仗來穩定局麵!這支糧隊,簡直是送上門的功勞!若能將其截下,焚毀糧草,必能沉重打擊魏陽軍士氣,大漲我軍威風!此戰,我楚烈軍願為先鋒,定將此功拿下,一雪前恥!”
他語氣激昂,彷彿勝利已然唾手可得,看向武陽和諸葛長明的目光中,帶著一種近乎挑釁的意味,似乎想藉此證明楚烈軍的價值,挽回嶽西之戰因武陽敗陣而連帶受損的顏麵。
然而,諸葛長明聞言,眉頭卻微微蹙起。他走到巨大的地圖前,羽扇輕點著那條標注出的糧道,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此條路徑,雖較為隱秘,但途經之地,沼澤遍佈,林地叢生,地勢低窪,道路泥濘難行,並非運送糧草的理想選擇。魏陽軍有方知遠坐鎮,此人智謀深遠,豈會不知此地凶險?為何偏偏要走此路?此乃疑點之一。”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尤其是情緒亢奮的熊炎,繼續分析道。
“其二,我軍新敗,斥候活動必然受限,對方豈會如此輕易讓我探知如此重要的糧隊行蹤?”
“其三,此地地形複雜,看似利於設伏,實則也更利於敵軍佈置陷阱。若我是方知遠,或許會故意露出此破綻,以糧隊為餌,引誘我軍出擊,而後……甕中捉鱉。”
諸葛長明的分析,如同冷水澆頭,讓帳內不少被“勝利”衝昏頭腦的將領瞬間冷靜了幾分。
李仲庸忍不住點頭。
“軍師所言有理!那方知遠詭計多端,不得不防!”
熊亮也麵露遲疑,看向熊炎。
“三弟,諸葛軍師顧慮不無道理,是否……再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再議下去,黃花菜都涼了!”
熊炎臉上滿是不耐煩與不屑,他猛地揮手,打斷了熊亮的話,目光直視諸葛長明,語帶譏諷,
“諸葛軍師,你未免太過謹慎,甚至可說是怯懦!豈不聞‘險中求勝’?那方知遠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豈能事事算準?或許正是因為他覺得此地險要,我軍不敢出擊,才反其道而行之!”
“此正乃用奇之時!爾等若是懼怕,我楚烈健兒獨自前去便是!這等唾手可得的功勞,你們靖亂軍不要,我熊炎要了!”
他這話已是極其無禮,幾乎是指著鼻子說靖亂軍怯戰。
靖亂軍眾將無不怒形於色,連武陽的眉頭也微微皺起。
紀元嵩見氣氛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但他語氣中也帶著一絲對勝利的渴望。
“武帥,軍師,炎兒雖然急躁,但其言也非全無道理。我軍如今確實需要一場勝利。若真是敵軍疏忽,我等錯失良機,豈不可惜?不如……派一支精銳,謹慎前往,若事不可為,及時撤回便是。”
武陽沉默片刻,目光與諸葛長明交流了一下。
諸葛長明微微搖頭,示意風險極大。
但武陽也明白,若強行壓製熊炎,不僅會加劇聯盟裂痕,也可能真的錯失戰機,更重要的是,無法安撫楚烈軍那躁動不安的求戰之心。
“既然三公子執意要戰,那便依三公子之意。”
武陽終於開口,聲音沉穩,
“然,為策萬全,需有接應。三公子可率本部兵馬為先鋒,前往探查、襲擊。我靖亂軍藍延煜將軍,率五千精銳,隨後跟進,於外圍險要處接應。若遇伏擊,不可戀戰,立刻交替掩護撤退。三公子意下如何?”
這已是折中之策,既滿足了熊炎搶功的**,也留下了後手。
然而,熊炎卻嗤之以鼻。
“何須接應?我楚烈軍足以應付!藍將軍還是留在後麵,看我如何破敵吧!”
他根本不願讓彆人分潤功勞,更不願在“友軍”麵前顯得自己需要保護。
“三弟!”
熊亮還想再勸。
“我意已決!”
熊炎大手一揮,不再理會眾人,轉身便大步流星走出帥帳,點兵去了。
那背影,充滿了剛愎自用的傲慢與對功勳的誌在必得。
諸葛長明看著熊炎離去的方向,輕輕歎了口氣,對武陽低聲道。
“主公,熊炎此去,凶多吉少。藍將軍的接應人馬,需立刻出發,並再派斥候,擴大偵查範圍,重點關注糧道兩側的沼澤和林地深處。”
武陽點頭,立刻下令。
“藍將軍,你率所部,輕裝疾行,務必占據糧道入口處的製高點,密切監視。若見烽火或潰兵,可視情況接應,但絕不可輕易深入沼澤林地!”
“末將領命!”
藍延煜抱拳,轉身離去,神色凝重。
一個多時辰後,熊炎率領著他麾下最為精銳的八千楚烈軍,浩浩蕩蕩地離開了聯軍大營,向著東南方向那片被稱為“**澤”的複雜地域疾馳而去。
他騎在高大的戰馬上,意氣風發,彷彿已經看到了焚毀魏陽糧草、受到全軍歡呼的場景,將嶽西戰敗的陰霾和堂兄戰死的悲痛都暫時拋在了腦後。
與此同時,藍延煜率領的五千靖亂軍接應部隊,也悄然出發,他們選擇了一條更外圍、更隱蔽的路線,速度不快,卻更加警惕,如同潛行的獵豹,時刻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熊炎一路急行,很快便進入了**澤的邊緣地帶。
這裡的地形果然如地圖所示,異常複雜。
腳下是深淺不一的沼澤泥潭,表麵覆蓋著瘋長的水草,看似平坦,卻暗藏殺機,不時有氣泡從淤泥中冒出,散發著腐殖質的腥臭氣味。
四周是茂密的、不見天日的原始林地,藤蔓纏繞,瘴氣隱隱,視線嚴重受阻。
道路蜿蜒曲折,僅能容數人並行,大軍行進其中,隊形不得不拉得很長。
派出的前哨斥候回報,確實發現了魏陽軍糧隊的蹤跡,車輛痕跡新鮮,似乎就在前方不遠。
“哈哈!天助我也!”
熊炎大喜過望,最後一絲疑慮也煙消雲散,
“加速前進!追上他們,一個不留!”
楚烈軍士卒在軍官的催促下,加快了步伐,沿著那條唯一的、泥濘不堪的小路,向著沼澤林地的深處鑽去。
隊伍越來越長,如同一條青色的長蛇,在迷霧和瘴氣中艱難前行,卻不知自己正一步步滑向早已張開的死亡陷阱。
就在楚烈軍主力完全進入一片三麵環水、背靠陡峭林地、地勢最為低窪的絕地之時——
異變陡生!
“咚!咚!咚!”
低沉而詭異的戰鼓聲,毫無征兆地從四麵八方的密林深處、沼澤對岸響起!緊接著,尖銳的呼哨聲劃破潮濕的空氣!
“不好!有埋伏!”
楚烈軍中的老兵駭然變色。
然而,已經晚了!
隻聽“咻咻咻——”
無數淒厲的破空之聲響起!
不是箭矢,而是無數支點燃的、纏裹著油布的火箭,如同飛蝗般,從密林深處、從沼澤對岸的蘆葦叢中,鋪天蓋地地射來!
目標並非楚烈軍士兵,而是他們周圍那些早已被暗中灑滿火油、硫磺等引火之物的枯樹、灌木叢以及乾燥的草地!
時值冬末,天乾物燥,加之沼澤中多有沼氣。
火箭落下,瞬間點燃了早已佈置好的引火物!
“轟!”
“呼呼——!”
火勢起得極快極猛!
幾乎是眨眼之間,楚烈軍所處的那片低窪之地,四周便同時燃起了衝天的烈焰!
火借風勢,風助火威,迅速連成一片,形成了一道巨大的、不斷向內壓縮的火牆!
濃煙滾滾,直衝雲霄,刺鼻的焦糊味和硫磺味彌漫開來,令人窒息。
“撤退!快撤退!”
熊炎此刻才如夢初醒,驚恐地嘶吼著,調轉馬頭,想要沿著來路衝出去。
但來路之上,不知何時,已經被魏陽軍砍倒的巨木和設定的鹿角重重阻塞!
更有魏陽軍的強弓硬弩,隱藏在障礙物之後,對著試圖靠近的楚烈軍猛烈射擊!
前無去路,後有火海,左右是難以逾越的沼澤和密林!
八千楚烈軍,瞬間成了甕中之鱉!
“放箭!”
冷酷的命令從火海外圍傳來。
更多的箭矢,如同暴雨般,越過火牆,落入擁擠在絕地中的楚烈軍陣列!
慘叫聲、哀嚎聲、戰馬的驚嘶聲、火焰燃燒的劈啪聲……瞬間交織成一曲地獄的樂章。
士兵們無處可躲,相互踐踏,有的試圖衝向火海,瞬間被烈焰吞噬;有的絕望地跳入沼澤,卻更快地沉入泥潭;
更多的人,則被密集的箭雨成片射倒。
熊炎在親兵的拚死護衛下,左衝右突,試圖找到一條生路,卻被火勢和箭雨逼得狼狽不堪,頭盔被打落,鬢發被燎焦,臉上滿是煙灰和血汙,早已失去了之前的狂傲,隻剩下驚恐與絕望。
與此同時,正在外圍製高點密切關注動向的藍延煜,看到了**澤深處衝天而起的濃煙和火光,聽到了那隱約傳來的喊殺與慘叫聲,臉色驟變。
“不好!熊炎公子中伏了!”
副將驚呼。
藍延煜沒有絲毫猶豫,他知道,按照原計劃,此刻應該接應撤退。
但看那火勢和動靜,熊炎部恐怕已陷入重圍,難以自行脫身。
“傳令!全軍前進!儘量靠近火場邊緣,用弓箭壓製外圍敵軍,接應楚烈軍兄弟突圍!”
藍延煜咬牙下令。他不能見死不救,否則聯盟將瞬間瓦解。
五千靖亂軍立刻從隱蔽處衝出,沿著相對安全的邊緣地帶,向火場方向快速推進。
他們試圖用弓箭射殺火海外圍的魏陽伏兵,為裡麵的楚烈軍開啟一條生路。
然而,這一切,似乎早已在方知遠的算計之中。
就在靖亂軍部隊大部分進入預伏區域,注意力被前方火場吸引時,他們的側翼和後方,原本寂靜的林地中,突然響起了震天的喊殺聲!
早已埋伏在此的另外兩支魏陽軍精銳,如同鬼魅般殺出,瞬間切斷了靖亂軍的退路,並向著他們的陣列發起了猛烈的衝擊!
“我們中計了!”
藍延煜心頭一沉,他終於親身體會到了方知遠的可怕。
對方不僅算準了熊炎會貪功冒進,還算準了靖亂軍會前來救援,並在此佈下了第二重,甚至第三重陷阱!
靖亂軍猝不及防,陣型瞬間被打亂,陷入了苦戰。
他們既要抵擋側麵和後麵的敵軍,又要試圖向前接應,兵力瞬間被分散,陷入了極其被動的局麵。
火場之內,楚烈軍的處境更加悲慘。
在烈火和箭雨的雙重打擊下,傷亡極其慘重,建製完全被打亂,士兵如同無頭蒼蠅般亂竄。
熊炎在親兵幾乎死傷殆儘的情況下,才終於找到一處火勢稍弱的缺口,帶著寥寥數十殘兵,丟盔棄甲,狼狽不堪地衝出了火海,頭也不回地向來的方向亡命奔逃,甚至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而藍延煜所部,在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後,終於也勉強擺脫了魏陽軍的糾纏,交替掩護著,向聯軍大營方向撤退。
來時五千精銳,退回時已不足四千,且人人帶傷,士氣低落。
當殘陽如同泣血般映照著**澤上空尚未散儘的硝煙和焦糊氣息時,這場由貪功冒進開始,以慘痛失敗告終的戰役,終於落下了帷幕。
聯軍統帥部內,氣氛降到了冰點。
熊炎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身上衣衫襤褸,麵容被煙火熏得漆黑,眼神空洞,再也看不到絲毫之前的桀驁。
他帶出去的八千楚烈精銳,最終活著回來的,不足千人,而且大半帶傷。
藍延煜沉痛地彙報了接應失利、自身亦遭伏擊的經過。
沒有人說話,隻有沉重的呼吸聲和火盆燃燒的劈啪聲。
嶽西之敗,是實力的差距,是東方霸個人武勇的無敵。
而金安之敗,則是徹頭徹尾的智謀碾壓,是方知遠那如同鬼魅般算無遺策的恐怖!
武陽和諸葛長明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那深沉的凝重。
他們知道,真正的對手,不僅僅是陣前無敵的東方霸,更是那個隱藏在幕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能將人心、地形、時機都算計到極致的方知遠。
接下來的戰鬥,將更加艱難,更加凶險。
聯軍,已經連敗兩陣,士氣瀕臨崩潰,而東方霸和方知遠的組合,其恐怖,才剛剛開始展現。